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就是不能说。”

“行，那咱俩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柯晓曦咬着牙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你答应了他什么就赶紧去履行承诺。不管到没到手人家是为你努力了付出了的。不像我，不理会吴启帆的条件只顾着自己！哼，杰瑞，他可真是比那只叫‘杰瑞’的老鼠还精。他是杰瑞，你就是那只永远被杰瑞耍得团团转的傻汤姆！做你的傻猫去吧！”

说完柯晓曦转身要走，方铁军拉住他，“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秦远什么时候派人去你那儿偷的报价单？”

“你忘了吗？我说过，王松跟秦远的助理是同学。”

“所以是王松提前告诉你的？”

“对。”

方铁军撒开柯晓曦低头沉思了片刻后又抬起头，“晓曦，其实你才是那个‘傻汤姆’。”

“你说什么？”

“秦远早就知道王松跟张助理的关系了。”

“你怎么知道？”

“记不记得咱们一起去看电影那天？他亲口跟我说的，他知道。”

“那么早……”柯晓曦自言自语嘀咕一句，停住想了几秒，“你是说……秦远是故意透露消息给王松的？”

“也有可能是秦远授意王松去告诉你的。”

“你胡说八道！王松才不会听他的。”

“为什么不会？你真觉得之前你们升职被差别对待是那么简单的事？要是秦远不说话，就凭一两次的特殊表现王松能挤走你们原来的副总爬到现在的位置成为公司的准负责人？”

“你别说了！就算王松是故意的，那秦远呢？他吃饱了撑的？干嘛要坏自己的好事？”

“好事？对于秦远来说，现在的局面的才是好事。本来我以为他真尽力了舀不到报价单，现在看来，他是一早就想好了：先是从你那儿知道了吴启帆已经私下找过你并被你拒绝，然后他告诉我舀不到报价单，这样我就会想尽一切办法从你那儿偷出来，等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一定恨死我。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成功了？”

用了个疑问的语气，方铁军直直地看着柯晓曦，好像在等他的回答。

柯晓曦低头犹豫了一下，“嗯……铁军……”

“晓曦！”一个声音从楼道玻璃门的另一侧传了过来。

方铁军和柯晓曦一起看过去，玻璃门被推开：是李墨涵。

马上就要轮到柯晓曦和方铁军了。一入会场大家就都关了电话，李墨涵联系不上柯晓曦，只好自己跑出来找。

回到会议大厅，很快方铁军先被叫进了里面的小会议室。柯晓曦调整角度找了个视线最好的位置，隔着玻璃墙看着西装革履的方铁军侃侃而谈，帅得冒泡儿，魅力十足，让柯晓曦愈发恨得牙痒痒。虽然听不见在说什么，但从他嘴唇翕动的速度，柯晓曦看得出他现在的语速比平时快了很多。从他始终容自信的的表情里，柯晓曦知道他一定忽悠得挺成功。柯晓曦很遗憾这么难得的机会自己不能亲耳听听。

该放视频了，方铁军走到玻璃墙的跟前准备拉好遮挡光线的幕布，正好对上柯晓曦看过来目光。方铁军停下手上的动作，心里默念一句：晓曦，对不起了，不过……

“咳——”身后有人轻咳一声，象征性地催促了一下。

方铁军继续手上的动作，幕布完全的闭合的一瞬，柯晓曦看着他笑了。方铁军打个哆嗦，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七十章

一般国内公司广告制作的招标不会当天出结果，可今天拉芙丽丝的人一开始就说了一会儿会直接宣布中标公司。所以当排在最后的柯晓曦和李墨涵接替方铁军走进小会议室的时候，所有参与此次竞标的公司代表还都等在大会议厅里。

在方铁军看了第N次表之后，遮光布被拉开，柯晓曦和李墨涵又一起出来了。

柯晓曦直接坐到方铁军的身边，并不看他。方铁军则目不转睛地盯着柯晓曦，似乎是想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些什么。不过柯晓曦脸上挂着旁人难以察觉的笑，方铁军越看心里越没底，看了一会儿便张开嘴想要说话。这时小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个工作人员走出来上了演讲台，先说几句“多谢大家耐心等待”之类的客气话之后他停顿了一下，下面的人立刻都屏住了呼吸。

最后那人的目光扫视一圈儿。

“此次竞得天使系列标的的公司是北京镜像广告传播有限公司。”

三个小时前。

一辆正开往拉芙丽丝中国总部大楼的公司派车里。李墨涵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在摆弄手机。柯晓曦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上噼里啪啦地在敲打笔记本的键盘。

柯晓曦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他看一眼接了起来。

“喂？”

“是柯晓曦吗？”

“您是？”

“这么快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

“我是李亦行。”

