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陈曨的心理素质，从入行以来，算是受到了足够时间的磨砺，只是对自己高要求做成的压力，始终无法彻底消除，夜里焦躁难眠时，他就会索求莱斯的安慰，一场激烈的性爱可以消磨多馀思绪，之后也就能满足的在莱斯的怀抱下入睡。

莱斯夜半放轻脚步，到桌前打开笔电工作，因为时差关系他得迁就香港那边的办公时间。史莱哲和露丝传来源源不绝的电邮文件，莱斯就着桌灯仔细阅览，到全部回覆完毕，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Steve像个无害的孩子，在隆成一团的被窝里显得格外瘦小，其实他在东方人的体格里算不上纤细，但就是有种弱不禁风的错觉，或许是因为那张脸。

他现在已经不太常想起祖利亚娜的事，那是逐渐封尘的往事，只有最尾段的痛心留下来。他太了解这个行业，既然现在已经站到这个位置，就更不会让喜欢的人去委曲自己。

德雷克第二天早上醒来，碰着Steve在厨房喝牛奶，他有些欣喜走过来，说，“早啊，身体没事了？”

陈曨感到莫名奇妙，“甚么没事？”

“就昨天……你又喝醉酒。”德雷克凑上前，越看，越觉得Steve真是个美人，心里有些痒痒作动，“本来想抱你上房的，不过后来你经纪人接手了……”

“嗯，我记得。”陈曨把牛奶一饮而尽，然后杯子送到水盘里冲水。

“啊、那、Steve……”德雷克看着他的背影，瞬间才意识到这是他们难得的二人独处，正好可以探问些私密的话题，“你和你的经纪人……感情很好哦？”

Steve抬头看向德雷克，这还是二人头一次正眼对视，德雷克只觉得心脏强烈跳了一下。外间对Steve的印象，一直是个带着淡冷表情，对世事莫不在乎的少年，如今被对方这般凝视，就像是壁柜里的瓷娃娃活过来，一双玻璃眼珠笔直地回望着你，德雷克呆立原地，有些被看透的腼腆。

“莱斯是我最重要的人，”陈曨轻声说，“我很爱他。”

德雷克听到的一刻并没有感到惊讶，该说他本来就隐约有点预感，不过没有掀破纱帘，始终觉着有微渺的机会存在。而现在Steve坦白说开来，他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吗……”德雷克笑了开来，“我看他对你也满好的，就有想过你们不单纯是经纪人和模特儿的关系。”

“嗯。”陈曨点头算是肯定，他不擅言辞，也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说自己和莱斯的事，但他们至少是在一起的没错。

“祝福你们。”德雷克把手环在他的肩上，感慨地说，“要长长久久。”

“你放弃我了？”陈曨看着他，问。

“原来你知道我在追求你哦！”德雷克瞪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是迟钝。”

“不能回应，所以装不知道比较好。”把话摊开来讲，倒是比之前要自然多了，陈曨突然有种感觉，也许和德雷克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我要告诉别人，Steve其实是小恶魔。”

“嗯，我是。”

二人对视一会，心有所感的笑了。末了德雷克又紧紧抱了他一下，然后叹息说他失恋要回房疗伤，陈曨看着他大条条的走回房，倒是心情放轻了，他很久没结交过朋友，德雷克看来是个不错的人选。

第37章

Ferccino的雪山特辑大功告成，陈曨和莱斯却无缘出席盛大的庆功宴。他们赶到美国去参加NX的年度晚会，露丝与史莱哲在此久侯多时。作为合并的子公司，Kovac高层有义务与NX母公司的人员拜侯一番，陈曨在此作用不大，倒变成他陪伴莱斯工作。

“刘冥也来了，如果你等得无聊，可以先去舞厅。”莱斯换了簇新的燕尾服，准备与美国模特儿界的人物应酬一番，作为副总裁的他相信大半夜也脱不得身，便事先跟陈曨交代一声。

“没问题。”陈曨站在他身边，虽没有那么正式，但一身衣着也是经过造型师精心安排的。

露丝穿着连身长礼服裙款款而至，看到他们二人，笑得正灿烂，“唉啊，你们终于到了，我们可等得有够久。”

“史莱哲呢？”

“他在和爹地打招呼。”露丝笑语嫣然，很自动的挽住莱斯的臂膀，在颊上一吻，“瑞士好玩吗？”

“我只看到上天下地的雪，和电邮。”莱斯道。

“你是副总，许多事需要过目的。”露丝笑了笑，然后转向陈曨，“Steve，今天打扮得很好看。”

“谢谢。”陈曨到现在还不太晓得如何与这位女性相处，仅仅腼腆地站在原地，“露丝你也很好看。”

“真的吗？希望你不是单纯应酬我吧？”露丝调侃般道，然后看向莱斯，“是时候工作了，准备好了吗？”

“我一直都在工作。”莱斯淡道，“Steve，我先去和人打招呼。”

“你去吧，我在这里。”

