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地上根本写不出字，他却仍是把头靠向了那块地方，露出满足而又幸福的笑容。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没有了知觉。

再醒来时，莫祁胤发现有人在替自己擦拭着脸上的伤口。

“程瑾！”莫祁胤脱口而出。可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个似曾相识的陌生女人。

那人一见莫祁胤醒来，便焦急的喊了一声：“学长！”

这一声学长，倒是让他记起了这个人。

他试探着喊出她的名字：“苏晴？”

苏晴一听莫祁胤还记得她，开心的笑了：“学长，我真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可是，这毕竟不是叙旧的时候。

苏晴吃力的把莫祁胤扶了起来，这一起身，莫祁胤才发现苏晴居然大着肚子。

“你结婚了？是谁？”莫祁胤问道。

苏晴自然知道他为何这么问，便答：“我没结婚。”

虽然是这样说着，苏晴看着她的肚子，眼里是一个母亲的幸福与满足

“你应该很爱那个男人吧……”莫祁胤感慨道。

苏晴一边继续帮他处理伤口，一边娇嗔着：“谁喜欢他！那个笨木头！”

看着苏晴这副小女人的样子，莫祁胤的心中倒是安稳了。

苏晴，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妈妈之外觉得最对不起的女人，如今看到他如此幸福，莫祁胤心中的罪恶感倒是减少了不少。

“对了，程瑾知道我在这吗？”莫祁胤问。

“嗯，知道。就是他叫我过来的。他现在正在跟伯父理论，学长你放心吧，很快就没事了。”

正如苏晴所说，很快就没有事了。只不过，莫祁胤却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之后的几天，打手们都没有来找自己麻烦。

苏晴则一天三餐来给他送饭，期间她也告诉莫祁胤，程瑾打算找莫祁封帮忙。

虽然莫祁胤极不同意，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对这件事施加干预。

而就在几个小时之后，莫祁封出现了。

莫祁胤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程瑾。

但不同的是，莫祁封挟持这程瑾。

莫祁封一枪抵在程瑾脑门上，对着程父喊道：“程先生若是不想要这个儿子了，我莫祁封倒是不介意帮你把他解决掉。一个弟弟换一个继承人。倒是莫氏捡了大便宜。”

程父一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是他的死穴就是程瑾这个儿子。他也知这样的筹码之下他必输无疑，他颓然的把莫祁胤推了过去。

“小胤快过来！”莫祁封喊着。

虽然莫祁胤极不想再回到莫祁封身边，但此时也为了程瑾的计划不得不屈服。

莫祁胤走到莫祁封身边，示意他放了程瑾。

而事情本就该这样结束，只是当他仔细一看莫祁胤发现他身上有伤时，变数陡然而生。

莫祁胤一见莫祁封的变化，便知这个人又要疯了，他连忙冲着程父喊：“程伯伯小心！”

在他出声的那一刹那，莫祁封也开了枪。

程瑾一回头发现状况不对，立马扑了上去。

子弹，终究是穿过了程瑾的腹部。

程父见着儿子出事，血压一升，晕了过去。

莫祁胤一把甩开莫祁封的钳制，向着程瑾冲了过去，而一旁的苏晴却先他一步抱住了程瑾。

“程瑾！程瑾！”莫祁胤喊着。

程瑾皱着眉头说：“吵死了莫祁胤！你就不能听我讲几句吗？”

莫祁胤哭着，不住的点头。

“小胤，不要哭，我从没有恨过你，我只是恨我不应该跟魔鬼做交易。”说着，程瑾死死的瞪了一眼远处在冷静的处理事情的莫祁封，“我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你这个朋友，我照顾了你这么多次，我现在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好，你说。不说一个，一万个我也答应你！”

程瑾握住苏晴的手放在莫祁胤手上：“帮我照顾我的爱人还有孩子，她们是我最放不下的。还有，顾老师他是真的爱你。”

莫祁胤抬头看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苏晴连声道：“我会！我会！”

程瑾欣慰的笑了一下，微微转头，盯着苏晴：“小晴，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下辈子，我一定要早点遇见你，然后努力让你爱上我。”

“程瑾你不要这样……你说过要照顾我和宝贝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小晴，对不起好不好……你不要哭了。”程瑾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也知道大限将至，他伸手擦掉苏晴脸上的泪珠，“不要哭了，再让我好好看看！我要把你的样子刻在脑子里面，到了下面，我也要带着这份记忆投胎。这样，下辈子，我就能很快的在人群里找到你了……”

说着，程瑾吃力的把头靠近苏晴的肚子：“宝贝，爸爸见不到你出生了。但是现在你要记住，跟你说话的这个人是你的爸爸，他很爱你的妈妈，可是他没有办法保护妈妈了。所以，你一定要快快的乖乖的长大，代替爸爸照顾妈妈……”

