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解决夜身上的诅咒吗？」修问。

阿沙多加冷冷的看了修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了一句，「你也有这种时候。」语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但是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在幸灾乐祸。

虽然这些年的时间过去，她已经不再纠结于自己哥哥从王位退下来的这件事情，阿露天如今在自己的工作领域上做得非常愉快，基本上哥哥高兴她就一切都好，但修是阿露天没有办法继续当国王的原因，她却没有忘记。

所以虽然没有怨恨了，但幸灾乐祸却免不了，任何让修烦恼紧张的事情，她都想看。

修自然明白她的态度，没有说什么，原本他就不会跟她计较这种小事，更何况现在夜需要她的说明。

「能解决夜身上的诅咒吗？」他只是把同样的问句再问一次。

阿沙多加哼了一声。「可以。」她没无聊到继续跟修作对，在学院里她还有很多的研究要做。

「该怎么做？需要什么？我让人替你准备。」

「什么都不用，该用的东西我这里都有，只是一个小诅咒而已。」

一点水准都没有，不晓得现在的炼金术师心里在想什么，明明炼金术师如今在整个飞翔大陆上的发展已经越来越蓬勃，但是也因为分支越来越多，导致炼金术变成人人都会一点，但专精的却很少，这种小诅咒，也只有修这些人会觉得严重，当年从幕特出来的炼金术师就算不是专精于傀儡术这一方面，厉害一点的也能解这一种小型咒。

「除了你之外，其他的人全离开。」

这个要求让萧恩想要开口反对，虽然他相信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变态，但是她对修的态度始终没好过是一个事实，他不放心把修跟阿沙多加放在一起。

修阻止萧恩开口。「你们都离开吧！」

「但是……」

「她不会对我怎样的。」

虽然阿沙多加不喜欢他，但是他却很清楚阿沙多加的个性，只要是她兄长不高兴不愿意的事情，她就不会去做，而且现在阿露天过得很好，他相信阿沙多加能明白什么样的日子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这是一个偏激但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

况且，就算她真的想要对自己如何，只要能帮夜解除诅咒，他就不想要顾虑这么多。

萧恩的态度让阿沙多加冷冷的脸露出嘲笑一样的表情，让同样都是一张冷脸的萧恩很想要动手跟她打上一架，他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想归想，既然修已经命令，萧恩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房间，只留下阿沙多加跟修还有床上的夜。

「我该怎么做？」他知道阿沙多加留自己下来一定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要不然以阿沙多加的个性，做事情的时候她巴不得身边没有半个人能打扰她。

「等我开始解他身上的诅咒，将你的精神力释放开来，跟他散逸的精神力接触，你应该懂得怎么梳理混乱的精神力，这是唯一能安抚他精神力的办法，只是召唤兽原本就是精神体构成，我只能保证他不会有事，但会不会感觉到痛楚还是身体有什么变化，那就不是在我研究范围里头的内容了。」

「我知道了。」只要保证他不会有事就好，他相信他的夜，就算是强烈的痛楚，夜也一定可以轻松的应付过来。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帮召唤兽梳理精神力，这可以写在她的研究本上呢！

第三章

修没有帮任何人或者该说任何生物梳理过精神力。

对魔法师来讲，帮人梳理精神力是太过亲密的一种行为，会有一种内心所有隐私都被打开的感觉，所以帮人梳理精神力，就算是治疗的一种好手段，却没有多少魔法师愿意这么做，他们宁可在精神力受损混乱的时候自己想办法自我疗伤，也绝对不愿意让其他魔法师帮忙。

所以修是第一次这么做，当他的精神力跟夜的缠绕在一起时，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为什么魔法师不愿意让他们帮这样的忙。

他好像进入了夜的脑海，而且不仅仅只是进入脑海，可以看到对方的记忆那么简单而已。

可以顺着夜的精神力，清楚的看见夜的过往，只要是夜记得的每一件事情，他都可以「看见」。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好像自己变成了夜一样，从夜刚出生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感觉到刚出生时无人在身边的孤单，然后遇上了他的父亲，被他的父亲抱在怀里，有一种既像是害怕又像是期待欢喜的复杂，害怕，是因为对陌生人陌生环境的未知，期待欢喜，是因为能从此以后就不孤单吗？

那不是问句，尤其当夜的生命大部分时间都跟自己缠绕在一起时，修就可以从那一幕幕的画面里发现夜的双眼几乎都是自己的身影，从小小的时候开始，从那一句要永远在一起开始，回忆里的他一点一点成长，从还是婴儿肥的模样到有着修长身材的他，透过夜的双眼，他可以看到自己从天真快乐，然后变得冷漠深沉，甚至可以说是卑鄙的。

这就是夜看见的自己吗？

看着这样的自己，他会失望吗？

忽然间，这样的疑问在心头缠绕，心莫名的有点患得患失，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有从来就不在乎别人对他会有什么样的观感，在别人眼中，自己是善良的又如何？是残酷的又如何？只要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那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但现在，他却在乎起夜的想法，即使夜明明亲口跟他说过不在乎，可是当自己看着当年的天真年少，变得如此现实残酷时，他不得不去想，身边的人是不是曾经因此失望过？

