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夜半，宴席才散去。我见厅中人喝得里倒歪斜的，倒是挺有那么几分洒脱天真在里头的。阿晴没有喝太多，又或者是他酒量比较好，喝的不少却也没醉。

叫了仆从扶了喝多的人下去休息，没多的人要么还要再小聚拼酒，要么自行下去休息了。阿晴牵着略有些醉意的我，过去了我醒来时所处的房间。

进了屋子，阿晴便搂住我问道：“西梅，觉不觉得这房间很熟悉？”

我大略看看，似乎还真是的。“跟云州那个庄子一样？”我疑惑的问道。

他点点我的鼻子，“聪明！”

将我拉至床上，压在我身上道：“娘子，可要给为夫什么奖励么？”

我推推他，“哪有什么奖励，再说，我可没答应做你的娘子呢。”

“怎么？本教主话都说出去了，你难道想让我在属下面前失信么？”

“那你也没跟我提前说一声啊，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什么的。”

“准备？哎哟，我本来是要跟你说的啊，但是一直叫不醒你，我也没办法啊。”

“你什么时候叫我了啊？”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啊，我就拍拍你，你没醒，我就走了。”

“你……你这也叫叫我了？”

“怎么，难道还要我将你‘做’醒么？”

“你……你个满脑子淫虫的禽兽……唔……”

“小嘴真甜，来让相公我尝尝下面这张小嘴吧。”

“唔……啊恩……啊……”

第十九章

所以我之前说过，跟禽兽讲道理什么的，是完全行不通的。因为讲着讲着，你就会被讲到床上去，然后被吃干抹尽不留渣了。

我扶着腰，哀叹自己为什么会被抵押给这么一个随时随处都能发情的人。不过，还好没随处都做，否则自己还真的是活不了了。

“西梅，”丑八怪推门进屋，“你醒了？饿了么，我让人送来吃的了。”

讨厌的家伙！不过……“快点拿来，我要饿死了。昨晚上就没吃饱，还累的要死，早就饿了。”

“西梅累了？不会吧，不是一直是相公我在‘操劳’么，我看西梅挺享受的，怎么还会累呢？”

“你……你个猪，不要和我说话。去陪你那些男宠去吧，离我远点。”我赌气道。

男人略一皱眉，“男宠？西梅从哪里知道我还有男宠的，我可是对你一心一意啊，莫非你……在吃醋？”

“啊呸！谁会吃你这头猪的醋，去去去，离大爷我远点，大爷我可没时间跟你说话，我都要饿死了。”推开他，直奔桌子而去。

唔……拍拍圆滚滚的肚子，活过来了。“西梅，来，再喝些汤，这事固气补元的，对你身体好。”

“不要了，我好撑。”

“西梅，听话，喝吧。”男人锲而不舍。

“都说了不要了。”我，猛地一推，那碗汤竟被我一不小心推到了地上，霎时便生出一股蓝烟。

看丑八怪的面色十分难看，我不禁也有些心虚，毕竟人家是关心我，却被我这样对待，着实是太不应该了。

“对……对不起，阿晴，我不是故意的。我再重盛一碗喝了啊。”说着，便拿了另一个碗，自己去盛汤。

“住手！”殷晴怒喝一声，吓得我手一抖，碗与汤散落满桌。我忙抱住他，问他是不是同我生气了。

殷阿晴叹口气，抱住害怕的我，道：“西梅别怕，我不是跟你发脾气。既然吃饱了，我带你出去转转，好不好？”

我点头称好。殷阿晴戴上面具，吩咐外面候着的人进来将桌子收拾好，又招来一人，将那碗参汤端了，一起带走。

出了院子，没走几步，又进了一个十分朴素，但是摆满了簸箕的小院。进了屋，正见着若离在捣药。若离见我们进来，倒是也不意外，我想可能是内功一类的东西，我们刚一进院，他恐怕就知道了。

“今日怎么用空来啊，教主大人？”我为什么觉得若离在生气？

“若离，帮我给西梅把脉，还有看看这碗参汤。”我惊讶于殷阿晴竟然没有回嘴，反而显得有些焦急。

若离可能也感觉到事情有些严重，便直接抓起我的手道：“你可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的么？”我摇摇头。若离凝神一会儿，撩起我的衣袖，在距腋下不远的地方轻轻一按，登时疼得我冷汗就下来了。

若离皱眉道：“这是三寸丁，慢性毒药，脉象上虽看不出来，但是按压腋下三寸之处却会产生剧痛。这药要持续不断的下三次，才会产生效果，且三次之后，再无药可解。”

阿晴抱着我紧张道：“西梅怎样？”

若离看他这副模样，笑道：“放心吧，还有救。看来才下了两次，若是再来一次，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说完转身去柜子里翻腾了一会儿，拿出两个药瓶，将其中一个递给阿晴，让他喂我吃下两颗。

