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有个家——寻香踪
寻香踪  发于:2014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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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盛墨的汽车消失在视野中,心里竟有了几分不舍,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早已不把盛墨当成外人了呢?他想起盛墨说过的那句喜欢自己的话,就忍不住嘴角上扬,盛老师,等等我,等我整理好了心情,我就来找你。

林家乐给亲戚们拜完年,便准备回G市。本来年前回来的时候就说好了,盛墨会开车接他和刘明亮一起去的。但是到了初八,盛墨还陪着他大伯父在老家拜访众亲戚,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开身。刘明亮的奶奶这个时候又正好过世,走不开身,林家乐便不想再等了,自己买了汽车票,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回到了G市。

一回到G市,林家乐便发现气氛不对,虽然新闻里没有播报这些消息,但是人们私下里已经传播开来了,说是一种瘟疫正在流行,而且极易感染,好像是互相说话都能传染,并且这病以前从未见过,治都没法治。林家乐并没有太当回事,刘明亮虽然没有过来,但是去年招的工人师傅们已经都来了,刘明亮从老家的找的木工师傅也来了,林家乐便准备开张做生意了。因为有去年的装修基础,所以开张比想象中的还顺利,他签下合同,跑了几趟材料市场,就紧锣密鼓开干了。

四周正在慢慢酝酿着紧张的氛围,林家乐忙过一阵再看的时候,才发现各药店的板蓝根全都卖脱销了,因为据说板蓝根是可以预防正在流行的瘟疫。紧接着,白醋也卖断货了,因为白醋可以杀菌。他还发现,超市里的陈醋都卖光了。而且板蓝根和白醋的价格全都飞涨,一瓶白醋从2块钱卖到10块、20块一瓶,甚至还有五十块的。不几天,人们又开始疯狂抢购大米、面条、食盐、油等等食品,超市里一时间变得空空荡荡的。

林家乐有些反应不过来,人们都怎么了?世界末日了吗?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他接到盛墨的电话时,才知道自己正置身于全国的危险中心,大概是从去年年底开始,这种传染病在佛山首次被发现,渐渐地蔓延开来,并且越来越严重。

“乐乐,你记住了,别往人多的地方去,这个病能通过呼吸传染的。尽量少出门,尽量别去外头吃东西,买菜自己回家做。”盛墨焦急地吩咐,“每天在家用浓醋熏一遍。要注意身体,千万别感冒啊。”那人在自己够不着的地方,怎么能让盛墨不担心。

林家乐才惊觉起问题的严重性来:“家里只有一瓶醋,还是以前用剩的,只有半瓶了。超市以及没有卖的了,三十块钱一瓶都买不到。”

盛墨扶额:“那就先用着,我给你想办法。”

“盛老师,那你什么时候过来啊?要不你暂时别过来了吧,过一阵子再说。”林家乐觉得现在G市就是一座危城,他不能再让盛墨来冒险。自己正处于看不见的危险当中,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而且又不能离开,因为要离开,就要去坐车,就要去人多的场合。盛墨说了,车站人来人往,是最有可能被感染的地方,要尽量远离。

盛墨静默了一下:“学校已经封校了,可以不回去上课。我看看再说,你自己在那边好好照顾身体,别让我担心啊。”

林家乐突然觉得心酸,有一种孤立无援的孤独感:“好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盛老师你也要注意身体。”挂了电话,又给刘明亮打了个电话,让他们一家子暂时别过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种疾病的恐怖性,人们管它叫非典型性肺炎,简称非典。虽然政府没有提出停工停课停市,但是好多单位都已经放了假,学校也处于封校状态。林家乐出门的时候,发现街巷变得分外空旷,行人寥寥,到处可见消毒人员的身影,他们出现在街道小区的各个角落,喷洒消毒液。

