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胤禩重生)下——洛寒食
洛寒食  发于:201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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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算不为自己,你难道不为跟着你的人想想,不为你辛苦改变的漠西想想么?”色布有些急躁地问,“现在天高皇帝远,周围都是我们的人,不怕被人听见。你就那么想效忠那个不把你当兄弟的太子?你以为,你现在壮大了,手里有了人有了势力,他还能安心让你做一个闲散的王爷?你在这个位子,就算你不想争,也一定会有人迫着你争,我现在会逼你,是为了我漠西的将来。我不愿意看着将来别的人上了台,把我们辛苦建立的盛世破坏。将来还会有别的人逼你,不但是为了他们自己,也是为了你。无论你争还是不争,只要你没当上皇帝,你的家人,你的儿子,就永远不会有太平的一天,你的兄弟,你的朋友,你的奴才们,也会因为你而受到牵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来给你讲么!”色布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胤禩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平时讷于言的人,此时竟然一套一套的讲着大道理。

“二哥不会对付我。”胤禩摇摇头。

“那其他的阿哥呢?太子的儿子呢?你若不争,将来没有人能容得下你。胤禩,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你其实比任何人都想要那个位子,比任何人都执着于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是你自己不愿承认罢了。面对自己,就这么难么?”色布的语气缓了下来。

“难,就是这么难。”胤禩坐下来,抱着头,将脸深深埋在臂弯里。

“你怕什么?”色布不解地问道,“我眼里的胤禩是无所畏惧的英雄,是敢孤身犯险的勇士,你现在这个样子,不配。”

“是,我不配。”胤禩颓唐地靠着垫子,仰头看着帐篷顶子,“我怕死,怕输,怕牵累我不想牵累的人,我是想手握绝对的权力,可是我是想用这些权力保护我在乎的人的,不是去争皇位。”

“笑话。胤禩,我从没想过,像你这样聪明的人,竟然也会这么天真!”色布毫不客气地骂他:“你在别的事情上都挺精明,为何到了自己这里,就偏偏爱犯傻。”

“是啊,天真。其实我从出生开始,就只有一条路。我蒙上双眼不让自己看见,可还是有人不断地提醒我。不去走这条路,难道就必死无疑么?”胤禩的语气很疲惫,但目光之中的神采,却让色布感到一阵振奋。

“胤禩,下定决心吧。只要你争,漠西的军民完全支持你,我们是你最坚强的后方。我们可以为你举刀,可以为你杀人,我们是你的矛,也是你的盾,你是我们唯一认可的君主,除了你,漠西不会效忠于任何人!”这是色布的誓言,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许下的承诺,这誓言一旦许下,便永远不会更改。

“安达,谢谢。谢谢你。”胤禩再一次拥抱了色布。

“我们是好兄弟,真正的兄弟,和你那个四哥不一样的兄弟。”色布捶了捶胸口,满腔豪气地说。

“对,和四哥不一样的兄弟。”胤禩也笑着附和。

“决定要争了么?”

“决定了。”

“那太子怎么办呢?”色布的笑难得带了些狡猾的意味。

胤禩的眼神有些阴沉,但旋即便笑了:“我不出手,自有别人等不及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回京

“安达,什么时候你跟荣保也这么亲近了?”胤禩将手头的案卷放下问道。

“荣保?”

“我还以为你跟常赫更合得来,这次我回京去,常赫就给你流下来了,却没想到,安达和荣保也是这样要好的。”胤禩叹了口气,颇有些故作伤感。

色布是直肠子,还真是不明白胤禩这弯儿拐得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看着胤禩,“我和荣保一直不错啊。”

“也是,这小子都敢用你做说客了。”胤禩提醒道。

色布恍然,随即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你生气了?”

