事已至此，明了了。

穆连立马联系局里的眼线，以最快的时间在全城搜索这两个女人。

于此同时，李天也带着人过来了。

“穆连！怎么回事！”

穆连把唇抿得紧紧的，表情有些可怕，他解开身上的婴儿布袋，把宝宝塞到李天怀里：“他交给你了。”

宝宝冷不丁被丢到李天的怀里，李天差点没接住，后怕地叹了口气。他见穆连转身要走，连忙喊住他：“穆连！你去哪啊？”

“找他。”

“你一个人怎么找！跟我详细说一下，我带着人一起去找！”

“不用了，我知道是谁干的。”

穆连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便驱车去了警局。

到了局里，庄洁和韩仪墨的逃跑路线已经锁定，她们的轿车沿着环城路逃往Z城。那条环城路沿海，风景很美，穆连把阿离从老家带过来的时候，就是走的那一条路。

局里拿了穆连的钱，自然要用心办事。尽管已经派出人手跟踪了过去，穆连还是一刻也不敢耽误，立马驱车前往。

一路上几乎把车子飙到了最高马力，穆连几次差点出车祸。终于在见到海的地方出了事，转弯口太急，穆连来不及打方向盘，撞到了两棵白杨树上。

车子变了形，前盖畸形地翻开，引擎也冒着烟。穆连也撞破了脑袋，但他还是磕磕绊绊地继续开着几乎报废的车子，死死地盯着仿佛没有尽头的公路。他告诉自己，不能停，如果停下来了，就永远追不上了。

穆连还是停了下来，因为他昏迷过去了。其实刚刚车子虽然只是撞了树，但速度极其迅猛，没把穆连撞残算他命大。他硬是顶着不断流血的脑袋又坚持开出了事发地一公里，终于流血过多昏迷过去。车子也少了不少零件，带着超大的噪音艰难的前行，直到握着方向盘的手缓缓滑落。

阿离说过，善良的人是有好报的，反之，恶人是注定会有恶报的。穆连知道，知道自己是恶人。穆连绝望地合上眼睛，这大概就是上天的报应，让他失去他最珍惜的人。穆连刚学会如何珍惜，就被夺走一切。穆连不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阿离的死亡。

第四十五章

穆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他脑门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手上也正在输液。李天见他醒来，走过来告诉他，庄洁和韩仪墨已经被警方捉住了。

好。

太好了。

还有呢……阿离呢……

“但是阿离……”李天的表情愈渐悲伤，他有些哽咽，再也没说下去。

穆连愣了几秒，呆呆地看了一下雪白的天花板，之后突然像疯了一样从病床上跳起来，拽掉针头冲着房门冲去。李天连忙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他，大声呼喊医生。

一群医生护士立马上前，要拦住穆连。可穆连就像是疯了似的，双眼充满血丝，只要是阻挡他去路的人，无一例外地铁拳相迎。穆连人高马大，虽然受伤了，但伤着的是脑袋不是身子，着实招惹不起。穆连抓住外套里的手机就冲出了病房，李天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谁知穆连跑得实在快，几秒钟就把李天甩得没影。外伤住院部在7楼，穆连连电梯都没等，疯了似的往楼梯下冲。他现在眼里什么都是灰色的，他只要见到阿离，只要见到阿离好好的……

穆连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被吹得乱糟糟的，有些滑稽。乌黑的刘海散落在额头上，加上焦急绝望的眼神，英俊的面孔也变得扭曲。此时的穆连不再是那个商界鼎鼎大名的穆老板，而是一个脆弱的病人。他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泛白，和冰冷的嘴唇呈现同样的色彩。

“阿离……”搀在风中的沙子刮伤了穆连的眼睛，原本就泛着血丝的眼睛变得更红了。

赶到警局的时候，庄洁和韩仪墨已经被拘留待审。她们万万没有想到，阿离竟然是一根手指头都不能碰的，否则，将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隔着铁栏，穆连沉沉地问：“阿离呢？”

站在她们面前的人是穆连吗？是那个不可一世、狂妄不羁的男人？

韩仪墨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爱着的男人？为了一只兔子，变成了这般模样。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以她的权利和名望，要出拘留所简直轻而易举。但落到这个下场，一定是穆连的人在背后指使！

“穆连！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是你吗？”韩仪墨的声音有些撕心裂肺，她哭着抓住栏杆，直直地望着栏外的穆连。

穆连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拿烟的手正不住发抖，他的声音很明确地表示，他的耐心已经消耗到了极限：“阿离在哪？”

一直很安静的庄洁突然站了起来，她也走到铁栏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你想要和他在一起？他是只妖精！他是个男人！他什么都不懂，他没有心，他连人都不是！你和他不会有结果！”

穆连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可笑的笑话，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烟雾蒙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爱我。”

“爱？好——就算他爱你，那你们的以后呢？他是个不会衰老的兔妖，他拥有1000年的寿命，而你呢？你今年31岁，再过20年你就是个糟老头子！而他还是现在的容貌，你还敢保证他会继续爱你吗？”庄洁越说越激动，漂亮的脸蛋变得狰狞可怕。