“啊——董事长！您怎么直接给我打电话了？”

“今天是公司参加竞标会的日子吧？”

“是。”

“你们到地方了吗？”

“还没。”

“广告公司的名字审核已经通过，我让人跟拉芙丽丝那边沟通好了，一会儿到了那里你就直接报新名字——北京镜像广告传播有限公司。”

“镜像？”

“嗯，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呃……像镜子一样能反射出客户心里想要的东西？”

“哈哈哈哈，好，我没选错人。新公司的负责人就是你了。竞标案敲定，你就等着正式任命吧。”

“谢谢您的信任。不过这事您让秘书或者秦总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还麻烦您亲自给我打电话。”

“秦远？哼，别再跟我提他。”

＊＊＊＊＊＊

三天前。

跟方铁军约好晚上见面，柯晓曦挂断了电话。想一想他把刚刚笔记本摄像头拍下的张助理的照片点到了桌面上，然后他又拿起座机叫来了李墨涵。

李墨涵很快出现在他的面前。

柯晓曦勾勾手让他过来站到自己身边，“来，这一段开头的地方我想做些改动。”

说着话柯晓曦佯装慌张地赶紧关了张助理的照片。

李墨涵果然忍不住问：“唉？这不是…

…“

可想起听到的一些公司八卦，他没有把话说完。柯晓曦又装作急着解释，“啊！你别误会。是我拍有人乱动投标方案的文件夹，所以装了防盗软件，这样有人不经我同意乱动我本子的话就会被拍下来。”

“啊？你是说……”

“呃……这个还不大能确定，毕竟张助理是秦总的人，你先不要跟别人乱说啊。”

“哦，可是……”

“我相信杰瑞，也许是张助理的问题。你放心吧，竞标也不是参加一次两次了，这么点儿情况我还应付得来。”

＊＊＊＊＊＊

方铁军拖着柯晓曦冲出会议厅下楼到了楼后一片背人的绿地。李墨涵本来想跟上来阻止，但柯晓曦朝他摆摆手，他就自己先去了停车场。

柯晓曦用力甩开方铁军，“你干什么？！疯了吗？！”

这回是方铁军乱了方寸语无伦次，“怎么回事？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两家公司的方案从文案到视频小样儿我都看过，水平不相上下，而我提供的报价明明更合理，为什么会是你们被选中？还有你们什么时候又搞出个广告公司？！”

一瞬间柯晓曦顾不上多想其它，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他揉揉胳膊，故意放慢了语速，“很简单啊，猜到你不会轻易放手，我改了文案和报价单打印出来带在身上。拉芙丽丝今天看到的并不是笔记本和移动硬盘里原来的东西，我来这儿的路上在车里按照这张纸上的内容临时修改了文件。”

说到这儿柯晓曦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一张折了好几折已经磨出毛边的纸递给方铁军。

方铁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接过那张纸并在眼前慢慢展开。看了不到一分钟，他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把纸揉成一团攥进了手里，“柯晓曦！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跟你提出过让你把跟竞标方案相关的信息透露给我？”

柯晓曦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为什么？”

“因为这毕竟是商业犯罪，我不想将来出了什么问题你受到牵扯！”

柯晓曦的眉毛动了动，但犹豫一下他还是撇撇嘴，“是么？这么说我应该感动喽。都已经这火候儿了，你还宁可自己犯法想要保护我？”

方铁军没被他的态度影响继续说：“而且我原本已经计划好了，今天的竞标会我拿到标的，然后徐敏在协议书上签字，我就会让吴启帆给拉芙丽丝发弃标函，这样你们作为唯一有能力跟视界视觉竞争的公司自然会顺位得到标的。可是现在呢？全都被你打乱了！”

“你说什么？”柯晓曦皱起鼻子眯起眼睛偏过了脑袋以示他认为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弃标函？哈哈！是你傻了还是吴启帆傻了？是你在胡言乱语还是我幻听了？谁会轻易放弃辛辛苦苦竞来的标啊？！还是这么大一单！”

“我既然有计划自然就有办法！”

“我看你是想抢别人的孩子想疯了吧？！”

方铁军先是愣住，随即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柯晓曦深吸口气稳定了下情绪，“铁军，你说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的计划，那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宁可就那么看着你瞎忙活还非攥着竞标方案不肯撒手？你当我真就那么舍不得一个分公司经理的职位？我是怕你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方铁军青着脸看着柯晓曦不说话。

柯晓曦无奈地摇摇头打开电脑包从里面掏出个软皮文件夹，“你看看吧，这是我今天早晨专门绕路去取的。我特意要求的加急，三天出结果，就是为了能赶上正式竞标会。我都想好了，如果鉴定结果一致，我就出原来的报价单，如果……铁军！你干什么？！”