“阿晴，你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中毒。”

阿晴拉起衣袖，自己按压了一阵，冲若离摇摇头。若离沉思一阵，“看来，这毒是针对西梅一人而下的，该是咱们总坛的人才是。”

阿晴点点头，又让小厮将那碗参汤拿给若离看。若离凑近闻了闻，微微皱眉。又拿出一根银针来，插入汤中，拿出一看，银针变成蓝色。“此毒乃是烈性毒药，名唤‘白无常’，所中之人在半刻钟内即会毒发。毒发时身体发蓝，四肢僵硬，半个时辰内若是没有解药，则会全身腐烂而死。

看来你两个是没中这毒的，否则现在怕也该毒发了。这毒实在歹毒得很，连它的解药，都是剧毒。这碗参汤似乎是我开给西梅吃的，看来，要毒害之人只有西梅一人。”

阿晴点头，遣退小厮后，道：“若是咱们总坛之人，依你看，谁最有可能。”

“阿晴，说到这，我还想问你。你不是已经发了令将那些人遣走了么，怎么他们还在？”

阿晴道：“此事我是交给殷明办的，他一向办事妥帖，我想应该不会出错才是。”

若离大笑道：“阿晴，看你也不是那么蠢笨之人，怎的，连这都没看出来？”

阿晴不解，“看出什么？”

若离也不跟他解释，只问在一旁看他俩说话的我，“西梅可看出了什么？”

我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你是说殷总管喜欢阿晴的事？”

“哈哈哈……阿晴，看见没，西梅不过才来了两天，就已经看出来了，竟只有你才不知道么？”

阿晴语塞。若离接着道：“西梅觉得你与这里谁能有仇，又有谁会害你？”

“似乎我才来了两天吧，而且一般都是在睡觉的，该是不会得罪了谁，又不会跟谁结仇的吧。要说谁会害我，那就不知道了，毕竟，阿晴的魅力这么大，有个把个人想害我，怕是也不无可能吧。”

阿晴捏捏我的鼻子，“小妖精，还学会调侃你相公我了，恩？”

“若离，你怎么看这事？”戏弄过了我，阿晴搂紧我问向若离。

“你们两个，少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当心闪瞎了我的眼，没人给你们解毒疗伤。”瞪视我俩一眼，见我俩不为所动，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

“若是依我的想法，怕下毒的不止一人。”

听他如此说，阿晴道：“何解？”

“你看，‘三寸丁’虽歹毒，不能一次下完，但是却无味无色，易杀人于无形，而且，怕是西梅脾气渐至暴躁之时，你只会以为他恃宠而骄，大概不会认为他是中毒了。一旦你远离了他，西梅再七窍流血而亡，恐怕连你都不会知道西梅中毒之事。

而‘白无常’却是狠戾之毒，中此毒者，该是立刻会被发现的。此毒一下，便是再无回头路，也容易暴露自己。如此说来，一个下毒谨慎，一个下毒鲁莽，看来该不是一个人所下。”

阿晴点头道：“你的话很有道理，依你看，这的人谁有可能下毒？”

“这我可就不敢说了，不过，倒也不是全无线索。‘白无常’不是那么好得的毒药，且价格昂贵，下这药的人就没想着让人能够活着。看来下这药的人必是有些家世，又有些人脉的。

那‘三寸丁’更是难得，在咱们这总坛内，怕是只有我能有。不过，这条线倒是好摸，你可还记得几年前，有位七公子么？”

“记得，不过，他好像是死了好久了吧？”

“正是。那时，我怀疑，他所中之毒就是‘三寸丁’。只是那时咱们的精力有限，不过一个男宠，我见你也不甚在意，便也没深究。不过，你可知，有谁向我要过这毒药么？”

阿晴摇头。若离道：“正是殷明。”

“是他？”殷阿晴似乎不很相信。

“没错，正是他。总坛中，我只给过他‘三寸丁’。不过，倒也不排除其他人在别处买过。但是，以他对你的感情，见你如此重视西梅，而给西梅下毒，怕是极有可能的。”

“没想到竟是他。”阿晴自语。“此事先不要声张，若离你好好查查这事，务必要有证据，莫要冤枉了他。还有，”阿晴看看我，“有没有什么预防措施，毕竟，此人怕是会再给西梅下此药的。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万一再下些别的药，我该怎样预防？”

若离笑道：“算你有些良心，还惦记着西梅。我不是给你两瓶药么，蓝色瓶子里的是避毒药，每日服用一粒即可，大部分毒都是可以预防的。另外，你每次吃饭喝水时都要用银针试毒，只要银针微有变色，东西便送到我这里来。

虽然银针未必能试出所有毒药，但是大部分还是没有问题的。我再给你一瓶药液，你将银针先沾了它再去试毒，事半功倍。”

