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的贫凡生活(重修版)上+番外——筱公子
筱公子  发于:2014年0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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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路不好走,萧斐就搀了姜云川的胳膊扶着他,免得滑倒受伤。姜云川回头看了看他,肚子里的火气就慢慢消了。但是那个问题还是萦绕在他心头,他又问:“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这话一问出来,他就更来气:“你嘴里到底有几句是真话的?”

萧斐微微笑,说:“你知道实情又能怎样?”他本想继续逗逗姜云川的,这个人太好玩了,他说什么他都信。可是却看到姜云川眉头皱着,心里有些不安,便说了实话:“碧汀村真的没有编制,因为村里的人也不常出去,而镇上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进来,连他们都不很清楚,更别提那七十多里地外的县老爷了。”

“这样一来,你们确实不用缴税服徭役了,可是也不能考取功名了啊。”

“这有什么关系。”萧斐毫不在意,“村里的人都很知足,这里的人都经历过很多事情才搬来此处落脚,他们身上背着很多故事,来这里求的就是一份安定,要的就是普通日子。”

姜云川没再说什么,他也觉得这样挺好,官场黑暗,实在不是追求简单幸福的人所能适应和喜欢的,与其劳心劳力尔虞我诈甚至为了往上爬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来,还是这样悠悠然最好。再说了,他本就不喜欢那种生活,怎么却希望碧汀村的人去过呢。

不过他又想到萧斐刚才说的,镇上的人都不知道怎么进村,他居然误打误撞闯了进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既然这是上苍的指引,他就应该抓住才对!

原本还摇摆不定不知是不是要在此处落脚,现在已经很明确的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两人不紧不慢的,也就走到了菜地。

果然积了一层水,菜畦低平夯实的土垄像个坚固的城墙,阻挡了水往外流的可能。

萧斐举起铁镢刨了一下,从头到尾划开一道由浅到深的小沟,里面的水便顺着淌了出来。他依法炮制的在其他几畦子也掘开一个豁口,然后便站在一边看着。

他感叹说:“如果有诸葛孔明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本事,就不用早晨做那无用功了。”

姜云川说:“我略懂一点。”他见萧斐不甚相信的样子,又补充说:“我以前看过那样的书,教着人怎么看天象,确定是不是会下雨刮风。你让我好好想想,过几天给你整理出来。”

“真的可以吗,那简直太好了!”萧斐欢呼出声,“要是真的能提前预知……那真是太方便了!姜公子,那就麻烦你啦!”

姜云川笑着点点头,瞬间又皱眉,说:“你还这么生疏,非要喊我姜公子姜公子的,是为了提醒我是外人吗?那我应该称呼你一声萧公子?”

萧斐连连摆手否认:“不是不是的……”

可是他们认识,到今天也不过第三天啊,这难道不是应该的礼貌么……

往回走的路上,萧斐趁着泥土松软拔了一把艾草,经过小溪的时候把根上的泥土洗了去,干干净净的散发着独特的香气。

回到家,萧娘已经起来了,她看着归来的两人,说:“刚才下雨了,你们这是去哪了?”

萧斐回说:“雨太大了,我去菜地开了几条水沟。”

萧娘埋怨的看着儿子说:“你可真是的,拖带着姜公子去干什么,万一淋雨生病了可怎么办。”

姜云川连忙说不怪萧斐,是他要跟了去的:“我住在这里什么都不做,良心上不安,您就别当我是外人了,什么事都吩咐我一声!”

这话也不是头一次说了,原先都是听过就算了,这一次萧斐却接话道:“那可好了,过些天收割小麦,你帮忙吧?”

“哎,好嘞!”姜云川答得清脆爽快。

但是第二天萧爹去田里看了麦田回来,对萧斐说,今年的麦子熟的要晚一些,他采了一把麦穗回来,还是那样青韧的模样。可原本这时候都该是一个晌午黄一层,被风吹几次就能掉穗的。他说这应该是受了雨气的影响,搞不好今年的麦子得在秸秆上发芽,如果雨季提前,那样的大雨隔三差五来一次的话,是真的有可能。

更恐怖的是,到时候会闹饥荒。

农民靠天吃饭,指望着风调雨顺才能丰收满仓,土地贫瘠亩产不高,一年生只够一年用,一旦碰上天灾,就抓瞎了。再加上他们是没有编制的存在,县老爷不会也不能更不敢,就随便开仓来救济他们,那有可能是全村的毁灭性灾难。

萧斐平日轻松的笑脸被愁云覆盖,他满脸与年龄不相符的忧思,一想到要拖家带口的出外乞讨,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姜云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也没有他法。

心里祈祷着能够顺利收割,平日里该做的却不能少了。或者说,要更加重视了,万一没了那些粮食,还能有点别的指望。玉米,地瓜,高粱,这些产量都很高,管理起来也不算麻烦,主要就是锄草,那些间苗灭虫的事已经忙过去了。

姜云川本就无事可干,他闲着的时候就想想以前看的农耕杂记,天文观测记录,水文测量图册,之类的书,希望能想到什么来帮一把。萧斐下田里干活的时候,他也跟了去,帮着拔草,顺便学习。

田野里的杂草很多,长得也各有姿色,有纤长柔韧的,也有挺拔剽悍的,还有暗藏攻击的。姜云川朝着地头一笼草伸出手,五指一收拢嗷的叫出声来,把萧斐吓了一跳,赶紧扔下铲子跑过去看他。

“怎么了?”

