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与他分开几日也无甚要紧,却不想一日胜过一日的相思恨不得将他自己的心给烧灼个大窟窿出来。几乎每天一封书信送往铆州,借了了解消息的由头顺带着打听下秋长安每日蝌蚪安好,做了些什么。
这些暗地里的小心思定是早就被心思缜密的蓝孔阙看穿了。既然他不说破装糊涂,自己当然不会多此一举的去做解释,这样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想自己堂堂赤魇宫宫主,冷硬无情,做事果决狠辣的英明都要因在眼前这个想念了很久的清俊少年而一败涂地了。
宵钰见白崆夜和秋长安默默对望着,那眼神有些腻味。只是他现在没心思想别的,只想立马就看见翠莺,想知道她好不好。
刚想冲进屋里就被人拉住了。
“我在翠莺身上种了‘碧杳’,闹出大动静来,可就种不活了。”
白崆夜扯住宵钰的手腕,看着他着急的神色,心里很想嘲笑他一番。现在心如油煎,早干嘛去了,不过看在翠莺的份上,还是放过他一马吧。
“碧杳?!”
宵钰和蓝孔阙听到这两个字都有些吃惊,毕竟这个东西对白崆夜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
“宫主!这怎么可以?这世上唯有的两只碧杳可是你们白家当年拼死相护的东西,现在用在了翠莺身上,白家枉死的列祖列宗也定不会同意的!”
传说中的碧杳可为心脉尽断的人修复血脉,使练功走火入魔的人心智恢复清明的同时,功力将会比以前大增数倍,所以是武林中人人争而不得的宝贝。可惜十二年前世上唯一拥有碧杳的金遥城的白家一夜之间被人血洗尽灭,从那以后,碧杳也再无踪影。
人人都以为白家再无后人,却不想白崆夜是白家唯一活着的后人。当年白家被血洗时,他亲眼看到白家是如何的誓死不从,宁愿此后白家在无子嗣活在世上,也不愿将碧杳交出来。
白家几百条的人命换回来的碧杳,现在却被白崆夜轻易的就用在了翠莺身上。
虽然自己很希望翠莺能够活着,但是天下仅有的两只碧杳太过承重,如何受得起?
第十三章:莲花吻
“当年白家拼死保护碧杳不让它落入丘桐治的手中,只是不想让他再做恶,并不是舍不得被其他人所用。再加上你们本可以不搅入这些纷争之中,更不必以命相拼,这八年来,你们跟着我却是毫无怨言。你们既然跟了我,我就不能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为我而死!。”
“宫主!”宵钰还想再劝劝白崆夜,却被他摆手制止了。
“不必再说了!翠莺现在血脉几乎尽断,只有一口气吊着了。碧杳的虫卵也已种下了数日,晚上估计就会孵化出来。只是碧杳在极寒的条件下才会精力充沛,修补血脉的速度也会快上数倍。呆在这里,空气温润,碧杳的动作迟钝缓慢,对翠莺更是不利。今日若是孵化成功,乘着她还能撑几日,我们明日就回赤魇宫!”
白崆夜神情严肃,想起几日前,幸好自己随身带着虫卵,否则翠莺怕是早就去了。
宵钰和蓝孔阙见宫主主意已定,便不再做过多争辩,且两人心中感慨良多,人人都说赤魇宫的大魔头犹如恶鬼,又有多少人知道,嗜血的背后,他是一个多么温良念善的人!
