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胤禩重生)上+番外——洛寒食
洛寒食  发于:201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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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得到细致。”

“这是主子特意吩咐的。”苏培盛垂首说。

“成了,我自己吃。你去路口那儿给我望望风,也省得我偷吃东西被别人发现。”

苏培盛依言退下了,胤禩才一个人吃起来。食盒里的都是胤禩平时爱吃的几样,姜汤还是热得,喝下去直接暖到了心里。这个时候,还记得给他送晚膳的人,竟然会是胤禛。想到自己正吃着仇人送来的东西,还吃得毫无顾忌,一点儿也不担心下一刻就会被毒死,胤禩就觉得人生就像一场笑话,放不下仇恨的那个人,竟然会这样上赶着来对他好。

胤禩刚吃完,胤禛就来了。面上还是阴沉沉的,胤禩却能看出他这是有些累了。

胤禛去了西园,原本主要是要劝五阿哥的。五阿哥胤祺和胤禩交好,心地又善,又能在皇太后跟前说上话,胤禛原以为说服他要费一番周折,可胤祺一听胤禩说不愿意让他们帮忙,立刻就应下来。却不想,大阿哥胤褆那里,才是真的头疼。

“四哥,事情不好办?”胤禩收拾着食盒里的东西,问着。

“已经办妥了。”胤禛没有跟胤禩说明适才与胤褆之间一番周折的打算,只是简单的应道。

“谢过四哥了。”

“对我,不必言谢。”胤禛的语气依然是有些冷硬的,带着命令的口吻,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天晚了,四哥回吧。”

胤禛没有回答,从怀中拿出一瓶伤药,用帕子净了手,拔出塞住瓷瓶的塞子,将药倒在右手食指和中指指腹上。俯下身,左手托住胤禩的头,右手轻柔地将冰凉的药膏涂在胤禩的脸颊上。“别动,”胤禛低声地说了一句。他的眼神格外认真,格外真诚。

胤禩觉得,自己大概是跪得太久了,脑子有些晕了。重生以来头一次,在胤禛离他这么近的时候,胤禩没有任何厌恶的感觉。没有想要拒绝他的好意,没有想要将他推开,甚至没有想拨开他的手。胤禛的动作很轻,是以胤禩并没感觉疼痛,只是有些痒痒的。胤禩缩了缩脖子,眉心微蹙,轻吐出一个“痒”字。

“好了。”胤禛擦完药,直起身来。又擦了擦手,将那药瓶子递给胤禩,“你收好吧,记得一早一晚都要上药。我去求太子放你回去。”说完胤禛转身就向太朴轩走去,没有留给胤禩任何拒绝的机会。

第三十章:共苦

没有多久,胤禛就从太朴轩里出来了,眼神之中带着些歉疚。

胤禩淡漠地笑了笑:“谢过四哥了,太子还在气头上呢?”

胤禛没说话,走过来撩起袍子,贴着胤禩跪了下来。两人距离很近,肩并着肩,胤禩甚至觉得自己若是跪得不稳当,稍微一动,两人的手背就会擦过。

“四哥?”胤禩疑惑地扭头过去,“您这是……”

“我也被罚了,在这儿陪你。”本是有些温暖的句子,让胤禛说出来,竟然刻板地不带任何感情。

“您回吧,太子不会罚您的。此事若是皇父得知,太子也要连带着吃挂落。再说胤禩自己犯了错,哪有连累四哥陪着一起受罚的道理。”

胤禛却不说话,反手抓住胤禩的手掌,牢牢地握在手里。

“四哥?”