胤禩答应下来,一方面是因为漠西的战力的确是他需要的,不管是为了争位,还是为了自保。毕竟周公不是人人能做,也不是人人能做得来的。另一方面,胤禩也是真的想早日下定决心。他与太子之间的兄弟之情,自然是比旁人深厚得多,但保康熙和太子之间父子之情不失,他能不遗余力,可若真的让他为了太子去下手对付其他兄弟,胤禩还真的不愿意做这把送上手的刀。毕竟,太子最大的对手,不是老四,而是大哥还有九弟十弟。

分道扬镳是早晚的事,与其到了京城,在一次次彼此的分歧之中磨尽了那所剩不多的恩情,不妨心狠一些,早早决断,至少,一切早做谋划,早做准备也就更容易成功。以太子的威望,无论是哪个兄弟登基,都容不下,尤其是胤禛,胤禩若要保全,也只能自己坐上那个位子。只有绝对的权力握在手中的时候,才有绝对的资格守护需要守护的东西。胤禩比谁都明白这一点。这么些年的自欺欺人,也该够了。

胤禩笑着摇摇头,“不生你的气,但荣保这小子,竟敢如此大胆,我可没有饶了他的意思。”

“这……”色布有些为难,“我答应了他,不让你知道是他指点我说的那些话。”

胤禩冷哼一声,道:“我宠着他们,他们便愈发胆子肥了,连主子都要欺瞒,日后还不翻了天?若这回不发落,日后还不知要闯出多大的祸事来。安达也不必求情了,我不是不给你面子,只是这小子当真欠收拾。”

“胤禩,”色布不会求情,只是叫一句胤禩,眼神颇有些为难的样子。

胤禩看看色布,叹一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放心吧,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色布这才笑逐颜开,“你也别生气了,他不也是为你好么。”

胤禩点点头,也没在多说什么。

“你还是要回去?”色布有些留恋地看着胤禩,“我不舍得你走。”

胤禩笑一笑,抿抿嘴,“这回是真的得回去了,汗阿玛派了四哥来,我要是不走,四哥还真能把我捆回去。”

色布听到胤禩提起胤禛有些不屑,“那个孬货,肩部能抗,手不能提,他带的人连给咱们塞牙缝都不够,就凭这还想带你走?”

胤禩安抚地拍拍色布的肩膀,“不是凭他,是凭汗阿玛的圣旨。我不回去,不是明摆着拥兵自重,抗旨不尊了嘛。放心,不必太久,我就还会回来的。京城,毕竟不是久居之地。”

“也对,我们方定下大计,你也该回去筹谋。只是京中危险,千万小心。”色布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如此嘱咐。

“我能应付得来,不必担心我。”

“你再有几日启程?”色布问道。

“十日吧,这边的事多半已经交代给你,我帮你几日,你渐渐熟悉了再走。这是咱们的心血,毕竟马虎不得。等过些时候策凌回来了,练兵的事情交给他,你也好抽身出来。只是不知道,你……”胤禩说到一半,就被色布打断了。

“你放心吧,我信他。也请你信他。”色布顿了顿,“我能奉你为主,是因为只有你能带给漠西繁荣。他对族人的爱只会比我更深厚,看到现在的准噶尔,一定会倾尽全力,做你手中最锋利的长矛。”

“毕竟是我杀了策妄阿拉布坦,我和他的心中,只怕一辈子都有芥蒂。”胤禩叹道。

“这事情知道的人极少,不会透露出去的。你看墨脱这三年,不是心甘情愿为你所用?他可是阿拉布坦的心腹。”

“但愿策凌真能效忠于大清吧。”

色布却摇摇头,“让策凌效忠大清,几乎没有可能,但让他效忠你,他倒不会有一点儿犹豫。胤禩,你记得,任何时候,漠西都是你的,草原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兄弟,累的时候,记得回家。”

胤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胤禛在漠西逗留了十五天。十五天足够久,足够让他了解胤禩在此处扎根多深,脉系多广,胤禛惊叹于胤禩在西北的势力,更惊叹于胤禩建立这庞大的根基的速度和手段。胤禩没有给过这些台吉和扎萨克们半点好处,却将他们的心拢得半分都不动摇。他似乎只是在做他分内的事,每一个举动都向康熙汇报,每一次决定都记录在案,每一次和官员的谈话都有有据可查。胤禛调过档案,也见过胤禩与这些人会面商谈一些细则,没有半分逾矩,不掺一点儿私利。可那些人就是死心塌地地认准他,爱戴他,拥护他,非他不可。无论是噶尔丹的旧属,还是策妄阿拉布坦的亲信,抑或是胤禩到了漠西之后提拔起来的年轻亲贵们,没有人不服他,不敬他的。他是完美的,连参他告他,都让人抓不住切实的证据来。