穆连气得发抖，他把烟头狠狠地丢到地上：“你们要死……全都要死……”

庄洁露出胜利的微笑：“只可惜他比我们都先死，有再多的法力也保不住一条命。能看到他垂死前挣扎的表情，太棒了……呃唔！”

喉咙被猛然掐住，穆连不知什么时候冲到了庄洁面前，大手已然拧上她脆弱的脖颈。使上全力，穆连要让这个女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旁的韩仪墨吓得傻了眼，连忙抓住穆连的手，恳切地求饶：“放过她吧！那只不过是只兔子！而且现在已经死了！你杀了她也没有用……”

“什么……你说什么……”

韩仪墨被穆连的眼神吓得魂不附体，退后两步才敢开口：“兔子已经被我们丢到了海里……”

韩仪墨没有说，为了一次就把阿离溺死，两人用绳子在他的身上绑了两块大石头。她们亲眼看见阿离沉入了大海，留下几个小小的泡泡，再也没有浮上来。确定万无一失的两人这才重新驱车，不料很快被捉住。

听到这个消息的穆连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措——打捞。

但凡穆连势力所能控制的人，不想丢掉饭碗，全部都到海里打捞。

大海经过一夜的涨潮退潮，就算阿离真的被溺死在海里，也早已不知道被冲去了哪里。茫茫大海，找一具人的尸体都难，哪里去找一只兔子的尸体呢？

别人都说，那个叫穆连的男人疯了。

穆连确实疯了，他的神经已经崩溃，离疯掉不远了。整整两天两夜，穆连没有合眼，滴水未进，也一直穿着那套病号服。凌乱的头发被海风打湿，眼睛也肿得吓人，他疯了一样，不停地指挥着打捞的队伍。他不信，不信阿离就这么死了。他宁愿相信他回到天庭做了神仙。

可是事实太残酷，在进行打捞后的第三天早晨，终于在Z城海域打捞到了一只死掉的兔子。

小兔子小得可怜，浑身被打湿，原本洁白的毛发被海水弄脏，贴在一起。小兔子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完全没有生命迹象，原本可爱的身子变得可怜。他的前肢腋下被紧紧地绑着一根绳子，绳子末端牵着两块比他个头大上几倍的石块。粗糙的绳子把他细嫩的皮肉狠狠地割开，被绑着的地方血肉模糊。

穆连终于哭了，他跪在阿离身边，双手护在他周围，生怕他再被伤害。

“阿离……阿离……”

阿离，阿离。

起来啊，叫我的名字，说你饿了，说我的荷包蛋煎得难吃……快，快睁开眼睛，只要我高兴，就奖励给你你最喜欢吃的冰淇淋……

求求你……不要闭着眼睛……求求你……不要离开……

穆连轻轻地解开紧紧绑在阿离身上的绳子，被割破的皮肉已经流不出血液，小小的身体被勒破，被海水浸泡后变黑的腐肉根本不堪入目。

直到后来，穆连哭不出来声音，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却发不出丝毫声音。他跪在阿离身边，把他护在自己怀里，低下头，去吻他的尸体。

第四十六章

海滩上，男人孤身一人跪倒在地，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住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的小兔子，仿佛为他撑起了整个世界。

周围人都不敢上前，他们不知道自己的BOSS发了什么疯，竟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没有人敢上前，他们虽然疑惑，却也有头脑，知道现在靠前一定会死得很惨。

半个小时后，李天赶到了现场，他得知打捞到小兔子尸体的消息后，很是伤心。李天快到四十的一大叔，竟然也红了眼圈。本来得知阿离被丢到了海里，李天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小家伙还活着，这下尸体打捞到了，希望破灭了。

阿离天真的笑脸浮现在李天眼前，他终于忍不住，用手背抹了抹快要滑下来的眼泪。和阿离的相处很短暂，但是阿离的天真善良让李天心动，尤其是他竟然让穆连从一个无情的人变得有血有肉。

和所有人一样，李天不敢靠前，甚至不敢在这个时候叫穆连的名字。

又过了一刻钟，穆连突然倒下了。李天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不敢上前，从侧面慢慢靠近，走近一看，吓了一跳！

穆连直直地倒在阿离尸体旁边，他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眼泪和泥沙弄脏了原来的容貌，脑袋上伤口复发，又涌出许多血液。他的右手紧紧地把阿离护在怀里，已经失去生命的小兔子在冰冷的海风下瑟瑟发抖。有一滴鲜血滴落在他小小的尾巴上，鲜艳极了。

穆连再次从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缓了很长时间，当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的时候，已经掀翻床垫，刚一下床的时候，却腿一软，狼狈地摔倒在地。

“快去叫李先生！”小护士被吓得转身就跑，留下慌张的背影。

穆连低吼一声，吃力地站起身来，立即有一群医生扶了过来。穆连一边拼了命地挣扎，一边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

