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大哥，最近你过得好吗？”沉默了一会，柳逸还是开口，作为一名朋友这样问不过分吧，虽然不想问那些敏感的问题。

“羽儿，前几天我发现了一处不错的景色，现在天色还早，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说完祁瑞熙就事先起身往外走，没有回答柳逸的问题。

怔怔地看着那个背影，微微蹙眉，柳逸还是起身跟了上去，既然他不想回答，那就这样吧，毕竟有些事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眼前是漫山的红叶，在秋风中漫山的红在轻轻摇曳，时不时飘落片片叶子，在风中盘旋，飞过两人的身体，然后继续盘旋，闻着秋风的气息，让柳逸郁闷的心稍微有了点放松。

“羽儿，如果有一天我和王爷反目，沦为阶下囚，你会怎样？”

风中传来祁瑞熙的话，夹着一丝苦楚还有一丝柳逸不愿意去面对的情愫。

柳逸微微转身，不愿意直视身后人的视线，低声道：“放心，祈大哥，那时候我一定会救你的。”不管他们之间是何种权益利弊，但是柳逸知道自己只是单纯想救一个朋友，如此简单而已，没有任何其他的情愫。

“羽儿，你知道的，如果你有危险，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换你的命的。”

全身一震，微微握紧拳头，好想开口，为什么要说出来，如果不说出来，两人不是就可以永远维持这种关系吗，永远是知己。

看着前面没有反应的人，祁瑞熙的眼里闪过一抹绝望，连声音也有些颤抖：“羽儿，我知道现在突然这样子是吓到了你，但是这么多年，我怕我不说以后没机会了，而你喜欢的一直是那个人，我知道的。”

微微低着头，柳逸看着眼前的枫叶，突然一阵晕眩，视线开始有些模糊，重新眨了眨眼，强迫自己清醒。

祁瑞熙心里的悲伤不断涌起，全身放佛被万剑穿过，虽然知道了是这种结果，不过如果不说出来他会后悔一辈子，现在就当作是中解脱吧。

祁瑞熙慢慢抬头看着眼前的背影，对不起，羽儿，原谅我的自私，不过这一辈子也就这一次自私而已。

“对不起。”不知为何，柳逸发现自己突然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说出三个字，却发现胸口一阵绞痛，然后思绪开始混沌，身体开始慢慢往下滑。

在落入地上的那一瞬间，柳逸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一个人着急的呼唤声，还有满山的枫叶声。

第六十七章： 丞相被禁

一梦浮生，当耳边听到那清晰的钟声时双耳不由一震，然后整个人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只是身后的延绵青山绿水却只有一个人。

柳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只知道身体比之前更加疲劳，开始的那一天连床都下不来，到了第二天才勉强起身。

曾经试过用自己的能力给自己治病，却发现没有一丝用处，原来这在世人眼里神圣的能力也不过是一场空。

在病的期间百里濮寒曾经来过几次，但是却不像以前那样过夜，两人相见无言，除了默默相对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冥烈也来过一次，那个记忆中一直和他作对的五哥，一身盔甲，眉宇间掩饰不住的英气，只是他看柳逸的眼神多了几抹担忧。

“十弟，以前的年少无知，如今但愿都烟消云散了吧。你要保重！”

短短的几句话，那年轻的将军就转身离去，脚步坚定，只是身影看起来有一丝寂寥。

冥烈是武将，一生都是贡献在战场上，曾经他说过，即使死也要死在战场上，那时柳逸一直记得他说这话的表情，特别是那双眼睛，以致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晚梦回都会看到那双眼眸，坚定炙热不可抗拒。

当柳逸可以自由下地在院子里躺着的时候，他时常苦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一个身体健康的人，现在却成了一个药罐子，动不动就会病倒。

