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苦吧。”K说。

“怎么样都觉得不够不是么。”

“上瘾一样，越开越不满足，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不是么。”

“这种东西，占有的办法，只有吞下去而已。”

“吞下去，就永远是你的。”

“那种味道，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七号抬起头，看着K蛊惑的眼睛。

“只要一口。你就会明白的。”

七号低下头，没有动作。

“除了那样。你占有不了他的。”K的眼神低了下来。

“很多事，即使再强大，都没有办法。”K转到了七号的身后。

没在狂化状态的七号，低头专心疼痛着。然后他感觉到K一声略微紧促的喘息。抬起眼睛，地上K的影子无声的举起了手臂，在七号能反映之前，头部的一个重击，让他失去了意识。

K打横抱起了洛奇，离开了隔离室。

洛奇是被水惊醒的，一下子坐了起来，自己竟然在浴缸里面，空望着对面的墙壁。

爬了出来，身上的衣服紧紧地的贴着身体。打开门，洛奇跌跌撞撞的跪在了冰箱前面，抓出了可以喝的东西，就灌进嘴里。

英杰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洛奇在冰箱门前面圈成一个球，手里抓着半个压缩饼干。

怎么在我这里。英杰走了过去，将洛奇扶起来，打算送他去打点滴。

走进了才看见洛奇几乎透明的衬衫。黏在脸颊的发丝。

英杰略微愣了一下。伸出手去摸洛奇的脸，英杰确实有欲望，他是他不傻。这么长的时间了，无数次机会他都放过去了。因为他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玩火自焚。

但是洛奇这次自己送上门来，英杰轻笑了一下，把手指伸进洛奇的嘴里，搅了搅他的舌头。然后压进那有些红肿的喉咙，温暖而黏腻。

洛奇睁开了眼睛，看向英杰，愣了几秒。

“来，我送你去医务室。”英杰抽出手，神态自然的说。

洛奇没有动，他睁着眼睛，似乎在想自己怎么会在这。

英杰抿了一下嘴，抚摸洛奇的头。“洛奇……你不要恨我。”

“这里所有的人，都把你当成物品。”

“那个实验品喜欢你，也是把你当成东西一样喜欢。他只要占着你，要你这身子，而不是了解你这个人。谁侵入了你的大脑，他都无动于衷。”

“这里唯一了解你的人，其实还是我。”

这时候洛奇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的眼睛低了下来，灰暗的眸子里，渐渐凝聚了一种恨意。然后他抬起眼睛，声音哑哑的。

“好痒。”

洛奇抬起他湿湿的上衣，露出英杰引以为豪的作品。“咬它，求你……”

“求你了……”

“啊……啊……英杰……咬出血……啊！……”

洛奇被英杰压在地上，洛奇弓起背，眼睛看向门。

男性荷尔蒙的气味顺着地板漂浮散去。直到趴在隔离室里面的那个少年徒然睁开眼睛。

一切发生都很快。洛奇没能看到英杰是怎么被撕成碎片的。自己就被抓住了脖子举到半空。七号的力气很大，尽管只有一瞬间，洛奇还是觉得骨头要断掉了。一瞬间无法抑制的愤怒之后，七号放开了洛奇，拳头打进洛奇身后的墙里面，金属扭曲变形，随着洛奇向下滑落，七号的手也向下，在墙面上拉出了两条狰狞的线。

洛奇本来没有打算逃跑或任何的什么，但是七号的眼神却比那崩塌的墙面还要让他忍不住要逃离。

疯狂的愤怒之下，到底还是委屈。

七号不明白，干嘛他的洛奇要这样对他。

洛奇更不明白。

不杀我么，还是不杀我么！？

洛奇看不下去了。他推开七号钢铁般的臂膀，想向外跑。

他竟然做到了。七号不仅放松了手，还意外的没有追。洛奇已经跑出去了好远，整个楼层却强烈的震了一下，七号在消耗他无处宣泄的愤怒。

洛奇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很多人被动静惊动跑过来，和洛奇擦身而过。Satan们却一下子惊了起来，沉默的互望，开始默契的离开。

