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天晚上，我觉得所有事情都像一个梦，听了那话只觉得越发不像话，越发头痛起来，就睡着了。

后来有一天卓周说：她那么喜欢我，因为她发现她遇到的所有男人都是混蛋。早在寄宿学校的时候，她就觉得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绅士一样的人物。她说我简直比老头还要迂腐，看到她就要让路，让我帮忙决不拒绝，却顶着一张沉默的脸，穿了一身黑，剪了一头短发。

这时候我们住在一起已经有一个月了。我从床上坐起来听她讲着，因为感觉到这将是解开所有谜团的一个关键的时刻。她伸手过来摸我的头发，温柔地说：你这混蛋！你过着那么刺激的生活，怎么也不叫我！然后她说她真喜欢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是黑色的，阳光一照就是金棕色，又软又直，蓬松而短，和她的形成鲜明对比。但是我等了很久，她还是没有提寄宿学校里的其他部分，所以我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我的想法则是，我怎么成了一个绅士呢？如果说我从不拒伸出援手，那也是因为我太爱她了，这个道理岂不是很明显。卓周就说，她后来再也没有碰到过比我对她更好的人，即使那人宣称爱她也一样。不过如果是男人这么对她的话，她又嫌他太文绉绉。当然根本就没有这种假设的男人。所以说到底，她干嘛非要找一个男人呢？

卓周·苏哈伊·穆撒勒萨在一个深夜里惊醒，躺在羽绒被上辗转难眠。她突然想通了这一点，那就是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是如此困难，而一般人一旦陷入性别的习惯思维中，就使这事变得更难了。这就像亚米特里突然悟到他不一定要找一个老婆，而只要和教务主任莱斯利·特兰巴契尔一起过日子一样。她想通这一点后，彻夜难眠，在被子下面偷偷激动起来；而在那样一个重要的时刻，我在大学城的地下室里读书，写代码写得天昏地暗，肚子十分饿，盘算着出门弄点蛋白质罐头吃——所以竟然没有想到她，真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就是这样有了女朋友的。

关于刺激的生活。卓周在找到我之前，得不到我的任何消息。众所周知在一个过于广袤的宇宙中互联网这种东西作用是很有限的，只能发挥发挥局域网的作用。她既然联系不到我，就只好先到老地址来看看，没想到运气奇佳，一来就撞上了我，还是在两个警察面前。

那天，据她的描述，她简直激动得喘不过气来——她说，太刺激了！之前她以为我是艺术家，或者说注定要成为艺术家。和艺术家搞同性恋，这听上去很有意思。没想到我是个吃牢饭的，这就更有意思了！我纠正说，我不是吃牢饭的，我是记者……她打断道，你一年里有几顿饭是在派出所里吃的？我说，那不一样，我只是夏季上

访专业户，平时也是个规规矩矩的良民啊，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总之，卓周一定要向我打听我在首都的故事，并且今年一定要陪着我去。

我说，你就不用去了。

她定睛看着我，温柔地道：我是你女朋友啊。难道不是吗？我扛不住这一招，只好说，有生命危险，万一晚上被拖到暗巷里打怎么办？你又不是我，我耐打扛揍，不要紧的。卓周瞪着眼睛说：你怎么被打过，不是说不怎么打女人吗？我说，是不打女人，但我长成这样没办法，他们打完了发现我是女人，还向我道歉了——哎你别哭啊！就是开头几次，后来他们就认识我了啊！

她擦掉眼泪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然后坐起来温柔地握住我的手（不是第一次像对待铅球那样），郑重地说：

我不结婚。而且我要陪你去。

她说到做到，真的没有结婚。但是她不久之后就回去了，我送她到港口的那一天，她身穿黑色旅行服，而且她是我的女朋友。她这次回去，是迫不得已，因为她的父亲垂危在床。临上船之前，她亲吻我的脸，低声说道：

“我们在新耶路撒冷再见。”

