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冷霜淡漠地看着两个人，对于他们眼中的惊艳根本不予理会，只是其中一个灰色长衫的男人眼中的探究，勾起了他一点点兴趣。
看他也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起情绪，这份心思倒是不可小觑。
这山谷人迹罕至，进口处更是机关重重，这两人居然毫发无伤，看来不是高手，就是冥宸宫的几位殿主级别的人物。
第3章
三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各怀心思。
最后还是徐方洲感觉到不自在，这么盯着人家看实在是很不礼貌，况且对方好像还在洗澡，干咳了两声，说道：“这位姑娘，在下二人碰巧路过此地，看到你……呃，确实不是有意，我们马上就走。”
姑娘？
轩辕冷霜睨了一眼，冷冷地偏过了头。
见对方不买账，徐方洲求救似的看向安珞凝。
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完全摸不清底细，不知道是不会武功，还是功夫太高。
安珞凝也不敢贸然开口，这儿是冥宸宫的禁地，她一个女人，竟孤身在此，何况知晓洗浴被别人窥视不应该羞愤或者发怒么？看他面无表情，好像很无所谓，着实令人不解。
若是恼羞成怒倒还好，如今这般不言不语的着实难办。
正想着该怎么对付，却见对方已经慢慢地朝自己这边过来了，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不知怎的，看着他越来越近，心跳渐渐加快，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抑在胸口，呼吸困难，连动一下手指头都不敢，双腿更是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就差立刻没跪下。
然而轩辕冷霜却在距离十米处停下了，整个身子除了头部之外，仍然浸没在水中。
一身戾气早已尽数收敛，刚刚不过是为了测试两人的定力，他们没有瘫坐在地上，功夫应该不差的。
非礼勿视，虽然那张脸确实极美，但已经不小心撞见了人家洗浴，更不好再这么明目张胆地看别人的身子。
徐方洲不自在地别开了脸，安珞凝也垂下了眼睛。
轩辕冷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安珞凝肩上的包袱。
原先的衣物全成了破布，本以为这谷里不会有其他人来，光着身子也无所谓，但是现在已经有了外人在场，即便脸皮再厚，性格再狂放不羁，也不会喜欢一si不gua地在人前晃悠。
既然现在有人自己送上门，倒也省了时间去找。
安珞凝感觉对方正看着自己，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只好赔笑道：“姑娘，不知为何盯着在下看。”
“衣服。”
简洁的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
安珞凝疑惑，看了看身上的衣物，没脏没破，不由得再次看向了轩辕冷霜。
“留套衣服给我。”
安珞凝面上窘然，毕竟是自己理亏，也不好拒绝，来不及多想，立即取出一套衣衫放在岸边，说道：“姑娘，衣服放在这里，你待会儿换上吧，我们先走一步。”
说完便拉着徐方洲离开。
心中却道：此地不宜久留，那女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若是普通女子误闯这里还好，如果不是，自己打探冥宸宫这么久都不曾见过她，那她在冥宸宫中地位必定不低，现在被她撞见自己在冥宸宫禁地出现，万一走漏了消息……而且，这女子的功力定然深厚，否则怎么可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压力。
可若要杀人灭口，绝对是找死，她的底细一点都看不出来，不论是武功还是心思，到时候惹恼了她，弄得不能脱身，无法收拾更麻烦，之前所有的心血更是付诸东流。
安珞凝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发现那人依然浸没在水中，背对着自己，左后肩依稀有一个夹杂着些许绿色的银色影子。
湖边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重湖。
安珞凝本打算假装离开，在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细细观察，但是很无奈，湖岸边没有藏身之地，若躲进树林里，又因为离得远看不清，只得放弃。
不过，即便她是什么神秘高手，也改变不了什么，区区一人，怎能敌得过各大派的联手围攻，她要是不自量力负隅顽抗，不过是多一条尸罢了，到时候还省得自己费力铲除。
这么想着，安珞凝也就不多做停留，忆云谷中既然有人，那么秘籍什么的，只能等冥宸宫在江湖上消失之后慢慢找。
月白色的里衣，料子轻软滑腻，手感极好，只是袖子明显短了那么一截，衣服也有点小，看那人的身材，和自己差不多啊，怎么尺寸会差这么多，而且还是差得离谱，难不成现在流行？
轩辕冷霜抓起中衣往身上套，可是……
越穿越觉得诡异，这衣服也太……
男装会那么繁琐么，男装会绣那么艳丽的牡丹么，男装……几乎没有粉红色的吧，最重要的是，男装！男装居然会有抹胸！
难怪里衣的胸口开得这么低！