露丝的强势气场，在头一次见面时就感受到了。陈曨知道这金发美女的真命天子是老板，而莱斯不过就是感情要好的青梅竹马。然，也许是知道他和莱斯的关系，重新回到Kovac的时候，就感受到露丝那夹枪带棍的态度，也不能说有直勾勾的恶意成分，但露丝似乎一直在观察他、研究他，其中夹杂有公私因素。

陈曨的脸，在圈子里早不算生份，就是这般静静地站在墙角，来搭讪的人还是络绎有之。成名模特儿通常都会逐渐跳出事务所框框，也有不经经纪人之手而来的工作邀约，陈曨收了挺多名片，但无心经营的他，还是打算全转交莱斯就好。

因为莱斯也真的打招呼打太久，两三杯果汁下肚后，陈曨就转到舞厅那边去。刘冥在公众场合总是醒目好找，被众星拱月的围坐在酒台边，打扮得风姿倜傥的模样。

“嗨。”刘冥遥遥的见到熟人，很是高兴的挥手，“Steve，多久不见了！快来坐！”

“有几个月吧？”陈曨笑着走到他身边，被刘冥拉到沙发上肩并肩的坐下，“工作忙吗？”

“都差不多。”刘冥仔细的端详他一会，然后环着他的肩，很亲腻地拍了拍，“气息不错。我听潼说了香港的事，还挺想飞来看看你的，没想到你比之前还精神了。”

“有吗？……我没特别留意…”陈曨很少照镜子，该说外观的事情，都交由造型师、化妆师和莱斯去操心，所以他也没刻意留心。但要说精神气，那该是和莱斯一起的缘故，他们之间那么点变化，其实是最好的疗药，他现在都不太担心失眠和压力，因为不管何时何地，莱斯总是会替他分担的。

刘冥压低声音，在陈曨耳边低语，“今早刚听潼说，安东尼认输了，他的律师提出想要庭外和解。”

“咦？”陈曨微怔，安东尼那些事，彷佛已经是完结了的恶梦，他几乎已经抛到脑后，“是啊？”

“他愿意道歉与赔偿。”刘冥说着，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你说一个亿如何？难得他肯让步，可得狠狠敲他一笔。”

“你们……”陈曨摇头苦笑，“潼来决定就好了，这官司的律师费，他也付了不少，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安东尼的钱。”

“小孩子。”刘冥揉了揉他的头发，“谁稀罕他钱呢，反正就是要出口恶气罢了。”

“我和他很难算是谁对谁错。”客观而论，本来他就是用性去换安东尼的支持，安东尼一路上帮了他很多，可说今天的Steve，有一半都是安东尼造就的，所以就算后来变成怎么样，那也是他应付的回报。

“我不和你讨论这个。”刘冥显然从叶潼那里听了不少，不甚赞同的摆手，“说起来，你的经纪人呢？”

“莱斯去应酬了。”

“我听叶潼说，他对你很好？”刘冥饶有兴味的问，“所以呢，和莱斯怎么样？”

“甚么怎么样？”陈曨眨眨眼，反问。

“进展啊！”刘冥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的表情，“你回Kovac，不就是为了他？”

陈曨沉默了一会，才说，“嗯。”

“你们在一起了？”

“潼不是都告诉你了？”

“那是他猜测，我想听你亲口承认。”刘冥侧过头，郑重地询问，“他对你好不好？”

“……很好。”陈曨颔首，“我想我不会再遇到更好的人了。”

“那就好。”对刘冥和叶潼来说，陈曨始终是个小一轮的『弟弟』，很投缘、也很疼爱，所以更希望他可以得到幸福，“年末时我工作不太忙，一起到潼那边去过圣诞吧？”

“我问问莱斯工作安排。”

“说起来，我有事得找他呢。”刘冥突然坐正身子，道，“有个模特儿新人选拔赛，评判团的推荐名单上有你在，就想问一下你有否兴趣。”

“我？”陈曨微愕，“评判？”

“就是那个、你以前得奖的。”刘冥笑吟吟的看向他，“以成功的前辈身分坐着，不是很好吗？”

“我觉得自己还不够格去评选别人。”陈曨迟疑地道，“我自己到现在，也还是不上不下的……”

“我倒不这么觉得，潼看得起你，就已经是一个肯定。行内谁不晓得他是出了名的眼角高呢？”刘冥翻个身，侧头去看陈曨的表情，“而且，我对你的期望也很大。”

陈曨与他对看一会，末了低下头，“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我现在不就在邀你了？”

“那好，我试着做。”陈曨点点头，“待会找莱斯谈时间。”

一个模特儿，从入行、奋斗，可有多少个清楚的分水岭，刻画自己到目前为止的成绩？

陈曨的这条路，算不上好走，每踏一步也是颤颤巍巍的，毕竟这个职业、就像是通往云端的独木桥，稍有不慎就会下坠，途中莫名奇妙消失的小星尘，不知凡几。

因此，就算到了现在，他依然不敢放轻松，每一份工作都是得来不易，也影响着他在别人眼里的形象，他不敢说自己表现得比谁好，就只是稳稳实实地做好自己本份而已。

饶是如此，也是渐渐感觉到自己走到一个不同的界别。身边合作的模特儿素质越来越高，工作上也获得比之前更好的待遇，他也逐渐认识到一些好朋友，受叶潼和刘冥提携，是他毕生最幸运的事。