广东现在已经成一座孤岛,从外进来的人少,更多的人想离开这里回老家去,但由于担心车站的流动感染,更多人呆在房子里、工厂里不敢乱走。

林家乐接到的那个工程不大,是一套新房装修,工地离他住的地方不远,他不敢去坐车,自己买了一辆二手单车,每天戴着口罩,骑车去工地。工人师傅们虽然也担着心,但是天还没有塌,日子还是要过,所以事情也得继续做。林家乐每天提心吊胆地过着,只盼着这工程能够尽快结束,然后就不再接工作,等风头过了再说。每天晚上,盛墨都会打电话过来陪他聊天,他才会觉得神经松弛些,如今,盛墨的电话已成了他最大的安慰了。

这天,林家乐一早起来,检查了一下厨房,还有几个土豆和一根红萝卜,今天还可以对付一天,晚上要去菜市场买菜了。他淘了点米,煮了点白米粥,等着粥好,然后回到客厅里画画,他如今已经能够熟练地进行静物写生了。门铃响了,林家乐看向门口,因为非典的缘故,再加上他每天都去工地,公司就没怎么开过门,会是谁来找?物业管理处的吗?

他放下画架,去开门,一个戴着口罩的人站在门外,看见门一开,便挤了进来。林家乐吓了一跳,这谁啊,打劫的?却一把被那人搂住了:“乐乐!”

熟悉的声音,不是盛墨是谁。“盛老师?!”林家乐有些难以置信。

盛墨摘下了口罩:“乐乐,是我。我回来了。”

林家乐一阵狂喜,突然间想流泪,这些日子自己一个人单独熬着,还得天天去工地忙活,承受着无形的压力,简直是太难受了,现在有了人来,还是自己最熟悉、最信任的人,怎能让他不高兴。他伸手揽住盛墨的背,贪婪地呼吸着他熟悉的气息,盛墨来了,盛墨来陪他了!

两人相拥了好一阵,林家乐才想起来:“盛老师,这儿这么危险,你怎么过来了?”

盛墨放开他:“我来陪你。走,去收拾东西去,去我那。”盛墨拉着他去收拾东西。

“去哪儿?”林家乐不解地问。

“我家啊。你这儿小区太旧了,人多且杂,还是我那儿好些,人少,比较安全一点。”盛墨帮他收拾画板和纸笔,“乐乐,别站着啊,赶紧去收拾一些衣服。丢丢还在下面车里等着呢。”

林家乐吃了一惊:“你将丢丢也带回来了?”

“都回来了。”盛墨回头,看见林家乐站着不动,笑着说,“没事的,乐乐,也许这场瘟疫过几天就过去了。如果瘟疫要持续很久,我也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啊,我陪你一起面对。”说着伸手摸了一下林家乐的后脑勺。

“可是我还得去工地监工呢,工程还有十来天才能完工。”林家乐说。

“以后我天天送你去工地,省得你在外头跑。我们学校现在封校了,我也不能回去了,就给你当司机好了。”盛墨笑着说。

林家乐吸了一下鼻子,不再说话,赶紧回房去收拾衣服去了。有一个人愿意跑过来陪自己一起熬这最艰难的时段,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第六十章

林家乐收拾好衣服,又去拿了个袋子去收拾厨房里的土豆和胡萝卜。

盛墨看着好笑:“乐乐,这些就别带了吧,又不是世界末日,外面有得卖的。”

林家乐鼓鼓腮帮子:“不带去,放家里都坏掉了,也是浪费,还是拿去吧。”

盛墨笑眯眯的:“好吧,带上。”节约是种美德啊。

林家乐收拾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和衣服,拎着那几个土豆胡萝卜。盛墨背着画板,拎了一袋子书,带着林家乐回到自己家里。

盛墨一到G市,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去接林家乐了。所以这屋子都快一个月没住人了,盛墨将罩在家具上的遮灰布全都撤掉,看起来还算是干净。两人卷起袖子,好好收拾了一番,屋里终于变得可以看了。

唯一不太满意的是,冰箱里还是空的,得去买菜。盛墨拿出两个口罩,递一个给林家乐:“走,买菜去。”

林家乐看着一直在自己脚边打转儿的丢丢:“带丢丢去吗?”