一个人不可能真的有这样完美。胤禛知道胤禩一定有漏洞,只是这漏洞很小,不易察觉。倘若胤禩真的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懈可击,也就不会有那日在三家洼的意外。那场意外让胤禛不得不谨慎行事,收缩阵线,但也同时提醒了胤禛,胤禩并非无所畏惧的。可惜胤禛苦思多日,也未曾找到胤禩最薄弱的地方。

但胤禛并不气馁。这就像是两个高手对弈,对手的棋艺越精妙,彼此之间的争胜之心也就越强烈。胤禛有一种久违的快意,这种快意是在与其他兄弟的斗法之中不曾有过的。天下之大,堪为敌手者,唯此一人耳。

胤禩离开漠西的场面盛大得不可思议。那一天准噶尔四十二旗所有的台吉、扎萨克、宰桑都策马从各地赶来,帐篷搭得似乎要铺向天边去。马背上大大小小的部族首领,错落地聚在一起,并不靠近胤禩,只是在远处行礼。胤禛被这场面镇住,究竟要怎样的威望,才能让他们做到如此?恐怕就是汗阿玛亲临,也未必能有如此胜景。

扎萨克墨脱没跟大队人马在一起,跟已经是伊犁副都统的常赫先聊着。常赫这回并不跟着胤禩回去,他已经从二等侍卫升到的副都统的位子,这是康熙给胤禩的奖励,当然也是常赫在政变之中立下大功的缘故。常赫人随和亲切,最会办事,蒙古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在这里当个副都统,可谓自在逍遥。墨脱在胤禩的大力举荐之下成为扎萨克,因为和胤禩相熟,便也渐渐成为胤禩的嫡系,常赫和他最合得来,也就经常一起喝酒谈天。

墨脱和常赫走近胤禩,才下马拜下,两人齐齐整整,颇有些气势。胤禩连忙扶起来,斜一眼旁边的胤禛,却没说什么,亲热地拉了墨脱的手问着:“这几日怎么样?”

“儿郎们都好得很,老人家都念叨着八阿哥呢,现在都有歌谣唱你的嘞。”墨脱笑着哼起调子,却有些走音,周围的人听了有笑的,也有的便接着唱起来,蒙语的歌谣听起来高亢响亮,歌颂英雄的,倒算是曲调恢弘。胤禩笑着听完,也唱了一首漠北蒙古的歌颂康熙的曲子,大家听他唱得调子高,声音好,都又拍掌又跺脚的。胤禩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笑一笑:“这首歌我喜欢,咱们一起唱起来。”说完,一句一句地,硬是将这首歌教给了每一个来送他的人。

胤禛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自然知道胤禩的顾虑,这样大的场面,只怕就是他不说,也能传到汗阿玛耳朵里。四十几个旗来了这么多人,一起唱歌颂胤禩的歌儿,到时候胤禩只怕永远也来不了西北了,日后塞外出巡,只怕都不可能再带他。只是胤禩这么一唱,反倒成了一片赤诚之心,这样深的机变,也难为胤禩了。

转念一想,却又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只怕这一切都是胤禩早早设计好,人人来送胤禩也许没有想到,但那个墨脱与胤禩关系那么近,怎么会傻到给胤禩出难题。恐怕胤禩心里早已知道漠西传开了咏颂他的歌谣,心里也畏惧会传到汗阿玛耳中,所以专门设计了这一场戏。

胤禛看着马上那噙着笑意的八弟,几乎忍不住为他鼓掌叫好。多么深的心机,多么周全的思虑,可那个墨脱却成了胤禩最大的败笔。胤禛心中冷笑一声,你能将策妄阿拉布坦的亲卫收归己用,只怕那场精心谋划的刺杀,并未闹到人尽皆知的程度。胤禛看着胤禩的笑脸,在心中将那薄薄的唇吻了千遍,心中默默地想:好弟弟,便等着四哥让你这根基牢固的漠西,彻底翻天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胤祯

