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释雷忽然笑起来，早从他进入这行以来，普通人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痴人说梦的理想，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怎么可能说回去就回去，再说了，有些事情，他还没解决，不解决好他怎么甘心就这么离开，不把那台该死的机器人揪出来，不好好研究一下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叛变的，怎么发泄他的心头之恨背叛之恨？！

释雷一下站起来，正想跟孙黎再争取一番，忽然，从房间各个角落里立即蹿出很多人出来，手持短枪，团团把他围在中间与孙黎隔开来，这些人他都认识，当初一起训练的时候是战友的关系。

释雷的笑一下僵在嘴边，眼睛里几乎被绝望覆盖，“头儿，你这是……不相信我？”

孙黎尴尬地理了理耳边的头发，“释雷，我也没办法，你还是答应下来把，上面已经对你不薄，如果是以前的人犯了这么大的过失，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释雷垂下头，说，“好的，我知道了。”

孙黎拨开那群人走到释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释雷，不论你在哪里，你都是我曾经最好的那个属下。”

“是么？”释雷低笑，轻声反问，“最好的，所以被怀疑？”

“什么？”他的声音太轻，孙黎没听清，反问他。

他忽然抬起头，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一边往窗户边上退，一边笑着说，“头儿，你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怎么敢让你失望？”他话说完，人刚好退到窗户边上。

孙黎直觉不好，大惊，“释雷，你想干什么？！”

释雷笑着朝她摇头，身体忽然往后仰去，窗户上的玻璃被撞得碎成粉末，接着就只看到他仰面往后倒去，他的背后是看不到的黑暗，像藏着怪物的深渊，顷刻间吞没了他的身影。

身体消失在窗户前的瞬间，释雷对孙黎挥了挥手，笑着说了句再见。

孙黎大喊“释雷！”，她用了全身的力气跳到窗户前，可还是来不及，她最终什么都没抓住，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这里是酒店第十二层，从这里放眼看去，城市朦胧的夜景尽收眼底。

释雷掉到三层距离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伸出头的阳台，外面有一层玻璃窗户，他猛地扭身，接着身体往下坠落的速度，用手肘撞碎玻璃，身体一曲，滚到阳台上。

房间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操！谁这么不道德，扰人清梦！”

接着一个半裸的男人打开阳台的落地窗户，看到释雷的一刹，吓得呆在原地，释雷从地上跳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打扰了，兄弟！借过！”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里，接着房间里传来一声狼哭鬼号的女高音——“啊！！！”

孙黎在十二楼的窗户前正惊得说不出话来，结果看到释雷落到了第九层，一下不知是喜是怒，喜的是释雷没事，怒的是居然连她都敢玩，她笑着冲屋子里的人怒吼，“给我去追！”

释雷跌跌撞撞逃出酒店，逃进一个路灯照不到的巷子里。

巷子里黑咕隆咚，摆满了垃圾桶，残羹剩饭的味道飘散出来。他跌跌撞撞往前走，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浑身是血，需要找个地方先止血。

他四处看了看，在最里面的垃圾桶边上坐下来，靠在垃圾桶上，开始检查伤口。

伤口里还扎着玻璃碎屑。他随意扫了眼，忍痛把大块的玻璃碎片先拔了出来，给伤口系上布条，简易止住血。小的伤口因为没有灯光，不好处理，释雷也就随它们去了。

所有的伤口大致检查了一遍，他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心里想着这回是彻底成了自由人，无组织无纪律了。

这样也好，如果自己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只代表自己，不会把国家牵扯进来。

释雷慢慢睡过去之前，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不把你刨开来看看，就对不起我这一身的伤，和无辜背负的罪名。

第六十四章：死后（四八）

释雷被革职的消息是Z国相关组织内部绝密信息，一个曾经最为出色的间谍被革职后落跑是一件不光荣的事情，Z国一直进最大努力隐瞒。可这个消息还是很快被汤玛斯得到，这让他窃喜了好一阵，立即派人去寻找吕显宝的下落。

吕显宝在吕怡身边呆了一阵子，这期间一直没看到小吕显宝的踪迹，吕怡跟他爸的关系果然跟资料上说的一样，非常的好，吕显宝对于他们的关系感到十分的不适应，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样一位外国外公。

毕竟跟在释雷身后那么久，吕显宝也学会了如果调查别人，可调查来调查去，居然只能得到释雷之前已经掌握的情报，找不到更多的信息。

除了，在那个巨大的豪华别墅里，看到吕怡跟她爸几位姨太太的关系并不是十分融洽之外。

不过，吕怡看上去对于应付这一类家事很是得心应手，吕显宝也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他现在比较担心释雷，没有完成好这次任务，不知道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他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回去，看看释雷现在怎么样了。

结果，却在他出发的前一天，遇到了一个人——汤玛斯。

汤玛斯是悄悄跟吕怡会的面，当时他站在很远的高楼天台上，吕怡每天都会安排人守卫在各个角落里，这天刚好是吕显宝。

汤玛斯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吕怡迎上去，两人看上去互相很客气，一边谈着什么，一边往屋子里走去。