姜云川慢慢展开五指,掌心里被扎进一些细小的毛刺。

萧斐拨弄了那些草看了一下,说:“这些是大蓟的刺儿……你怎么能伸手去拔呢,你第一次问这是什么草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这东西刚发出来的时候很柔软,等到长大了连牛羊都嫌它扎嘴不吃了。你居然……”他是又气又急,絮絮叨叨的数落着,然后拿着那只手迎着光看。

姜云川本想不理它了,谁知手刚一动就觉得疼,萧斐瞪他一眼,说:“等我帮你挑出刺来。”

他说着就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一掌的细刺,用两个手指甲捏住了,迅速的往外拔。姜云川龇牙咧嘴的准备惨嚎来搏同情,却发现一点感觉都没有,只看着那些透明的毛发似的刺儿一点点被清理了个干净。

萧斐在他手掌上吹了口气,又拿指腹轻轻的抚摸了一遍以确认确实清理干净了,然后松了口气说:“好了。”

姜云川反手抓住萧斐的手,拿到眼前来看,细细白白的看着真不想想象中的农夫那般粗糙皲裂。其实萧斐整个人都不像是干农活的人,他身材偏瘦,长相干净清秀,皮肤白皙光滑,看起来更像个读书人。

这么僵持了一下,姜云川发觉自己这样有些失礼,清咳一声说:“谢谢你啊。”

萧斐笑了笑,把手抽回去,走回自己那一边去拾起铲子继续除草。他说:“其实大蓟还是一种药草的,它可以止血用。”

“是啊,它总要有点用处才行,不然怎么活到今天。”姜云川用脚踩着大蓟的枝叶,拿铲子恶狠狠的砍着它的根部,等铲出来,他用手指捏着没有刺的根茎摇了摇,说:“可它本事再大,还是被我制服了,哈哈哈……”

萧斐看着他张狂大笑的样子十分无语,这人真的比自己大几岁吗?

“你们在给我锄草呢?”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很显而易见的是地瓜,他早晨和他们一起出来去放牛,这会儿一定是把牛拴在哪棵树下,自己就偷着溜出来玩了。

姜云川听他这么说就奇怪的反问他:“你说什么?”

地瓜朝着拱高的土岭努努嘴,说:“种的是地瓜呀。”

姜云川稍稍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地瓜也不生气,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说:“我哥在那边。”姜云川这会连想都没想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他笑着看着地瓜,地瓜却一脸正经。

“你不好好去放牛,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要被村长再骂一次,说那牛轮到你手里就瘦了野了?”萧斐适时的训斥一句,地瓜是真的理亏,也不敢顶嘴,只泄愤似的一边扮着鬼脸一边蹦跳着跑开了。

等地瓜跑远了,姜云川对萧斐说:“地瓜是个简单快乐的孩子,可我总觉得你深藏不露。”这些天的相处,他能发现萧斐懂得很多东西,但是却从来不显山不露水,在这个平凡的村庄里默默的平凡着。

萧斐不答反问:“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好藏着的?”

“这倒说不上来,但是我确定你学识丰富。”

“地瓜跟你说什么你都信啊,他那张嘴上下嘴皮一翻,我都能被说成文曲星下凡!”萧斐忍不住吐槽,“你一个京城来的公子,却怎么比我还天真?”

“我这人毫无原则,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到了碧汀村,我觉得做人还是傻一点的好。”姜云川说,而事实上,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那天的对话就到那里结束了,因为突然听到村子里有鸣锣打鼓的声音,萧斐一听脸色就全变了。

10桃源生活(1)

村长把人都叫道宽敞的场院去,给众人发了通知:第一,有人从镇上回来听说南边有大风暴,最近雨水特别勤,很有可能影响到这里;第二,还是从镇上回来的那人说,马员外要从村子里找个漂亮的女娃抬回家填房做小妾,不然就要跟县老爷说他们这些人从来不交税,到时候税文一批下来,他们一年不吃饭都不够上缴的分量。

这两个消息,都是关乎他们生存的大问题。

天灾,人祸,居然要同时降临。他们能努力的去阻止的,便是保护好碧汀村的女儿们。

散会之后,众人三三两两的往各家走去。萧斐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他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姜云川一个外人都觉得有些震惊,他不相信他反而能像表面这么平静。

正要开口询问或是安慰,后面却有个女子在叫:“荞麦哥哥!”

萧斐和姜云川都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等着朵儿姑娘跟上来。

朵儿眼睛红红的,看样子是哭过了,她见了萧斐更是嘴一扁就开始扑簌扑簌的落起泪来。不等人问,她自己就说了:“我爹听着媒婆说那些礼金,当场就答应了,让我去给马员外填房……”

“什么?!”萧斐和姜云川异口同声的惊呼,原来这刚才的第二个通知,是名副其实的威胁?