盛墨看了一眼丢丢:“算了吧,这阵子恐怕都不能去遛它了,控制它的食量,让它在家里活动吧,反正客厅也是够宽的。”

林家乐点点头,特殊时期,只能特殊处理了。他摸摸丢丢的脑袋:“乖孩子,在家等着,我去给你买肉骨头。”

丢丢摇着尾巴,听到肉骨头,差点流出了口水。

林家乐因为盛墨回来,心情变得十分雀跃,所以不再把出门当做一种负担。两人一人戴了一只大白口罩,像两个大夫,林家乐看着盛墨,忍不住笑弯了眼睛。盛墨宠溺地胡撸一下他的脑袋,知道他在笑什么。

下楼直奔车库,盛墨说:“开车去,多买点米和菜,省得天天去买。”

林家乐是很赞同的,尽量减少去人多地方的次数。两人开车去了附近最大的超市,偌大的超市门可罗雀,工作人员也全都带着口罩在值班。林家乐看着他们,想着自己也得天天去上班做事,心里感叹了一下,有很多人和事都是无可奈何的,都是为了生活啊。

买好米和菜,用推车装了满满一车子,林家乐看着那些东西,不禁叹息:“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盛墨将后备箱打开:“离世界末日还差得远呢,世界末日的时候,大家肯定不会这么淡定。”

“咦,这是什么?”林家乐往后备箱里放东西的时候,看到一只纸箱子,“醋吗?”

“是啊,从老家带过来的一箱子醋。不是说这边买不到了么?”盛墨将米搬进去,其实他觉得熏醋并不一定真有用,但是至少能买个心理安慰吧。非典是一种新病毒,以前从未见过,所以他想托朋友从美国弄点特效预防药都不成,那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这也太多了吧。”林家乐咋舌。

“也不知道是多还是少,希望这危机早点过去,这些能够用。老家那边也听到了动静,白醋啊、板蓝根啊都被抢购一空。我这箱子醋,还是托人从食品厂买的呢。”盛墨说,“要不是为了它,我早就过来了。”

林家乐看着盛墨,不说话。

盛墨忙了一会终于发现了:“你看我干嘛?”

林家乐笑得眼睛都弯了:“盛老师你真好,谢谢你。”

盛墨促狭心顿起:“我这么好,你该怎么感谢我?以身相许吧!”

林家乐立马羞得耳朵红了,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盛墨笑着摇摇头,不反对,就是答应了,好日子应该不远了吧。

盛墨想象过两人的同居生活,但是没有料到会这么快开始。因为这场被称为非典的疫情,迅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虽然有些不道德,但是盛墨私心里还是有些感谢这个变故的。他后来想起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一个城市的沦陷,成全了白流苏的爱情。这场非典,也算成全了他和乐乐吧。

盛墨来了,林家乐惶惶不安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才感觉到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太阳还是那个太阳,不再是每天苦熬着数日子,一切都有了盼头,一切都不再茫无边际。门一关,屋子里只有他和盛墨,还有可爱的丢丢,那些可怕的病毒和危险,都成了外面的世界。

林家乐哼着小调在厨房做饭。盛墨微笑地感染着林家乐的快乐,将林家乐的书本画架都放到书房里去。丢丢跟在林家乐脚边,快乐地绕来绕去,真好,又见到林哥哥了,而且还不用被盛奶奶穿小袄子、扎小辫,一身轻松!