胤禩从准噶尔回京,甘肃提督殷化行,宁夏总兵孙少华,副将朱子堪这些在对战准噶尔以及青海一役中追随胤禩立下功劳的将领,一路将胤禩迎进嘉峪关内。胤禩对着跟过自己的将领,自然倍加亲切,尤其是殷化行。

殷化行原本跟着继父姓王,立功之后升任提督,改回原姓,都是胤禩在背后帮衬着的。两人曾经一同在西北备战,在殷化行还是总兵之时,胤禩就因为赏识他特地调用,在御前留了极好的印象,在昭莫多一战之中又立下大功,后来的升迁也与胤禩不无关系。

原本殷化行叙功升任提督,是要就任广东的,但广东后来闹匪患,胤禩当然不想把自己人调到两广去。一来地方远,二来也不想殷化行被匪患牵连郁郁而终。是以胤禩在当中动了些关系,三十九年振武将军甘肃提督孙思克病故,殷化行便补了甘肃的缺。这当中的缘故虽然殷化行不知,但就任之事胤禩的人脉帮了不少,他也是念着胤禩的情的。

孙少华是胤禩在青海谈判期间的跟随鄂伦岱的副将之一,当时三人只有孙少华活了下来,另外两人都不幸牺牲。按说青海一战不能算是胜仗,可胤禩请旨一个人扛了所有罪过,罚了俸禄戍了边疆,还真没有人能说他什么。战将们都是有功的,因此即便没怎么真正接触过,也都感念胤禩将罪过一人担下。

这几人都是知道胤禩回京,特意在路上迎接,也不为别的,只是见个面,喝杯水酒而已。都是有过交情的,胤禩自然不能避而不见,因为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胤禩索性连胤禛也不避着,带着荣保一道与将军们吃酒谈天,讲西北风貌。几人都是孙思克带过的兵,甚至胤禩也与孙思克共事过一段,追忆起孙思克,也都是一阵唏嘘。昔年河东四汉将,如今尽皆陨落,谈及先人,不胜感慨。

几场酒吃下来,胤禛心里早就微微泛酸。胤禩到了哪里,哪里就旧部来迎,说来胤禩也没有打过几次仗,可西北处处是他的熟人,这样的势力,只怕太子也是要防备的。胤禛自己也是日夜谋划,十三岁第一次从军的时候就开始想着在军中寻一得力之人,到此却仍未进展。与胤禩在军中的威信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胤禛心里又偷偷记下一笔,私交边将。胤禩这回回京,应该并无事先准备,并不如胤禛早早筹谋,太子早就远着八贝勒府,私下里和十三亲近。就是汗阿玛信胤禩没有二心,只怕太子那里,他也不好交代。

胤禩心里虽然知道胤禛的小九九,却并不如何在意。他与将军们的交往,多半都是过了明路的,康熙自然知道哪些是与他有交情的,哪些是他提拔上来的。胤禩在军中的声望,此时已经远远高于大阿哥,康熙心里也明白。若说胤禩在军中有多大势力,倒也没有,连军权也是半点儿也无,只不过是些私交罢了,康熙还不会放在眼里。至于太子是否在意,胤禩此时也已经不太关心了。胤禩知道,有些事情不必说明白,明白了了反而不美,便是如此似浅实深的交情,最靠得住。他们说起来不是胤禩的奴才,没有过说过誓死效忠的誓言,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甘愿为了胤禩去打一场必死的战争,胤禩知道,有这个就足够了。

过了甘陕,胤禛胤禩二人也没有走关内,而是走长城之外漠南蒙古。和硕恪靖公主嫁了喀尔喀郡王,如今赐居归化城,胤禩与这个姐姐关系也算亲近,去见一见也是理所当然。更重要的是,恪靖公主担负着监国漠北的职责,倒与胤禩在漠西所做的所差不多。康熙也有意让胤禩回京时经过归化城,与恪靖公主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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