这几乎是成了定局的事儿了,可是他们从小一起长的情分,真不忍心看着这姑娘就这么被一个糟老头子糟蹋了,她原本可以嫁一个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生几个小孩,过着最普通平常的农家生活。却因为一个贪财的爹,就要毁掉她的一生。

萧斐实在想不出什么辄来,愁眉苦脸的低头站在一边,心里急得像揣了只猫,不停地被利爪挠来挠去。

姜云川心想着,能不能把古意找来,去把那个马员外威胁一番,或者干脆亮出他六皇子的身份,让郡守以强抢民女的罪名办了他!

但是他知道姜朝的律令有一套适应的程序,没有证据什么都不行,可证据也简单,只要马员外强抢民女了就成了,但这样一来朵儿就已经受害了。

他们都希望,能让她直接避免受伤害,直接让这个员外不能用轿子来抬人!

萧斐也只能先安慰朵儿,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然后咬住一个拖字诀,使劲往下拖,无论是装病还是卖傻。她这边拖住了,他们也有时间帮她想办法。

朵儿本来也没指望能有什么希望了,她只是想找个熟人、能安慰她的熟人,来倾吐一下自己的郁结。现在却被告知,也许有那么一线的希望,让她不必去做妾受人摆布。她顿时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她本是想着,上轿子之后,就拿剪刀自尽了事。

一路上两人无话,倒也没有满面愁云。刚迈进家门,萧爹就告诉萧斐说,过几天准备把麦子收回来,宁可带着青儿收回来秕一点,也不希望万一真连阴下雨了,麦子在穗里发了芽。

另外,为了以防万一,下午他们就去种上荞麦,别人家提前几天就种了,这个生长期短,生命力强,产量也不低。有了它作为存粮,无论天灾还是人祸降临,他们都有了保障。

萧斐答应了,和姜云川去吃饭。

“姜公子,我说句真心话,你现在离开这里吧,这里……已经不是你原本想象的那片乐土了。”萧斐开口劝道。

姜云川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又按照原来的频率继续吃着,直到喝完最后一口汤饭吃饱了,才说:“我可以写信给我爹,让他帮你们出头。”

“不要!”他话刚落音就被萧斐拒绝,“碧汀村可以自己解决问题。”先辈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避开外面的世界,他们寻求一份平静,他们也有能力自己来渡过难关,绝不希望有外人插手。

姜云川默默的看了他一会,点点头说好吧,转身去他的房间,翻身上炕歇着。

合上眼,就觉得身边有人,他以为是萧斐,转了头睁开眼,居然是几天不见的古意。

姜云川立刻翻身起来,竖着耳朵听周围有没有人,古意说:“他们都在自己房间里。”这才让他安了心,他忙抓着人问:“你也听到村长今天说什么了是不是,帮忙去除掉那个员外!”他说这话,是带着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快感。

古意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姜云川奇了:“为什么?父皇不是给你一块牌子,先斩后奏么?何况这又不是官吏,这种混账死一个少一个!”

“出京之前,陛下特意交代了属下,令牌可以行天子之令,但却不能随意使用。为的,就是不由着您任性。”古意平平的直叙事实,却让姜云川大为光火。

“我不管,这件事交给你摆平!”他两手一挥,烦躁的厉害,很想大声咆哮,又怕被人听到,他又问:“我让你找的湖,你找到没有?”

古意回说:“属下来此就是为了汇报这件事。桃源山果然凶险,而且,其中不止一个湖……”他从怀里拿出自己绘的地图,一一讲给姜云川听。

全部了解之后,姜云川却冷笑着说:“你知道我这次就是出来玩的,你这么费心的帮我搞来这个,却不肯出手帮一个倒霉少女,我该夸你恪守职责还是说你冷漠无情好呢?”

古意深深的作了一揖,从怀里又拿出一封信,说:“三爷的。”待姜云川接了之后,他又在一瞬间不见了踪影。气的姜云川使劲挥着手里的信封,耳边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才明白是因为有人来了。

赶紧藏起信,他蹑手蹑脚翻身上炕假寐。

门外的人停了脚步,没有推门进来也没做其他的,站了一会就又离开了。这步子不是萧斐,更不是萧家任何一个男人,她只能是萧娘。

可是,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也许是累着了,就这么闭眼假寐的片刻,姜云川就真的睡了过去。

把他吵醒的是地瓜,在院子里叽里哇啦的叫嚷着,宁肯让朵儿姐姐变成疯子也不让她嫁给那个肥猪一样的马员外!萧斐说他几句他就顶起嘴来,怨怪家里人不让他早点学武,不然他现在有武艺傍身,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个死胖子,他也就不敢抢人家闺女了!

地瓜还在继续吵吵,萧爹一声暴喝:“回你房间去!”他敢怒不敢言,忿忿的跑回自己房间,使劲的关上门,砰地一声巨响把姜云川彻底震醒。

他茫然的坐了起来,呆呆的坐了一会,窗外的凉风吹进来,他猛然想起他们要去种地的,连忙下了炕。

到院子一看,萧家三个人各人找个地方坐着,却都没说话,神情也不轻松,这肯定是和上午村长说的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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