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宠臣(生子)上——雪落离庭
雪落离庭  发于:2014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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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昂月听了并未答话,只是向红林看了一眼,嘴角似乎勾了勾,似笑非笑的又低下头去。红林也不说什么,同绯烟下去站在刑房外面。良久管行刑的狱卒才到,是个膀大腰圆的黑面汉。狱卒刚要进去,红林扶住他肩道:“陛下有旨,不许重罚。”黑面狱卒道:“红林大人放心,小人明白!”狱卒走到挂满刑具的墙面挑选了一条不粗不细的马皮鞭,又走到周昂月面前上来先扇了他五六个耳光。

“你!”红林火冒三丈,刚要喝停他,突觉有人抓住自己袖子。只听身后绯烟道:“红林,别管了。”红林沉默一会,又回头看了看嘴角流血的周昂月,沉重的点了下头。两人叫来狱卒稍稍说了两句下手轻些的话便离开了天牢。

那周昂月低垂着脑袋,染血的唇角藏着暗笑,凄美得就像将要凋谢的白牡丹……打吧,再狠狠的打我!我伤了一处,便要你们遍体鳞伤!我损了一隅,便要你们以命抵偿!傅皇后?容昭仪?好戏这才要开场呢!

那狱卒朝手心啐口唾沫,嘎声道:“周侍郎,这是上头的命令,请恕小人得罪。”说罢后退几步,试了试马皮鞭,接着便扬手给周昂月十多鞭子。狱卒自认下手不重,可周昂月肉嫩皮薄还是承受不住。白色中衣抽破了多处,内里雪白的皮肤也冒着血珠。他脸色青白了几分,盘着的发也被打落,胡乱披散在肩上,越发映得面色如雪,黑发却亮得更加妖异,象是噬取了人的生命。

狱卒嘿嘿一笑,叹道:“这么不经打?”说着又是几十鞭。他不知得了谁的令,下手虽然不重,可一鞭又一鞭直打到玉兔西沉方才罢手。冷水泼了三四桶,到天亮将周昂月丢在牢房中时,那少年早已全身是血气息奄奄,黑发纠结成股,混着血浆贴在他苍白的脸颊。

关门落锁,人烟俱静。周昂月这才缓缓睁开一丝眼逢,全身都疼,尤其是前胸后背更是疼得厉害。那张美丽的脸也染满血污几乎迷糊不清,唯有双眸黑亮如故,斜看向牢房上方唯一的铁窗。破晓的微光落在他的黑眸中,阖动着如扇的长睫,他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着星星般银色的光辉,仿佛夜晚天幕中最璀璨的星子。任他平素再怎么倔强,此时也心软如棉。孤窗囹圄,他脑中竟浮现出那日集萃亭中抚琴的情景,口中呐呐的念道:“细柳飞花蒙日月,任许东风乱折摇……”说着说着,终于流下了一滴清泪。

……

红林绯烟二人自天牢出来,趁着夜色一路遵那箫声而去,御花园集萃亭中黄泉负手而立正等候他们。“老大。”“老大。”红林绯烟上前行礼道。

黄泉看上去比平日更加冷冽严峻,双眸如电清冷冷扫了眼红林绯烟,声音低沉道:“他怎样了?”红林蹙着眉头未有答话,绯烟拱手先道:“依老大的吩咐,都嘱托好了。属下估计周昂月不会吃太多苦头。”“上鞭子了?”黄泉平静问道。“上了。”绯烟答道。黄泉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攥在手心转了又转,终于又送回袖中。

红林急道:“老大。属下有事请教。”“说。”黄泉冷声道。红林问道:“御龙卫从来只向陛下效忠,这次为何要帮佞臣周笑庭?”红林言及此处,绯烟并其他御龙卫也有相同疑问,顿时眼色凝重的望住黄泉。

黄泉沉默良久,从怀中拿出他那只萧。白玉箫身,篆刻着一条青墨色四爪飞龙。这支雪山飞龙萧已不知跟随了他多少年头。黄泉摸着萧,幽幽的道:“陛下明里袒护傅皇后及容昭仪,其实不过是个障眼法。陛下真正要守护的人只有周昂月才对!”红林惊疑道:“这是为何?”

