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脱“肛”的野马 上——celiacici
celiacici  发于:2014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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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你先吃。”

江彬得了这话,便不再客气,出了小黑屋取出自己的乐扣饭盒微波炉加热一下。

同事们都下去吃饭了,江彬等到加热完,取出饭盒打开盖子。饭盒里是昨天做的肉饼子炖咸蛋、鱼香肉丝,以及今早炸的两根台湾香肠。

“怎么都是荤的?”

冷不丁儿的一句把江彬惊得险些筷子掉地上,回头就见了刘建深凑得极近的脸,于是下意识地偏首拉开些距离道:

“我不喜欢隔夜的蔬菜……”

刘建深又凑近些,对着那些个菜色道:

“看起来还不错……”

江彬一听那言下之意,便唯有假惺惺道:

“您要不要尝尝?”

江彬以为向来嘴巴刁的刘建深必定不屑于他这些家常菜,却未料到刘建深一口答应了:

“好啊!”

江彬被噎住,尽管不乐意,但还是放下饭盒站起身。

“干什么?”刘建深问他。

“拿一次性碗筷。”

刘建深摆了摆手,随即抽了江彬手中筷子,在他呆滞的目光中,夹了一筷子肉饼子炖咸蛋放进嘴里。咀嚼片刻,刘建深不动声色地又将筷子伸向了鱼香肉丝……片刻后,面无表情的刘建深再次将筷子伸向了台湾香肠……

江彬呆呆地看着刘建深半坐在自己椅子扶手上,一口一口地吃着,直到饭盒里只剩了米饭,刘建深这才放下筷子,语重心长道:

“多吃荤菜,容易酸碱失衡……”

无肉不欢的江彬压抑住心中的愤懑,声音略带颤抖道:

“不吃肉……怎么有力气干活?”

刘建深随手从缪可卿桌上拿起一根保鲜袋包着的黄瓜交到江彬手里,抚着他的毛发,哄孩子般柔声道:

“小兔子每天吃青菜萝卜,不照样长得白白胖胖?”

“咔嚓”一声,黄瓜断了。

这时候外头响起按大门密码的滴滴声,刘建深爽快地起身走了,江彬无语地起身去冰箱里找“老干妈”下饭。

项目部的同事们还在聊着方才吃饭时说起的话题,忽听缪可卿一声怒吼:

“江彬你竟趁我不在夹断了我的黄瓜!”

众人喷,随即群情激奋地询问江彬是何时夹断的如何夹断的喊着谁的名字夹断的……

江彬愤慨,遂将刘建深的恶行公诸于众,项目部的同志们纷纷向江小同志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并致以诚挚的慰问,随即以自己办公桌上的豆苗、芦荟、仙人掌等盆栽争相投食,并唤之曰——兔儿爷。

第五章:青春的肥皂泡

下午还算太平,江彬交了“作业”,刘建深就他整理资料的思路不够清晰、分类不够严谨大加批评了一番,江彬本来就因为中午没吃饱心里有气,被他这么一说更胸闷了,一言不发地坐回到笔记本电脑前板着脸返工。

小黑屋里一时间只剩下敲打键盘的声响,忽的,一阵音乐从刘建深的一对小音箱里流淌出来: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浮图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容我再等,历史转身,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这首是周杰伦的《烟花易冷》,一个关于守候,关于回首惘然的故事。

江彬听了一次便删了,他原以为,他早已放下一些人、一些事,直到泪水不可抑制地涌出眼眶才明白,原来靠着时间去抚平伤痛不过是自欺欺人。埋骨于心上那一道道口子里的,是他倾注毕生热情的最美好的梦想……

“不喜欢?”

听了刘建深这一句,江彬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挣扎出来。

“没,只是工作听,容易走神……”

刘建深关了音乐,从一边外头包了层黄花梨木伪装成明朝家具的小冰箱里拿出一块三角形的乳酪蛋糕搁到江彬跟前:

“补偿。”

江彬有些意外,“刘扒皮”还知道要补偿他?这算是中午吃了他的荤菜的另一种形式的道歉?

“老板您不用这么客气……”江彬有些不好意思了,刘建深这人的品位极高,估计这乳酪蛋糕的价钱可以抵他好几顿午饭。

刘建深却只是将蛋糕搁在江彬跟前便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江彬边整理资料边偷偷观察那块乳酪蛋糕,因为从冰箱里拿出来放了一会儿的缘故,外头印着玫瑰花和小兔子的塑料盒上已经附着了一层水汽。江彬中午没吃饱,看着看着更饿了。

刘建深看他那样,不禁有些好笑:

“先休息一下吧!”说着起身出去泡咖啡。

江彬等他一出去马上打开塑料盒拿起里头的塑料调羹挖了一口乳酪蛋糕。

嗯~又香甜又醇厚,乳酪很紧实,唇齿留香,最下头那层奶酥也因为冰过的关系,咀嚼起来很有质感。江彬一吃就有些停不下来,待刘建深端着咖啡巡视一圈回到小黑屋后,江彬跟前只留了一个空盒子。

“都吃了?”