因为对于能量太多憋得难受的七号来说，他们是最容易被盯上的目标。

洛奇在混乱中跑着，他越跑脑袋越清醒。

洛奇意识到，原来Satan可怕的能量，是跟情绪相关的。

洛奇明白Satan在和政府争七号。K想让自己死，并且只能死在七号手上，幸运的话可以把七号变成真正的撒旦。即使没有，也没关系，因为就算是毁了七号，也要比失去他好得多。

一切都不是偶然。

K想让英杰和我一起死。

这未尝不是我想要的。

但是我还没死。洛奇自嘲的笑了。

那么，都去死吧，洛奇想，这恶心的世界。

于是洛奇向着出口拼命的跑起来，好像他相信他还可能得到解脱。

已经在一定距离之外的K沉默的皱起了眉毛。今天一定要有个了结，“十号。”

十号轻轻震了一下。向前了一步。

“过去。”K说。

十号低下了眼睛“是。”

九号有点激动，拉住十号“我和你一起去。”

“别。”十号没回头，甩开了九号的手。向前方飞了出去。

实验中心没有建在很繁华的地段，但是很它本身却很大。洛奇走出建筑，还没离开围墙。就被面无表情的十号堵住了去路。

洛奇愣了一秒去反映面前的这个人是Satan。然后就一头冲了过去。

十号一惊，他本来在极力避免和这个人接触。

这个傀儡一样的存在，似乎没这么简单呢。十号立刻意识到一个K忽略的问题，他得毁了这个人的大脑。

丝毫没有拖延的，十号抓住洛奇的头部，刚要施力。

七号却已经感知到了他的靠近，从顶楼跳下，一下将他甩了出去。

糟糕。十号不敢拖延的立刻起身。这力道，比想象的还要命。

但是七号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把十号按倒在地上，用手臂卡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十号的的肩膀就往下拧。

“啊！！！”整个手臂要断了。

这时候七号被狠狠的踢倒了，七号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看清了另一个高大的男子扶着急忙站起来的十号 “你没事吧！”

“九号……”

七号眯起眼睛，被踢到的疼痛让他兴奋，冲了回去。

九号和十号很快都受了伤，血液和疼痛能让Satan失去理智，很快都杀红了眼。

洛奇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血液飞溅，就算被撕掉肢体，他们只是更疯狂的去进攻。

“恶……不要……打了……”洛奇不能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说出声音来，他只是厌恶的站起来，向反方向跑了过去。

但是七号却似乎是听到了，停了下来，用眼光去找洛奇。

就这么一个停顿，七号被狠狠的击中在脸部，倒在了地上。

血顺着发际流下来。

九号似乎不大敢相信自己打中了一样，也略微的愣住了。然后就有些后怕，七号是有完全有能力解决他们两个人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是，七号没有立刻反攻，他看向洛奇。

洛奇没有回头，磕磕绊绊的，就是想离他们再远一些。

七号把头砸进沙石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九号感觉到危险似乎解除了，立刻回身看向十号。血泊中坐着的十号支撑着自己，安定的回望他。精神一松，身体的疲惫一下显现了出来。九号向十号的方向走了几步，也跌坐在了地面。

七号听着洛奇越走越远，心在绞痛。他咬着牙不去理会，把脸压在沙石上。但是洛奇似乎能把他灵魂扯出身体一样，七号眼睛一热，还是没有办法的冲了出去，把洛奇按倒在地上。

液体滴在洛奇的脖子上。

“吃了他吧。七号。”

K也走了过来。瞟了一眼被七号破坏掉的建筑还有楼里那些根本不敢有所动作的幸存者们。

“一切痛苦都会结束的。”