无意间听到祁瑞熙病倒的消息，更甚的是丞相居然想为了逝去的大皇子报仇，弑君谋权，最后被皇帝和摄政王发现，现在已经被革去职位囚禁在府中，等待最后的判处。

柳逸的心里苦笑，虽然知道他们两人的相争迟早会有一个败北，只是没想到祁瑞熙会败得如此彻底，而且还因为劳累过度病倒了。

无意间听到下人的讨论，似乎祁瑞熙病得很重，而且皇帝还下令不给任何人医治，祁家的人全部在一夜之间和祁瑞熙断绝了关系，生怕被株连九族。

人世的苍凉，人心的冷漠，柳逸一直都知道，只是他却始终无法做到绝情，毕竟这么多年两人情如知己，即使不是爱人，也是柳逸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祈府的门口守着密密麻麻的侍卫，似乎是为了防止祁瑞熙畏罪潜逃。站在最前面的侍卫首领柳逸认得，正是百里濮寒身边的一个副将，为人正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十少爷，对不起，皇上和王爷有命，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祈府，还请少爷回去吧。”来到门口，那人认出柳逸之后也微微一愣，行了个礼之后恭敬地抬头。

“进去一会都不行吗？”原来是他低估了男子的残忍，连最后告别的机会都剥夺了么！

“对不起，少爷，我们都是奉命行事。”

不再挣扎，回头转身下台阶，脸色平静，静得就连跟在身后的绿瑶都觉得奇怪。

看着柳逸的身影，身后的侍卫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王爷似乎知道十少爷一定会来，所以事先交代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十少爷进去，本来想着会有一阵争持，没想到就这样了。

柳逸回到王府后直接问了下人百里濮寒的位置，然后直接往书房走去。来到书房，不期然看到了门外站着一大堆侍从，似乎里面众人正在议事。

府中的人都认识柳逸，所以稍微怔愣了一下百里濮寒身边的太监总管就笑着迎上来，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十少爷，王爷和众人正在里面议事，还请少爷随奴才到偏院休息等候。”

眼前的人跟着百里濮寒将近十年，连府中的人见了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但是柳逸却很少和他们接触，不知道是百里濮寒的意思还是柳逸自身的问题，府中的众人和他始终不亲近，除了绿瑶。

“不用，刘总管，我在这里等候就可以了。”

站在门口，和所有人静静站在一起，心里有一丝忐忑，但是柳逸知道无论如何也要见祁瑞熙一面。

心里总有一抹不安，隐隐想知道什么真相，但却又只是一丝幻影。

不知道站了多久，连腿都有些发麻，紧闭的门才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众柳逸看起来陌生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百里濮寒在众人中间，脸色愉悦，似乎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他在看到柳逸的时候脚步不由一顿，走过来：“羽儿，你怎么来了？”

静静看着眼前的男子，似乎过了一个世纪没见，眼前的人脸上那种轻狂霸气丝毫不减，一头银丝整齐地挽起，平添几抹威严。

周围的人都随着百里濮寒的视线看着站在院子一边的柳逸，这位王府深居简出而又名扬天下的少爷，一身白衣，身体怎么看也不像十五岁的少年反而有些像十二岁，脸色苍白带着一丝病态，只是那一头黑发还有那双黑瞳清亮耀眼。

“羽儿想求父君一件事。”自动忽视周围人的目光，柳逸说出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百里濮寒的脸色一沉，全身散发着怒气：“羽儿，现在父君要和众大人参加陛下举行的赏菊会，你也一起吧，只是这种话父君不想再听到。”

似乎忍了巨大的愤怒，百里濮寒沉声说完，只是周围的温度不觉降了几度。

第六十八章： 双方僵持

看到百里濮寒突然起来的寒气，周围的众人一时都神色紧张地看着眼前两人，就连夏侯雾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微微垂眸，忍住内心的恐惧感，柳逸低声开口：“父君，你知道的，请父君恩准！”不知为何，看到百里濮寒如此强硬的态度，柳逸内心的不安又多了几重。

“羽儿，别挑战父君的底线。”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显然主人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

