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拯救你,我的哥哥+番外——白六
白六  发于:2014年0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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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利在恶意的冲撞下飞了出去,撞断了盘山公路的护栏,消失在悬崖边。

******

冷云舒没有料到再次见到他是在医院里。

重症监护室里静静躺着的男人整个头部都被绷带包裹,身上插满了透明的管子。虽然心电图规律波动,却也让冷云舒红了眼眶。

“他没事。”穿着白大褂的郑明深面有疲色,低声的安抚很是温和,“命保住了,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他的车上有卫星定位仪,容镇说,找他的时候连直升机都动用了,弄出很大的阵仗。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车挂在峭壁的一棵巨树上,受了很大的冲撞,他满身是血,昏迷在里面。车门从外面打不开,直升机降下去砸破车窗把他救了出来,第一时间送到了我这里,非常及时,没有危及生命。”郑明深顿了顿,长舒一口气。这些是容镇转述给他的,他觉得有必要让冷云舒知道。

冷云舒攥紧了拳,声音有些颤抖,“……做过全身检查了吗?他一切都没问题吗?”

郑明深一顿,没有如他所预料地点头,而是垂首沉默了。

“他……哪里出了问题?”冷云舒战栗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牙关咬紧,仓皇地看向郑明深,“他没事……他没事对不对?他不可能有事!”

郑明深哑然良久,低声开口,“……他没事,只是眼睛……”

“眼睛?”冷云舒瞠大双眼,呼吸哽住。

“……眼睛看不见了。右眼只是因为淤血,调养一段时间会慢慢复明。左眼眼角膜损坏……如果没有合适的角膜捐赠,就不会再复明。”

冷云舒如遭雷殛。他无法想象那个强硬而决断的男人会瞎了一只眼睛,变成残疾人……

“角膜移植是现在最常见的移植手术,以他的身份要弄到新鲜的角膜也很轻松,只是……”郑明深欲言又止,表情有些为难。

冷云舒怔怔看着郑明深,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郑明深无奈地说了下去,“只是他体质特殊,天生排异,无论是血液还是身体器官,都有极其强烈的排异反应,从小就是这样。虽然角膜上没有血管,排异几率较小,但强行移植也许会有风险。他身上有很沉重的担子,这个风险我们谁都无法承担,所以是否接受移植还是要等他醒来自己决定。”

冷云舒依然怔怔地看着郑明深,一动不动。

郑明深喟叹一声,目光在冷云舒脸上稍稍停留,转身离开了病房。

冷云舒纹丝不动地站着,四肢僵直,神情迷茫。

第九章

容镇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点了根烟。

这回搜救,他动用了危急时刻的武装。他没想到这东西会用在冷云起身上。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没料到冷云起会出这种纰漏。要比玩心眼,冷云起一点不差,两个人都是从小被暗算到大,要说中招,这还是头一回。

这回的事不简单,对方必然有备而来,事先查清了冷云起最近的状况和出行路线,抓住了软肋。

容镇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面无表情地整了整衣领,起身走出自家客厅。

******

冷云舒静静坐在医院走廊里,除了坐姿委顿、目光黯淡之外看不出什么异常。潜意识还没有接受哥哥即将失明的事实,大脑却已经先一步开始运转思考。

他知道有些人天生体质排异,但如果有血缘关系,发生排异的几率就会小很多,所以……

容镇在走廊尽头远远看着金发的少年,心底五味杂陈。冷云起出事,那个男孩恐怕会比冷云起自己还着急恐慌。而他现在却只坐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不知道他心里有多煎熬。

容镇对这孩子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不会说谎。自己在商场摸爬滚打近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这期间绝大部分都是靠自己的能耐,很少借家族的力。几年磨砺,看人这点本事他自认还有。尤其这个绿眼睛的孩子,他不会看走眼。所以,为了这个孩子他特地去找了冷云起,甚至还和他翻了脸。因为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能找到一个这么真诚的人和一份这么干净纯粹的眷恋,实在是太难得了。

容镇站了一会,叹了口气,慢慢向他走了过去。冷云舒直到看见眼前的地上出现了一双鞋才发现他的存在。

冷云舒深深颔首,声音有些低哑,“谢谢。”

容镇知道他在谢什么,笑拍了拍他的头顶,“他是你哥哥,也是我兄弟,谢什么。”

冷云舒似乎很疲惫,由着他拍了几下,不再言语。

容镇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郑明深已经把他的情况告诉我了。就算他体质排异也没关系,我会安排人找合适的眼角膜,不管是活人死人,只要有匹配的会第一时间取下送来。世界这么大,一定能找到,你不要担心。”

冷云舒没说话。他不怀疑容镇有这个能力,但找不找得到还是未知,而且冷云起等不了,拖得时间越长造成的麻烦就越多,他不想让哥哥受苦。

他有自己的打算。

容镇看他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头,“郑明深说他别的地方没伤着,很快就会醒。他不喜欢在医院呆着,醒了一定会要求出院,他在市郊有一处专门修养的宅子,估计会到那去养病。守在那的管家认识我,要不我带你去看看环境?”