“不然的话，只会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

“人类会变老的，而且终究会死去的。”

“无论你怎么努力，最后他都会把他们让你着迷的一切让时间一点点的拿走，成功的背叛你，离你而去。”

“你真的要执迷不悟到那一天么。”

“记住此时，最美的他吧。”

七号并不真的理解K在说什么，他只知道他的洛奇原来不喜欢他。而他好痛。

七号拿起了洛奇的手，放进了嘴里。

洛奇挣扎的抬起头，睁大眼睛。

“啊！！”泪和血一起涌了出来。

第十八章

七号终究还是做不出来。

这件事花了九号好久的时间去理解，好在时间这种东西，几年，十几年，甚至几百年，只要不死。对Satan来说也没有太大意义，然后有一天，九号看着十号的脸，突然就明白了。

七号那天第一次哭了出来。神奇的液体从眼睛里掉出来，掉在他的洛奇的身上。

所以洛奇那天掉下的泪一下打在了他的心上。

他的洛奇，一直以来，原来都很痛苦。

七号不懂。他是为了杀戮而设计降生的。就算被撕成碎片都不觉得痛苦，被埋在灰烬里啃食同伴的尸体也不会哀伤。日日夜夜，追寻，杀戮，鲜血就是全部。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痛苦，自然很难理解。

七号不懂，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知道，他不要，不要离开洛奇。

但是如果他的洛奇因此而痛苦呢。

七号的痛苦就开始了。

那天七号咬断了洛奇的小指，然后停了下来，石头一样停在那里，把尖叫的洛奇抱进怀里。K就算把他自己的牙咬断，也是没有办法。最后七号抱着几乎昏厥的洛奇和K一起离开了。

因此政府和Satan陷入了僵局，但是谁也不敢先闹掰。就这样僵着。

K赢得的这个时间，不长也不短。他把七号和洛奇引到最远离人类文明的荒凉地带。因为出现在他脑海里的计划是，就算七号不杀洛奇，别人不能动洛奇。洛奇就不会死么？

不。

人类生命的脆弱，撒旦再了解不过了。

本来就建在边郊的实验中心让K主导的小小迁移并没费多大周折。出了城市，就是大片被污染的地区，靠近水源的地方长有茂密的变种植物和大型菌类，各种不算成功的植物转基因实验的产物。

人类干预自然的行为已经成为恶性循环，永远没有尽头。

K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小屋，似乎颇有些年头。

K说，就住这。

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的洛奇趴在七号肩膀上把头压得低低的。他感觉得到K的视线和十号相交，然后向他射过来。他知道K打算干什么。

既然几番自己都没死成，洛奇想，怎么会甘心乖乖等一步步被你弄死。

所以在K没靠近之前，洛奇抬起了头，以一种痴傻的表情笑了，看着K，向他伸出手臂。

七号抱死洛奇，莫名的瞪了一眼K走进了那石砌的屋子。

“你确定你当时还没打到他的头？”K沉吟了一下，问十号。

“这，不能确定。被改造过的头部遇到重击很容易受损的。”

K没再说话。

当天晚上K就把几具尸体摔在石屋附近。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开始腐烂，滋生更多细菌。

虚弱和疾病总有一个会先夺走洛奇的生命。

洛奇也知道他撑不了多久的，不过洛奇趴在石屋里，从破旧墙面的缺口里往外看。眼神平静。

洛奇缓慢的走出屋子，走向那些尸体。巨大的变异昆虫爬满了那些模糊的肉体，在腐烂的气息里挥舞着翅膀，洛奇驻足，他的脸色没有办法再变得更惨白了。所以洛奇就面无表情的低下头，从那死人腰间抽出断掉的绳子。

