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收场 下——眉雨湮湮
眉雨湮湮  发于:2014年0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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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跃跟Vicky也算熟人了,这一招呼,他走上前去,在他们桌边停下,“吃饭?”

Vicky又笑了,“不吃饭到这来干嘛?”

眼神只在Vicky身上停留很短的时间,陈跃再次看向宁冉,宁冉没说话,此时已经把眼光转开,从陈跃的角度,正好看见他乌黑的发顶,垂下的眼帘,浓密的睫毛,和领口上方突出的锁骨。

宁冉显然连跟他寒暄的打算没有,陈跃佯装无事地笑声,转头看向Vicky,“我约了人,先进去了。”

Vicky表情有丝尴尬,点下头,“好,再见。”

(一一一)

这顿饭陈跃吃得不算好,分开两个多月,宁冉对他情绪的影响力还是没有丝毫减少,饭吃完,他们走出包房,陈跃去一趟洗手间,在走廊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前边墙边站着一人正拿着手机打电话,那个人转头也看见他,对着电话说了一句就立刻收线,唇角浮出一丝讽笑,迎面不紧不慢走过来,“哟,这不是陈家的三少爷吗?”

这人是个富二代,叫胡方旭,欺软怕硬,典型脑子里养鱼一天不炫富就浑身不舒坦的SB货色,以前总喜欢巴着他们这一群,陈跃看他不顺,没怎么搭理过他。

见他怪腔怪调架势不善,陈跃走过去的时候甚至没多看他一眼,胡方旭跟在一边不依不饶,“以前你眼睛长脑袋顶上是仗家里的势,现在谁不知道你家要倒了,你还有什么可仗的?”

陈跃冷笑一声,继续向前走,他推开洗手间门,胡方旭也跟着窜进来,一路跟在他身后,“听说你是个基佬,怎么样,要是真有过不去那天,躺平到我床上,我尝个鲜,也赏你口饭吃。”

这人不是GAY,这样说完全是意在羞辱,洗手间没其他人,只有一个隔间门关着,陈跃想着要不把这不长眼的东西揍死在这得了,但转念想,现在他得忍,多少人等着挑他们家的事。

他笑了声,凑到那孙子耳朵边上,“你就那么想被我干?”

说着拉开裤链,该干嘛干嘛,身后那隔间响起哗哗的冲水声。

胡方旭赶紧退后一步,恼羞成怒,“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早就看你不惯了……”

胡方旭骂得越来越难听,冲水声停了,啪地一声,身后的隔间门开,陈跃拉上裤链,到洗手台边从镜子里看见出来的竟然是宁冉,刚才的话宁冉应该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宁冉睁大眼睛,目光从他脸上转向胡方旭,随后很快转开,走到洗手台边上跟他个隔着一个位置洗手,没再看他们一眼,刚才瞬间的惊诧此时已经变为面无表情,恰如一个正好撞见骂架的陌生人。

此时陈跃觉得他不打招呼正好,胡方旭这小子现在跟条疯狗没区别,撞上这有认识他的人,拦不住连宁冉也一块骂。这一顿揍下去,陈跃怕自己手收不住,他有分寸,现在实在不是闯祸的时候。

陈跃也没看宁冉,胡方旭还在骂骂咧咧,陈跃转头看他一眼,微眯的双眼目光凌厉十足威慑,胡方旭不禁打了个寒战,滚到嘴边的话磕巴了。

宁冉的目光再没落在他们身上,关上水阀,扯了张木浆纸把手几下擦净,废纸扔进纸篓,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直到宁冉出了洗手间的门,陈跃才松了口气,冷冷笑声,关上水阀跟着走出去,但他跟出去的时候走廊里已经看不到宁冉的人影,陈跃不禁苦笑,被宁冉看见自己这狼狈样,真是够挫的。

说分手的是他,但看见宁冉完全把他当个路人,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一直把陈跃骂出去,胡方旭才折回来小解,他不爽,骂过还是不爽,他家也算本城头几号富翁了,从小到大何曾看过谁的脸色,但陈跃这帮子官二代从来没把他们放眼里,就连骂也不放在眼里。