方铁军一口气把鉴定书撕得粉碎，然后慢慢抬起头，柯晓曦吓了一跳：他的脸已经由铁青变成惨白，瞳仁和眼白全部隐进眉弓的阴影之中，下唇上还残留着牙齿的痕迹，嘴角上由于口腔里面在用力产生了一个向内同时又向下的明显凹陷。面具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不过之前在楼道里柯晓曦看得见他眼里的内疚歉意、自责甚至是爱，可是现在，那双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瞬间失去光彩变成了两个宇宙黑洞，了无生气深不见底。

柯晓曦的心忽地一下沉进了一潭死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已经晚了。

第七十一章

——说十一前完结就十一前完结N更之二柯晓曦的心忽地一下沉进了一潭死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已经晚了。

被方铁军撕碎的纸片飞进风里，“谁让你去查这个的？”

柯晓曦咬紧了嘴唇，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挤出一句，“你早就知道了？”

“谁让你去查这个的？”方铁军掏出了烟。

“……”

“谁让你去查这个的？！”方铁军点烟点了半天没点着，他猛地把烟和打火机狠狠摔在了地上。

“吴启帆。”

“你去看嫣烟和让我去你家都是为了能做DNA鉴定？”

柯晓曦心虚地低了下头，“也不全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方铁军捡起烟和打火机把烟点着了，“你说怕我被人当枪使。可你呢？你现在是被人当成子弹了，打在我身上的子弹。你就没好好想想吴启帆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因为我没答应给他想要的报价单，所以他得不到报价单就想借我的口告诉你嫣烟不是你的孩子，让你不再继续跟他们打官司。”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这种事情，以他的身份不好直接跟你说吧。”

“哈……咳咳咳咳……”方铁军一口烟正憋在嗓子里，听见柯晓曦这么一说他本能地笑了一声，结果被呛得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又冷笑几声，方铁军擦擦不知是咳出还是笑出的眼泪，“原来我以为你只是有时候有点儿天真，现在看来你是真傻啊。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首先，吴启帆弄不准我知不知道嫣烟不是我的孩子。先假设我知道，那么一切就都很好办。我既然在知道的情况下还不肯放弃抚养权要跟他们打官司，那无论怎样我都会想办法帮他拿到标的来换取庭下和解好得到嫣烟的抚养权。因为事情明摆着的，只要徐敏在法庭上把这个事情说出来，那我胜诉的机会就更低了。但问题是这样会伤害嫣烟，所以徐敏一定也不想走最后这一步。

“再假设我不知道。那么当我从你那儿知道了之后我会有两种反应：一，我养了嫣烟这么多年已经有了感情，虽然她不是我亲生的，可我还是想继续把她当女儿留在身边。那情况跟我原来就已经知道真相一样，没什么可说的，我要帮吴启帆得到标的。二，我知道了自己不是嫣烟的亲生父亲，决定放弃抚养权。这样看吴启帆似乎还是要跟你们公司公平竞争，他跟徐敏只不过是能比较顺利地得到孩子。如果是这种结果他没什么损失，可是这里面有个时间差的问题，那也是他最希望看到的：我一心以为嫣烟是自己的孩子，而你在竞标会结束后才把真相告诉我，我心灰意冷，不再跟他们抢嫣烟，他们又顺利赢得了竞标会。

“只可惜，吴启帆算错了一步：他没有想到，你会利用我反将一军，轻松地拿到了标的。现在吴启帆没什么损失，你得到了新的公司新的职位，而我想争取到嫣烟更难了，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柯晓曦皱起眉头想了一下，过程太复杂，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谁对谁错。可是有一点他觉得必须问清楚，“好，就算我笨我傻。但有个问题我还是……”

“为什么早知道了嫣烟不是我的女儿还一定要抢到抚养权？”

“对，为什么？你不生气吗？你是被骗了被当成替罪羊了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方铁军用力吸了口烟，烟灰一下子烧出一大截儿，“去年秋天，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嫣烟有一天在学校里因为一件很小的事跟同学发生矛盾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嫣烟浑身抽搐昏倒了。然后她被送到医院，大夫跟我说嫣烟的身体有点儿问题，让我给她好好查查。后来我带她来了北京，最后确诊是一种叫异染性脑白营养不良的罕见性遗传病，少年晚期型。发病一般在6至16岁之间，病程10到20年，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活不到40岁。而且病人在去世前会逐渐丧失语言和正常的行为能力直至瘫痪。因为这病遗传，而且还有婴儿和成人型，成人型直到四五十岁都有可能发病，所以当时就做了DNA鉴定。”

听到这里，柯晓曦一下子想起了那天吴启帆跟他说过的话：“嫣烟的亲生父亲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