宵钰还记得,从前他自己还是个脾气温顺,不似现在这般刁钻嘴毒的小孩子,那时候总觉得受疼挨打过后,长大了总会遇见良善之人。只是他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最诚实的只有自己的年龄。小时候对长大后的生活期望过厚,等越来越懂事后,才发现自己的命运是如何的丑恶,如何的被人轻易地弃如敝履。
从小在赤魇宫长大,冰冷疼痛的孩童时期,没有别人的关心与爱护,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和防备。在他还是十七岁的轻狂少年时,已经习惯了每日浴血,在刀锋上讨命的日子。那时候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女人,会因为她而突然的如此惜命如金,更没想过会有人在他绝望的时候,愿意为他这个不值分毫的人铤而走险,想的最多的只是明年这个时侯,他自己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
八年前的那场雪,几乎要将疯魔山淹没,肆虐的寒风就似利刃般一层层刮磨着人的血肉。那天他爬上赤魇宫的时候,满身青紫,腿上还有一个狰狞的血窟窿。还是宫主的丘桐治站在十二殿的正堂,表情阴狠,怒火滔天,将任务失败的他扔进了万毒窟,让他与无数的毒蛇毒蝎争夺性命。
在无数次任务,刀锋舔过自己身体时,他从来没害怕过死亡,既然早就是丘桐治设定好要撇弃的一条烂命,有何所俱,只是没想到在生不如死的万毒窟,他又伤又残,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当时他那样急切的渴望着想要活下去。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神智高度集中的与一群毒物厮杀的后果就是他的精力损耗严重,又累又饿又困,毒物却总也杀不完。就在他再也没有力气躲避毒物,并将它们砍杀的时候,冒死请命替他完成了任务,满身是血的白崆夜冲进了万毒窟,将他救了出来。
他便这样承了他的恩情。
八年前他救了自己,八年后,他救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戌时刚过,宵钰便发现碧杳的虫卵有惊无险的孵化了出来,看着翠莺细瘦的腕间,那两条只有小指指甲大小,通身青翠碧绿隐隐泛着些金光的小虫子,慢吞吞的蠕动着身子,循着血脉爬动的时候,所有人心里再掩藏不住喜色,长舒了口气,就连不常笑的白崆夜也微微翘起了嘴角。
晚上宵钰在翠莺的屋里为她守夜,还剩一间屋子留给了白崆夜。蓝孔阙在饭厅里将两条长凳拼在一起也就凑合的睡了,他本就不是挑剔的人。
秋长安抱了一床被子也打算像蓝孔阙那样拼个简易的床睡一晚,一只脚刚跨出门,就被白崆夜又拉进了屋里。
“你去哪?”
“我去饭厅里睡,和孔雀兄搭个伴。”
秋长安有些困惑的看着自家公子,洗脸水洗脚水都已经打好了,火折子就放在离蜡烛不远的地方,晚上若是渴了,床头旁的小几上有水,伸手就可以拿到,床也铺好了,再没漏掉什么啊。
“睡这里就行。”
白崆夜拿走呆楞着的秋长安怀里的被子放在床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他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即使分开睡也不可以。
秋长安有些别扭,更多的是羞窘,虽然之前他们被困荒岛的时候也只有两个人共处,可是现在突然要和公子睡一张床,虽然知道不会发生什么事,可是自己喜欢公子,距离太近,自己会很紧张,甚至有些害怕。
“公子,我还是和孔雀睡小饭厅吧,我睡觉不老实,还会打呼,会吵着你的。”
秋长安别扭的找着借口,站在门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是么?困在荒岛的那一晚倒是没见你怎么闹腾。”
白崆夜微挑了挑眼角,绞干帕子净了面,看着门口咬着唇,鼓着个包子脸的秋长安,这幅纠结的模样,真想上去好好掐掐他的脸,看下次还撒不撒谎。
不敢抬头迎上投向自己的目光,秋长安的脸烫的似乎要将自己燃着了,自己干嘛要编这样的谎话,自己给自己找难看。虽然公子没有笑话他,可是真的很想找的地缝钻进去啊!
“公……公子,床太小了,有点挤,我打个地铺睡吧。”说完干完窜到床前,拉了被子就想往地下丢。
只是手刚摸上被子还没抓牢,就被一只虎口处有薄茧的大手握住,掌心温温的热度,却一下子让秋长安惊出了一头的细汗。
这该死的心口砰砰砰的蹦的太折腾人!
