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枫，还好吗？坐了一天车了，辛苦了吧。”慕容将枫从马车上扶下来，低声询问，似乎在他眼里枫弱不禁风，一不小心就碎了。

“哼，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姐，这么点伤，这么久都没有好就够让人看不起了，这么弱不禁风的怎么配称作江湖人。”沧澜从一边跳下马车，不满地嘀咕。

“慕容大哥严重了，枫已经都好了，慕容大哥不必如此特殊照顾的。”枫浅笑，装作没有听见沧澜的嘀咕。

正准备进入客栈时，慕容脚步一顿，近日不曾听说江湖上有什么盛世，为何这临近洛阳的小镇会有那么多江湖人，这不合常理。果然自己在那里躲得太久了，连消息都闭塞了吗。

沧澜看出慕容的疑惑，也发现了问题，这一切有些不正常。望向慕容，询问他的意见。

枫站在他们的身后，望着两人无声的交流，眼神有些落寞，他们的默契是自己无法介入的，慕容大哥，何时我才能成为你最亲近的人。

慕容转身说道，“枫，今天这镇上的客栈已经满了，我们恐怕不得不露宿野外，苦了你了，夜间风寒，小心点，不要再病了，不然又要吃苦了。”

枫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我怎么说都是习过武的，没有那么弱，而且是我拖累了你们的行程。”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实情，你把我当作傻子吗，连门都没有进怎么可能知道客栈已经满了。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你果然对我还是有疑心的吧，也对，有所隐瞒的我怎么值得你相信呢。

夜，镇上的酒楼。

本已经出城的慕容戴着斗笠坐在角落的阴影里，面前只有一坛女儿红。

“听说西蜀出了宝藏，这下可热闹了。”

“真的？难怪镇上来了那么多江湖人，拿刀佩剑的，吓死人了。”

“喂喂，知道那个宝藏是什么吗？”

“怎么可能知道，不过听说朝廷也派人前往了。”

“少说点，这种事岂是我们可以随便言论的？祸从口出啊。”

“只是不知道最后会鹿死谁手。”

“少说点，我们本本分分地看热闹就可以了。”

慕容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为什么宝藏的事情会传得到处都是，想来是风雷阁做的，或者是那个圣殿，不过为什么要放出消息呢，自己去找寻不是更好，还是那宝藏有古怪，看来行程得改一改，不然恐怕就给他人作嫁衣裳了。还好藏宝图的事没有被发现，不过为何不一同指出东西可能在沧澜手上呢，以风雷阁的情报网不可能查不出沧澜的身份，这样不是正好可以把凤岚谷拖下水吗。沧澜小孩子心性，看来自己必须多注意些了，如果因为闹别扭而惹上不该惹的人，恐怕之后的路上会麻烦不断，这件事已经够麻烦了，再出问题绝对撒手不管。至于枫，看来自己真的不得不离开他了，他的功夫不足以自保，也许离开这是非才是最安全的。不过怎么说才能不伤害他呢？

当纠结了很久都没有纠结出办法的慕容回到火堆边的时候，他以为早已经睡着的枫其实一直醒着。

枫半夜醒来发现在乎的人不见了，有多么着急，就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虽然明白他不可能会有一时的冲动，不过还是睡不着。直到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回来了，刚放下心，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什么事情如此困扰你，可是因为我，我知道自己帮不了你任何事，还只会给你添麻烦。现在你是准备离开我了吗，在担心怎么和我解释吗？

却没有想到，慕容推醒了沧澜，整理好东西，留下一张字条，不告而别。

枫坐起身，其实你不用如此，我岂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你若和我说，我怎会死打烂缠。有什么顺着脸颊落下，一抹，湿的，原来自己哭了吗，原来自己还会哭啊。

“阁主大人，殿主可是一直在找你，他似乎很生气，您现在可是可以回去了？”银悄无声息地背着长弓出现在树下，似乎那里本来就有这么一个人一般。

“回去吧，江湖上的消息是阁里传出来的？”白衣男子有些不悦的说道，自己明明下了命令的，这件事的消息不许贩卖，他们是真的不把自己这个阁主放在眼里了吗。

“是的，殿主的命令。属下不得不从。不过阁主大人的行踪我并没有告知殿主。”银明白阁主为什么生气，必须解释清楚，不然回头那些臭小子就要被打击报复了，那种经历是没有人愿意尝试第二次的。

“好吧，这边没事情了，回去吧。”枫理理衣袖，站起身，随银骑上马匹，前往风雷阁在洛阳的分部。

洛阳。

“玩够了？知道回来了？”男子倚在软塌上，懒懒地看着枫派人传来的信，这人可是让自己好找啊。眯眼，不靠风雷阁的情报就可以逃脱自己手下的搜索，这人恐怕不如表面这么简单吧，不过想来人也快到了，不知道这次又是找了什么借口。亲自查找藏宝图的下落？开玩笑，这么大的情报网的主人怎么可能需要自己去查，当初自己要风雷阁向圣殿臣服，也是因为看中了那个网络。不过，既然你想玩，我就陪你。