吕显宝觉得不太对劲，悄悄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结果，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时，吕显宝愣了。

汤玛斯说，“奥萨玛小姐，我从Z国带来一个好消息，希望能用这个消息和你换一个人。”

吕怡回道，“你想要我什么人？”

汤玛斯呵呵笑了出来，“放心，不会要你的心腹，只是你的一个客人。最近从Z国跟你回来的那个，叫铁银。”

吕怡也笑了一下，很轻的笑声，底气却十分地足，“这个人可是我很重视的，要看你的消息有多大的价值。”

汤玛斯自信十足道，“自然不会让你失望。奥萨玛小姐在Z国的行动早就被人盯上了，这个您自己应该有所察觉吧？”

“嗯。”吕怡低声应道，“我知道。”

“我带来的消息就是，那个妄图刺杀小姐你的刺客，已经被他的组织革职了，如果小姐想要找出幕后指使，不妨先从这个刺客下手。”

听到这里，吕显宝一愣，释雷已经被革职了？因为什么？难道因为这次任务？他心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稍微分了一下神，那边的声音继续响起来。

吕怡不以为意，问，“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坏事，现在只缺了证据。你知道这个刺客现在在哪里？”

汤玛斯得意地笑了起来，“自然。我可以帮助小姐把他引出来，到时候，我亲自把他送到小姐面前。不过……”他故作高深停了下来。

吕怡冷笑了一下，“不过什么？”

汤玛斯立即开口，“不过需要你的客人的帮助，不知道小姐愿不愿意让你的客人跟我离开？”

吕怡沉默了一下，回道，“给个期限。什么时候我能见到刺客？”

汤玛斯快速道，“一个月。保证送他到您面前，怎么样？”

吕怡点头回，“好。”

吕显宝想到汤玛斯曾经命令大卫，把自己拆得四分五裂，现在来找他，肯定也没什么好事，躲远点才是正事。可是他又想尽快见到释雷，现在看样子汤玛斯知道的不少，也许能从他那儿得到更快更足的信息。

吕显宝考虑再三，决定和汤玛斯见面。

吕怡差人来叫他的时候，他的反应很从容。

汤玛斯见到他，激动不已，想直接给吕显宝输一段源代码，弄晕了绑回去，可碍于吕怡在当面，这些想法根本不敢在脸上明显表现出来。

吕怡用了一堆理由，冠冕堂皇地让吕显宝跟汤玛斯离开。听着那些理由的时候，吕显宝一直看着他妈，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和自己的妈妈长了一模一样的脸，怎么就偏偏感觉是两个人呢？

以前，知道他妈绝对不是一般人心目中定义的好人，甚至还挺坏的，绝对符合奸商，但吕显宝觉得，在大事上，他妈绝对分得清，至少不能做出诸于叛国这种事情。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吕显宝想，等知道了释雷的情况，他一定要再回来，让他妈走到正道上去。

他很顺从地跟着汤玛斯，一路上一丁点儿逃跑的举动都没有，汤玛斯本来很担心，要知道如果这个机器人粗暴起来，别说一个他，一万个他顷刻间也能直接被他炸得粉碎。现在他表现这么淡定，汤玛斯总算稍稍放下心。

汤玛斯知道释雷被革职一大部分原因是铁银临时的背叛，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不已，他从没想过铁银会背叛释雷，所以第一时间就命人查找原因，本来以为是铁银救的奥萨玛使的手脚，还曾偷偷调查过她，可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奥萨玛和铁银根本就不认识。

一个机器人，居然可以在没有更新任何源代码的情况下，拒绝执行命令，这在他们实验室以至于全世界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汤玛斯百思不得其解，更加加深了要把铁银带回去好好重新研究一番的决心。

可是，不能正大光明带回去，因为一开始跟Z国订立的合同还在，铁银不完全属于M国，释雷被革职，已经另派一名人员来接替他的工作，汤玛斯要给他重新量身打造一个‘铁银’出来，还不能被怀疑掉包，毕竟新来的还不太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机器人，应该会比释雷要好糊弄。汤玛斯心想，但也不能太掉以轻心，上次被释雷识别出来带来的不好的后果，这种事，他不想再发生一次，所以，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而释雷，是铁银出现这么多奇怪行为的导火索，必然也要一起带回来调查，反正他已经被Z国通缉，一个一直被自己国家奉为代表的英雄人物，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汤玛斯冷笑，一个已经失去了依靠的人，还不是一只手心里的蚂蚁，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飞机在M国降落，下飞机后，吕显宝终于跟汤玛斯说了第一句话，他问道，“释雷在哪里？”

汤玛斯直接钻进接他的专车里，上车前回道，“想知道，就好好地跟我回去，他早就已经等着你了。”

第六十五章：死后（四九）

释雷坐在汤玛斯的办公室里，手脚被绑着。他本来是打算偷渡到Y国，去找奥萨玛的故乡，既然铁银救了这个女人，他们之间一定有关系。而铁银在救人之后忽然消失不见，去向和这个女人肯定有不小的关系，他一心要去找奥萨玛，谁知道在半途中被汤玛斯派来的人给截了下来。