白崆夜捉着秋长安的手,拇指刮磨着他的手心,深邃的双目紧紧地锁住对面的人。
自己手中的这只手,光滑细腻,柔软潮湿,从不曾习武,可掌中却有茧子,想来是这些年做剑鞘时独自拉风箱炼铁握重锤所致。据宵钰打探来的消息说,在西域时,他的铺子在那一带倒是小有名气,只是他那一副瘦弱的身板倒是和他所擅长的行当有些不称。
“床是小了点,不过睡两个人倒是绰绰有余。”
秋长安还想说点什么,只是刚对上那道射向自己的目光,已经提到嗓子眼的话不得不生生的憋回去。
虽然有时候看见公子和其他男子搂搂抱抱,自己心里一泛酸,胆子就会特别大,但是大多时候自己独自面对公子的时,真的是很气短很窝囊的啊~
躺在床上,面对着墙,身后的人呼吸均匀,只是他的体温以及他身上淡淡的莲香,让秋长安就像煎锅上的水煎包子,嗞嗞嗞嗞的煎熬着,一簇簇滋长起来的小火苗舔着心脏,羞窘又却异常的兴奋,若是这样还能睡着的话,真是有鬼了!
侧躺着,身体僵硬,半边肩膀已经麻了,想翻身想翻身想翻身啊!可是……没那个胆啊!他紧张啊!
“小呆子,还不睡想什么呢?”
身后白崆夜微微带着些沙哑和淡淡的鼻音,又有些磁性慵懒的嗓音从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在弯月倒挂的夜晚,魅惑又缠人。
秋长安静静地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唾沫,他没想到公子还没睡,更不敢相信这样撩人心境的声音真的是公子嘴里发出来的。
只是……只是他很喜欢……可是这样更睡不着啊!公子!你就是个坏人!
不见有人回答,只有一声极浅极淡的叹息传来,白崆夜有些想笑,这个人从进门到现在到底一直都在别扭纠结些什么。
“在想我……”今晚根本就不应该让你睡在这里是不是。
只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翻身坐了起来,气呼呼的指着他的脸的某人打断了。
“公子!和你睡在一起长安已经够紧张的了,你为何还要一次次的勾引我!”
秋长安有些恼怒,仗着黑灯瞎火看不清什么,胆子不觉得一下子就长肥了。
他恼怒!他气愤!
和他睡在一起自己够脸红心跳的了,有用那么魅惑的声音诱惑自己,还下子就说中他的心事,说自己在想他!
这纯粹是赤裸裸的撩拨他的心并且仗着夜黑人静赤裸裸的勾引他!
虽然他自己的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真的是一丝丝的窃喜啦,可是公子!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你不知道有些人很容易恼羞成怒的!
白崆夜望着床上面目不甚清楚的某人,有些呆楞,只一瞬便闷笑了几声,但他真的有些忍不住很小大声笑出来,只是对面的人,他可是在了解不过。虽然有时候看着有些憨傻,却是很容易就炸毛的,这个时侯若是笑出来,恐怕他得看他几天冷脸了。
“我勾引你?”白崆夜憋着笑实在是有些难受,装作不舒服假装咳了咳,不过他勾引他这样的罪名是如何而来的?
“你就是勾引我!你说我在想你!”
秋长安的脸在黑暗里又皱成了个包子,胳膊伸的笔直直指床上的另一人,背脊也板的很正,因着气恼,边呼吸边哼着气。
“哈哈哈哈哈哈……”白崆夜实在是忍不住了,明明是他自己心急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却来指责他说他勾引他,他到底动不动什么叫做勾引?
白崆夜真是越来越觉得遇见秋长安真的是自己走了狗屎运,让他捡到了这么个宝贝。
“公子!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取笑我!”秋长安的毛炸的更厉害了,还笑!还笑!笑死你算了!
“哈哈哈哈,我不是在取笑你,我只是在想我怎么就捡上了你这么个宝贝!”
“公子!你又在勾引我!还说我是你的宝贝!”这样羞人的话,公子怎么就如此平常的讲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某人笑的更加开心。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勾引?”
“我怎么不懂?公子不要小瞧与我!”在青鸾馆里的时候,春碎拉着他曾经在秋瓷公子的窗下听过墙角,屋里的两人总说些“想不想我”“想死你了”“宝贝”等,还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勾人的声响,春碎说那就是调戏,那就是勾引。
刚才公子说自己在想他,还说自己是宝贝,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你真的知道?”