黄泉如刀削般冷硬的脸上看不出笑了没有,只觉他唇角微勾,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以傅宓辅为首的士大夫集团和以陛下为首的皇室集团已经水火不容,而周昂月……”“正是陛下的利剑!”绯烟接口道。黄泉斜他一眼:“不错。陛下想用周昂月铲除傅宓辅在后宫的势力——傅皇后和容昭仪。”

红林蹙眉道:“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还要擢升容昭仪?另外,这次周笑庭毒害容昭仪事件是否另有隐情?”

“欲擒故纵而已。”黄泉冷冷道。红林还欲再问,黄泉继续道:“御龙卫之所以长盛不衰,就是因为历代监军能够在政治漩涡中看准权势的趋向并先一步倒向胜利的一方。这才是我们在皇宫中活命的唯一途径。”

红林听了低头缄默,绯烟抱拳赞道:“老大英明,属下实在佩服。”黄泉收好那支雪山飞龙萧,又摸到袖中瓷瓶,因问道:“周笑庭一入天牢对傅大人可是个机会。你们给我盯紧点,千万不能让周笑庭死在牢里!”红林绯烟行礼答道:“属下明白。”

黄泉向前踱了几步,正望见西面残月。他身姿挺拔,面沉如水,更带着股天生的英武与尊贵。晨光月辉洒在他略微苍白的侧脸,将那份孤高的冷酷掩藏起来,倒显得柔和了许多。

“你们走吧。”黄泉吩咐道。红林绯烟听令离去,黄泉一人立在亭中,看看东方已经发白,月影婆娑,只剩下淡淡的一片。眼中仿佛揉进了秋天的颜色,绚烂而肃杀。想起了谁说的那一句‘天长地久终茫茫’了。兴意逐起,拿出雪山飞龙萧吹奏起来。萧音轻轻冷冷,低婉绵长的,伴着风声盘旋在空寂的夜色,平添几分凄清。

第十七章:智斗上

到中午的时候,周昂月被牢狱中的恶臭熏醒过来。牢房中不见天日,但气温湿度却上来了,腐肉烂汤的气味横溢,室内更热的如置蒸笼。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茫然打量这间牢房。那是约莫两丈见方的一间大石屋,墙壁都是一块块粗糙的大石所砌,地下也是大石块铺成,墙角落里放着一只粪桶,鼻中闻到的尽是臭气和霉气。

周昂月想挪身子,刚动了动手就觉手腕处一阵恶痛。原来是昨晚上刑架时铁链子勒出的伤,深紫色的淤血绕着手腕一圈,好似戴着暗红的手镯。周昂月苦笑一下,心想即便再怎么难受还是要扛过去的,扛过去就要吃点东西。

牢房的铁栅栏前搁着狱卒送来的糙米饭。周昂月屏住气,忍住疼,使足力气往前移,浑身好似火烧,每前进一寸都如此艰难,仿佛翻山越岭般一点点往那碗糙米饭爬去。

刺啦一声狱卒打开了牢房门,接着香风阵阵,珠响寰动,几个轻细脚步缓缓走来。两个宫鞋女子一左一右,中间扶着位贵雅的夫人。容昭仪娇身羸弱,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莲步款款向牢房里走来。只见昭仪淡扫娥眉,两颊笼着淡淡清愁,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弱柳扶风般依依婷婷。她手中正提着一个三层的水木食盒,盒中散发出缕缕饭香。

周昂月抬起头,目光笃定不移落到容昭仪脸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容昭仪见周昂月蓬头垢面血衣黏身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面上露出怜惜之色,娇弱的道:“周侍郎啊,你,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刑罚?”