他如今不比往常，要是汤玛斯把他遣送回Z国，那可全都玩完了。其实，真的玩完他也不担心，只是玩完之前必须要知道铁银到底是怎么回事。

释雷明白汤玛斯知道他现在已经脱离了组织，可是，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他从Y国的途中截来M国，他想，他和M国最大的关系就是因为铁银，难道汤玛斯把他掳过来，就是因为铁银？释雷一惊，这么说来，铁银根本不在Y国，而是在M国？

还是说，铁银一直都是在为M国做事？想到这里，释雷一身冷汗，机器人就是不靠谱，这种高科技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轻易相信，谁知道M国狡猾的科学家们有没有对铁银的身体动过什么手脚？假如真的相信这是一架从头到脚都可以完全信任的机器人，结果带回国家，让他获得什么高级机密，那可太了不得了。

释雷越想越觉得后怕，也越想越觉得心寒，他是愚蠢到什么地步，才会把一台机器当成一个人，一个搭档，一个爱人。

正胡思乱想着，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汤玛斯得意的声音同时传来，“释雷先生，别来无恙！”

伴随着他的笑声，释雷抬起头，汤玛斯已经走到他面前，释雷盯着他，忽然一下呆住，视线径直落在汤玛斯身后缓缓出现的人影身上。

那个人同样睁着一双不怎么有神的眼睛，冷冷清清地望着他。

释雷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在看到那个身影一下变得扭曲，眼神凶狠至极，怒道，“你果然……”忽然又觉得不对，这只是一台机器，他的行动都是受别人控制的。

释雷忽然之间收住要喷发的怒火，眼神猛然变得冰冷，看着铁银的眼睛里，一开始的愤恨恼怒一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丝毫没有感情的凝视，仅仅一秒钟之后，转向汤玛斯。

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吕显宝兴奋地全身电流乱窜，他们分开其实没多久，可他分明觉得好几个世纪一样久。但看到释雷的眼神变化，吕显宝一下觉得有些东西可能随着那眼神一起，永远消失不见了。那眼神，明明什么内容都没有，可吕显宝却偏偏觉得像有千根万根的透明利剑，顺着他的视线，一根根狠狠扎进自己的心脏里。

释雷当做看不见吕显宝，朝汤玛斯冷笑道，“局长，不知道您把我抓来是为了什么？”

汤玛斯坐到办公椅上，脸上笑意盈盈，指着铁银问，“释雷先生可还认得这位？”

释雷顺着汤玛斯的手指，淡淡看着吕显宝，不咸不淡地说，“不是贵国和我国共同的研究成果么？时限要到了吧？局长还不派人把他送回Z国，就不怕Z国撤离所有资金支持吗？”

汤玛斯哈哈大笑，“释雷先生在Z国已经被通缉了，居然还这么忠心耿耿不忘国家，不愧是最出色最有素质的间谍，Z国这么放弃你，真是国家的损失。”

释雷冷笑，“您过奖了。”

“别这样，”汤玛斯说，“我一直很欣赏释雷先生的能力。释雷先生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合作？只是我们两个人的合作，和其他的无关，却不会要求你泄露Z国的秘密，怎么样？有兴趣没有？”

释雷收起笑容，问，“理由？条件？”

“哈哈，”汤玛斯又笑，“我对铁银相当感兴趣，可他是你的搭档，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改变铁银的。条件就是，我可以保证释雷先生的人身安全，全世界的范围之内。”

释雷不屑地看着他，“铁银的一半是Z国的，你有什么资格知道他的一切？而且，我不需要你保证我的安全。”

“释雷先生已经沦落成现在这幅样子，居然还这么傲气。”汤玛斯摇摇头，打开左手边的抽屉，忽然从里面拿出一把黑色的小手枪指着释雷的脑袋，笑着说，“我这一枪下去，释雷先生，你说，结果是什么？”

释雷盯着枪口没说话，吕显宝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多出来一把枪，他一下紧张起来，跟释雷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汤玛斯的手。

汤玛斯笑着，极缓慢地弯曲着食指，扳机慢慢被按下去，他一直看着释雷，等着他的反应。

在扳机被彻底按进去的前一秒，吕显宝忽然纵身一跳，跃到汤玛斯身前，去抢他手里的枪。

释雷事不关己一般地看着他俩，吕显宝慢慢靠近汤玛斯，忽然，释雷看到汤玛斯露出一个极诡异的笑容，释雷心惊不好，朝吕显宝大喊，“闪开！别靠近他！”

可根本来不及。释雷的声音还没喊出来，轰地一声，从墙壁里突然传出剧烈的声响，伴随着墙壁轰隆破出的大洞，一道白光射出来。

白光直接射中吕显宝的身体，滋溜一声，吕显宝的左臂直接被白光切断，掉了下来。

释雷和吕显宝一起震惊地看着墙壁的那边，从被炸开的洞里看过去，墙那边站着一个女人，还是个很漂亮火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