帮夜梳理精神力的方式，其实就是将这些回忆按照顺序的放好位置，然后一些好像模糊掉的画面你要想办法补充上去，有些颜色看起来变得很不对劲，像是红得血腥的场景，你必须用自己的精神力安抚，直到那些画面变成正常的颜色。

那是非常细微的动作，稍微粗心一点的人很难做好，换成泰尔来，说不定顺序是被他调回来了，但是色泽却变得诡异也不一定。

修知道那些色泽代表着心情，必须将这些好像变得暴躁没有耐心的精神力抚顺，才能还他一个正常的夜。

修从来就不缺乏细心这一项特质，而且他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可以慢慢的去做这件事情，直到确定夜的每一点精神力都被他恢复为止。

总是看着自己的夜……

一直以来都用那一双翡翠色的双眼注视着自己，保护着自己的夜……

在夜的精神力里，他感觉到太多太多夜对自己的情感，不是很明显，因为梳理的精神力毕竟属于夜不属于自己，但是他感觉的到那种带了一点点温暖，还有许多担心，许多期待的忐忑。

夜的情感里有太多的忐忑和太多期待，这些忐忑这些期待都是因为他而来，随着那些回忆的画面，他却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时间，竟然残忍的从来没有让夜感觉到那些感情有所回报。从一开始没有察觉夜的情感，到后来就算察觉夜的想法却又躲避，还有之前他对夜所做的那些，自认为自己帮夜解决的情欲，事实上却是充满空虚的伤害。

「好了吗？」

修徜徉在夜的回忆里不晓得时间过了多久，但阿沙多加已经等了他快一上午的时间，她看床上的夜已经不再翻滚，而且脸上的表情也不再紧紧皱着就知道解开诅咒的过程很顺利，而且看样子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了，但是这个男人却似乎不打算从别人的精神力里出来，她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耗在这里等他，所以不等修自己从夜的精神力里抽出来，她很直接的就切断两个人的连接直接把人给叫醒。

「看来不管是好还是没好，你都已经切断了不是吗？」

哪有人先切断别人的联系然后才问对方好了吗？

被阿沙多加切开联系时，他感觉到自己心里的舍不得，但因为跟夜的精神力交织，他自己不太能肯定那份不舍是因为自己，还是来自于夜的情感，他不晓得夜对那些回忆有什么感想，但他自己却发现自己会愿意沉溺其中，虽然画面里几乎就只有自己，偏偏却可以感觉到丰富，甚至可以从那些画面去想像出夜当下的神情。

这是头一次，他会想要眷恋在什么事情上。

「他都已经没事了，我自然切开，诅咒解完了，我会记得跟你收报酬，我想你不差这一笔钱，学院正好需要钱做点活动。」她不会狮子大开口，但是多拿一点是一定的，举办活动钱自然是越多越好，况且她乐得让对方因此脸色大变。「让他多休息几天的时间，虽然精神力已经不再混乱，但是在这次他受伤后散逸了不少，就算我不清楚召唤兽的身体，也知道他接下来这几天感觉不会太好。」

说这么多，不是关心修，而是不想要白费功夫，她既然都花时间帮这个忙了，自然就要做到好，不要让她又跑回来一趟。

「谢谢！」

「我说过了，我会收报酬的。」她不需要他的感谢。

修微微一笑，目光转向躺在床上已经平静下来的夜，人形的夜脸色原本就过于白皙，不太像是人类该有的肤色，而且本来就没有血液的他们，也不太可能会有脸红的表情，看着他苍白的脸，他很难说服自己对方已经确定没有事情。

「我说他没事就是没事，你跟他……」

阿沙多加不喜欢别人怀疑自己的能力，不过看到修专注的神情，原本还要多说的几句话，很干脆的吞回自己的肚子里。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看那只召唤兽的神情很不一样？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皇宫里，皇宫里最近发生什么事情她不清楚，不过光是看现在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根本就不需要知道之前皇宫里发生过什么，她也可以看得出来床上那只召唤兽对这个男人来说有多么不同。

她以为这个男人是喜欢那一个叫做兰的小子。

但现在，她可不那么确定了，至少在她看过的画面里，她可不记得这个男人对兰有那样的神情。

反正那不关她的事，这世界上果然就只有哥哥是最好的男人，其他的有哪一个不是愚蠢到连自己的感情都看不清楚。

小时候的夜看自己时，有点像是哥哥甚至是父母看一个娃娃的感觉，但那时候就已经有着不同。他可以感觉到夜看着自己时，有着浓浓的关心，有着快乐，还有着一种很接近依赖一样的情感。

哥哥不会想要依赖弟弟，父母也不会想要依赖孩子，因此很明显夜看着自己，只是有一点点像是亲情，但非常微薄。

他没有想过夜也会想要依赖谁，因为从他们认识的那天开始，小小的夜就是一脸不屑的表情，好像你们人类都是笨蛋什么都不懂，好像他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一样。