刚从洗手间出去,突然走廊旁边安全楼梯的门被猛地拉开,门外一个青年急速朝他冲过来,他还来不及反应,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头发被人一把抓住,同时腿弯被用力踹了一脚。

趁着他身体失重倾倒,青年一手攥着他的头发一手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拖到安全梯间,这一串动作快得猝不及防,别说反抗,他根本连喊救命都来不及。

安全梯间的门被闭门器摔严,昏暗的楼道里随之而来的一顿拳打脚踢,胡方旭哀叫连连,数次想反抗,但是青年是往死里打的拼命架势根本让他手都抬不起来。

浑身上下的钝重的剧痛,最后他被打得只能用手护着头,不停往墙角躲,嘴里不停讨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陈跃报复他。

但是,他躲在墙角后,拳脚突然停下了,打他的人一脚蹬着他的肩站在他身前一步,喘息粗重地喝道,“打的就是你这张臭嘴,刚才唾沫星子喷老子脸上了都。”

他瑟缩着抬头看了一眼,操,这不是刚才在洗手间的另外一个人吗,这家伙分明跟陈跃不认识啊。

青年站在他身边,黝黑的双眸中阴厉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牙关紧咬,面色狠戾得状如修罗,胡方旭身上疼得都麻木了,但他确定这人今天之前他的确没见过,为喷唾沫把人一顿猛揍这事以前都是他的专利,胡方旭突然也有了几分气性,他伸直脖子瞪青年一眼,“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青年冷笑一下,“你自己都不知道,老子怎么知道。”

话音没落,又是一脚猛地踹在他脸上。

Vicky坐在餐厅等了很久还不见宁冉出来,他看一下表,宁冉冲到身边的时候他根本没察觉,但也不等他反应,宁冉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快走。”

宁冉的力气很大,手心还渗着汗,Vicky被他连拖带拽地弄出餐厅,从侧面看到宁冉汗湿的头发一绺绺贴在鬓边,上衣凌乱,裤子上还沾着灰尘的印记,手背关节竟然有几块淤青,Vicky一边跟着他大步往前,一边问,“你这是怎么了?”

宁冉不回答,到电梯门口的时候,Vicky扒着门边任他怎么拽也不进去,不耐烦道,“说清楚再走!”

宁冉的表情比他更加不耐,“老子刚才把一孙子给揍了!”

(一一二)

几天后,陈跃接受了第二次问讯,他们的境况更加不乐观。次日是周末,上午,他接到了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电话,在听到电话 里的人自己报上韩青这个名字的时候,陈跃忽而愣在那,前男友的前男友约他见面,有什么可谈,他们需要俩交流一下失败经验?

陈跃本来对他谈不上好感,但韩青的语气平和,坦诚而友好,毕竟这个人和他身边曾经的两位很重要的人有关联,最后,他们约在 下午三点,地点是一家茶室。

陈跃到茶室楼下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孙成,孙成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而旁边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和宁冉差不 多年纪,穿着一件格子衬衣,简单的牛仔裤,面容清秀干净,男人顺着孙成的目光看向他,笑容立刻浮现在脸上,他笑得很柔和,陈跃 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对陈跃伸出手,语气非常友善,“您好,我是韩青。”

陈跃伸出手跟他很快握了下,韩青目光有一瞬转向孙成,又很快转回他身上,“以前,听孙成说过您很多次。”

韩青说话的语气一直平和,短短几句话,陈跃对他的印象是,这不是个搬弄是非的人,韩青目光始终有种灼眼的光芒,他更加难以 想象这个男人曾经轻生。

看见孙成的时候,陈跃大概就有几分明白韩青今天找他来并不是因为宁冉,雅致幽静的茶室,韩青把当年他和宁冉间的往事娓娓道 来,得知真相后的惊诧,陈跃脸色越来越沉,韩青是个疯子,宁冉是个傻子。

一直说完全部,韩青看着他,“我也知道这些话可能让您更不高兴,但是,我想,既然是道歉,坦诚当然应该是最基本的前提。到 今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都怪我事先没跟孙成说清楚,陈先生,或许我不值得原谅,但孙成跟您几十年的朋友,要是因为一个误解形同 陌路,那就太可惜了。”