医生为难极了，按这个情况，穆连基本上已经可以被诊断为精神病人了。要知道，精神病人杀人是不量刑的，谁敢冒这个险。在看穆连这势头，虽然被打了催眠剂，但依旧一副拼死拼活的样子，实在可怕。几个医生权量一下，都放了手。穆连一下子失去了中心，摔倒在了地上，嘴角磕出了血，鼻血也刷刷地流。

李天马上到了病房，原本躁动不安的穆连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看到穆连这个样子，李天实在心酸，他蹲下身子，把怀里的活蹦乱跳的小兔子递到穆连眼前：“这么狼狈，阿离会瞧不起你的。”

洁白色小兔子眨眨眼，被李天抱着，四肢悬在空中，有些可怜。

“阿离……”

小兔子红宝石色的眼睛一骨碌，可爱极了。

“阿离……”穆连的语气染上一层欣喜，他接过小兔子，把它抱在怀里。

小兔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穆连的怀里乱钻，一刻也不老实。它只听到有个男人不断地说“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可惜的是，它只是只兔子，根本听不懂。

三天后，穆连出院，他终于脱去病号服，换回了西装。只是西装口袋装不下小兔子，穆连就把它抱在怀里。

坐电梯的时候又遇到了楼下的张大婶，大婶一如既往地咧嘴笑着：“穆连，好久不见啊！又带你的小兔子出来玩啊~呦荷~小家伙长大了不少啊，瞧着小身板，多了好多肉呢。”

被捏着耳朵的小兔子痛得往穆连怀里躲，穆连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单手护住小兔子，不允许张大婶靠近。

张大婶可是典型的一板砖拍不死，好久没见着阿离倒也有些想他：“阿离呀，要不要去婶婶家吃饭呀？”

谁知小兔子一反常态，对于“吃饭”丝毫不感兴趣。张大婶有些伤心了，从菜篮子里取出一根胡萝卜，在小兔子面前晃悠：“阿离要吃吗？”

谁知小家伙意志坚定的很，美食当前面不改色。

张大婶这下可彻底失望了，于是她下判断道：“我说穆连啊，阿离病了，你可要带他去医院瞧瞧……也奇了怪了，这啥都不想吃咋还长得这么胖乎呢！”

张大婶下了电梯，可她的话，一直在穆连耳边环绕。

家里空空如也，李天说了待会要把宝宝送回来，穆连也就联系了张妈，让她过来带宝宝。按说宝宝以前都是阿离帮着带的，但是穆连不敢了，他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意外发生了。

“阿离，到家了。”穆连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有些沙哑。

怀里的小兔子仿佛听着什么奥妙万分的话，活蹦乱跳的，惊奇地打量着房间。

“是我不好，把你丢在家里不管不问，以后再也不会了……”穆连摸了摸小兔子的脑袋，“我知道你生气了，不肯变成人……你乖乖在沙发上等着，我去做荷包蛋给你吃。”

和阿离相处一年下来，穆连的荷包蛋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外酥里嫩，看起来金灿灿的，皮焦肉黄，可口得很。每次阿离耍小脾气了，穆连就会给他煎一个荷包蛋讨好他。这次也不例外，穆连开始忙活。阿离的肚皮小得可怜，基本上吃半个就能饱了，穆连就会用心地把这一只荷包蛋炸好。每次阿离都吃得很开心，嘴角沾着蛋黄，吵着要亲穆连一口作为回报，穆连自然是喜不自胜，对这么好的“回报”照单全收。

这一次有些失误，荷包蛋没有煎好。

穆连有些沮丧，但他还是把荷包蛋端到了小家伙面前。

“吃吧。”

阿离自然是不管荷包蛋煎得怎样的，只要是稍微有点滋味，他都不会放过，一定要填饱肚子，再回味口感。然而这一次，小兔子却表现得有些迟疑，它在盘子周围转了几圈，又往煎蛋上嗅了嗅，最后竟然抖抖耳朵，绕道回到沙发上了。

穆连很受打击，因为阿离似乎生气了。在往常，如果阿离耍起小性子，而且非常倔、认死理的时候，就不会吃穆连做的东西。这一次似乎也一样，但是穆连好像不知道，一般的兔子，是不会吃荷包蛋的，无论煎得多么美味。

第四十七章

穆连把小兔子捧到手心里，眼神有些木然，他微微一笑，说：“阿离啊，宝宝快回家了，你是不是要变成人来照顾他？”

小兔子乖乖地眨眨眼，毛茸茸的耳朵一抖一抖。

“真调皮……”穆连的眼睛一黯，突然缓缓地说，“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让你你不肯变成人和我说话？”

穆连顿了顿，又说：“阿离，我再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了……如果你觉得痛，我也再也不会碰你……”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起来。

把小兔子抱在怀里，穆连起身去开门。

“穆连！”李天带着宝宝走进门，他盯着穆连仔细看了一会儿，又有些不自然地看了小兔子一眼，这才说话，“宝宝带来了，张妈还没来吗？穆连……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穆连有些不悦，眼神却没什么变化，空空洞洞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阿离不是人吗？”

“呃……”李天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把熟睡中的宝宝安置在婴儿车上，搔着头。不安地看着穆连怀里的小兔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