盛墨是连夜开车从老家过来的,所以一吃完午饭,林家乐就打发他去睡觉去了。今天他也不去工地了,明天再去。他打了水,将家具里里外外都抹了一遍,地板也擦了一遍。收拾完一切,想了想,又将盛墨的客房收拾了出来,晚上自己就住客房了。他一点都没有做客的自觉,他知道若是等盛墨安排,肯定又是两个人同住一间屋子了,这事有些尴尬,还是趁早自己打算了好。

等他将客房的床抹净铺好,天色已经开始暗了,林家乐直起腰,房子大了就是这点不好,收拾起来太费时间。他坐在沙发上休息了片刻,准备去做晚饭。门铃响了,林家乐心想,这谁呢,怎么他们刚一回来就有人来了。从猫眼里往外看,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

“1506的房客在家吗?”对方敲门问。

“是谁啊?”林家乐问。

“我们是管理处的,来送体温计的,还有预防疫情宣传单,希望各住户能够配合一下。”对方说。

林家乐才想起来,还有疫情这么一回事呢,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住到盛墨家的,心情不由得从云端回到地面,他开了门,接过东西。

对方嘱咐说:“最好每天早晚都量一下身温,要是有异常,或者有感冒咳嗽的症状,请通知我们管理处,这上面有我们的联系电话。家里如果有醋,最好每天都熏一遍消毒。记得勤通风换气。”

“哦。知道了,谢谢啊。”林家乐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点头道谢。

林家乐看着手里的宣传单,他和盛墨应该没有发热咳嗽的症状吧。又看着那根塑料管包裹的温度计,这东西以前总是在村里的谭医师手里见到,每次都是小心地夹在自己的胳膊下,让自己夹紧,别掉了。那是个多么神圣的物件,如今居然到自己手里了,这个世界,变得有些快,他有些跟不上脚步。

林家乐小心翼翼地将体温计拿出来,他学着谭医师那样甩一甩,然后对着光去看刻度。盛墨正好睡醒了出来:“乐乐,你在干嘛呢?”

林家乐拿着体温计:“管理处的人送体温计和宣传单过来,说让每天早晚都量一下身温,看有没有异常。”

盛墨抓抓头发:“这样啊,我看看。”

林家乐将体温计和宣传单都塞到盛墨手里:“给,你看吧。我去做晚饭,晚上想吃什么?”

盛墨偏着头想一想:“随便,你做什么都好吃。”

林家乐做个鬼脸:“我不会做随便。鱼香肉丝和土豆排骨吧?”

盛墨点头:“中!”

林家乐做好菜,趁盛墨端菜摆碗的空档,将那份宣传单贴在了门后。“乐乐,你干嘛呢?”

“我给它贴起来,每天都看一眼,就知道怎么预防了。”林家乐认真地说。

盛墨笑一笑:“没那么严重,咱们每天讲究卫生,按时吃饭,保持身体健康,不去人群里乱钻,就不会有事的。”

林家乐慢慢地走向饭桌:“盛老师,你说这非典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

盛墨摇了下头:“不知道。别怕,乐乐,其实人们得的那些绝症啊,好多都是被自己吓死的。有时候,病并不能要了他们的命,但只要人们一旦相信自己身患绝症,再也无药可救之后,那就是真的没法挽救了。无论患什么病,最要紧的就是要有强烈的求生意念,只要保有这个,多半都会化险为夷的。”

林家乐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吗?”

盛墨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当然是真的。来吃饭,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了,今天咱这日子还是得过,饭还是得吃。”

两人吃了饭,盛墨抢着去收拾桌子刷碗。林家乐坚持自己来,盛墨说:“这个我来,你做饭,我刷碗,不能都让你一个人干。咱们这么分担着做,你就不会厌倦做家务了,我的饭碗也就有保障了,嘿嘿。”

林家乐由着他去,有人帮忙刷碗,自然是乐得清闲:“那盛老师洗碗的时候要注意啊,别摔了。”

“摔不了,我仔细着呢。”盛墨在厨房里回答,这碗就是林家乐买的那套,他怎么舍得摔了。

林家乐开了34寸的大彩电,带着丢丢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新闻里到处都在播报非典疫情,看得林家乐刚刚轻松的心又悬了起来。以前在电视里看到人们说旱灾水灾雪灾之类的,总觉得离自己很远,就是新闻而已,如今这非典疫情,就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所以总忍不住会代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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