新耶路撒冷。

如果不是我手里握着她的地址和通讯方式，我回到凄凉的矿业行星上的小居民区时，还是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而且从这场梦中醒过来时，周围更是一片荒凉，像是从虚幻的世界归来，站在真实的荒漠中。

我苦笑几声，面对一片瓦砾，门口卖五金器材的店面后摊已经不存在了，整座小屋像被切奶油的刀劈开，只有一半矗立在那里，如同被竖剖的鱼露出内胆。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废墟。

“终于动手拆了啊。”“是，”五金店老板抽着烟，“前天的事。”“这么快？”“是。”

这老板穿着白色汗衫，他估计已经转移好了，回到废墟上拣点居民遗落的东西。我看到有两双鞋，一个戒指。“东西搬出来了吗？”“地下室拆了没？”“还没，不过大概被埋了。”“谢谢。”于是我就走向地下室的入口。这入口很难找到，因为被瓦砾埋起来了。我往里一看，好家伙，幸好我向来把重要的东西备份到学校的服务器上。

五金店老板见我走出来，打招呼道：“怎么样啊？”

我说：“唉，拆了栋楼而已。其他人怎么办？”我想我一辈子为非法拆迁上

访……这回竟然终于拆到我头上来，不知为何有种黑色幽默感。老板把烟头吐到地上：“没办法，认倒霉啰，反正都不是长期租客，有几个小姐和外星来打工的……小伙子有去处不？”

“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招待所？”

我背着包，行李跟随我走下街道，穿过一片断墙残垣。这些东西估计中午之前就会被收拾掉。

工业的微光普照在开阔的大地上，我又低头看了看号码，并把它默记在心里。反正，一切本来就没有个定数，我既然都能找到卓周，为什么不能被拆掉间房子呢？这不叫无家可归，这叫大宇宙时代人性的漂泊无依。

番外：作为一篇经典狗血耽美文的一天

（要说莱斯利的故事本来在我心里该是这么个情况：）

话说，自从莱斯利·特兰巴契尔为阿特琳娜更新了连接设备之后。最后一根光纤连入接口，一阵浩如烟海的资讯狂潮瞬间把她的脑内思维活动卷翻。

这，就是传说中无限可能无限共享的伟大互联网世界吗！

“等等……那是什么？”

宇宙耽美史上值得纪念的一天，黄铜色的阿特琳娜开始了在女性向论坛上披马甲发文的征程。鉴于其生理机制的特殊性，她成为了旷古以来只靠脑补就成为紫红级大手的第一人。

【一个旷世狗血故事[1][2][3][4][5][6][7]HOT作者黄铜色的A发表时间0244-08-16 18：36：31】

……他坐在车里，两手都放在方向盘上，沉默地盯着仪表。他脑海中都是刚才那个人的身影和他妹妹触目惊心的头颅。他不知为何，感到一种久违的兴奋被点燃了。

莱斯利摇上车窗，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他是这么认为的吗？肯定是的，一个有权有势看不起人的、纠缠不休的死同性恋。就这样吧，反正自己是活该被看不起的。

尤其是同性恋那一条，是最中肯的评价了。

这时移动电话的铃声突兀地响起。

“你在哪？”

莱斯利浑身一震，耳边就好像喷上了那个男人暧昧而温热的吐息。他下意识地准备掉头。

“这就想逃？”那个声音又在车内响了起来，轻轻地笑了，“没用的，你知道你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何必呢？”

紧接着又是放低声音。故意凑得很近，莱斯利清晰地听到那头的呼吸声，紧张起来。

“看来你对那个人的事……很是上心嘛。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想做什么？……不，我是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莱斯利几乎是大声咆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止窥探我的隐私？！”