男子吃下一边侍女递上的水果，顺势舔了舔美人的指尖，引来一声娇笑。拿走藏宝图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前往西蜀了，不过不知道宝藏消息盲目进入山脉的人，呵呵，也就是炮灰的命，既然有人要给自己探路，自己又何必不领情呢。不急，那东西注定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如果沧澜在这里一定会非常惊讶，那个男子正是他在夜市上遇到的，与他看中同一个面人的紫衣男子，而这人就是圣殿的现任殿主——宁天。至于他所说的那个故人——

第九章

洛阳。

枫跨下马匹，将缰绳甩给银，径直走进宁天所在的院落，想着一路而来听到的各种传闻，面色微变，见到殿主的时候直接劈头盖脸地问出口：“殿主，不知为何将宝藏的事公之于众，江湖上乱成一团，甚至朝堂的人也有参与，恐怕……”事情已经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想了，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双手紧握，那两个人不会有麻烦吧。

“哼，宝藏岂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得到了，不自量力，让他们徒劳去，我们只要坐山观虎斗就好。”男子露出一抹邪笑，执起茶盏抿了一口，“就像这茶叶，茶水被饮尽时只会被丢弃。”

“殿主英明。”心中祈祷，慕容大哥，你可不要轻易进去啊，其他人我管不了，不过我不要你有事。

“不知枫阁主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宁天意味深长地看了枫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

“还没有消息。”宁天的功夫很好，甚至深不可测，不然自己也不会输得那么难看，怎么说风雷阁都是自己一手建立的，岂会那么轻易就拱手送人。那两人如果遇上了也不知会怎么样，一场恶战一定在所难免，能瞒多久就多久吧。如果是被殿主找到的话，自己至少不会太过内疚。

“噢？我可得瞧瞧他是藏到哪里去了，连你都找不到，我觉得这么多天你就算掘地三尺也够了吧。哼，看来风雷阁的消息网也不过如此啊。不过，听说那天凤岚谷的谷主也出现在了雪柳山庄，你派人散布流言，就说东西在雪域谷主的手里。凤岚谷不是一直说远离是非，不入俗尘吗，这次就拖你下水，看看你的面具能维持多久。既然江湖这潭水很快就要浑了，那么我们就再搅搅。说不定那人就忍不住现身了，到时恐怕就是过街老鼠了吧。”宁天露出一抹让枫有些心惊的笑容，这个人城府太深，太可怕。

“是。银，听到了？去办吧。”枫并不知道沧澜的姓氏就是雪域，更不知道他就是凤岚谷的谷主，不然绝对不会下这种命令，他后来不知道有多么恨自己，只是来不及了。他只是以为他是凤岚谷的人而已，年纪轻轻，地位不会太高，又被保护得太好。至于慕容，手腕上没有凤蝶印记，显然不是凤岚谷的人，应该只是与沧澜有关而已吧。

“慕容哥哥，附近江湖人越来越多了。”

“嗯，我们在宛城停留几天，不要去赶这份热闹，这种消息不会无缘无故透露，现在还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小心些的好。”看出沧澜的跃跃欲试，慕容严肃地说道。

“好吧。”沧澜不情愿地答应。

这时，几个人拦住了两人的去路。“阁下可是凤岚谷的雪域谷主？”不过几人看向的却是慕容，想来是也不相信只是少年模样的沧澜会是天下第一谷的谷主。

“不知几位找本人所为何事？”慕容用眼神止住沧澜。

“把东西交出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说道，不过认得他魔邪书生名号的人可不会认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轻视他手中的笔。

“什么东西？”慕容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哼，当然是藏宝图，交出来。”另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不耐烦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如果是和你们说的西蜀的宝藏有关，那么抱歉，我没有这种东西。”慕容虽有疑惑，却不动声色。

“我奉劝谷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唯一的女子出了声，带着一丝魅惑，却也藏着满满的杀气。

“这话应该是我说吧，‘铁斧’、‘媚娘’，胆敢拦截凤岚谷的人，你们也太不把凤岚谷放在眼里了吧。别说我们没有，就算东西真的在我们手中，你们又凭什么跟我们要。”

“哼，交出东西，不然——动手！”几人一拥而上，不过还是有所顾忌。

虽只是乌合之众，但还是给两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一番苦战，两人终于杀出重围，到达宛城。

只是慕容一直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那些人会知道藏宝图在自己手上，明明只是一群三流的江湖人，连贩卖情报都做不到吧。

“一定是那个来历不明的枫。”沧澜一边任由慕容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愤愤地说。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是你也不应该这么污蔑他。”慕容皱眉，有些不快地说道。