江彬嘴里咬着调羹眯着眼点头,随即盯着盒子上的牌子认真记了记,还想再看看具体标签,刘建深却顺手将盒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江彬知道休息时间结束了,唯有乖乖地继续做事。不过感觉真意外的,刘建深这样的人,居然喜欢《烟花易冷》,喜欢乳酪蛋糕……

做着做着就到了下班时间,同事们纷纷来告辞,顺便向江彬投一个同情的目光,江彬那个羡慕嫉妒恨啊……

好不容易将资料整理好给刘建深,刘建深看了会儿严肃道:

“你自己仔细看过吗?”

“啊?”江彬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刘建深将笔记本转向他,指了指屏幕道:

“这些活动照片可能存档的时候标注错了,但你看照片里的背景板也该知道,这和你下面标注的文字是对不上的。”

江彬仔细看了看,确实是那么回事,可能当初把资料刻盘的同事搞错了。看刘建深的意思是打算让他加班,可他今晚都答应齐陆学长要过去看他们训练了……

“老板,我今晚有事……”

“除了红白喜事,其他都不行。”

江彬没想到刘建深会回绝得那么斩钉截铁,抱了丝侥幸道:

“什么时候要?”

“明天上午。”

“老板,我今晚真有事……我办完事回去就改。”

刘建深端着胳膊盯着江彬看了会儿,方勉强相信他道:

“明早拿给我的要是最终定稿,别再让我一遍遍给你改。”

“是,是,小的明白!”江彬就差生出根尾巴摇摇。

江彬整理好东西,关电脑时看到微博页面,这才想起之前答应何扬的事。

“那个,老板……”

刘建深抬起头。

“今早给何先生回电话……您大姨妈似乎挺想您的,这个,好歹是一家人……”

刘建深沉默地等江彬说完,方一字一句道:

“这是我的私事。”

江彬愣了愣,随即也觉着自己有些过界,窘迫地红了脸,匆忙道了个别便走了。

赶到道场时训练刚开始,齐陆见了他很是高兴,让另一个学长先带热身,自己则拉着江彬坐一旁说话。

这个道场地毯、镜子、健身器械一应俱全,又是地铁直达的路段,租金该是不菲的。齐陆告诉江彬,这是教练以及包括他在内的几个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共同出资租的,大学生们来练免费,已经毕业了的回来练也只要分摊极少的场地费。

江彬从前没毕业未觉着什么,毕业了才发现,无论是教练还是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们,都在为他们营造良好的氛围上下足了功夫。

这就仿佛是一方净土,隔绝了大环境里的浮躁与功利,护着这些怀揣梦想的孩子,让他们即使在离开后,也因世上有这么一处始终的归属而不至于迷失在灯红酒绿的浮华之中。

看着一张张略显稚嫩的脸庞,带着认真的表情挥汗如雨地动作着,一如当年,一如从前……如今想来,那些刻意回避的与那人共同的回忆也不再那么难以面对,毕竟那些是他最美好的青春,是让他尽情挥洒无所顾忌的青春。

工作了这一年,总以为大学时代已经离自己很遥远,一日日走向成熟,也一步步学会妥协、忍让,甚至是言不由衷。总推说工作忙,推说荒废了许久何必丢人现眼,实则却是怕这些充满朝气满怀憧憬的孩子,照出自己渐渐苍老、渐渐世故的脸孔。

而如今,重又站在此处,一切的顾虑都随着学长一如既往的絮絮叨叨而烟消云散,这才发现,内心里竟是如此渴望着回到这里。

“不好意思来晚了!”

江彬与齐陆同时回过头来,便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啊!”江彬讶然地看着他们走到跟前,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记得我吧?小师弟?”变得成熟妩媚的学姐郑静伸手就捏江彬白净的脸。

“喂喂轻点!他都要哭了……”已经与郑静出双入对的学长苗锦毅笑着扒拉她的魔爪。

“我就爱他那梨花带雨的小模样!”

“小师弟可是公共物品,师傅若知你们这么欺负他,会嚎啕大哭的。”一旁身材高挑的学姐庄燕婷不忘凑热闹挤兑江彬。

后头两个没挤进包围圈的学长一想到最宠爱江彬的教练,也都莞尔。

“好了好了,别闹了,待会儿吃饭再聊。”齐陆见几人叽叽喳喳的引来还在训练的孩子们分心,忙收尾道。

“成,我们去换衣服吧!”