程瑾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没有力气说话了，就只好目不转睛的盯着苏晴，直到他的瞳孔渐渐涣散……

Chapter24

莫祁胤躺在病床上，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一切。

就好像一场梦境一般，他失去了顾子楷、失去了程瑾。

程瑾死后，他也不知道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再醒来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莫父。

莫父一见莫祁胤醒了就连忙叫来了医生。

例行的身体检查后，莫祁胤开了口，吐出两个字：苏晴。

莫父本不懂什么“苏晴”，直到莫祁封臭着一张脸把身怀六甲的苏晴请来时，莫父还是搞不懂什么状况。

“爸爸，我想娶苏晴。”莫祁胤一开口，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不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莫祁封，他听了之后立马拒绝。

“爸爸，苏晴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莫祁胤接着投炸弹。

于是，莫父再一次被炸晕了……

“这女人的肚子足足有七、八个月大，你回国还不到三个月！”莫祁封厉声道。

原来自己回来才三个月，怎么好像已经过了三十年……

莫祁胤懒得理莫祁封继续对着莫父道：“我在美国的时候不小心酒后乱性留下的，她曾经是我高中的学妹。”

“她是程家二小姐！”莫祁封仍是坚决不同意。

莫祁胤却不以为然：“只是名义上的，没有血缘关系。”

莫父被这兄弟俩搞昏了头，实在也搞不清到底谁对谁错，只好问苏晴：“姑娘，你来说吧。”

莫祁胤一脸紧张得盯着苏晴，深怕她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学长，谢谢你承认我们的孩子。”最终，苏晴不负莫祁胤所望开了口。

莫父自认为终于弄清楚了状况，他很是欣慰的看着苏晴的肚子夸赞道：“好，既然这样，那就先把证领了吧！”

“爸爸，我还有一个要求，我要跟苏晴搬出去住。”

“这……”莫父犹豫了。

于是，莫祁胤再接再厉：“爸爸，我们新婚燕尔，总要过过二人世界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莫父很是开心。

而后，大家又畅谈了一番，直到莫祁胤说累了，莫父才拉着脸臭的跟黑锅似的的莫祁封走了。

终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俩人。

“程瑾……”莫祁胤先开了口。

“火化了，我也没看到他的尸体。程爸爸无缘无故成了持枪伤人，终生监禁。”

那天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我跟你一样，都昏了过去。我也只不过比你早醒了两天。”

这件事蹊跷的很，但是想也不用想就可以知道这事与莫祁封脱不了干系。

想着莫祁封这般心狠手辣，莫祁胤抽了口冷气：“你不恨他吗？”

“恨，所以刚才看他被气炸了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

“在这一点上我倒是跟你一致。”莫祁胤冲苏晴眨了眨眼睛，“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你怎么会答应？”

“我答应了他要好好活下去，为了我们的孩子。”说着，苏晴抚摸着她的肚子，眼里隐忍着痛苦。

二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皓月当空。

苏晴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对莫祁胤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我现在暂住在医院旁边，搬家的话等学长你出院以后吧。”

“嗯。”莫祁胤点点头，目送苏晴离开。

苏晴走后，莫祁胤立马拿起病床边，柜子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越洋电话。

“Hello，This is Kevin。”耳边是那个魂牵梦萦已久的声音，时至今日真正的听见，莫祁胤才发觉到自己是有多么的渴望。

他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委屈想诉，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子楷。”

电话的两端同时在沉默着。

直到莫祁胤再次开口：“程瑾死了。”

没有预想之中的惊讶，顾子楷只是很平静的说了一句：“节哀。”

话匣子一打开，莫祁胤的苦便似激流般涌上心头：“子楷我好想你，子楷我真得撑不下去了，子楷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听着莫祁胤倾诉了许久，顾子楷终于像是投降了一般，叹了口气：“你先过来吧，先到美国来。”

孰不知，这就是顾子楷最后的底线。

“子楷，程瑾有一个遗腹子。”

顾子楷听着他的语气自然知道有下文：“你继续说。”

“我会娶她。”

顾子楷再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心从高楼坠落的声音，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冰冷：“所以你打这个电话的意义是什么？告诉我准备好喝你的喜酒吗？”

“不是这样的子楷，我只是……”莫祁胤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努力解释着。

“程瑾的遗腹子你照顾她的确是你的责任，但是有严重到要娶她吗？”顾子楷无法理解莫祁胤的思维。

“莫祁封曾今说过要程家的人不得好死，我这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莫祁胤争辩道。

“这样吗？”顾子楷一声嗤笑，“难道不是你看上人家买一送一了？”