周昂月眸光冷冽如冰,索性别过脸去轻声道:“让容昭仪见笑了。”容昭仪听罢惨然一笑:“我知道你受苦了,可这国法坚如磐石无可转移呀!听说这件事已经移交大理寺丞查办,到时恐怕还要上刑。”女子的面色在这昏暗的牢室中飘渺虚幻,嘴角那抹浅笑更是意味深长:“到时候,周侍郎可承受的住呀?”周昂月挑了挑眉,未有答话。容昭仪端着食盒走上前来,盈盈笑道:“我听闻你受刑惨重,想到牢房里饭菜不可入口。你我素日情意深厚,就算你真的投毒害我,我也要给你送些饭菜的。”周昂月转过头来,唇边噙着冷笑:“我到底有没有投毒,昭仪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容昭仪秀眉微蹙,哀声叹了口气。她向前走了几步,边走边把那食盒盖子打开,酒肉饭香立即溢了出来,惹人垂涎。周昂月一夜半天没有吃饭,此时焉能不饿?他闻到这股香味,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神脸色却没有变化。容昭仪又道:“我说周侍郎误会了罢。不过你纵有千般委屈,也不要饿坏了才是。”周昂月看也没看她,只又将脸别了过去。容昭仪但笑不语,将那食盒往前递了递,见周昂月全无接过去的意思所幸亲自将饭菜送到他眼前。借此机会俯身低语,凑到周昂月耳边道:“周侍郎,你我二人本无仇怨,何苦要弄到这般地步?”

周昂月闻言一怔,转过脸惊疑望住她。少年那双眼似明镜,清如止水,只是眼底闪烁的恐惧若隐若现,仍是不发一语。容昭仪严肃道:“难道我会相信是周侍郎投毒害我么?!”周昂月问道:“昭仪此言何意?”容昭仪刻意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与姑妈伴君多年,姑妈她向来吃醋拈酸容不下人的。陛下多宠我几分,姑妈面上替我高兴,心里不定怎么想。我们姑侄二人已经暗中内斗多年。这件事……说不好竟是姑妈指派人做的也说不定!”

周昂月大惊道:“昭仪这话不可乱说?皇后娘娘她……”容昭仪打断道:“姑妈身为皇后十年来地位无人撼动,想必周侍郎知道其中缘故!”说着又悲声吟道:“哎呀,我只为周侍郎不值。”伸手抚摸着周昂月散落在肩头的长发,苦笑道:“才一天就瘦成这样,快吃点饭吧。”便将那食盒盖子打开,上面第一层装着三个小菜一壶清酒。

周昂月扫了眼那酒菜,抓住容昭仪涂满丹蔻的玉手:“你为何跟我说这些?”容昭仪甩开周昂月抓住自己的手,站起来低头轻声道:“你反而还怀疑我么?”周昂月眼色低回,却有些无力:“那倒不是。”容昭仪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真真假假,还需周侍郎仔细定夺,别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说罢转身欲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我是真的心疼你。今日把这话说了并不是想撇清了自己,就是望你仔细考量这幕后的人到底是谁。”

周昂月定定的望着容昭仪并两个宫女婀娜离去。人走多时,香风未减,并着饭香和牢房里的臭气凝成一股怪味飘荡在昏暗的牢室中。

先不去想容昭仪话中深意,周昂月的确是饿的难受,拿起来那食盒中放置的水晶冒翠玉筷子欲大快朵颐。突然,他眼中发冷,头冒虚汗,一把扔了那翠玉筷子,低声阴沉的念了句:“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哪里不对?自己心中也没有主意,也没有理由,只明感的觉得有什么铁定不对。这一错,或许就万劫不复,灰飞烟灭了。

周昂月眼珠转了转,抬手把那水木食盒盖子盖上。端端的放到了牢房一角,自己则蜷缩在另一角抱膝而卧。他实在饥火难抑,索性把头枕在膝盖上咬牙强睡。

过不多时,“叮叮当当”一阵铁栅响动,方才锁牢房的那狱卒又来开了牢门。这回进来的却是太监元喜光。元太监进来后并不急着去瞧周昂月,先跟那狱卒附耳交代几句,有将几锭金子压在那狱卒手中。狱卒面露喜色,美滋滋给他们二人关上牢房门远远守着去了。

“哎呦,周侍郎呀,你可让我担心死啦!”元太监一见周昂月立即用他那尖细绵软的声音大叫起来。周昂月本来就睡的浅,还没等睁眼就被元太监抱在怀里,这才张开眼来看见一张关切又紧张的脸。

“元公公?”

