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冉握向李晓在椅背上的手，“晓晓，她祝我们幸福。”

他听到李晓淡淡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幸福，我幸福，就是我们幸福。”

秦冉僵了一下，勉强的保持微笑，他又在期盼什么？这几天的生活已经是求来不易，他该知足才对。

一眨眼就到了手术那天。相比于化验那天的凄惨，秦冉今天有排场的多。

秘书带着公司里的经理来到了医院给公司老总加油，李晓一直在旁边忙前忙后，秦冉心中有些得意，一回头，瞪大眼，发现蒋奇也来了。

蒋奇来的正是时候，秦冉有些话想对他说，就把蒋奇叫到了身边。

“干嘛？”蒋奇底眼看他。

秦冉示意蒋奇把耳朵伸过来，蒋奇照做，听完秦冉的话，蒋奇扬眉：“你说的是真的？”

秦冉点头：“嗯，这次你还得帮我。”

蒋奇思考了一会，“好吧，你自己都愿意，我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还要说些什么，这时护士进来，告诉秦冉准备去做手术。

李晓闻声过来，紧紧的握着秦冉的手，“别怕，我在你身边。”

第二十五章

主刀的孙医生是肠胃科专家，手术自然非常成功。

孙医生出了手术室，摘下口罩，四处张望，看到李晓后走了过去。

“多余我也要说，手术很成功，切除了大概三分之一。”孙医生嘱咐道：“术后的调养很重要，要注意他的饮食方面，多给吃些高营养好消化的东西。”

“好，我知道了。”

李晓的脸上很平静，不是出现在手术室外，别人很难以为他是病人家属。

孙医生的脸色有些难看，小时候他曾受到秦冉母亲的关照，虽说跟秦冉不是很熟，但是心眼里还是向着秦冉的。

他不清楚他们之前的那些事，这些日子下来，在他眼里他看到的是李晓的狠心和秦冉的痴情。他在医院工作了七年，见过不少生死，也见过不少人因为生死将以前的那些爱恨情仇抛却脑后的例子。李晓这样的，仅仅是作为一名医生，他都觉得狠心，何况是与秦冉相熟。

“你……”孙医生叹口气，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你去看看他吧。”

李晓应了句，转身走向病房。

孙医生看着李晓的背影，叹了口气，将刚才未说出口的话悄声说了出来：“秦冉啊，真为你不值。”

这生活啊，就像看电视剧。观众无聊时看上两眼，就发表了一长串的评论，哪知电视剧中人的辛酸哀愁。

李晓尽心尽力的照顾秦冉，就像曾经的十年，就像他们没有分开。

他们伪装着甜蜜同性情侣的假象，人们看到的是一个完美的表面，看不到的是已经腐烂发臭的内里。

每过一天都意味着在一起的时间少一天，分别的日子近一天。

李晓放掉工作全心力的照顾他，秦冉每天要做的事，就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晓看，他要把李晓的一切都记在脑袋里，未来没有李晓的十年二十年，只有这些记忆陪着他。

日子一天天临近，秦冉再也保持不住温柔的微笑，内心的酸涩散发开来。他的心里有一颗种子，每天靠在李晓供给的营养成长，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它发芽，才发现，原来那颗种子早就烂了了。

——那颗名叫相守的种子，永远都不会成长了。

无处话凄凉。

“晓晓，我们照一张合照吧。”没等对方同意，秦冉把正在切菜的李晓从后面抱紧，脑袋放在李晓的肩膀，脸贴着脸：“茄子。”

咔擦，他们唯一一张合照就这么照了出来。照片里的李晓瞪着眼张着嘴有些惊愕，秦冉露出一排门牙，冷淡的人硬是照出了阳光的味道。

秦冉学会了摆弄相机，每天对着李晓不断的按快门，跟着李晓屁股后面看他收拾房间，洗衣服，做饭，看书，上网，处理文件，上厕所……被李晓的拖鞋砍中，秦冉摸着受伤的额头悻悻的出了卫生间，靠在门上看着相机傻笑。

看，爱情这东西，真的能把人弄傻不是。

傻笑的秦冉想，多幸运啊，世界上还有照相机这种东西，如果早生几十年，他能留下的，真的只有回忆了。

相机事件之后，李晓发现秦冉似乎有什么秘密，每天都藏在客房里不肯出来。他在秦冉午睡后悄悄的潜进客房，翻弄着秦冉的办公桌。

打开抽屉是一本厚厚的画册，李晓好奇的打开看。里面是一张张素描，秦冉笔下的自己生动，每一个自己都是在笑着的，开怀的笑，温柔的笑，羞涩的笑，狡黠的笑……他从不知道秦冉这么会画画，他从不知道秦冉也会变得温柔，他从不知道秦冉也会把一个人放在心上。

五味杂陈。

默不出声的将画纸放回原位，李晓揉揉自己的脸，最后还拍打两下。

他终于敢确定秦冉对他的感情，在他失去了对秦冉所有的信任，热情，宽容和爱之后。

原来，他们都辜负了爱啊。

“恭喜，”孙医生放下手中的报告，“你们以后不用每个月都来看我了，已经完全康复了。”