愤愤地把衣服丢在地上。
堂堂一个大男人，进山的时候居然随带着女装！
自己真的那么像女人？！
还是那人根本就是个女扮男装的！
怎么办？
轩辕冷霜很是头疼，看着手边那一堆华丽的衣服，很想把它们撕成碎片。
又不是有异装癖的变态，更不是青楼楚馆的妓女小倌，这衣服真的是……
不过……穿女装总比没衣服穿好。
略一权衡，为了减少之后的麻烦，还是很明智地选择了后者。
将衣服稍稍改了改，使其变得不那么娇柔，不过穿外衫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些东西。
外衫领口内襟处居然有冥宸宫宫主的标记——半盛放的蔷薇。
那朵蔷薇是自己当年亲手画下的花样，银色的花瓣，紫色的描边，翠绿色的叶子，墨绿色的茎干，赏心悦目的华丽。
绝对不会认错。
而且世上只有冥宸宫宫主的衣衫内襟才会绣这朵花。
“这会儿，外面大概很热闹吧。”轩辕冷霜扯下衣服，看了看左后肩一模一样的纹身，不禁冷笑道：“既不知今夕是何年，何不出去看看，我不在的这些年，冥宸宫究竟成了什么样子，这禁地，竟然让外人来去自如了。”
正当轩辕冷霜优哉游哉地准备走出山谷时，此刻的冥宸宫，早已是一片大乱。
到处都是惊慌的叫喊，刺耳的砍杀声以及疯狂的尖叫和狞笑。
沈薇脸色苍白，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虚弱的喘着气，但是一双明眸，却死死地盯着站在对面最前方，正一脸得意的安珞凝。
“宫主，你现在还相信他吗？”玄武愤怒地摇晃着沈薇的肩膀，“若不是他，我们怎么会全部中毒，若不是他，冥宸宫机关重重，那些人怎么可能进得来，为所欲为，他只是在利用你，好将冥宸宫连根拔起啊！宫主你醒醒啊！”
昕璃推开玄武，冷冷道：“玄武，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应该想办法把宫主救出去，另谋东山再起。”
语气虽冷，但是眸中却是含满了泪水。
昕璃自小在冥宸宫长大，如今眼见着它毁于奸人之手，怎么会不痛心难过。但是更伤心的却是沈薇的态度，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想着那个男人！
“好了！”昕榛说道，“如今朱雀白虎已经阵亡，昕璃，青龙，你们带着精锐残部从后山的禁地出去，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那里，谷口的机关也能挡住一时，我和玄武留下断后。”
“不行！”青龙说道，“这里你的武功最高，还是我和玄武留下，你和左护法护着宫主走。”
“没办法……咳咳……”沈薇缓了口气，言语之中满是绝望，“谁都没有办法出去。”
那里已经不是安全之地了，安珞凝知道那里，他这会儿，怕是已经去过那里了，说不定还布下了陷阱等着自己跳进去。
“宫主？”昕璃想了想，惊呼道，“你不会……”
安珞凝步出人群，语气极为寒冷，“今天冥宸宫一干妖孽，谁都别想出去，你们作恶多端，当为那些无辜的人偿命！”
“妖孽？！”沈薇冷笑一声，扶着昕璃的身子勉强站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安珞凝，我沈薇自视聪明，想不到今天竟然栽在你的手上，我无话可说，只不过你的手段未免也太卑鄙！”
“卑鄙？”安珞凝嘲讽道，“什么叫卑鄙，跟你这种武林败类，何须讲江湖道义。”
“我问你，你跟我在一起，是否只是为消灭冥宸宫。”
“是。”安珞凝回答的毫不犹豫，语气中也丝毫没有惋惜不舍的意思。
“你我相交近三年，你对我，动过心没有。”
“沈宫主是武林第一美人，武艺高强，文采无双，又贤惠体贴，我承认，你是一个不得不让人动心的女人，如果我说我没有，那不过是在骗人罢了，但是……”安珞凝嘴角扯起一丝清浅的弧度，“沈宫主，即便我怜你爱你，但是你不该做下那般恶事，你我本会是神仙美眷，可如今，纵使再不舍，我也只能辜负你的一番情意，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沈薇脸色煞白，呕出一口鲜血，惨笑道，“你的大义？哼！”
“阿弥陀佛。”少林空寂方丈双手合十，走到安珞凝身边，对他说道，“赶尽杀绝未免太过残忍，出家人慈悲为怀，安公子，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废了他们的武功，由老衲带回少林交于玄贤师叔祖看守，使其今后不能再作恶，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吧。”
“方丈慈悲为怀，但是斩草不除根，今后江湖上怕还是不得安宁，冥宸宫树大根深，不连根拔起，着实无法令人心安，况且那些受害兄弟的家人朋友恐怕也不答应。”
“这……”
“你们不问问我，擅自决定冥宸宫一干人等的生死，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沈薇抹掉嘴角的血迹，将青龙等人拦在身后，“我身为一宫之主，誓与冥宸宫共存亡，冥宸宫中，绝无贪生怕死之辈。”
纤手一挥，傲立阵前，虽是女子，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左右护法昕璃昕榛，四殿殿主之青龙玄武，以及还有力气能够站得起来的宫众，个个凝神肃穆，站到沈薇身后，高声吟诵道：天地有尽，星辰无光，耀日冥辰，武林称王。
