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涵不作声，看韩宫瑾：“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一字，一顿。

韩宫瑾偏过头去：“一点点。”

“没关系。”苏涵道：“我还是去问你母亲好了。”

风成岚坐在卧室里，看着镜子发呆。苏涵进来时显然打搅了她正在思考的东西，她捂脸对着镜子做娇羞状：“矮油，都快五十的女人了我怎么就比别人漂亮这么多呢？”

韩宫瑾：“……”

苏涵坐在一个座椅中：“心里不想这样的话，就不用这么做作了，反正心里也不舒服。”

风成岚讶异的看着他：“我是真心觉得我漂亮。”

苏涵笑道：“先骗了你自己再来骗我。”

风成岚抿唇不语，半响，才道：“你这孩子真不可爱，这哪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啊……”

“那真是抱歉。”苏涵这一声抱歉说的毫无诚意：“我想验一下韩协先生的尸体。”

“都这么久了，有什么好查的？”风成岚收了笑颜淡淡道。

“我知道，当初验尸时，法医由于你的阻拦，也就是向上级请示不要验尸才没有验成……你不希望他被打扰？”

风成岚不看他：“韩协他，当了一辈子警察，一辈子卧底……好不容易解脱了，让他安心点吧……为什么是他？不是有别的尸体？”

苏涵指尖扣着桌子：“你不是一直希望报仇？”

风成岚一颤。

苏涵继续：“你不是一直支持我们查凶手，然后亲手杀了他……哪怕触犯法律？真没想到你还真是容易动摇啊……你们的感情，就因为怕亵渎了尸体，而告终了？呵呵，没想到啊……”缓了口气：“如果我告诉你，韩协身上有重大线索，你信不信？”

“……你这孩子……还真是不可爱啊……你先去查别的尸体……你说的话，我会考虑。”

听着口风。苏涵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几人只得先去法医室重新看尸体，法医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这老头这么大了还可以当法医，不会老眼昏花啊？”孙青尧小声对苏涵咬耳朵。

这老头年纪大了，听力却特别好，听见孙青尧这么说，眉毛“蹭”的就顶上去了：“嘿！我说小伙子你是怎么着啊？看不起老人家昂？年纪大怎么了啊，照样协助警察啊，你自己不还是一小屁孩啊，怎么不想想人白格和你一般大怎么就接连跳级现在当警探长了呢？年纪大就不当法医了？国家怎么样你的？我老眼昏花……尸斑什么颜色我比你清楚得很！什么颜色，你知道不？”

“……褐色？”孙青尧突然收到了整屋子人同情的目光……尤其是苏涵，他现在看孙青尧的眼神……完全是在看尸体么……

“褐你个头啊！尸斑是紫红转绿的！哎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后生可畏啊！”

“？后生可畏什么意思？”

“现在的年轻人大脑构造简单的令人害怕！”

“我们不是这么用的！”孙青尧挺起胸膛，像只皮球似的，哈哈，老头用错词了！

“你真落伍。”

皮球被打爆了。

孙青尧多少有点了解苏涵刚才的目光了……

见老头还没消气，白格赶快上去劝他：“姜老，别气啦，孙青尧头次来嘛，生气会老的快哦。”

姜老沉默半响道：“也是，被这小子气死了不值得，我还等着喝你和小莫的喜酒呢！”

白格立刻脸通红。

孙青尧扯了扯闻人莫的衣袖：“他叫什么？”

“姜老。”

“我听到了，我问本名。”

“……姜老。”

好吧，到底是多彪悍的父母才能取出这样的名字啊……

进法医室，姜老带人来到放置间，道：“嘿嘿，我孙子姜云休假，我替他的班，尸体都用福尔马林泡上了，原来的情况……不是很好。”

“不是很好？”苏涵凑近看尸体。

“送来的时间不一样，有的是死亡十二小时送过来的，有的是死亡超过了二十四小时，送来的，死前还让人解剖似的挖心挖肺，有一具还把眼珠子挖走了，按理说你们不是查吸血鬼吗？挖人眼这种事倒像是泄愤行为……还有啊，你看看，”姜老指着一具尸体：“正常下算起，这个尸体应该有尸斑嘛，你看全身血液都被抽干了么，吸血鬼貌似不像这么会省的生物啊……况且血卟啉又不属于吸血鬼，没道理会上瘾血腥会成这个样子啊。”

苏涵点头表示同意。

“只有这具尸体这样么？”