旁边的人都不敢出声，就在他们以为柳逸会妥协的时候，却发现他突然撩起袍子跪了下去：“求父君成全！”

周围不由响起一阵抽气声，眼看百里濮寒的脸上已经黑到了极点，但是少年却浑然不觉，依然挺直着背跪在那里，头微低着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百里濮寒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但稍纵即逝，强忍住那喷泄出来的火气，扬一扬手便往外走去：“你爱跪那就一直这样跪着吧！”

帝皇举办的赏菊宴汇集了全国有名的品种，所有大臣和皇族都受到邀请，一时热闹非凡。只是当中容貌最出众的摄政王此时却一直冷着脸，即使是跟别人说话声音都是冰冷的，让那些想着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的念头又少了几分。

不过还是有些不知死活的人想着要应贴上去，然后都被王爷一个眼神给瞪走了，从此打入黑名单。那些大概知道缘由的大臣则拉着自己认识的人，免得摊上这趟浑水。

月国中从秋天开始天气就会变冷，到了深秋就会开始下雪，如今即使没到中秋，但是地面也是凉冰冰的，阵阵寒气渗入骨头。

听到离去的脚步，柳逸没有抬头也没有开口，就那样一直跪着，连脚逐渐麻痹也没有动一动，看得一直站在后面的绿瑶都忍不住红了眼圈。

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毅力，直到跪到头晕耳眩也咬着牙撑着，全身僵直，似乎身体已经不是他的，膝盖更是麻木失去了所有知觉。

眼睛一直看着地面，看着眼前的沙粒由清晰到模糊，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华灯初上。

“少爷，你起来吧，不要和王爷斗气了，天气凉，你这样子跪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一直站在旁边的绿瑶终于忍不住上前，声音有点哽咽。

微微摇摇头：“不行，绿瑶姐姐，你知道的。”声音沙哑，连柳逸也差点认不出这声音是他自己的。

绿瑶听到柳逸的话脸色不由一阵苍白，眼底闪过一丝惊恐，看着眼前的身影，竟是开不了口。

柳逸没有抬头但也能想象身后的人的表情，大家都不是傻子，有些东西相信不用说明白都可以知道吧，只是挑破了这一层以后两人的关系要如何取舍，这是柳逸没有想过的。

夜里的风更凉，地面也犹如一层冰，柳逸身上只穿了两件单衣，不觉从脚到头都是僵硬的。

从跪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奢望过那人会过来，自己这样做只不过是想弥补内心的罪恶感，一天一夜的惩罚换一条人命似乎还是觉得廉价。

十少爷冲撞了王爷，被罚跪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王府，那些因为柳逸而被冷落的妃子等人都是幸灾乐祸，等着柳逸失宠，而雪妃在听到这消息时，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什么也没说，继续念经，只是眉宇间的忧愁又多了几分。

“十少爷，王爷让属下过来把这个东西给你。”身后传来夏侯雾的声音，然后柳逸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令牌样的东西。

模糊的神志慢慢慢慢回拢，想抬起手却发现手臂僵硬得像根木头，微微活动了一下才能勉强抬起来，接过那冰凉的令牌。

没有说话，因为柳逸根本就说不出，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喝水，他的精力几乎到了极限。

看着手中的令牌嘴角浮起一抹讥笑，虽然不知道那人为什么会妥协，但是现在两人本来就僵硬的关系更加回不到以前了吧。

不过现在想想，两人在一起似乎就是孽缘，因为柳逸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幸福，有的只是惶恐、空虚和不安。一直以来都猜不透那人的想法，即使是亲口说出来也显得那么不真实，如此即使关系再差到最后分开也未尝不是个好结果。