“你省省力气,今日太子不让你起来,我就在这儿陪你一晚上,任凭你怎么说,我也不会回去的。”胤禛的语气依然是平板的,没有波澜的,带着些命令的意味,却没让胤禩感到不快。

“那四哥是心疼我了?我原本想着,这夜寒风冷的,周围又没人,这一个晚上,也难熬得紧。有四哥相陪,也能说个话,此时若能烫一壶酒,喝了暖暖身子,才是最好。”胤禩想着,便笑了起来,笑容牵动了脸颊上的伤势,倒有些疼了,胤禩不禁“嘶”了一声。

胤禛忙回头看他,两人此时相距不过一尺,纵然是残月如钩,星光黯淡,也能看个明晰。胤禛责备道:“知道我心疼你,自己还这么不注意。脸上有伤,就别笑了。”

“是,谨遵四哥教训。我学着四哥的样子,一直板着脸,总行了吧。”胤禩说着,便真的板起脸来,面色沉沉,目光之中,也透出阴沉冷冽之意。此时若是别人看到,大约觉得胤禩此时生气了,说不定这人盛怒之时,就是这般模样的,毕竟,八阿哥无论到了那里,都是笑意盈盈,让人看了舒坦的。可胤禛对胤禩这幅样子,并不陌生。

“嗯,学得挺像的。眼神有点儿冷,我看你的时候,眼神可不是这么冷的。”胤禛一本正经。

胤禩心中咯噔一下。从他在塞外救了胤禛开始,胤禛看他的眼神,的确和看别人有些不同的。胤禩一直在自欺欺人地忽视这一点。他并不想做胤禛的好弟弟,无论胤禛对他有多好,在胤禩心中,前一世的梦魇,永远不会消散。胤禩也想过,为何不能做一个豁达之人,前世之说太空太假,似梦似幻,今世之人,实实在在,总在眼前,看开了,原谅了,于自己也是解脱。可胤禩放不下,看不开,守着那些执念,深深地藏在心底。放不下对胤禛的仇恨,甚至,对皇位的执念,胤禩也从未真正放开过。

心中不知多少次曾经想过,要是太子最后仍然逃不过被废的命运,自己争不争。最后的结果,都是一个“争”字。所以他暗中部署人力,示好于侍卫,所以他早早亲近兄弟,树立人望,所以他派了不少钉子在老大、老三、老四的身边,所以他……凡此种种,无一不是为日后夺嫡准备的,若有人说他无心储副之位,胤禩自己就第一个不信。可胤禩仍然是怕的,他怕输。他已经没有了曾经年少之时孤注一掷的胆量和气魄,只剩下一份连自己都唾弃的遮遮掩掩和小心翼翼。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帮太子筹谋,却无法光明正大地为自己布线,眼线要少,要精;奴才要少,要忠;势力要收缩,要控制,要不显山不露水。胤禩觉得,自己甚至都不像是自己,反倒像足了老四的做为,所以胤禛才一副“惟你知我”的模样吧?

“小八?走神了?”胤禛看着胤禩有些恍惚的神情,问道。

“嗯。在琢磨怎么才能将四哥学得惟妙惟肖呢。”

胤禛也不计较胤禩明显的胡扯,将手里胤禩的手攥得更紧一些,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太子怎么跟你说的?”胤禩平静地问道,并没有将手抽出来。

“他什么都没说,还在乱发脾气。张祁年还在,好像是替你挨骂呢。”

“没动板子吧?”胤禩问道。

“动了板子你在这儿不也能听见?他好歹是你的人,太子还能不看你颜面打了他?”

“这有什么。我不都挨了巴掌,在这儿罚跪了嘛。他一个做奴才的,太子爷还打不得了?”

“你到底干什么了?太子平时对你都是极好的,众皇子之中无人有你与他这份亲近,怎么突然之间就……你说出来,四哥也好帮你。”

“也没什么,”胤禩应付着,“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招了太子厌烦。他是太子,要罚弟弟,自然罚得重些,总不可能像四哥罚九弟那样心慈,抄抄书了事了。”

“哼,你当我不知道?便是罚了胤禟抄书,多半也是别人代抄的。我看你就帮他写了不少,以为故意模仿他的字迹,我就看不出来了?”胤禛语气冷冷的,连眼神也带着责备。

“四哥英明,目光如炬,我可是记下了,日后断不敢在四个面前弄假。”胤禩半开玩笑的语气。

“少在这儿绕弯子,我可有一晚上可以问你,你若不愿意说,也没什么,只明白告诉我就行。”胤禛语气之中,难掩失望。

胤禩并不知该怎么说。他没有与太子串过供,不知道太子是怎么跟康熙上报此事的,胤禛纯臣一个,告诉他了,就等于告诉康熙了,自然是不能说的。可若是告诉胤禛,他不愿说,就相当于告诉他自己不信他,胤禛这个小心眼记仇的性子,怕是前一刻还愿意陪着跪在这里,下一刻就直接把你记在心里,以待日后报复了。胤禩虽然恨他,却不想此时就跟胤禛划清界限成为敌手,这是不智的,胤禩也不会去做,表面上的功夫,总还要做足,怎奈胤禛正是那种最不好应付的类型。

