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傍晚的时候，王婶很礼貌的来敲了门叫莫言下楼吃晚饭。莫言扭扭捏捏地走下楼准备和单文轩说一下想了一下午的说辞，可是下楼餐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王婶看到他奇怪的神情解释道：“单少爷有事出去了。”这孩子什么都摆在脸上，思想淳朴，比起许多小少爷来，王婶看到莫言想起了自己在乡下的小孙子。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莫言，不仅出于工作本分没有多问只是铜像伺候着，也多生出了特别的关爱。听说单文轩不在，莫言松了口气后又有些失望。抬起头笑了笑：“谢谢王婶婶。”

王婶笑着去给他上菜。单文轩不在，莫言轻松了很多，讲话也利落了不少。其实莫言自小只管着埋头苦读，家里虽然条件不好没有什么好的环境，父母还是把唯一一个儿子照顾的比较好的。莫言虽说是个山里飞出的金凤凰，但是从小在父母的羽翼下长大，村子里民风也是淳朴的，所以莫言是承了母亲温婉软弱的性格的。对于人情世故也懂得少。凡事不喜欢争也不敢争。在那么强势的单文轩面前，几乎是不敢喘大气的。而王婶慈祥亲切，在这陌生大都市里给了莫言妈妈的感觉，自然是亲切些的。

吃了王婶准备的家常小菜后，莫言帮衬着收了碗筷。王婶见这孩子纯朴乖的可爱，推说了两句倒也没有阻止。当天晚上，王婶在家里多呆了一个钟头陪莫言，莫言和单文轩的谈话她也是听到了的。这孩子忒让人心疼。临走时王婶还叨叨着：“单少爷人看起来冷了点，对人都还是好的。你记得安安稳稳睡觉，不要多想。盖好被子，不要着凉”才关门离开。

“嗒”的一声后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莫言坐在客厅沙发上想着自己在单文轩家不等主人回家就去睡觉不礼貌，于是掰着手指头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终是敌不过缠缠绵绵而来的睡意靠着沙发睡了过去。这个家里连沙发都和床一样软软的，莫言随着渐沉的夜色睡熟过去。

单文轩是受不了古北的纠缠才出去找他们的，席上被白洛调侃了一番：“哟，我倒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将我们单大少爷迷得神魂颠倒的~”单文轩歪头轻飘飘看了古北一眼，知道肯定是这小子添油加醋了一番，古北自知理亏只埋头吃菜。由于单文轩不擅解释是大家都知道的，虽然自小玩到大，但各自的感情也是不干涉的。于是这件事便一笑而过了。单文轩一边揉了揉额头一边开门进屋，今晚被他们灌了不少，说是热烈庆祝新公司落成。其实还不是趁机找回昨晚被放鸽子的场子，这群大男人现在还像小孩子一样小心眼。

一推开门便见着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心想王婶做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却又一眼瞥见沙发里陷着一个蜷缩着的小小的身躯。莫言不高，但是却四肢细细的，仿佛一捏就碎一样。陷在沙发里也只是压下一点点，重不到哪儿去。

单文轩轻轻带上门，换鞋走到莫言身边，只见小小一张脸微微皱着眉头仿佛在做不好的梦一样，不由伸出手想去推开皱着的眉。在陌生的环境里，莫言睡的不是很深，加上又在沙发上蜷着身子也没睡安稳，只问着有股淡淡的酒味若有似无的钻进鼻子里便皱了皱鼻头迷蒙的睁开了眼睛。

看到单文轩蹲在自己身边又吓了一跳，懊恼着怎么每次单文轩都是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神出鬼没的。单文轩还伸着手在面前，莫言不敢坐起身，打着结巴叫了声：“单、单、单大哥……”

单文轩这次没有收回手，轻轻推了推莫言的眉心，问：“怎么在沙发上睡了？”莫言小小声：“等你回家再睡  ”