“不止，一半一半吧。”姜老说道。

“不是泄愤……有没有点像……研究？每具尸体的状况都不同，不会是泄愤行为，一般泄愤都比较喜欢用不同的方式来虐尸，或者一摸一样的……”

“喏”姜老一努嘴“这具看看，体内血液剩了不少，就是送来的太迟了……”

孙青尧差点吐出来，这尸体太恶心了。白格不说话，手却紧紧拽着闻人莫的袖子。苏涵却两眼放光，蹭上前去看。

（ III）

尸体从伤口开始出现腐败现象，身体表层枢烂，尸臭已被消了下去，身上的腹，臀及前胸，后背都起了绿色的尸斑，肢体上都是腐败气泡，里面充满了淡红色的液体，有的甚至能通过脓液看到绿色的表皮。口鼻都有流血症状，是自溶式细胞导致的。巨人观也体现出来了，眼珠突出，瞳孔有些涣散，嘴唇厚且外翻，舌头伸出，整个人比生前肿了一倍，看着这具尸体绝对联想不到死者生前的样子。

“唔……这尸体烂的……还真是彻底啊……”在如此“正常”的情况下，韩宫瑾实在发不出别的感慨。

“手拿两把刀啊口喝一瓶酒，我杀杀杀我看谁敢叫咱老头！！！”

这……什么东西……

姜老面不改色的拿出手机，声音出奇的大：“喂！！！”这一声震得孙青尧连想吐的念头都没有了。

电话那头姜云用小指挠了挠耳朵：“爷爷，听说出案子了。”

“嗯……不少案子，我是说不少尸体……”

“我正在赶回去，晚上就会到。”

“不用这么忙……”

“少废话，我马上到，一个尸体都不能放过！你一个年纪大的人了还管什么事儿？法医虽然人身很安全但是尸体还是有病毒你知不知道？那天万一传染了我还得顾着尸体顾着你！安分点儿！”

顾着尸体顾着你……把自己和尸体划等号？不孝啊不孝，姜老腹诽，嘴上却讨饶：“得，我回家，你一到我就回家。”

那头直接挂了电话。

几人只见姜老一脸痛苦，听口风绝对是碰上了克星，孙青尧暗爽……

挂上电话，姜老懊恼：“姜云马上回来。”

白格讶然：“他上周才休的年假啊。”

“他说有案子非要回来……拦不住……”姜老抚额。

“可他排的是年假，有一个月的，回来可就浪费了休息时间了。”

“没办法，那小子随我……辛苦又勤勉……”姜老，你把他爸置之何地啊喂……

“也好，”苏涵点头，“那我们下午就不走了，等他回来之后，有事情交代他。”

这一等很干脆的等到第二天凌晨……

姜云神清气爽的回到法医室……一群人头挨头围着一具尸体睡的正香，姜云一激动，拿出手机拍了下来……

韩宫瑾觉浅，姜云进来的时候他就醒了，将苏涵向怀里又楼了楼，才拍醒一旁的孙青尧，白格靠在闻人莫肩上，闻人莫醒了，一脸迷离的看着白格，“吧唧”一口啃在他水嫩嫩的红唇上，白格动动，也醒了。姜老趴在另一张没有放尸体的台子上睡的鼾声连天……

姜云抚额，推了推他：“醒了！老头！”

姜老被口水呛了一下，揉揉眼，发出一声略带扭曲的：“嗯？”

孙青尧不满的咕哝：“怎么才回来……”声音还……真像怨妇……

“……你是……孙青尧？”姜云看他。

“你认识我？没想到我的知名度还蛮广嘛！哈哈哈！！！”

“你比小学的时候讨厌多了。”

“……小学？”孙青尧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信誓旦旦的说要娶某人的话……浑身皮一紧。

“想起来了？”姜云磨牙。

“……没，没有……哈，哈哈……”笑的不是一般的干……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苏涵的声音插了进来，显然因为被人吵醒心情差到极点，快要炸毛。

“今天忙完有甜点吃。”韩宫瑾淡淡道。

毛瞬间被抚平。

苏涵在韩宫瑾胸口蹭了蹭：“我们去验尸……”

回到住所，风成岚看向苏涵，道：“我带你们去验尸。”

“不必，你带我们到地点就可以，这种是你还是回避一下。”韩宫瑾道，风成岚看了他半响，摇了摇头，道：

“不，我和你们一起去。”

苏涵看了两人：“风成岚和我们一起去，小瑾你不用担心。”

风成岚侧身擦过韩宫瑾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谢谢，我的……孩子。”