江彬这才明白,学长学姐该是齐陆叫来的,江彬感激地看了眼齐陆,齐陆冲他笑笑,这可当真是个惊喜。

“学长学姐今天都练吗?”江彬看他们一人手中提个当年定制的印着道场训的环保袋。

“你不练吗小师弟?”郑静顺手又掐了江彬脸颊一下。

“我……我没带道服……”

“翠花儿~上道服~~”郑静喊。

于是齐陆摇着头去车里取新道服给江彬。

待训练完了,江彬浑身舒爽,虽然韧带啊体力啊都还需要慢慢恢复,但能重新穿着道服站在道场里,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幸福。

换回自己的衣服,说要把道服带回去洗洗再还给齐陆,齐陆却道:

“拿着吧,以前那套也该换了。”

江彬还想说什么,郑静已一爪子捏上来:

“每周都来练,知道吗?”

江彬连连点头,万分珍惜地将道服叠好放进齐陆给的环保袋里。

吃饭的地方就在附近的商圈,学长学姐本着什么不干净吃什么的宗旨点了一堆香辣蟹香辣虾干锅牛蛙剁椒鱼头……

江彬属于吃不来辣但特爱吃辣的那种,眼见着跟前的盘子被宠他的学长学姐们堆满,盛情难却地吃得嘴唇微肿满头大汗。

听学长学姐们互相聊些训练以外的事,江彬才发现,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学长学姐们都已经混得很是了得。

但他们不约而同地都很低调,只被问起时才随口提提自己的工作,并且毫不避讳一路的艰辛与坎坷,这让在各种同学聚会上被攀比炫耀之风刺激得没有胃口的江彬感觉甚为欣慰,这才是习武之人的踏实。

第二盆干锅牛蛙上来的时候,喝酒上脸的江彬已经两颊绯红,摇摇晃晃地说“我去上个卫生间”,刚到门口,就见了被服务员引进来的一人。

那人下意识地扶了快撞上他的江彬一把,江彬却在看清来人面目时,猛地退了一步。脚踢到身后椅子,“哐”的一声,江彬却不觉着痛。

他呆呆望着跟前这个令他至今心中一刻不得安宁的人,那人却只淡淡一笑:

“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

第六章:没了气泡的可乐

江彬的酒一下子便醒了,他怔怔望着跟前人,那曾令他日思夜想的气息,如今却仿佛一柄刀插进他心里再狠狠绞上半圈。

那人也同样回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柔随和,但江彬竟无法从他眼中探寻到半点波澜。

江彬原以为,这一年自己多少会有些成长,但身体远比心灵诚实,自己的面红耳赤、双手微颤落在他眼中,恐怕全成了笑柄。他转身便可以向人炫耀,那个曾经全心全意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小师弟,在被他狠狠践踏了感情后,依旧对他念念不忘、死心塌地。

“哎你可来了!”郑静起身招呼:

“刚打你手机怎么不接?”

“开车呢!”何鉴说着这话,视线仍定在江彬身上。

“你俩别在那儿眉目传情了,快过来坐!”庄燕婷也笑道。

江彬忽然有些庆幸此时是背对着师兄师姐们,他并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的难堪,鼓起勇气低声道了句“我先去一下……”便与何鉴擦肩而过。

走几步还能听见师姐郑静的调侃:

“你看你,回国也不说一声,小师弟生气了吧!”

江彬没听到何鉴回了句什么,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直到一路奔出餐厅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停下时心跳得厉害,江彬仿佛离了水的鱼儿,大口呼吸着街上算不上新鲜的空气。

正对他的是被景观灯照得绿得诡异的法国梧桐,江彬扶着其中一棵,支撑住疲软的身子。

渐渐的,方才被打得溃不成军的理智又卷土重来,刁钻刻薄地质问,为何学不会那人的处惊不变、谈笑风生,而是再次狼狈不堪地落荒而逃?若蒋毅荣知道了,必定也会怒其不争,可现实逼得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年来的毫无长进,他还未圆滑到足以应付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

面对这样的局面江彬只觉着无助,当年义无反顾地将全部的感情交付,以至于在漫长的岁月里遇到对方都只能如此被动。

路边汽车后视镜里映照出江彬一脸的惨白,江彬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怨怒,当初被抛弃被轻贱的分明是他!可为何如今见了却仍是他怯懦地选择逃避?

回忆起刚分手那会儿濒死的痛楚,江彬握紧了拳头,世间绝没有这样的道理!他咬碎牙往肚里吞也绝不能让那人看扁!

怀着这样的愤愤不平江彬重新调整好情绪挺直了背向餐厅走去。回到包房时,气氛已是热络得很。

“怎么才回来?”郑静正替众人满酒,见江彬面色苍白地走进来,不免有些担心。

“喝多了……”江彬笑笑,坐下来取了筷子挑菜里的花生米。

“那这轮放过你。”郑静放下酒瓶,给江彬倒了满满一杯可乐。

“来,我们敬一敬何海龟!祝他前程似锦!”

众人闻言全都起身向何鉴敬酒,何鉴依旧挂着优雅的笑,从容不迫地一一道谢。

江彬也从众地与何鉴碰了碰杯,何鉴在两人杯盏相触时低声道一句:

“许久不见……”

这云淡风轻的一句,令江彬手上一颤,可乐泼出去些许,江彬自嘲一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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