单文轩愣了一会，等你回家，从小到大单文轩都是独立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父母一年少有在家的时候。印象里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等你回家。今天，这个小男生怯怯的吐出的几个字让单文轩有了别样的一种感觉，仿佛整个人都通透了一样。心底缓缓地流淌着什么，单文轩想，此刻他终于活生生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有家，有家人，有牵挂自己的人。

当然莫言是不知道的，于莫言而言这只是一种做客的礼貌，如果他知道单文轩此刻心里百转千回地想法肯定是要解释的。单文轩发怔的当会，莫言却心里惴惴起来，难道是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什么事吗？莫言暗自反省的时候单文轩已经回过神来，看着斜着黑眼珠想事情的莫言单文轩顺手打横抱起来，往楼上走去，莫言一下子失重发现自己在单文轩怀里吓得不轻挣扎到：“单、、单大哥，我自己能走的。”

初中以后，父母都抱的少了，来到单文旭家里却是动不动就被抱，莫言是不习惯的。单文轩却不说话，可是双臂暗暗发力力，莫言也挣脱不开来。稍稍挣扎的莫言怕又惹恼了单文轩也不再动了。单文轩把莫言安置在床上随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很有些宠溺的味道：“早点睡吧。不要踢被子。”又顺手开了空调，调到适宜温度后走了出去。

莫言一时却睡不着了，单文轩好像有点和昨天不一样了。可是是怎么不一样了他也说不上来。莫言毕竟心思单纯没有多想又去会周公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是热起来的，被子看起来薄薄轻轻却比家里的老棉被暖和的多。房间里温度好像也高了，晚上似乎除了一身的汗，黏黏的很不舒服，还有些淡淡地酒味。估摸着是昨晚在单文轩那沾上的。于是便自己去浴室冲澡。简单擦了擦身子便套上衣物下楼。

王婶已经在忙活了，单文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单文轩每次都起很早，至少这两天莫言看到是这样。拘谨地走到单文轩身边打招呼：“单大哥早。”仍是低着头。

单文轩见他短短的头发湿湿贴着脑袋知道他是冲了澡，可衣服却仍是昨天那套便有些不高兴：“昨天给你买的衣服呢？怎么不穿？”莫言见他皱眉便更怯了，不知自己又哪里恼了他，绞着手指头不敢回话。

单文轩见他那样子又不忍心了，语气软下来：“那些衣服已经买了也退不了。你不穿岂不是浪费？”

莫言这才接话：“太贵了，从来没穿过那么好的衣服。都抵上家里一年的收入了。穿了不安心。”

单文轩不知说什么好，以往交往的那些女人只盼着自己送东西，往贵里送更好。这孩子倒是实诚，稍贵点的衣服穿在身上心里边不踏实了。不知以前怎么过来的。

伸手拉过莫言在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可是已经买了不是，你不穿那我便只能丢了。那不是丢了你们家一年的收成钱？”话一说出口，单文轩便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有耐心安慰一个人。

莫言倒是没有察觉到，只在意单文轩说要丢了刚买的衣服，一次都没穿过呢，吊牌都没有扯下来，那么贵就这么扔了可真是老天爷都会怪罪的浪费啊。于是抬头忙说道：“我穿。扔了可惜。”这么贵的衣服没穿还不能退，城里也太坑人了。

单文轩满意的点了点头，叫王婶布置早点。经过昨天的交流，王婶待莫言反倒比待单文轩要热情一些。小言小言叫的亲切，不像待单文轩总是单少爷那么教条。

单文轩又多看了莫言一眼，莫言正冲王婶甜甜的笑着道谢。黑眼睛弯弯的像小月牙一样，这么一看单文轩才发现莫言平常不怎么打眼，哭起来和笑的时候却异常晃眼睛。笑的人畜无害的，又长的白净清秀，温温柔柔的样子，笑起来像冬日阳光一样温温暖暖的。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的能力。特别招王婶这种妇人喜欢，待莫言像亲生的一样。