胤禩低下头,声音低沉,又带了些哽咽:“四哥,若是此事,只关乎胤禩一人,胤禩绝无不以实情相告之理。四哥待胤禩如何,胤禩心里都明白,只是……只是……”胤禩咬着唇,在夜色之下,半边脸颊肿着,另外半边更显得苍白,声音发颤,很是可怜。

“你别说了,我不问就是,”胤禛有些手忙脚乱地松开胤禩的手,拍了拍胤禩的背,“我没想到,太子这样对你,你还诚心待他。”

“这次的事情,真的是我不对,”胤禩叹口气,“四哥,您陪我很久了,夜色深了,您还是回去吧。明早皇上还要视朝,您还要站班的。要真是在这儿陪我一晚上,明日病了不能上朝,我向皇父请罪的时候,岂不还得加上一条?”

“我陪我的,与你何干。我早说了,让你不必劝我了。是我问你何故得罪太子,让你不悦了,要赶我走?”

“四哥说笑了,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不妥罢了。不然,四哥坐在一边儿,我跪在这儿就好。让四哥陪着跪,总不是个事儿。”

“我想陪你。”胤禛也不多说,只是挺直了背脊,跪得更端正一些,再反手去抓胤禩,将胤禩的手牢牢握住。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四下里安静极了,许久,胤禛才说:“我们这样,也算同甘苦,共患难了。”

胤禩见他不愿走,便也不再劝了,用力回握一下胤禛的手,才道:“有四哥相陪,胤禩之幸也。”

“他日我若蒙难,也盼八弟毋要相弃。”胤禛缓缓地说出这番话来,他要走的是一条艰难的路,若是成了,自然没什么可说,若是败了,却是万劫不复。

“四哥是天潢贵胄,如何能蒙难呢?真是丧气话。四哥放心,您以诚相交,胤禩也竭诚以待,今日之恩,胤禩感念于心,日后必设法图报。四哥说出这话来,便是将胤禩小瞧了,难道在四哥心里,胤禩就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也对,胤禩亲近太子,也确实是有这个嫌疑……”

“不,”胤禛双手转过胤禩的肩膀,凝视着胤禩的双眼,无视胤禩目光之中的仓皇,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是。”

胤禛的脸离得太近,他的呼吸声,胤禩都听得分明,胤禩疏澹地一笑,道:“我知道。”

“那你……”

“我逗你玩儿的,”胤禩眼中沁着笑意,“四哥别气,胤禩错了还不行嘛?”

不知为何,胤禛只听到这一句“四哥别气”,便立刻软下来,脸上也带了笑意,道:“不气。我只想问问,你眼中,如何看我?”

胤禩笑容一滞,心中万般思绪搅在一起,只道:“四哥是个认真的人。”顿了一顿,又问:“那四哥眼中,如何看我?”

胤禛想了想,道:“你是有大志向之人。”还有一句,胤禛藏在心里并没有说:我只怕,咱们日后,终有一日,要兄弟反目的。

胤禩摇了摇头,笑道:“四哥看错了,我胤禩哪里有什么大志向。要是皇父看得上眼,能办办差最好,若是皇父嫌我无用,便是做个闲散宗室也可。若是他日四哥做了王爷,可别看着兄弟我不成器,就懒得搭理了,我府上要是开不了锅了,少不得要向四哥借些禄米的。如今胤禩犯了大错,搞不好马上就要被皇父、被太子厌弃了,四哥如此说,可不是揶揄我?”