冷云舒终于聚焦视线看向了他,绿眸里燃起小小的光芒,“可以吗?我怕哥哥会不高兴。”

“我不认为会有人比你对他更用心。”容镇笑了,连命都愿意任他处置,还有什么不能付出?

冷云舒终于有了笑容,用力点了点头,“恩,我愿意照顾哥哥。可是我怕现在去会错过他醒来……”

“没这么快醒,而且我们也不会去太久。如果他醒了,郑明深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立刻带你回来。”容镇已经起身对他伸出了手。

冷云舒略一踌躇。现在去应该是最好的,不然等哥哥醒了自己可能会抽不开身。于是便想起身,却发现太久没有动弹,双腿已经麻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借容镇的手站了起来。容镇五指一合,把掌心柔软的手牢牢握住。

冷云舒一怔,不自在地看向容镇,想抽回手,“……容先生?”

“没关系。”容镇扯开满不在意的笑容,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容先生……”冷云舒发现四周人的目光都往这边投来,窘迫地停住脚步,强行把手抽出来藏到了身后,“那个……容先生,我走在你后面就好。”两个男人大庭广众牵着手的感觉实在很奇怪,而且这个人还不是哥哥。

容镇歪了歪头,无所谓地一笑,也不坚持,自顾自把手插进兜里,率先走了出去。

******

冷家在市郊的疗养宅很大。容镇边带他进去边告诉他,“这地方是冷老爷子早些年置办的,不过真没想到这回会用来养伤。”

冷云舒点了点头。自己对冷家的情况始终不甚了解,连外人都比不上。他四处张望着,装潢简约大气,旋转式楼梯比主宅多了几分现代感,黑色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

“真是财大气粗。”冷云舒小小地感慨了一声。

“这里不算富丽堂皇,如果不是冷云起不喜欢铺张花哨,会比这还夸张。”容镇走路的姿势痞气十足,晃着晃着就晃上了二楼,回头对冷云舒笑道。

二楼的走廊与住宅如出一辙,幽深狭长,灯光昏暗,墙上地上都铺着暗色的毛毯,沉稳霸气,看得出冷云起中意这种风格。

“这种装潢虽然不光盈满室,但是让人安心。”容镇走在地毯上,脚步没一点声音。走廊两侧房间很多,竟然给冷云舒一种身处宾馆的错觉。

“别的房间我不是很熟,不过保健室、音像室和琴房倒常常去。”容镇随意地和冷云舒闲聊,虽然对方始终没有开口回应。

“这里有琴房?”绿色的瞳孔闻言,倏然一亮,“我很久没有弹钢琴了,因为四处奔波,有没有固定的住所……小时候哥哥教的,我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容镇闻言笑了笑,快走几步推开一扇房门,向冷云舒做出“请”的手势,“来。”

冷云舒惊喜地看他一眼,走了过去。

琴房大而空旷,宽敞明亮,只在墙角摆了一张长沙发和一张茶几,钢琴和琴凳在落地窗边。时近傍晚,明亮温柔的余晖打在钢琴上。

冷云舒的表情像小孩子看见糖果一样欣喜,快走几步,迫不及待地抚上琴盖。

“试试吧。”容镇痞痞的神情柔和下来,眼前这个金发碧眼却有一半东方血统的大男孩站在钢琴旁边微笑,契合得仿佛天生为钢琴而生,说不出的完美。

冷云舒碧绿的眼睛笑成一弯月亮,点点头坐了下来,“恩!”

触碰到黑白键,冷云舒深深呼吸,虽然有点紧张,但很快开始了演奏。起初还会偶尔按错键走音,逐渐整个人沉浸到了曲子中,音乐流畅自然。帕海贝尔的D大调在白皙修长的十指下轻盈蹦跳,曲声如同他本人一样清澈纯净。

容镇倚在门口,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金晃晃的余晖照在陶醉的金发少年身上,平和而温柔的美丽让他有刹那的屏息。

冷云起……如果你拒绝接受上帝的馈赠,那就请把他让与我,好吗?

第十章

冷云起醒来的时候,病房里空空荡荡。

他觉得全身酸痛,四肢冰凉。不过可以活动,身体各部分都没有失去运动机能。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眼前一片漆黑,包了类似纱布的东西。

心底蓦然一凉。冷云起抬手,揭开了眼睛上的纱布,张开双眼,手在眼前晃了晃。

眼前一片漆黑。

天黑了没有开灯?拉了窗帘?还是?

眼前的黑非常均匀,连一点轮廓都看不到。他睁着眼适应了很长时间,纹丝不动地躺了约莫有十分钟。

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是瞎了。

******

冷云舒蹑手蹑脚地推门走进重症监护室,掩上门在床边坐了下来。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原来是哥哥眼睛上的纱布被拆开了放在一边。

冷云舒一喜,看床上的人闭着眼,面无表情地躺着,似乎还没有清醒,于是试探着唤了一声,“哥哥?”