“大言不惭！”有人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死到临头还这么狂妄！”
“什么武林称王，我呸！你们当还是轩辕冷霜在位的那时候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轩辕冷霜之后，冥宸宫不过是浪得虚名，现在更是沦落到要一个女人撑着，怪不得败落得这么快！”
“就算那轩辕冷霜还在，老子也打得他满地找牙！”
……
对于一干污秽的言论，沈薇一概不理，只是看着安珞凝，笑道：“安珞凝，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对我，究竟有几分是真？”
“对你？”安珞凝想了想，忽的笑道，“都说女人死心眼，不撞南墙不回头，沈宫主，这句话用在你身上真是太适合不过了。”
沈薇不说话，安静地等着安珞凝的下文，但是她身后的玄武忍不住了。
四殿之中，玄武脾气最急，立即抢上前喝道：“卑鄙小人，宫主岂容你……”
沈薇摆摆手，示意玄武禁言，对安珞凝说道：“无意公子，你当真遂了你名号的意，无情无义，又或者说，你根本就是无心……”
“无心？”安珞凝咀嚼了一会儿，脸上还是万年不变的笑容，“沈宫主才气过人，珞凝受教了。”
沈薇也不理会安珞凝语气中的冷嘲，定了定身子，径直朝他走去。
冥宸宫在江湖上积威已久，她本人亦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世上之人，哪有不贪生怕死的，不论是江湖豪客还是市井小人，不论是七品小官或者九五之尊。
看她气定神闲地走来，众人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充当出头鸟。
安珞凝心中也是惊疑不定，他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下的是失魂引，中毒者内力尽失，若是强行运气，丹田处便如针刺般疼痛，轻者经脉尽断成为废人，重者血气逆行暴血而亡，但看她现在的表情，哪有半分重伤无力的样子。
沈薇走到离安珞凝十米处停下，一直凝重的表情忽然舒展开来，挑眉一笑，讽刺道：“什么名门正派，全是狗屁，到了紧要关头，都是些贪生怕死的酒囊饭袋，沈薇不过是区区女流，竟都不敢上前一步。”
“她中了剧毒，已经是强弩之末，大家一起上，邪门妖女不必讲江湖道义。”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立刻骚乱起来，加之方才沈薇的出言不逊，众人皆是惊怒交加，环顾左右，竟然一起攻向沈薇。
沈薇眼眸一扫周遭义愤填膺的人，轻哼了声，右臂平举，刹那间衣裳头发肆意飞扬起来，无风自动，周身笼罩在凌厉的杀气中，蓄势待发。
“快闪开，那是冥翼神功！”
武当太虚道长的呼喝在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太晚了。
太虚和空寂拼尽全力，也只拉住了近身的几个弟子。
一片断肢残骸，血雾纷飞中，沈薇站在中间，眉眼含笑，粉色轻衫仍是那么干净飘逸，竟然连半点血污都不曾沾染。
武林第一美人，一笑倾城。
看着她的笑容，安珞凝突然觉得悲哀，以及寂寞和绝望。
那双眼，曾经看着自己，脉脉深情，隽永刻骨。
不过现在，一切都回不了头了，所有的，都是曾经。
既然选择了，就不后悔。
沈薇冷笑着，“太晚了，今天进来的，一个也别想出去！”
第4章
轩辕冷霜闲晃着进了清和殿的后殿，这里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变了好多，但是大致构架没怎么变。
“光天白日的，怎么一个守卫都没有，即便冥宸宫位置偏僻，外围又有七重机关护着，也不可如此大意，这些人究竟怎么管的！”愠怒地咂咂嘴，走进了右侧的阑珊殿——宫主的寝殿。
顾不得其他，在一块地砖上按着北斗七星的方位，点了七下，那地转慢慢凹陷下去，不一会儿后，出现了一个纯金的搭扣，勾住搭扣往上一提，扯出一个乌木匣子，里面放着一套衣服，做工极为细致华丽。
银色的纱质外衫，银丝滚边，下摆处绣着几簇稀疏的蔷薇花，傲然欲放。中衣为血红色的江南软丝，衣边和下摆处皆是银色繁复华丽的蔷薇绣纹，内衬是极品天丝锦，在中衣的掩映下少了一分华丽，多了几分神秘。
世上仅此一件。
时隔多年，轩辕冷霜再次穿上了这件象征着冥宸宫最高掌权者的衣裳，心中竟然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手轻轻拂过袖口精致的花纹，呢喃道：“宁烨，当年我已然准备将这件衣服赠与你，为何如今，它还是一模一样的呆在这匣子里，与我当初放进去时别无二致，你嫌它是我穿过的，就不屑要么？是不是只要我给的，你都不屑要，亲手抢到的才会珍惜满足。”
比如宫主的位子，比如，这浩渺江湖……
冥宸宫中，有七大殿，主殿清和殿，前殿为办公议事区，后殿是休憩赏玩的地方。两座副殿文殿和武殿在主殿两侧，殿主分别为左护法文公子，和右护法武公子，负责教习宫中弟子的文学武功。至于剩下的四大分殿，便是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围绕着主殿和副殿，东南西北各掌一方势力。
轩辕冷霜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准备先到清和殿见见现在的宫主，顺便抓个人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