元太监急道:“听说你受了鞭刑,我这给你带金疮药来了。快解下衣服来看看伤在哪里,我帮你上药。”周昂月看他急的把脸皱成一团,本来就半男不女的脸看上去更加滑稽,忍不住就笑出声来,边笑边说了句没事。元太监到没在意,只动手解周昂月衣服。这才发现他那雪白中衣混着血渍贴在身上揭都揭不下来,想必是流了多少的血才弄成这样,他手忙脚乱的竟而落下泪来。

周昂月倒是愣怔了,握住元太监手轻声道:“让你为我担心了,对不起。”元太监抬袖拭拭泪花,摇了摇头叹道:“哎呦我,我在宫里这么多年,怎么越待越爱哭了,叫你见笑,见笑。”周昂月见他哭都哭了还这么客气,不禁莞尔,温煦的笑起来:“见笑什么,我挨鞭子的时候也哭了呢。”元太监还有些哽咽,沉默不语的将周昂月中衣脱下,只见前胸后背布满鞭痕,几乎每鞭都抽出血来,整个上身红红的模糊一片。

元太监眼圈又红了,从怀中拿出个墨绿色的陶瓷瓶子。打开瓶盖,将那白色粉末倒在手心,另一只手捏了一点对周昂月道:“你把头发撩起来我给你上药。” 周昂月手抬到半空中,却是怎么也也抬不起来了。

“手怎么了?”元太监问道,这厢已将他长发拂在胸前,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周昂月苦笑道:“昨天晚上被铁链子阁的,恐怕淤了血罢。”元太监手快的将周昂月全身破皮的地方都涂上了药粉,从袖中抽出一卷白纱布仔仔细细给他包扎好了。

“把手给我。”元太监说道。周昂月将双手伸在他面前,只见元太监又从怀中拿出个紫褐色的扁圆瓶子,很是得意道:“我就猜中你身上必有淤血的地方,特意拿了这瓶白虎化瘀膏来。”这厢又手脚麻利的给周昂月双手腕处涂上这白虎化瘀膏,白纱布缠好了完事。

周昂月心中温情脉脉,眼中也莹莹有波,因说道:“公公待昂月的恩情,何止一个谢字。昂月实在惭愧。”元太监道:“我有今天,还不都依仗了周侍郎的功劳。”周昂月刚想问话,只见元太监又猥猥琐琐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布袋。布袋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周侍郎,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些干牛肉,你快些吃了。”

原来那竟是一袋子牛肉干,难为他林林总总带了这么多东西,尤其是想得如此周到。周昂月思及此处,只觉一片感动。眉目间添了一抹柔情似水,婉转流波洒向面前的人。元太监低头隐面解那袋子干牛肉,手却是越忙越乱,袋口系着的那绳子被他结成了麻花。

周昂月抿唇轻笑,把什么隐藏在眼底,淡淡道:“我现在不太饿了,干牛肉一会儿再吃。倒是公公特意来此,不会只是为了给昂月送药和食物罢?”元太监解了半天也没解开,有些尴尬的抬起头道:“正是正是。我来这里替陛下传话。”周昂月道:“劳烦公公相传。”

第十八章:智斗下

周昂月道:“劳烦公公相传。”元太监叹了口气:“陛下说……陛下说让你忍耐一阵,安心待在牢里。”周昂月冷笑道:“什么叫安心待在牢里?!他这是要不管我么?”元太监急道:“不是不是!”纠结了半日,又道:“其实……这事现在闹大了。吏部上书,礼部上书,傅大人并许多一品二品官员纷纷上折弹劾你。陛下寝食难安,昨晚都在御书房过夜。”

周昂月挑眉道:“这么说,陛下现在还没有头绪,反而是被大臣逼着下旨刺死我罢?” 元太监无奈道:“陛下何曾想这样!今天早上下朝后御书房外堵着好多大臣……弄得,弄得,弄得陛下……” “明白了!”周昂月闭上眼,声音在牢室中显得异常冷涩。

两人一时无话,元太监偶然瞥见放在牢室角落的食盒,因问道:“有谁来过?”周昂月闭着眼好似正在思考,漫不经心的道:“容昭仪刚刚来过,给我送了些饭菜。”元太监疑惑的看了看周昂月平静的脸,琢磨着道:“容昭仪给你送饭?这事听起来好生奇怪?”周昂月道:“是奇怪,不过你可知道容昭仪跟我说了什么?”元太监瞪大眼睛,盯住周昂月笑的邪魅的脸:“容昭仪她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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