冷云起没应,纹丝未动。

冷云舒觉得奇怪,按了医护铃,郑明深立刻赶到。只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就让冷云舒先出去一下。冷云舒担心出了什么事情,郑明深笑说没事,冷云舒只好退出去。

郑明深向病床走了过去。床上的人依然没动,郑明深却开了口,“醒得这么快,你的身体素质非常好。”

冷云起没有睁开眼睛,声嗓沉郁,如同冰粒子一样没有温度,“我的眼睛是什么情况?”

“右眼因为淤血暂时性失明,左眼角膜损伤。”郑明深早料到他会问,答得十分平静,“你的情况你清楚,是否移植角膜由你自己决定。”

冷云起没有回应。他知道自己天生排异,郑明远说过,他的身体不能随意移植任何器官,如果发生排异,后果可大可小,不能预料。

他身上担子很沉,他清楚自己不能出任何一点问题。

病房里寂静了很久,冷云起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回复平板,“右眼多久会复明?”

“好好治疗,一个月左右。”郑明深答道。

“尽快让右眼复视,在找到完全契合的眼角膜之前不要进行移植。”冷云起面无表情,说得极为流畅,没有一丝犹豫。

郑明深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他看不见,就说了声“是”。他就是这样,果断坚决,无情且利落,没有人能窥探他内心的沉重与孤寂。

“明天我会去市郊的疗养宅,你在那继续治疗。”冷云起继续道。

郑明深应了一声。那里医疗设备齐全又方便处理公务,而且适合静养,他没有异议。

冷云起不再出声,郑明深看他一眼,回身走了出去。冷云舒看郑明深出来正要上前,却见对方对自己一笑,快步走开了。冷云舒一怔,急忙走进病房。

“哥哥?”

他轻唤一声,向病床走了过去。看见冷云起微微皱起了眉毛,知道他醒了,终于舒心地扬起笑来,“哥哥!”

冷云起不语。

“哥哥,我刚刚跟容先生去了市郊的疗养宅。你什么时候过去?我回主宅帮你收拾东西。都要带什么?”冷云舒不在意他的漠然,语气真诚,听得出是真的高兴。

冷云起似乎不想回应,却低声开了口,“管好自己就行,明天就去,不用你动手,会有仆人收拾。”

冷云舒讶异于自己竟然没有被冷冷拒绝,一怔,尔后立即雀跃地大声回答。

“嗯!”

******

第二天傍晚,冷云起已经能慢慢走动。一路去疗养宅都是冷云舒前后照顾着,冷云起没表态,但至少没有拒绝,让冷云舒很是雀跃,连随行的郑明深也被他的笑容感染。

需要的一切已经准备好,冷云舒要住在哥哥隔壁房间时对方也没有拒绝。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不过这样的转变已经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当晚,冷云舒执意亲自下厨,利落娴熟的动作让厨子也插不上手。郑明深有些讶异地把药膳清单给他,站在一边看他忙活。

“你会做饭?”郑明深看了一会,忍不住开口问道。

冷云舒挽着衬衫的袖子,笑得腼腆,“恩,在外头流浪那几年学了很多东西,而且一直以来自食其力,什么都不会的话会很麻烦。”

郑明深点头表示理解。沉默了一会,冷云舒已经把食材处理妥当准备起锅,郑明深突然轻声问:“你和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冷云舒动作一滞,再动的时候似乎缓慢了点,低着头沉默片刻,缓缓扬起一个安静的笑容。

“……那个时候我很小,而且很懦弱,什么都不会。哥哥不嫌我烦,只要是我的事情,样样都要亲历亲为。哥哥常常抱着我,我爱哭,他就逗我笑。虽然他不会逗人,一般都很笨拙,但是总能把我逗笑……虽然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不多,不过有一个念头很清楚……只要和哥哥在一起,什么都是好的。”冷云舒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稍稍转过身,用袖口偷偷擦眼睛。

“真难以想象冷云起那时候的样子。”郑明深若有所思,似乎在回忆,“从我第一面见到他开始,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冷云舒转回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对了,一年前我在金三角遇到了一个人,说他叫郑明远,他说如果我要回国,看见你的时候就帮他转达,说他很想你。”说完,冷云舒弯腰端端正正地鞠了一躬,“听别人说是因为我和哥哥的缘故让你们兄弟没法团圆……对不起了。”

郑明深一愣,立即伸手去扶他。听了他的话只是默然,好半晌才闷闷地说了一句,“是他的关系……不怪你和你哥哥。”

说完,转身走出了厨房。

冷云舒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加紧手里的动作。

比起郑家兄弟,他和哥哥能朝夕相对,哪怕毫无感情,也已经是上帝的恩赐了啊。

第十一章

冷云起坐在卧室的软椅上,眼前一片漆黑。凌晨的大宅寂静得毫无人气,所能入耳的只有钟表运作的细微滴答。这样浓浊且无声的黑暗让人如同困兽一般几乎想要拍案而起,而容色冷峻的男人只是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面色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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