“你没有什么隐私。”那个声音毫不容情地说，“今天晚上老时间，在老地方等我。如果你不去的话……”他的声音渐渐轻下来，渐不可闻。但莱斯利无论怎么调节旋钮，都不可能把它彻底关掉。他绝望地一头瘫倒在后靠的椅垫里，双手捂住眼睛，浑身发抖起来。

№86☆☆☆黄铜色的A于0244-08-2210：56：28留言☆☆☆

莱斯利在半夜来到办公室所在的楼道时，一片浓重的夜色正映在空空如也的走廊里，瓷砖表面辉映出冷寂之色。他心中涌上一种麻木的绝望之情。他每次走近这里时都会禁不住轻微颤抖，想起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想起他过去是怎么一次次被那个男人强行按在办公桌上，被扯开衬衫扣子、扯下领带、冰凉的桌面贴在胸膛上，然后双腿被拉开……

这一切都是没法避免的，自两年前的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实际上是知道、也是默认这种情况的。虽然他是个男人，是个从帝国军校毕业的堂堂高级工程师。但他最终还是被调到了这所大学，一所三流的技术学院，这往往已经预示了某种结局。

——砰。

不远处的身后一声不大的碰门声，莱斯利一惊。

这里有其他人！

一般约他出来的人，可不会这么早就到，所以除非……

他猛地回头，然而那人的动作比他还要快，在鼻息喷到他脖子上之前，已经扑上来捂住他的嘴。莱斯利努力挣扎，可那人并没有和他纠缠的意思，而是把他扭到墙上。然后莱斯利觉得背后一空——他背后的一扇门开了，他便和着那股蛮力重重地倒了下去，摔在储藏室里的一堆垫子上。

“你……你是……”莱斯利费力地挣扎起来，然而又被眼疾手快地按了下去。他在微光中震惊地看清了来人的脸——

机械师亚米特里正在一手臂之遥处，冷冷地看着他。

莱斯利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窘迫的境况中，储藏室的空间很逼仄，亚米特里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还正好压在他身上，手臂把他紧紧地圈在垫子和自己之间。

“你来这里干什么？！——唔！”

“别说话，”亚米特里道，“现在不是时候。”

他们安静下来，然后莱斯利剧烈地仰头吸了一口空气，觉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走廊里传来了熟悉的足音，莱斯利的心脏整个都揪紧了。

是他。

“放开我！”他低声对亚米特里说。静，周围实在是太静了，他怀疑那人早已听到，却只是像围捕猎物一样慢慢靠近，脚步兜兜转转，有着玩味的节奏。“你来这里干什么？”

亚米特里盯着他。

“油膏。”他缓缓地说。

“你疯了！快放开我！这里哪有什么油膏，你为什么半夜偷偷进来？”

莱斯利咒骂了一句。对方却置若罔闻，而是把头埋到他颈窝里，乍一看两人简直像是亲密无间。但莱斯利只是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

“外面那个人，就是你过来要见的人吗？”

莱斯利正在绝望地想，要是此时门被打开，那么一切都完了。不能让他觉出任何异常，他想，要拿出个理由才好……当然他本来就是无辜的，可是不知为何，他突然不想出卖亚米特里。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他只是进来偷油膏的吗？

“是又关你什么事？”他听见自己咬牙说道，“听着，这件事很重要，你给我——”

亚米特里突然“嘘”了一声。

他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转头警惕地看着门口。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蹿上高高堆放着的纸箱，消失在了那后面。

莱斯利已经无暇顾及为什么他能溜得那么快了。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坐了起来，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对着手机说：“你有本事就别在电话里这么说——”

门被推开了。一个黑影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坐着的那堆垫子。

“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呢？”无比温柔的轻声细语，往往是暴风骤雨的先兆。

“打电话。”莱斯利平静地把手机拿开，放到一边。

№102☆☆☆黄铜色的A于0244-08-2314：33：24留言☆☆☆

眼前一黑，他被粗鲁地推到垫子上，脸埋进散发出霉味的纺织品。“我听到有别人在说话。”背后一个声音无情地道，一只手同时在解他的皮带，“是谁？”莱斯利辨得出他话语中危险的气息，只觉心脏突突直跳。但恐惧仿佛给了他新生，他冷静地道：“开了免提。”