单文轩便更放心了，吃完饭便提到给王婶涨了薪酬。王婶千恩万谢的谢过了，做事也愈发勤力。莫言依旧想要帮忙收拾，王婶见单文轩也没阻止便让他随便端了自己的两只碗去厨房。

洗了手出来，走到单文轩旁边正想着怎么开口说想去看看宿舍的事。单文轩倒是先开口了：“以后上学就住在这吧，学校那边已经打了招呼。军训辛苦，你身子也还没大好，给你请了假。二十天后直接去上课便是了。”

莫言惊讶地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话，单文轩又挑眉道：“欠着的钱就在家里帮忙做点事什么的慢慢还吧，每天五十的工钱包食宿怎么样？”

莫言赶紧摆手：“太多了太多了。”家里吃的睡得都那么好还每天开五十的工资莫言实在心有不安，况且，除了收收碗莫言其实也是不会做什么的。

以前只是一心读书，父母也不曾让自己做过什么家务，饭菜都是煮好了才叫了他去吃的。莫言也只是帮衬着收收碗，于是红着脸轻声说：“我、我不会做家事。”

这回单文轩倒是诧异了，不是一般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吗？听莫言说家里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怎么家务竟然不会做。

看到单文轩惊讶的样子莫言更加不好意思了：“爸爸妈妈让我只管读书就好……”单文轩想想也就明白了，莫言在那么小的县城能够考上A大估计是真的只读圣贤书了。难怪莫言一点都没沾上世俗气。

单文轩突然很感谢莫家父母将莫言养成这个样子，仿佛冥冥中就等着他去接收这个不知世事的小男孩一样，于是柔了眉眼：“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算？”

莫言想了想终于说了个数字：“每天五块可以吗？”其实心里仍是不安的，在单文轩家吃的睡的就不止五十这个数了。现在还要拿工钱，莫言实在是不好意思的。

单文轩笑了：“十块吧。”语气不容拒绝，莫言也不敢再拒绝。心里推算着：“每天十块，六百天才能还完，看样子等慢慢熟悉了环境得在外面找点工做才行。”

第四章

想到赚钱，莫言突然想起了家里的一双父母，自己来了两天了，竟然忘记打电话报平安。反手重重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有些央求意味的看向单文轩：“单大哥，我能用下你家的电话吗？来了两天忘记给家里打电话了。怕爸妈担心。”

单文轩只是担心的看着莫言一边红起来的脸颊，有些恼怒怎么这孩子自己对自己下手也那么重！却还是指了指沙发边的座机示意可以打。

莫言用的是家乡话，单文轩基本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那种带着江南水乡的特有的软软的糯糯的腔调听来很舒服。单文轩只当是享受，莫言却是不好意思了。

家里是没有电话的，莫言是打到村头的小商店里面，由商店老板叫他爸妈来接电话的。家里走到商店走的快也要六七分钟路程，莫言停下来等爸妈接电话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原是可以挂线了再打过去的，北京离家里那么远不知道会不会按距离收费，这可是浪费多少钱啊。

莫言有些忐忑的时候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莫言原本就是第一次出远门，何况刚到北京就出了那档子事。一听到妈妈声音哪还忍得住，一声妈已经带了哭腔。断断续续地回答了几个问题，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单文轩移过去搂住莫言，这孩子也17了（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知道的），怎么就还那么爱哭。那边估计是在交待莫言要怎么做人做事，莫言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答是，仿佛对方看得见似的。

通话时间很短，真正对话的时间还没有等待的时间长，莫言爸妈怕儿子打电话贵，本来就没有多少生活费只想着让儿子尽量节省着在吃穿上面好些。可是他们二老不知道那六千块钱除开学费来说在北京任一一所学校都是吃不到两个月的。

接完电话莫言情绪还是很低落，莫言不会撒谎。所以对于来到北京发生的事情选择了缄默，一则怕父母担心，二来也是在不知该如何和家里说清楚现在的处境。其实莫言虽然家境穷困但是父母自小还是教育不要轻易受人恩惠的，单文轩虽然看起来冷冰冰让莫言怕怕的，但是真说起来却给莫言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在莫言最无助的时候单文轩出现了，愿意让他躺在自己干净软和的床上，会在他痛哭的时候拥抱他安慰他，带他去学校注册，给她买衣服，愿意收留他……莫言突然觉得，对于单文轩已经不仅仅是六千块钱那么简单的。