这个人可能在建筑外工作，结果被K他们直接割掉了保护的缆绳。洛奇憋着气回到了石屋，翻看手里特殊的绳子，外面塑料层，里面是一种柔韧的金属。

洛奇抓住两头，把中间放在石头上磨。

洛奇的身体已经被折腾的透支，但是他知道自己只会变得更加虚弱。

磨的差不多洛奇就把绳子抱在怀里，躺下休息。

然后身子一下子被抱住了。

一股血腥味扑鼻。

七号舔他。

洛奇抬起头，根本不看七号想塞给他什么。把绳子环上七号的脖子。袒露出来的锋利金属勒紧七号脖子上的皮肉。洛奇的心脏没有加速跳动。他会觉得自己能勒死一个变异强悍的Satan么，不，他没有，这行为只是出于一种固执，一种仇恨的表达。

反正你不是怎样都不会杀死我么。

七号没有动，他愣愣的看着洛奇，然后温柔地笑了一下，抓住洛奇手里的绳子。用力，金属细线立刻没进肉里，动脉破裂，血花花的涌下来。

这下洛奇才惊慌失措起来，“啊！你，干什么？！”他要勒死自己？洛奇急忙放开了手，几乎就要回身逃跑了。但是眼看金属线已经完全进入七号的脖子，达成了直线，七号的头却没有滚下来。

血也停下来，皮肉开始愈合成不大好的形状，皮肤因为内部出血呈紫红色，最恐怖的是七号就将这绳子留在了里面。

洛奇浑身颤抖的看着七号笑着，把绳子的一头往自己手里塞。洛奇吓得不知道闪躲，抓着那条绳子，任七号吻他，带着穿着绳子的脖子。

七号喜欢这样，他是洛奇的，洛奇是他的。

洛奇惊讶的僵硬在那里，死盯着七号的眼睛。

洛奇能在那眼睛里看到什么呢？洛奇看到的东西让洛奇的眸子沉了下来，在七号的抚摸里放软了身子，只有眉头紧锁着。

七号打开洛奇，把自己埋进去。但是那血液里的疼痛却再也无法因此而平复，只是越烧越旺。痛的七号不知所措。七号想咬洛奇，疯了一样的想，洛奇的肉像是成瘾的毒，但是他的欲望如此强烈，他好怕自己一下就将洛奇的骨头咬断。七号咬住自己的手腕，无法控制的，更加野蛮的在洛奇身体里冲撞。

当最后的时刻到来的时候，七号发出像野兽一样绝望的怒吼。

洛奇花了很长时间看着七号带回来给他的东西，然后移开视线。

七号看着洛奇，咬开手指把血涂在洛奇干燥的嘴唇上。然后俯下身子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颈间摩擦。洛奇含住七号的手，吞咽他的血液。

七号抬起头，给他更多。七号用自己的血液哺育洛奇，洛奇安静的接受着。

第二天，十号十分惊讶的发现七号带回来的东西没有被动过，其实那晚七号带回很多各种他觉得洛奇可能喜欢的东西，其中不乏接近食物的半成品。七号不傻，他知道要去人类的地方给洛奇找东西，K虽然指派自己去跟着七号一起的意思很明显，但是十号不知为什么不忍出声误导。十号本来以为，只要洛奇稍微指点七号一下，很快就可以带回吃的的。

为什么，“难不成，洛奇真的已经神志不清了吗。”十号看着被七号背在背上安静用手指指路的洛奇，低声说道。

九号靠在一边，叹了一声，“也许，是太过清楚了呢。”

因为，再没有什么，更比得上洛奇的存在，虚弱和死亡，折磨七号更深的了。

终章

九号和十号在站在动物园的走廊里，周围小型飞行器上载着一个个瘦弱的人类飞过。只有他们修长的身影伫立在那里，长久的注视着这个区的展示窗口。里面是几只猴子，了无生气的躺在假的植物左右。

“你知道么，很久，很久以前。”

多久之前呢，谁知到呢。活的太久了，你就真的懒得去记忆了。

“在这种东西你还可以在野外看到的时候。”十号微微侧头，确认九号在他身侧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