李晓犹豫的问：“有没有复发的机会？”

“饮食方面多注意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孙医生答道，对面两人完全是状况外的模样，孙医生怒道：“你们俩上外面给我发呆去！”

哪个病人听到自己康复的消息不是开开心心的，甚至还有的会喜极而泣，这两个人，孙医生无奈的摇摇头：“下一位。”

自从出了诊室，两个人就无话，并肩走着，在医院大门旁停了下来。

“不知不觉，我们都认识了十二年了。”秦冉感慨：“虽然大多的时间都被我浪费掉了，这么多年，晓晓，对不起，谢谢。”

“那么，我们两清了。”李晓拥抱秦冉，朋友似的轻拍秦冉的背：“再见了，秦冉。”

松开对方，秦冉用力的微笑：“嗯，晓晓，再见了。”

两人同时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医院大门旁的大槐树上有一个白白的东西，啪的一声，那个白色的东西有些开裂，一只美丽的蝴蝶从里面钻出来，破茧而出，挥动着翅膀，飞向远方。

似乎有些事，不一样了。

李晓在阔别骁不到一年之后再次出现在骁的办公室。这次他那些活泼的员工安静了很多，老板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憔悴二字，他们看得出来，没必要再去给老板添烦。

晃晃悠悠的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整洁的办公桌上平平整整的放着一沓文件。

李晓翻眼，这帮崽子们真会找时间，他刚回来，就扔了这些东西给他。

李晓舒服坐进老板椅里假装没有看见，最后还是无奈的拿了起来，却被上面的字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闯进蒋奇的办公室。

“蒋奇，这是怎么回事？

结局

李晓把文件摔在蒋奇桌子上：“你给我解释下，这是什么？”

蒋奇正在对着电脑工作，分神看了李晓一眼，继续对着电脑奋战。  “自己看。”

文件开头清清楚楚几个大字：股权转让协议书。

李晓怒：“我就是看见了才问你。”走到蒋奇身后，把协议书放在电脑屏幕前方，李晓问：“这是怎么回事？”

被挡住了视线，蒋奇无奈转头看向李晓：“就像你看到的，秦冉把他在衍中的股份都转给你了。”蒋奇把文件递倒李晓面前，“签上字，你就是衍中的最大股东。”

李晓愣愣的看着，扭头要走。

蒋奇急了：“你上哪去？”  “这文件谁爱签谁签。”李晓说：“我跟秦冉彻彻底底的没关系了。”

蒋奇静默，走到李晓面前，李晓低垂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他心灵的窗户。

将文件重新放到李晓手中，蒋奇严肃道：“我尊重秦冉的意愿，他要把股份转让给你，不管你签或不签，文件都应该放在你手里。”

“李晓，你知道手术之前秦冉都跟我说什么了吗？”蒋奇语气耐心温和，有些哄小孩子的感觉。

李晓没有回应，蒋奇自顾自的说道：“秦冉说，让我帮他个忙。”

“我想把我在衍中的股份都转给李晓。”秦冉虚弱的说：“我知道他不会同意，所以，我会先转给你，你替李晓拿着，行吗？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还立了份遗嘱。”

“你别用这眼神看我。其实晓晓的决定很正确，这瘤子，不知哪天又复发了，跟着我只会受罪。这辈子唯一深爱的人啊却是我伤的最深的人，求而不得是我的报应。我不能留给他什么，只有保证他衣食无忧，后半辈子有逍遥的基础。”  “以后我不在晓晓身边，晓晓就拜托你和你女朋友了。他天生懒散，那个小公司就靠你照料了，不要强迫他去工作，那样只会起反作用。别看他都快30了，还是单纯的跟个小孩子似的，你们以后要是想给他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体贴可靠认真的。他喜欢美食但是害怕孤独，你们要是有时间就多陪他出去开开荤，要不让他认识点新朋友，这些年耗在我身边，除了你，他连个朋友都没有。他爱好旅游，热衷于蹦极攀岩这些极限运动，一定要注意好他的安全。还有……”秦冉有些苦涩：“他太执着，如果遇到像我这样的混蛋一定要拦住他。”

“康复后我会辞职，再大的城市也总能遇到不想见到的人，何况这个城市不大。我捐赠了一所希望小学，会去那里当老师，完成晓晓的愿望。”

“蒋奇，我只能信任你，晓晓拜托你了。”

“秦冉千叮咛万嘱咐这些事情不要告诉你，我还是自作主张的将股份转给了你。不为别的，只想让你知道秦冉真的变了。坦白的说，我被秦冉打动了，想帮帮他。但是我的主观感想不能改变你的想法，你有权利选择未来的路你要怎么走，跟谁走。”

按着李晓的肩膀，蒋奇与李晓平视，让李晓看见他的眼睛：“李晓，好好考虑一下你的未来？我们不想让你太辛苦，选择一条你不会后悔的相对轻松的路，好吗？”