孙成握住韩青搭在桌上的手,而韩青一直没为自己说话,“孙成他这一阵心里都不怎么好,他很看重您这个朋友。”

而孙成低着头静默不语,韩青拍拍他的手背,站起来,目光又转向陈跃,“老板娘是熟人,我去打个招呼。”

这是个由竹幕隔开的半围合空间,韩青背影消失在转角,孙成端起杯子送到陈跃前面,头还是低着,“以前的事是我莽撞了,我不 是个东西,以茶代酒,咱俩这么多年的兄弟,你就,消了这口气吧。”

陈跃一下笑了,这俩人,韩青为了他跟孙成合好,不惜当面撕开自己的伤口。

在他被卷在风暴中心,多少人对他避之惟恐不及,或是盘算着落井下石,孙成这个跟他早就掰得两清的兄弟却在他人生的最低谷自 己对他低头。

陈跃也端起青瓷茶杯,“我也挺浑,你别再往心里去了,”说完茶杯跟孙成的很重地碰了下,杯里的茶水洒落四溅,他们丝毫没在 意,各自端着杯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孙成笑着捶一下他的肩膀。

这茶室也经营餐点,陈跃也把茶杯放下,转头看着竹幕外,“这有酒吗,要不咱俩来点?”

孙成笑着摇摇头,“这茶馆往里去还有个佛堂,韩青带我来过几次,吃饭也只有素斋,哪有酒?”

陈跃看着他的眼睛,“你媳妇好这口?”

听见媳妇两字,孙成脸上有一瞬间的赧意,陈跃呵地笑声,“几天不见,这返璞归真成处男了?”

孙成打了个哈哈,韩青进来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前嫌尽释。

韩青笑着坐下,孙成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陈跃是真心为他们高兴,孙成几十年如一日跟他一样不着调,现在认真后的安定,他不 得不承认,自己羡慕他。

正谈笑,韩青把他俩杯中添上茶,放下茶壶的时候,看向孙成,“待会宁冉来了,咱俩认错态度要保持优良。”

陈跃正伸向茶杯的手僵了一瞬,虽然短暂,他确定韩青看见了,韩青脸色也滞了下,顷刻的尴尬,他顺一下鬓边的头发,对陈跃说 ,“我约他的时候,跟他说了你在。”

陈跃笑笑,显然他们都不知道他和宁冉已经分手了,韩青约过宁冉,而现在见他竟然是完全不知,这样的解释必然是怕他因为宁冉 瞒住他赴韩青的约而胡思乱想。

是的,他和宁冉,早就分手了,他们都不知道。

宁冉来得很快,他的身影出现在竹幕尽头,陈跃的目光看过去,先前的谈笑很快停下。韩青站起来,陈跃眼神停滞在宁冉身上一直 没有转开,宁冉身上黑色的衬衣把他显得更加清减,看向他们的时候脸色如常一般冷肃,面庞消瘦,黝黑澈亮的双眼因此格外醒目。

目光在陈跃身上短暂停顿,便立刻转向正跟他说话的韩青,这是个四人桌,孙成和韩青坐在一边,宁冉最后在陈跃身边坐下,陈跃 再没开口说话,宁冉是他见过的,最能折腾自己的人。

对他和韩青的事,陈跃一面怒其不争,心中疑惑难解,但宁冉宁可让自己委屈到现在,最终他还是心疼他。

坐在同一张桌,他们之间不过一尺不到的距离,天涯咫尺,有那么一瞬,陈跃真的有种冲动把他单薄的身躯再次揽进怀里。

孙成低头也很爷们,对宁冉道歉非常诚恳,宁冉一直低着头,一直到孙成说,“是我混账,怪不得陈跃揍我,也怪不得他当时跟我 绝交,看陈跃面上,你就大人大量,别再往心里头去了,哥们认打认罚。”

宁冉握住茶杯的水顿了下,目光转向陈跃,眼中几分不可置信,后知后觉的意外,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这次是陈跃先转开了眼 睛。

最后,宁冉转头看向对面的两个人,眼神又落在孙成身上,“既然知道韩青吃过苦,以后对他好点。”