莱斯听了刘冥这个提议，竟是不住点头，“那我把未确认的工作先推掉，让这比赛做优先。”

“你也觉得我应该去？”陈曨问。

“这是个殊荣，那比赛…不论赛果怎样，但在业界确实有份量，能被邀作评判，也间接承认了你的位置。”

“安东尼今年没在评审团了。”

“但也总有其他人左右赛果，安东尼不过是那些人的其中一个罢了。”

“嗯、说的是……”

莱斯拍了拍陈曨的肩，说，“这是难得的机会，模特儿很容易接到工作，但被邀当评判却是难有的。”

“明白。”

陈曨绝对服从经纪人的话，因为莱斯每一个建议准是为他好的。透过刘冥牵线，与那边的筹办单位初步应诺，如此就静待年末的到来。评判只要遴选、初选、总选时参与就好，其他准备功夫都不需要。

“然后刘冥也说……圣诞时候一起到叶潼德国的家去庆祝，可以吗？”

“平安夜么？”莱斯拿着电子手帐，有条不紊地查看日程，“那天有一家品牌找我谈过，可因为价码较高，现在还未答覆。”

“因为节日吗？”

“嗯，行规是这样。”莱斯点头。

“那再看看好了。”陈曨知道叶潼是会把假日的工作都推掉，以便和那位德国情人相聚的，但他自问还没敢推过任何一份工作，为了休息而拒接会让他感到内疚。

莱斯看着陈曨一本认真的表情，忽然有些欲语还休，可看对方依然坚持那般工作狂的态度，话在喉头又没有说出来，他对模特儿的敬业认真是抱持欣赏的，但总忧心陈曨是否又对自己苛求了。

从美国飞回香港，陈曨有短短一星期的小休，莱斯却是马不停蹄的回公司去报到。陈曨便趁着这个小空档买房，地产经纪带他看了港岛半山的一些小别墅，没有安东尼那种的奢华宏伟，但陈曨用他当模特儿以来的积蓄买了小小一所，光是厘印和律师费就把他榨光了小半，香港的房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贵。

没让莱斯知道，他就暗中找了设计师来重新装潢这个房间，七天里自得其乐彷佛经营着甚么秘密事业。陈曨很喜欢瑞士雪山那种木屋风格，便让设计师参照着来办。

他付出了资金又签了合同，然后又再次重返职场。莱斯看他过了休假好像精神极好，也暗暗奇怪是有甚么好事，但陈曨要守口如瓶的事，是怎么也撬不开的，所以莱斯后来也不问了，就只是默默地观察着他。

陈曨把自己的公寓退租，一点一点将个人物品移到莱斯那里，他们都很习惯融入彼此生活，也许经纪人与模特儿的理性关系占比重较大，但那种强烈的牵绊却似乎远超于爱情，陈曨对现况很满足，他和莱斯是真正的只属于彼此，一对一的关系。

第38章

陈曨日子还是一样忙碌，绕着地球飞过好几周，工作应接不暇。而Kovac在美国母公司的支持下，也是发展成形了，身为副总裁的莱斯逐渐变得忙碌，尽管还是紧跟着陈曨飞，但有要紧事时还是必须临时抽身离开。他是忙碌惯了的人，维持经纪人的身分又是出于自身意愿，自己倒没觉出甚么，倒是陈曨一心向着莱斯，见他有时刻意飞来飞去，不过是接送自己或者随行在旁，相处时也是电脑不离手的，便先看不过去了。

“这次我自己飞罗马就可以了，你不用管我。”听着莱斯念接下来两星期的行程，陈曨先斩后奏般说。

莱斯微愕的抬头，见陈曨是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便疑惑地问，“你有私事？”

“没有。”陈曨摇头，“但过几天你又要去美国吧，直飞就好，不需要特意飞去罗马陪我。”

“Steve，这是我经纪人的职份。”

“我不想让你劳累。”陈曨俯前，拉了他西装的襟口整齐平叠，“看，这西装之前穿起来刚好的、现在都宽了……你自己没察觉吗？。”

“我不累。”莱斯抿着唇，顺势把陈曨拉进怀里，就像抱着一朵娇贵的玫瑰，温柔地抚摸他的花瓣，“刚入行时、或者还会觉出累来，但现在真的是习惯了。”

“你常说我不管理好自己，但最近你根本自顾不暇。”陈曨头抵在他肩处，低声说，“Ken那事情怎样？”

“快谈完了，史莱哲留了他几次也不成，现在正在议价。”

“不用烦到你就好。”陈曨对于公司里任何人事调动也不上心，Ken 跳槽的事也是近来闹大才知道。本来模特儿有所成长、另攀高枝是常有的事，不过这次的交接处理得不算顺理。Ken想要把Kovac已签下来的工作都推掉、马上跳槽，如此可为难了，违约涉及的法律程序和赔偿都是很可观的。莱斯一边找律师讨论细节、一边与史莱哲讨论处理手段，看在陈曨眼里是疲于奔命，所以陈曨就不由多关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