“你让我好好想想。”说他胆怯也好，说他懦弱也好，他确定秦冉的感情，但是他没有勇气再跟他走下去。

李晓跟秦冉彻底分别之后，就把李母接回到自己的公寓。住在这里的大多是都是都市白领，李晓一直怕老太太寂寞，专门给老太太报了一个老年舞蹈班，老太太每天都乐不思蜀。随着红光满面的李母回家时间的推迟，李晓的预感也越来越强：自家老妈夕阳红了。

这个预感终于在这天得以证实。

李母和一个满身书卷气的老爷子在楼下你侬我侬依依惜别。

待老爷子走远后，看够了好戏的李晓忍着嘴角的笑意从车上下来，从后拍拍李母的肩，：“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李母吓得抖了个激灵，回头看到是李晓，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想吓死你妈是不是？”

“妈。”李晓委屈道：“你在人家老爷子面前也是这么个泼妇样么。”

李母一下子红了脸，还是直着脖子硬说：“对，就是这样！”

李晓笑得狡猾，总结道：“嗯，真是个喜欢挑战的重口味的老爷子。”

李母：“……”

饭桌上李母将我党政策坦白从宽抗拒充分发挥，坦白交代了这个跟他八百年前是一家的退休前是大学教授的李姓老爷子是在舞蹈队认识的，两个人正在夕阳红。

李晓笑眯了眼：“好好好！终于有人肯老老实实的听您的唠叨了，喜事喜事啊！”

李母闻言撂下了筷子，表情变得认真：“儿子，现在我也有个伴儿了，你呢？”

李晓夹了口李母的拿手菜西红柿炒鸡蛋，慢慢嚼着，“再说吧。”

老太太语重心长：“李晓，我这个当妈的从没有盼过你能发达。不知道你是同性恋时，我一直盼着你能找一个好姑娘，早早结了婚，给妈生个大胖孙子，稳稳当当的过日子。现在我就盼着你身边能有个照顾你的伴儿。”

“儿子，我陪不了你几年。蒋奇是个好哥们儿但他有女朋友，会结婚，不会一直陪着你，不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没有人为你养老送终，再没有一个体己的伴儿，妈妈心疼你。”

“妈，你会长命百岁。”李晓说。

李母笑：“死孩子，别打岔。别影响你妈我的夕阳红，我可不想有你这么个电灯泡。”

犹豫再三，李母开口道：“我说句话，你别生气。”

“嗯，不生气。”

到李晓的肯定答复，李母说：“我听小雅说了秦冉的事。”李母直视李晓：“不管你怎么想，妈觉得，他是个好的选择，是个能跟你过日子的好伴儿。”

李晓涩然：“妈，可是我不爱他了，我没有爱的能力了。”

李母走过去，把李晓抱在怀里：“妈知道你委屈，我的晓晓在外面吃了太多的苦。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李晓把头埋在母亲怀里，他觉得很安全，痛痛快快的将积攒了很长时间的眼泪流了出来。

“妈，我承认我心动了。一个人太孤单，看着周围成双成对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被告知我还有终结孤单的机会，我心动了。可是妈，我对秦冉没有爱，没有信任，没有依赖，我怕我选择他会后悔，我怕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里，我们两个都会更加迅速的消亡。”

李母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李晓的头发，柔声说：“那么，你要不要尝试一下？一旦成功了，你就会永远跟孤单告别。”

“那失败了呢？”李晓问。

“那就回妈妈这里来，妈妈不要老伴只要儿子！”

一周之后，正在陪孩子们玩篮球的秦冉接到了一个电话。

“秦冉，我永远都不可能再爱上你了，不会再照顾你了，不会信赖你了。”秦冉本就冰凉的心一点点结了冰，拿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这些都是他知道的事实，可是听李晓亲口说出来，对他还是他残忍。“这样的话，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冻死的心迅速裂开，一个鲜活的心脏重新生出，因李晓的话猛烈的跳动着。

“愿意。”语调抖得不成样子，什么东西打湿了脸，秦冉揉了揉酸胀发涩的眼。

抬起头，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正文完——

番外

李晓在阿姆斯特丹的NH巴比松皇宫酒店check in 的时候，意外的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蓝白条纹半袖衬衣，黑色棉质短裤，蓝黑色帆布鞋，一身休闲清凉。那人也看见了他，标志的桃花眼中带着笑意，露出一个璀璨的笑容。

碍于那人身边穿着同样款式的硬气健硕有着明显占有欲的中年男人，李晓抑制住了给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的想法，笑眯了眼睛，激动的跟那人打招呼：“远航，好久不见。”

“晓晓！”孟远航很是惊喜，一把把李晓拥在怀里，完全不顾旁边那位脸色已经发黑的某人。

“晓晓，我回……”秦冉兴匆匆的提着荷兰的特色煎饼跑回来，一进酒店大堂就看到了这种会让他发晕的场面。经过这几年，我们秦总，哦不，秦老师的心里素质变差了很多，这一发晕不要紧，手里的两份煎饼吧嗒掉了地。

“晓晓。”俯身捡起煎饼，秦老师走到李晓身后，嚅喏的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