“别撒谎。”一只手扼上他的后颈。他不得不把头仰起来，在垫子外大口呼吸。

“我听不清——放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耳朵现在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压力骤然减轻了许多，莱斯利得以翻身坐起，狼狈地喘着气。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前不是没有浮现出那几个恐怖的夜晚，他口鼻处插了呼吸管，在泳池中浮浮沉沉，水浪拍击声震耳欲聋，身下有个东西不间断地反复抽

插填满赤裸的后部——他捏了捏手心，满手冷汗。

“自己脱。”那个人抱着臂，站在面前，从走廊投下的阴影把他的巨大影子笼罩在莱斯利身上。莱斯利认命地伸手解开扣子。他脱得很快，迅速地甩掉上半身冗余的衣服，心里想，总之捱过一趟是一趟吧。

下半身的衣物也除去了，他双腿接触到寒冷的空气和垫子粗糙的质感，然后就一动不动，颓丧地坐在那里。前面那人不耐烦地把他推倒，翻了个面，他也毫不反抗，伸平了双臂等待动作。只有在一点冰凉的东西碰到滚烫的腿根之间时，才不适地扭动了几下。此刻赤裸的胸膛摩擦着垫子，身上几乎一丝不挂，他难堪地闭上眼睛，感到身下被挑逗得起了点反应。然而这点反应在那只冷冰冰的手碰上来之前就消失了。

手在他身上游走。莱斯利感觉好像被医疗用的体检机器人碰触那样，浑身紧缩起来。然后又上来了温热而湿漉漉的嘴唇，到处吸吮，恶意地舔弄。

莱斯利突然感到自己被猛然拖起，摔到地上，只有上半身仰起，趴在垫子上，膝盖则磕到了坚硬的地板。他现在半跪着，背朝男人，腰部被拎起，就像每一次他趴在办公桌上直到腿软发抖的姿势那样，双腿被分开，凉飕飕的。突然一下顶撞，让他猝不及防地呻吟了一声，他突然想到亚米特里其实还在这里，躲在某堆杂物后面悄悄地看着这淫

靡的景象，听见他强忍着咬住嘴唇但还是会泄露的呜咽，不禁感到更加绝望。他突然绝望得想要哭泣，因为机械师亚米特里也看到这一切了。不知怎么，莱斯利觉得只有这个人，是绝对不能看到他这样子的。

他的眼角滑下一滴热泪，流到嘴边，舔了进去。长夜漫漫，他的注意力转到了储藏室里的一片黑暗中——也许亚米特里已经被发现了，他想，也许这是那人的恶意报复呢。不过他既然是这样的人，就不能防止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他已经无所谓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极小极轻微的“喀哒”一声。

他知道这是什么，瞳孔瞬间紧缩。

№144☆☆☆黄铜色的A于0244-08-2516：19：27留言☆☆☆

一切都好像发生在一瞬间。他趴在那里，头埋在垫子带来的黑暗中，震惊地听见身后一声爆响。

腥热的液体溅在他背上，有好几滴。莱斯利猜到了那是什么，顿时恶心得不想回头了。

那个人，那个让他闻其声即色变的人，在他后面骤然勃起，变得极大，顶满了整个内壁。然后他射精了。一条阴茎软绵绵地滑出，身后人轰然倒下。他生前是如此不可侵犯，死得却比乞丐还不如。乞丐至少还穿着衣服呢。莱斯利精疲力竭地爬起来，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后面那堆垫子上，专注地擦着手里的枪械。机械师亚米特里的侧脸映在储藏室小窗外透进的灯光下，面无表情。这和早上那个愤怒而无助的男人形象完全不一样，莱斯利觉得自己窥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使他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