而且夜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独立自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常常都是独自一个，所以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可能会想要依赖谁，没想过他也有可能会寂寞。

但是当他的精神力跟夜的交织在一起时，他不但感觉到他的快乐自在，也感觉到他藏得很深很深的寂寞与想要依赖的柔软。

夜从小就没有父母，跟自己比起来，至少他小时候有父亲的陪伴，后来一直有泰尔跟萧恩他们一起，但是夜却没有，夜唯一有的只有他，但是身为这一个唯一，他却没有想过给夜依赖，没有想过给夜多一点的陪伴。

说好要永远在一起……

那一句话对夜来说不仅仅是承诺而已，那里面藏了太多太多他的期望与情感，为了这样的一句话，他付出自己所有，然后保护他，陪伴他，那样无声无息像是空气一样做一切他可以做的事情。

手轻轻的抚摸床上那一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庞，他可以清清楚楚感觉到一种揪心的感觉在心里头挥之不去。

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醒来，他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心里头一团乱时，那一双翡翠色的眼瞳出现在两排像黑色扇子一样的眼睫后，翡翠色的眼睛慢慢的收回焦距，看清楚他的脸庞后，总是像在嘲笑什么的俊美脸庞，露出温柔像个孩子一样的灿烂笑脸。

可惜，虽然已经解除诅咒，但人依然很虚弱，所以灿烂的微笑显得有点残缺，有点让人心疼。

「没事了？」

「一直都没有事，有事的人是你。」心里深处除了揪心外还有着自己一直没有发现的怒火。

「我？」夜看看自己的手脚，看看自己腰上的伤口都完全收拢。「我很好啊！看起来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说着就要从床上起身，但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让他皱眉。

「别起来，你还要好几天才能恢复，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但是你已经折腾了一整天的时间了，你没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受损得厉害吗？」

夜这才感觉到自己精神力流失不少，要不是他最近天天幻化人形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不需要多费太多力量的话，恐怕现在的精神力根本不足以让他继续维持人形。

「是失去了不少，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可以弥补回来，这是小事，那些刺客怎么样了？全部都已经抓到了吗？有没有让他们承认是谁派他们来的？这方面我可不会，你把飞藏或是他手下叫回来几个处理会比较快一点。」他只会杀人，不会审讯，人类太狡猾，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会让他头痛，他有试着想要跟飞藏他们学看看，毕竟能多帮修一点是一点，可惜，那真的不是他擅长的一项工作，每一次看飞藏他们审讯犯人，都有一股一开始就把犯人给扭断头的冲动。

「你不需要担心这个，现在你只需要好好的休息就可以。」

心头火莫名的燃烧，他不想要听到说这些，才刚醒来就担心这些有的没有的小事，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一个受伤最严重的人是他？现在应该要关心的是他受伤的这个问题？这才是比较重要的事情！

「我会休息，你干嘛瞪我？」

修的表情不用很明显，夜也知道他在瞪自己，很不高兴的在瞪自己。

奇怪？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就算他昏迷了一段时间，但他很清楚该处理的都处理得差不多，应该没有做错什么，也没让修受伤才是。

「下次不准你这么做。」

「不准我这么做？做什么？」

「挡在我的身前。」

「我不挡怎么保护你？以前一直是这样啊！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只是精神力受损比较严重而已，休息一阵子就可以补回来，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我说下次不准你这么做！」

这一次夜听得出来他真的很不高兴，所以沉默下来，疑惑的看着修的双眼，看见了他紫色火焰底下的担心……还有一丝丝像是后悔的情绪……

后悔？

他一定是精神力严重受损导致眼睛都花了，这样的情绪怎么可能出现在修的身上。

「我知道了。」嘴里是这样说，但要怎么做是他自己的事情。

「夜！」

修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打算，这家伙从小到大固执的程度一点都不输给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答应他的要求。

「不是说我知道了吗？」

「知道不代表答应。」

被发现了，不过夜不打算理他，很干脆的把自己给埋进被窝里头。「我觉得很累，等我休息完了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那时候他会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夜……」

闭上眼睛，反正他真的有点累，昏迷了那么久的时间，醒来身体依然疲惫，很干脆的就把修的叫唤当作是蚊子在耳边吵，一下子就进入睡眠，让坐在床边的修对他的召唤兽一点奈何都没有。

原来……这世上还有他吃不定的人物……

他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修遇袭的消息，很快的传了出去，一方面是要让在远处关心他的人知道他在这一次遇袭下并没有发生任何危险，二来也是向那些旧势力示威，知道自己计划失败，这些旧势力肯定会有什么不一样的行为举止出现，到那时候，就是他派人灭掉这些人的最好时刻。

只是在这些事情上能处理得很好的修，在夜的事情上却始终停在某一个点上动弹不得。

现在两人几乎是在宫里玩追逐赛，只要修一开会一忙，夜就会默默的在他的身边守候，但一等到修有时间休息想要找他算帐时，夜又立刻逃得不见人影，以他的身法，想要找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