“好，那你随我先去居室，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说完，阿晴便拉着我回去了居室。

回去时，正看到那个殷总管在，据说是有些事情要让阿晴拿主意。阿晴与若离对视一眼，将我交到若离手中，他便将殷总管带了出去。

若离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儿，可能是觉得安全了，才让我进去。虽然我一直没表现出来什么，其实内心中还是害怕的，毕竟这又算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继上次在武林大会上中过毒之后，我发现，自己是不是就是个易于招人下毒的体制啊，为什么我总是中毒。

虽然也被解毒了，但是谁知道毒素会不会有沉积啊。而且，这么多毒药加解药什么的，在身体里作用来作用去的，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啊。我为什么要在这，既然殷晴喜欢我，就该跟我走才是，我凭什么要迁就他啊。

大爷我，不干了！

第二十章

“我要回云香院。”待殷阿晴回来，我就同他提出了这件事。

“回去干嘛？你已经是我的了，没有必要回去。”殷阿晴皱眉道。

“我想回去，我不喜欢这。我讨厌江湖人。”

“那你就喜欢那里了么？”殷晴哼道，“那里有什么好，不过是个卖身的地方。我好歹一教之主，还养不起你了？我这总坛，还装不下你了不成？”

“我在云香院有什么不好，最起码的，不会有人下毒害我。在你这里，什么时候被弄死了我都不知道。”

“我不是已经在调查了么，我会抓到害你的人的。”

“害我的人？害我的人不就是你么！”

“我这么喜欢你，遣散所有男宠，向教中所有人表明你的身份。我怎么会害你！你就那么想回去？回到那个肮脏低贱的地方，做千人骑万人操的小倌？”

“你……”我气得直发抖，我并不知道原来殷晴是如此瞧不上我的身份。纵使，我再改变，他如何的提高我的身份，我做过什么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不是他不想我就是干净的。

我为什么要觉得我自己不干净，我不多就是做小倌罢了。我出卖自己的肉体，又没杀人放火，于人于己无碍。我比那些只知道伤害别人的人不知道强上几分。

“站住！你干什么去？”

“哼！”我不答话，只自顾自的向门外走去。

“来人！”殷晴的话音刚落，便见那日守着我的两个大汉将我堵在了门外。“将西梅公子关进水牢，让他冷静冷静。另外，没有我的指令，谁也不能见他。”

“不！殷晴，你不能这样对我……殷晴！殷晴……”不理会我的挣扎与叫喊，两人架着我就走，殷晴也仿佛没听见我的声音一般，背对着我，不再说话。

殷晴果然不愧是魔教教主，果然是有一颗铁石心肠在的。我原本想着，即使真的惹恼了他，恐怕他不过就是将我继续关在房中再继续找人看着自己罢了，哪知道这人竟将自己真的关进了水牢。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殷晴的这个门派要被叫做魔教了，想想看，正常的门派最多有个普通牢房就不错了。殷晴这里，竟然有这么大个水牢。

我被锁链绑住了手脚，沉在水中，只余下半截身子露在水上。在身下的身子，时不时的被什么东西撞一下，我怀疑，是老鼠一类的。不知道水里有没有水蛭或者水蛇一类。

我很害怕，这里没有人，什么人都没有。天色渐晚，空旷而昏暗的牢房中，时而会传出一两声的喊叫，但是很快也没了。我一个人在这牢中，黑暗使得其他感官异常敏锐，我能听到牢房外有时会有脚步走过，但是很快也会消失。

我能感到水下的身体，渐渐有些发胀。不时被轻微触碰，让我更觉毛骨悚然。我咬牙挺住，我不想让殷晴看不起我，我不知道，我很讨厌这样。

我觉得思绪开始有些混乱，我还记得自己刚到云香院的时候。确切的说，是我自有记忆起，我便一直是在云香院的。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满身是伤，更是没人知道。

那时，我为什么会受伤呢，我究竟是有着怎样的身世，为什么，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不过，也不是毫无记忆的，我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些片段在我头脑中不断盘旋，才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是，我到了这里后，似乎发生过什么，只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不是那种一想起就会头痛的感觉，而是，真的只是一片空白。

昏暗的水牢，时而传来的鞭打喊叫声，迟疑而又不时出现的脚步声，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会在我身旁出现。那个男人，我为什么要招惹。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我。

思绪开始纷乱，意志在动摇，身体在逐渐升温，我……我很害怕。丑八怪，你在哪里？我要见你，我好想见你。丑八怪，快点来接我。丑八怪……

我踩在云端，身体不断随着云彩起伏，阳光洒在身上，如此温暖。温热的水流在喉间流淌，阵阵热流直达四肢百骸。身体很温暖，感觉很舒适，似乎，我该是在水牢中吧，水牢中的水，也会如此温暖么？

“阿晴……”

“西梅，我在这呢。你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