“除了他还会有谁知道东西在我们这里。”沧澜激动得甚至舞动了手臂，不过弄裂了伤口，疼得抽着嘴角吸气。

“他并不知道，我没有告诉过他。”慕容扯过沧澜的手臂，检查伤口。

“哼，等他听到江湖上的传闻，再结合我们的行程，怎么可能猜不到。”沧澜不高兴这种时候慕容为什么还要维护那个人。

“也有可能是那天追杀你的风雷阁。”慕容做着最后的挣扎。

“呵，你觉得他们可能会把消息公之于众吗，怎么说都是江湖出名的杀手组织，怎么可能会对付不了你我二人，拿走藏宝图轻而易举吧。倒是那个枫，武功不济，放出流言便能集合众人的力量，是为了渔翁得利吧。”

“不要说了，我相信他。”只是怀疑的种子已经偷偷埋下，一不小心就会生根发芽。

之后，两人留在宛城的日子极不太平，每日都有人前来讨要藏宝图，或威逼，或利诱，甚至直接抢夺，刺客杀手也不断，恐怕也是仗着他们只有两人吧。

“要不我传信回去，让师伯派人支援我们？”

“好，然后以凤岚谷的名义来找寻这份宝藏吧，既然他们那么想要，就给我们做探路石吧。”

“嗯，我去准备。”

第十章

依旧是那副残棋，依旧是那个白衣的男子，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枫斟酌许久，还是没有落下手中的棋子，看着银递上的请帖，凤岚谷这次真的不准备避世了？不准备独善其身了？竟然广发英雄帖，看来这次江湖这潭水是真的浑了。那么去凑一下热闹也没有什么吧，而且，这样才可以在他需要的时候出手相助。

“银，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出发，去会会这神秘的凤岚谷。”

“凤岚谷的新谷主好年轻啊。”

“不知道能力怎么样。”

“肯定是个徒有虚名的软柿子。”

“哈哈。”

“风雷阁阁主到——”本来还有细微交谈声的大厅瞬间变得很安静。作为杀手组织，自然是树敌无数，可是风雷阁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又不参与江湖的集会，让众人恨得牙痒痒却也无能为力，而这个阁主更是神秘，从来没有人见过。望向沧澜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敬畏，能请来这个人的又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

依旧是一袭白衣的枫摇着折扇步入大厅，嘴角挂着一抹邪笑，飘逸，邪魅，身后是快化成背景的银。似乎只是闲庭漫步，而不是正在进入一个满是仇人的大厅。不过当他看到首座上的沧澜和慕容的时候，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皲裂。这时怎么不明白沧澜便是凤岚谷的谷主。

慕容看着那抹熟悉的白衣，想要自欺欺人都不行，这人真的是枫，那个不久前还在自己面前一副柔弱模样的人。这些都是你演的戏吗，看着我为你担心很有意思吧。无意再去看那人，甩袖离去。

夜。

“慕容……”枫在慕容的院子外转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进入，望着那个自己担心了很久的人，也许这个人根本就不用自己担心，现在也已经厌恶自己了吧。

“呵，不知枫阁主深夜来访所为何事？”慕容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疏离，再也没有了当时的温柔，连那些喝酒的夜晚的空灵也消失了，仿佛在面前的就是一个陌生人。

“慕容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的身份的……”枫忍着心痛解释，你为什么不愿意听我解释，为什么不愿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大哥？我可当不起枫阁主的这个称呼啊。如果没什么事，阁主请回吧。”慕容冷冷地说道，这些年，自己好不容易相信一个人，没想到真心付出的回报又是背叛。

“慕容大哥……”枫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到一瓣花瓣落在慕容的肩头，习惯地伸出手想替他拂去。

慕容突然一把抓住枫的手腕，恶狠狠地瞪着他大吼：“你为什么要——骗——我——！”

枫顿时觉得眼前刹时一片漆黑，逃避的想着，但愿这一切都不曾真的发生过，那样多好，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是不是两人都不用如此痛苦。

慕容的眼神是枫从没有见过的凶恶，但更多的，是痛苦！那是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枫的手腕被他握着几乎疼得快要断掉。枫拼命的摇着头，我真的不想骗你的，我不希望你知道我双手沾满鲜血，不希望你知道我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么脆弱纯洁，我不希望你看到我不好的一面。我只是贪恋你的温暖而已，为什么你不听我解释。“慕容大哥……”

不过回答他的是脸上迅速的一巴掌。“你不要再装了。”慕容愤怒的大声吼叫。“你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枫用自由了的左手捂着火辣辣疼痛着的左脸，惊恐的不知所措。

慕容扳过枫的脸面对他，再也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脸色带着被欺骗的痛苦，轻轻的，却带着恨意的低语，“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枫！这样耍着一个在乎你的人很好玩吗？啊？！你竟然在一开始就在骗我……要是这次凤岚谷的英雄会没有邀请风雷阁，是不是你就打算一直这样欺骗我？”看着他痛心的样子，枫的眼泪也涌出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