孙成连连应是,再次握住韩青的手,韩青纵然笑得有丝局促,但他们之间的默契和亲密没有隐藏,几乎是同时,宁冉和陈跃都下意 识地把眼光转开。

心结已解,孙成兴致很高,晚餐由他做东,没有人推辞。

这间茶馆其实是个主题餐厅,他们一起走到餐厅的路上,陈跃看见茶室大厅后面果真有个佛堂。他这才想起这的名头他似乎听他二 嫂念叨过,据说老板的太太是在家居士,这常有高僧大德惠临,她接待殷勤,也便茶客结缘。

晚餐自然是茹素,到餐厅坐下,孙成忽而朝佛堂门口看一眼,笑了下,“胡太太今天还有心思到这来,怎么不干脆在医院好好看着 她男人。”

陈跃也转过头,果然看见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女人从佛堂出来,他们都认识,胡方旭的老婆。

孙成又笑了下,“知道吗?胡方旭那小子前几天在XX酒楼被一小子给揍了,以前我们还说他总有一天得出事。”

话刚说完,孙成自己也觉得现在在陈跃面前说这个不对,神色有些局促,但是让陈跃意外的是,一声闷响,宁冉手边的杯子倒了, 茶水淅淅沥沥地顺着桌布流下,陈跃递给他纸巾的动作完全是本能,宁冉一下接过去,低着头很快把溅落在长裤上的茶水吸干净。

自始至终,他没看陈跃的眼睛,神色有些仓惶。

孙成中途去洗手间,陈跃也跟着一起,他问孙成,“你说胡方旭被揍了,是哪天?”

孙成有些意外他问这个,但很快还是回答,“听说是周二晚上。”

酒楼是那个,时间也是陈飞生日那天,陈跃又问,“揍他的人找到了吗?”

孙成嗤一下笑出声来,“还用找?酒楼门就那么两个,听说当时胡方旭还留了一口气,一个电话叫来一棒子打手开车在路上追揍他 那小子的车,揍他那小子也不含糊,人虽然被追到了,但后来又来了一批人,不知道什么路数,当场就把胡家人气势给压得完全不敢出 手,现在姓胡的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

说完,他手搭上陈跃的肩,“怎么,这事要紧?”

陈跃没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向走廊一侧墙饰上古朴纷繁的木雕,目光幽深如潭。

(一一三)

他们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宁冉已经走了,只剩下韩青一个人面对他们的局促。

饭局散了,陈跃没回家,正是华灯初上,Hyacinth纵情迷离的夜晚,还没开场。

他走进去,远远看见Vicky坐在吧台边,前些天,他和陈飞全家一起,在餐厅看见宁冉,恰如六年前他见他时的第一面,而今晚,酒 吧里堪若梦境的浮光掠影,曾经的那个夜晚,在这里,宁冉再一次闯入他的视线。

宁冉常坐的那个位置空着,目光落在他身上,Vicky唇边的笑意在瞬间消散,他走到Vicky身边,Vicky把烟头摁灭,很快站起来,“ 早猜到你会来。”

早猜到,Vicky知道他要问什么,陈跃没说话,Vicky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我们去里面谈。”

Vicky带他来到一间小包间,一道门隔开墙外喧闹钝重的鼓点,酒送进来,陈跃点了支烟,Vicky和他之间隔了一个沙发转角的位置 ,握着酒瓶给他把酒满上,目光看向琥珀色的酒液,“是,人是小宁打的,他这次给我添了大麻烦。”

从猜测到肯定,陈跃的意外不仅仅是宁冉竟然会为了替他出气,不惜以身犯险,在他们分手两个多月后,这个,口口声声说着不把 他当回事的人。另外,他和Vicky认识十多年了,这人翻手间就能把胡家压得吃亏不敢出声,Vicky的背景,他从来不清楚。

放下酒瓶,Vicky很快又看向他,“但也幸亏当时我在,还有我能让他添麻烦,后来去医院探望的人回来说,姓胡的那小子下巴脱臼 ,半嘴牙都掉了,手臂骨折,肩膀和肋骨骨裂各一处,小宁是个疯子,也不怪人追上来的时候喊着非得要他的命。他做事没想后果,那 天要不是我在,他小命可能真交代在那了,在这次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背景,打人的时候更指不上我能救他,你说,他是不是 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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