双腿僵硬，根本就动不了，旁边的绿瑶想过来帮忙却被柳逸拒绝了。艰难地坐在地上，一点点活动着僵硬的全身，直到身体恢复知觉才扶着栏杆站起来往外走。

第六十九章： 叶落满地

屋里一阵闷热，夹着浓浓的中药味，眼前是一床纯白的幔帐，锦被中似乎有一处隆起。脚步有些沉重，苍白着脸走过去，当看到床上的脸时心不由一沉。

如果不是脸上的触觉是痛的，柳逸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月国丞相，眼底一酸，想不到一别几日眼前的人就病成了这样。

苍白的脸毫无血色，整个人瘦了一圈，床上的人即使是睡着的但是两道好看的眉毛却紧缩着，连在梦中也不安稳。

即使柳逸动作很轻，但似乎床上的人也已经醒了，细长的睫毛眨了眨然后睁开来，一个温柔的微笑：“羽儿，你来了。”

微微上前，握住男子伸过来的手，手心一阵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柳逸不由紧了紧手中的手，想把自己的温度传过去。

“祈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声音有些哽咽，一时柳逸却说不出话了，只能内疚地看着男子。

祁瑞熙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抹哀伤：“羽儿，这是我自愿的，而且这是我的报应，我身上我这双手不知背负了多少鲜血，所以这是我应得的。”

手心的手似乎在颤抖，柳逸全身一震，“这个世上又有哪个人的手是干干净净的呢。”就连柳逸自己，手心都沾了血。

“羽儿，你始终是不同的，世人都传我小时候命苦，可是又有谁知道我父亲就是我亲手杀死的呢。所以羽儿我一早就不想活了，如果不是遇到你，这忙碌人世我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祁瑞熙的语气很平淡，但是柳逸听到却胆战心惊，看眼前的人的眼神不由又多了几分怜惜，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恨让眼前的人下手结束自己至亲至爱之人的性命。

“羽儿，外面阳光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祁瑞熙转头看了眼窗外，脸上有一丝向往。

没有拒绝，挥手让侯在外面的人进来，帮祁瑞熙穿戴好，然后小心扶着他慢慢走出房间，外面的空气让人不由精神一振。

两人坐在院子里，晒着暖暖的太阳，祁瑞熙不断跟柳逸说着一些皇城里的趣事，精神似乎不错，脸上也有些微红，只是握着的手依然没有一丝温度。

笑着听祁瑞熙说话，柳逸强忍住内心的苦楚，看着眼前的男子，想起刚刚进府时下人说的话：“主子已经昏迷了两天，一次都没有醒过来。”

“大夫都说主子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

回光返照，柳逸知道，是不是真的无力回天？握紧男子的手，微微闭起眼睛，在心里默念，却发现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

诧异地睁开眼，却看到祁瑞熙一脸笑意的脸：“羽儿，不要告诉别人你有这种能力，你我体质本相克，你可以救世上任何一个人，但却唯独救不了我。”

没有问祁瑞熙是如何知道他拥有这种能力的，此时柳逸只想眼前的人好好活下去。

“羽儿，这是命，我们可以抵抗任何东西，但却不能不像命运低头，有时候即使你不想。百里濮寒不是良人，如果有一天你遇到或者找到一个喜欢的抑或喜欢你的人，就放手吧。”

终于忍不住，眼睛开始朦胧，咬着牙忍着点点头：“祈大哥，我知道的，只是现在我不能。”

祁瑞熙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抬手摸了摸柳逸的头，低声道：“心一旦放出去了，就很难收回。羽儿，好久没有听过你弹琴了，给我弹一曲吧。”

柳逸笑着点点头，起身吩咐下人把琴拿下来。坐在琴案上，祁瑞熙歪坐在旁边，脸上是暖暖的笑意。

没有焚香没有任何准备，柳逸就直接双手抚琴，一阵清脆的琴声倾泻而出，柔和而不失大气。这是祁瑞熙教他的，虽然比不上祁瑞熙的三分之二，但也是世间少有。

王府中很少人知道十少爷会琴，因为他都只在祈府弄琴，回到王府中碰都没有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