“真……”的字还没出口,就感觉一阵莲香突然袭来,唇上贴着一个软软的,凉凉的东西,还有一个湿滑柔软的物体,带着清冽的莲香滑进自己的口腔,细细的研磨着自己的牙齿,又似逗弄又似追逐的纠缠着自己的舌。
湿滑的软物放开了自己的舌,有转而舔上他的唇角,一遍遍的描绘着他的唇形,两片软软的东西碾着自己的唇,直到他呼吸不畅,口腔里再没空气时才放过了他的唇舌。
“这才叫做勾引……”
白崆夜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让一直嘴硬争辩的某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勾引,才吻了他,只是没想到却如此的贪恋在他唇上的停留,柔软温热,带着淡淡的梨花香,总觉得怎么也吻不够,不下心就会沉溺下去,眷恋留恋,辗转厮磨。
二十六年来,他并不是清心寡欲的人,偶与他人行鱼水之欢,并不贪恋床第之事,却都不像今日这般心跳如擂鼓,莫名的紧张以及莫名的强烈的需索的冲动。
秋长安有些呆傻,摸着自己的唇,刚刚让人脸红心跳,带着香气的触碰,是吻么?
公子刚刚是,亲了他?
月光清透,满天的星子闪闪烁烁的夜晚,有两个各怀心思,满腔疑问的人,在一句清清淡淡的“睡吧”发出后,这个奇怪又美妙的夜晚,终于缓缓滑向黎明。
第十四章:水中镜
第二日天不亮,一行五人便乔装赶往西域。马车里翠莺昏睡着,旁边坐着秋长安,其他三人均骑马前行。
一路上快马前行,不敢耽搁,幸好翠莺体内有碧杳在,虽然修补血脉的速度缓慢,好在可以续着她的命。否则再去赤魇宫的半路上,恐怕她就已经归西了。
月余后终于到达了疯魔山,上山的路上,随处可见捕猎的陷阱。一年前赤魇宫未灭时,从来没有人敢上山来捕猎,一年后却已经是另一番情景。
上了山顶,原来赤魇宫富奢的十二殿,均已被烧的焦黑一片,山顶上除了疯长的荒草,只剩些黑漆漆的残垣断壁与肆虐的沙尘。
宵钰背着昏睡的翠莺,看着眼前化为乌有的赤魇宫,撇着嘴嘲讽的哼笑了几声。这个让他有过太多痛苦记忆的地方,早就该被毁了,现在被烧的渣都不剩,真是大快人心!
白崆夜和蓝孔阙看也未看一眼,直向后山而去,这个地方对于他们来说,存不存在毫无意义。
赤魇宫的后山有处瀑布,高有百丈,瀑布下有深潭,碧水荡漾,深不见底。
白崆夜携着秋长安的后腰,宵钰背着翠莺,蓝孔阙背着个包袱,在所有人都准备好后,白崆夜带着秋长安先一步跃下瀑布,潜入深潭。
秋长安不会水,一掉下去那种恐惧的窒息感立马袭来,只能无意识的紧紧攀住带着自己前行的白崆夜的腰身。
五人一直向潭中的深水处潜去,就在秋长安感觉自己块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感觉前方有隐隐的亮光。待亮光越来越近,游过去后才发现是个四周光滑晶亮的洞穴。
游进洞穴百米处出现一个石门,,石门刚被白崆夜打开,洞穴内立马出现一股巨大的吸力,紧紧的将五人吸入了洞门中。
秋长安被白崆夜从一滩水渍中拉起来的时候,他所看到的便是四周都是光滑如镜的冰壁,就连脚底下的冰面都光可鉴人。
这个冰窟似乎是几百年前甚至是几千年就存在的一样,这样厚的冰且大面积的冰壁,恐怕不是数十年就能够形成的。这也许就是赤魇宫的秘密,因为秋长安活了这十几年,从没有听说过这个世上有这么大这么美的冰窟存在。
美虽美,就是里面太冷了,他们又是从深潭中潜水下来的,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那种彻骨的寒气一阵阵袭来,冷的人直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