两天，可是仿佛相识并不是只有两天那么短一样，对于单文轩的怀抱莫言虽有些微的陌生却并不是想象的那么排斥，甚至微微有些期待，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样有着安全感。

单文轩见莫言渐渐止了哭泣才轻轻给他抹泪，“明天带你去熟悉熟悉学校环境怎么样？”单文轩毕竟在大都市里摸爬滚打不少时间了，一开口便将莫言的注意力转移。莫言哭了那么久也累了，听说可以去看看新学校好奇心一下子便吊了起来。

坐单文轩车去的时候只是从窗子里稍微看了看，只觉得一个学校怎么可以那么大，比他们一个村子还大，不，比小县城还大哩！到处都是树，到处都是楼，比县城里还豪华呢！见莫言心情好转起来，单文轩也笑了。又有点忧虑……

你还只是个孩子啊……

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单文轩下楼的时候莫言已经端端正正在客厅沙发坐好了，湿发俏皮地贴着脑门。偶尔不习惯的扒了扒格子衬衫的领口，单文轩要求莫言穿了新衣服才带他去看学校，小家伙倒是听话。

“看来学校的魅力果真比自己要大，起这么大早。”单文轩好笑地想着走到身边替他松了最上边两粒扣子，又从茶几上抽了纸巾细细地给他擦起头发来。“怎么不吹干？”

莫言小声嘟囔着：“以前一直只是用毛巾擦擦的，那东西吹了头皮烫的疼……”

单文轩轻扬嘴角，原来这小家伙是不会用吹风机呢！好在现在天气还稍稍有些热，头发过会也能自己干了。

丢掉沾湿的纸巾单文轩估摸着不会着凉了才坐到莫言对面，小家伙嘟着嘴摸了摸半干的头发，嘴里小小声也听不清楚在说什么。看见王婶上早餐急忙站起身去帮忙，亲亲热热叫王婶婶。一改在他面前的拘束，单文轩暗自反省，自己哪点不如王婶好亲近了？（作者语：哪点都不如= =！）

换上一身新装的莫言想变了个人似的，只当是哪个高中的文雅小男生，成绩好性格又温柔的那种。只怕迷倒不少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这么想着，单文轩倒有点不情愿了，养肥了当然是自己吃了，怎么可以送到别人手中去，看样子以后莫言交友也得管管了。

一脸单纯的莫言不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大学生活已经不在自己掌控中了。

去学校途中去了一家手机专卖店，选了一款和自己一样的买了卡装好存了自己号码递给莫言：“方便联系，还完钱再还给我。”话一说完单文轩不禁懊恼什么时候自己也要说这种蹩脚的谎话了，还好莫言心思单纯，只当是工作福利，小心翼翼的放进兜里收好。

逛完学校已经是临近中午，单文轩接了古北电话说在翠竹轩等他吃饭，看了看已经饿得皱眉的小家伙便不作考虑驾了车往市区开。

经理亲自领了进包，笑眯眯退出去了，莫言抬头看见包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却很凌厉。

一个斜靠在沙发扶手上斜睨着他，没有表情。

还有一个睁着一双桃花眼已经咋咋呼呼起来：“单子啊，你现在是贴身奶爸啊！晚上按时回家不知道碎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啊！”

莫言怕生，缩在单文轩背后不敢露脸，单文轩瞪了古北一眼拉出怯怯的莫言在自己旁边坐好。

眼神犀利的那位施施然开口了：“北啊~相处这么久了还没点眼力见，不是自己找抽吗？”说着又看向单文轩：“这个小家伙是？”

“莫言，暂住我家。”单文轩拍了拍莫言的背一边安慰着小家伙一边淡淡回答。

古北倒抽一口凉气：“你是当真要做全职奶爸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