“子楷！你不要乱想好不好，我只是想给程瑾的孩子一个名分？”顾子楷的误会，让莫祁胤焦躁了起来。

“莫祁胤你很忙啊，一会儿是怕你哥，一会儿是给名分，你怎么不再多编一点呢？”

“子楷……”

“好了！我接电话不是来听你狡辩的！莫祁胤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我爸爸喜欢男人，但是为了不给自己和父母丢脸就娶了我妈妈。在我出生不久，他就遇到了他的‘真爱’。毫不犹豫的，他抛下我妈妈和我，跟着那男人跑了。从此以后，我妈妈被人指指点点，就连我都是被人吐着唾沫长大的！我永远没办法忘记妈妈郁郁寡欢最后承受不住压力自杀的画面。莫祁胤，你要是结婚了，我们这辈子也就这样吧！”说完，也不等莫祁胤回复就挂了电话。

莫祁胤连忙再回拨过却，却不断的被挂机，直至关机。

最后，他放弃了。

莫祁胤坐在病床上静静的回想着顾子楷的话，最终，他也不得不承认，或许这次，真的要散了。

他不会背弃对程瑾的承诺，他一定会好好照顾苏晴母子。

他不敢告诉顾子楷他也很自私的用苏晴作了挡箭牌，他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困住他的牢笼里去，再回到莫祁封的蹂躏之中去。他不敢告诉顾子楷，属于你的莫祁胤已经被另一个男人糟蹋了，兄弟相奸，乱伦悖德。

他想告诉顾子楷的是，听了你的故事，内心的第一个冲动就是抱住你温暖你，告诉你，你还有我。

只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一周后，苏晴陪着莫祁胤出院。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民政局领结婚证。不像每一个新婚夫妇的喜悦，他们的脸上，更多的是对对方的敬意。

第二件事，他找了中介，租下了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地处交通便捷的地方、90多坪、家具齐全。

而后，他们展开了一段相敬如宾的夫妻生活。

在后来近十年的日子里，莫祁胤总是在想，这也许是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段平静而又舒适的日子。

他每个星期都会陪着苏晴去作产检。

看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天一天的长大，他也不自觉的欢喜。

因为苏晴是孕妇，他就开始慢慢学着做饭，学着做家务。

一天一天，他的厨艺和家政手艺都在不断进步。

莫父有时候来看他，就会说：“结婚了就是不一样，成熟了不少。”

就连苏晴，都经常取笑他：“学长，你越来越像程瑾了。”

而他想告诉苏晴的是，他希望的就是能像程瑾一样照顾他们。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向前走。

不速之客莫祁封每次登门时总是被他们挡在门外，随你门铃响个不停，他们俩就缩在卧室看电影，而成功的气走莫祁封都会让他们极其富有成就感。

莫父偶尔也会唠叨着些家庭琐事，例如妮妮又长高了，例如家里的“模范夫妻”日日吵得不可开交。

听了这些，他和苏晴总是相视一笑，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劝解，惹得莫父就直夸他们俩懂事。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们俩同时都在心里吐槽着：这种男人，要是我早就分了！

但是只有他们俩知道，正是因为心中无所爱才会如此豁达。

所爱已不再，那么一切的情绪都是没有必要的。

他们俩总是在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聊起那些不敢触碰的禁忌。

莫祁胤说以前在美国念高中的时候，不会坐公车，顾子楷每天像个爸爸似的接他上学放学。

那时候是六月，天气炎热，他每天都会提早十分钟在校门口等他。碰到留堂的时候，他衣服都可以拧出水来。

苏晴说程瑾不是个浪漫的人，却能在小细节感动别人。

程瑾永远记得她的喜好，吃了几年的韭菜炒蛋也毫无怨言。

只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即使他很讨厌。

莫祁胤说顾子楷很注重保养，因为他觉得如果跟莫祁胤在一起显得像大叔会被嫌弃。

他买了一大堆瓶瓶罐罐，细细研究，每天都不停的做保养。

天知道顾子楷以前是个洗澡可以用一块肥皂搞定的超级大懒虫。

苏晴说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是被程瑾半强迫着在一起，天天对他恶言相向，有的时候还会动起手来。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程瑾仍旧乐不思蜀的跟她生活在一起。

有一次，莫祁胤那个尘封在他心中的秘密告诉告诉了苏晴，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

他听着苏晴肚子里一下一下的胎动，平静的阐述着。

事后，他温柔的替苏晴抹去了泪水。

苏晴说：“学长，你过得太苦了。”

莫祁胤说：“那是因为我享受过甜，才明白苦是什么滋味。”

就在他们以为日子就要这么平和的过下去直至终老时，意外总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