几人驱车来到城郊。

风成岚带几人去了一间破败的小屋子，进了屋，弥漫的灰尘使众人猛咳不止。风成岚面无表情的掀开地下被土埋起来的一块板子，一股刺骨的寒意猛然涌上来，几人皆是一颤，风成岚道：“都下来吧。”

几人沿梯子下去，来到一冰室，韩协的尸体正静静躺在一冰柜中。姜云戴上手套口罩，抬腿向前迈去，看了看尸体，问：“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并冷藏的？”

“一天，发现了一天就进行冷藏了。”风成岚道。

“也就是说只死了一天就进行了防腐处理及冷冻尸体？”

“嗯。”

“不对！”姜云打断她，“这尸体死了不止一天了。”

“怎么会？”

“……你们一开始就送交法医室我可以看出更多东西……”姜云顿了顿，看向风成岚：“就是说线索断了你要负很大责任。你不是想替丈夫报仇？怎么，难道你这样做只会让你丈夫死的不明不白？呵呵，你不是特工么？这是常识问题，你……不知道？”

风成岚看看尸体：“一开始，当我带来这尸体的时候，就有点怀疑了，就是不能确定。”

“不能？怕是不敢吧……”姜云步步紧逼。

“姜云！先验尸吧……”白格轻声道，又轻轻扯了扯闻人莫的衣袖。

闻人莫会意，道：“先验尸吧。”

姜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孙青尧，危险的眯起眼睛，盯得孙青尧后脑滑下冷汗。

“哼！”转脸。验尸。

“尸体已经腐败了，你们发现的时候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72小时，腹部微微膨胀，绿斑已经出现了，瞳孔中的眼液流出了，腐败血管网呈绿色，巨人观……”

“等一下……”孙青尧打断他，“你说的话……不懂。”

“白痴！”姜云剜了他一眼“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家伙都死透了，根本不是什么韩协，你们被人骗了！”

“你直说不就行了吗，不是就不是呗……什么！！！不是韩协？”

姜云抽了抽嘴角，没好气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风成岚向后退了半步：“怎，怎么会。”

“怎么不会？虽然死者的尸体被稍微处理了一下，但是现在是秋季，秋老虎很毒，尸体腐败的更快，约等于他之前对尸体的处理前功尽弃。”

“可是，韩协身上的胎记是不会错的。”风成岚反驳。

“他也许跟韩协十分相像，也许死前是穿着韩协的衣服，但是，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你怎么保证这个胎记不是被纹上去的？”

“可是……”风成岚指向尸体盆骨的一点，有点哽咽：“这个纹身……是我亲手纹上去的……”

“可以了。”苏涵打断“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得到答案了……”

科森城堡。

苏涵有点犯困，韩宫瑾轻柔的抱着他，薄唇民成一条线，闻人莫勾起一抹妖娆的笑，揽过白格的细腰：“小白，一会要是怕的话……我的胸膛可是可以免费接你靠的哦……”白格的脸登时通红，孙青尧看这两对大秀甜蜜……他还是喜欢女人……正想着，耳边突然喷出一口热气：

“想什么呢，进去！”绝对不是好语气！！！孙青尧一扭脸狠狠瞪了一眼姜云，一跺脚：

“老子走！！”

“吱——”大门打开，苏涵：“走。”

韩宫瑾抱他来到城堡内“停。”苏涵突然出声阻止“停一下。”此时他们正呆在城堡要上二楼的一个转角空间，巨大的墙面上是一副少女肖像：温和的面孔，优雅的气质，轻民的唇角有些上翘，显出了那么些许俏皮。一切细节都被画家的画笔表现的异常完美。尤其是一双灵泛的眸子，则是被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仿佛活的一般，让人失神。

画角，清清楚楚的写着：“苏尔特”

“放我下来。”苏涵沉声“再拿张椅子。”

椅子很快送上，苏涵踩着椅子站在上面，双眸审视了那画良久。

突然，两指直插入画中少女的双眸。

“噌”不远处的墙壁裂开了个口子，像是门的样子。韩宫瑾抱着苏涵，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走进去，姜云，闻人莫和白格尾随，风成岚再次，孙青尧……被姜云提着领子也进去了。

密室里很暗，有些闷热而潮湿的窒息感，胸前有些压迫，苏涵拿出早准备好的微型手电筒，灯泡不大，但亮度很高，足够几人看了。

摸索了一阵子，苏涵调小光亮度，除了地上的一点东西，连周围人的脸都看不见，孙青尧走的跌跌撞撞，恍恍惚惚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捏了捏……还好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