胤禛深深看了胤禩一眼,平静地回过身去,目视着前方,低声道:“我知你之意,你若不愿人知道,我不说便是。”

第三十一章:偷吻

畅春园中的夜色,是极美的。远离了京城之中的喧嚣,又无紫禁城里的局促,没有吵闹的街市,更无高高的院墙,在这里,仰头便能看见繁星漫天,在空中星星点点,闪闪烁烁。东升西落,斗转星移,少了拘束,只看到一片夜凉如水,星沉若坠。

春日里寒凉,此时还未至三月,胤禛跪了一会儿,便觉得双膝酸麻,冰寒入骨,难受得紧。回头看胤禩,却似乎并没怎样。这才想到胤禩跪得更久,想来已经疼得不行了。胤禛一时在内心里责备自己疏忽,皱着眉问:“跪得难受么?长跪太累,你跪坐着,也许好些呢。”

“我没事。四哥歇会儿吧,我看着都不落忍,别管我了。我这是受罚,又不是享福的。若是四哥罚我跪,见我偷懒敷衍,指不定怎么生气呢。太子的脾气又不比四哥好,我就是累了,也得敢歇啊。”

“我不会罚你的。”胤禛反驳一句。

胤禩心里又浮现出太庙之前那一夜。那时他还是总理事务的和硕廉亲王,纵然是他施舍的爵位,也好歹是诸王大臣之首,被他一句话扔到太庙,一跪就是一整夜。那么多人的眼睛盯着,他连动都不能动,笔直的跪着,仿佛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仿佛下一刻,自己便能成了一尊雕像,永远也动不了了。胤禩心道:“不会罚?哼,说得轻巧啊。若是你真握了前世的权柄,坐了前世的位子,我在你的对立面,你能不借故惩罚?笑话!”

“你不相信?”胤禛问。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胤禩叹了口气,淡淡地说。

胤禛被这话噎得心里难受极了。紧紧攥了拳头,嘴唇抿着,牙关都咬了起来,他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若是这话换成任何一个皇子来说,哪怕是胤祯、胤禟,他都会觉得正常得很,绝不会往心里去的。天家哪来的父子兄弟,哪来的真情可以期盼?便是对胤禟,胤禛也是存着防备的。只是胤禩,只有胤禩,他受不了。那话中的语气,仿佛他真的能干出这样的事,仿佛胤禩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未来,连一丝幻想都不给他留下,仿佛用那叹息一般的残酷语气,在对他说,我胤禩对你,并无不同。

胤禛长长呼出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气息平静下来,才道:“你莫逼我。”

胤禩冷眼旁观着胤禛,只觉得他有急怒攻心之相,自己不过一句平常话,何以经惹了胤禛这般怒火?胤禛也不像是天真之人,怎么能期盼永远的兄友弟恭?前世自己同胤禛,年少之时也算是关系非比寻常,最后还不是你死我活,没有人觉得可惜遗憾过。无非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胤禛这是怎么了,莫不成还真想着一生一世,永为兄弟?就算是有,也应该是和小十三,断不可能是和他啊。

但胤禩适才种种都忍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便说:“我信了四哥便是。四哥,您跪得累了便坐会儿吧,您也说跪得救了,难保不出隐疾,您执意陪我,已经是胤禩之罪,若因为胤禩之过,让四哥有什么损伤,日后胤禩也赔不起。”

胤禛看胤禩软下来,心里心结一揭开,便也不太在意了,跪坐下来,腰背却还是挺直的,伸手揉揉自己膝头,酸痛稍解,又去帮胤禩揉。胤禩跪着挪开一步,有些踉跄,手撑了地,才没摔倒,慌乱地说:“不敢劳动四哥。”

“什么敢不敢的,帮你揉揉而已,这样跪得久了,会出毛病的。”胤禛一边说着,一边帮胤禩揉搓着小腿,手指的力道按在穴位上,酸麻难忍,胤禩也极力锁眉强忍,不发一言。

“你说,现在什么时辰了?”胤禛怕胤禩疼得厉害,忙着找话题岔开他的注意力。说得话多了,胤禛也渐渐的放下一副冷硬的神情,语气也轻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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