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垣公主好一张利嘴，卫黎实在佩服，也很令人心动。”卫黎垂眸浅笑，“但是……”

“但是？”南宫佳玥微微锁眉。

卫黎笑意更深了些，逼进襄垣公主的脚步，将她半压在床上，低声道，“本王倒是觉得，主意虽然不错，但是有些地方要稍加改动才好。”

“此话怎讲？”南宫佳玥刚刚问完，忽然杏目一怔，“难道你……来人……护……”

襄垣公主的话还没说完，眼睛还死死地盯着现在立在她胸口的那把刀，在血迹的涌动之下隐隐泛着寒光，她的手紧紧抓着身旁的床单，双唇颤抖着说不出半句话。

卫黎嘴边仍旧挂着笑意，这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很遗憾，公主殿下，你的人已经都被支走了，不过接下来的戏码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与公主两人陷入爱河，但不幸的是公主的使馆出现刺客，公主为了本王，不顾自身性命，舍身搭救，本王感激不尽……为此，我将好好补偿你的一切。”

卫黎还未说完，床上的人已经断了呼吸，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似乎还不相信这么一瞬间已经形势逆转。卫黎用手掌将她的眼睛合上，重重出了口气，拔出南宫佳玥胸前的刀子，闭上眼睛往自己的左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南宫佳玥，你的死会有价值的。

“王爷，没事吧？”早早埋伏在门外的年万谡听到动静从外面翻身进来，看到襄垣公主已经倒在床上，失去往日的光彩——难得的美人，只可惜生在帝皇家。

“都准备好了？”卫黎捂着左边的伤口，点点头。

“嗯，王爷要赶快包扎才是。”

“无妨，先把戏演完吧。”说完，卫黎脸上终于浮出一丝微笑，胜券在握。

“是。”

第二天，上京传言纷纷，据说南炴国襄垣公主与西卫九王爷一见钟情，可惜造化弄人，昨晚王爷夜访使馆，遇到刺客袭击，公主为护心上之人，以身相救，当场毙命，王爷更是一往情深，得知公主的死讯之后，发誓今生今世不再娶亲，并且请旨亲自护送襄垣公主的遗体回南炴国，然后向南炴国君求亲，愿与襄垣公主结为名义上的夫妻，并留在南炴守灵七七四十九天，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全京城的姑娘小姐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知有多少人哭坏了相思之心，皇上固然也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但这其中缘由他又岂是不知，只是觉得卫黎的牺牲过大了些。

而且这方法太过冒险，却又想不出更好地法子，最后也只能点头应允。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了廖暮臣的想象，卫黎也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为今之计非此不可，而且不可以让太多的人知道，包括廖暮臣，看来只有这事过后才能跟他好好解释了。

然而事情往往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特别是在听到那样的流言之后，廖暮臣实在很难镇定下来。

就在卫黎启程的那一天，司徒邺突然造访，令他的世界一片冰冷。

司徒邺当日举荐虽然将他和卫黎分开，但廖暮臣知道他是无心之失，这也是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所以也没有多加责怪，反而觉得应该感谢司徒邺。

“今日阿黎就要离京，居然没见廖大人前去践行，颇为意外，难道你和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司徒公子为何这么问？”听到卫黎的名字，廖暮臣好不容易镇定地内心又掀起阵阵波澜。

“哦，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前天我去看卫黎，不小心听到他和年将军的对话，说什么你接近阿黎只是把他当做垫脚石，以此求得富贵荣华罢了，恕我直言，我向来认为你和阿黎的感情不应该如此肤浅，你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或许是我听错了，但是今天看你没来说实话我确实有些吃惊，难道真的是利用卫黎……”

“不是……不是的……”廖暮臣拍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拳头捏的泛白，他只是听说卫黎喜欢上南炴国的公主，而且还要娶她为妻，所以不想去看他罢了，但是绝不是利用卫黎得到今天的地位！

年将军一定是误会了，卫黎也是这么认为的吗？认为自己欺骗了他的感情，利用了他吗？……不要，他不要卫黎这样想，不想再做欺骗卫黎的事，哪怕是他已经爱上了别人，他也要过去和卫黎说清楚……

“卫黎呢？他现在在哪？”

“现在应该出城了吧。”司徒邺想了想，答道。

廖暮臣听到这句话，转身夺门而出——他一定要和卫黎说清楚，不管是怎样的情况，他再也不想忍耐了。

“你要上哪去？”司徒邺从后面拉住他的手臂。

“我要去追他，跟他把话说清楚。”廖暮臣一手扶着门框，语气焦急万分。

“什么……现在怎么还会追的上，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城了，再说追到了又能做什么？他现在做的事关乎着国家的命运，我想卫黎也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既然我都能选择相信你，他肯定也不会误会你的。”

廖暮臣听完司徒邺的话，身子靠着门边滑落，没错，他能怎么这么自私，为了自己一点感情上的冲动，就要不顾大局吗？他即便再傻也知道南炴国的公主在西卫死了，南炴国君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善罢甘休，否则也不用卫黎亲自护送遗体了。

而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是安静地在这里选择等待……

就算他们在最不应该分离的时候　分离。

28.卫黎番外

从出生开始，我就和其他人不一样，至少是长相。

或许这遗传自我的母亲，但是我没有因此感到不满，因为娘亲对我说，我是特别的，而我的父亲，就是一国之主的皇上，我是幸运的，我的母后也是幸运的。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不过看起来总是不高兴，虽然会对我说笑。她喜欢皇上，但是从一开始她就不是很赞成我要被接到皇宫，因为她正是不喜欢宫里的斗争才住在宫外的小屋内，父皇会来看看我们，但是他很忙，所以次数很少。

但是看得出来他喜欢我的娘亲，也喜欢我，而且碍于母后的要求，一直把我留在她的身边，直到我九岁的时候，母后病逝了，他才将我接到皇宫。

那个皇宫显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的印象，和以前娘亲说过的一样，皇宫里的人，冷血而且不讨人喜欢，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怪父皇，他已经很努力了。

有人会说我的闲话，那也没有关系，因为那时候，我遇到了刘夫子，那个温柔乐观又感情细腻的男子，我很快就喜欢上了他，因为他是真的对我好，对我很好。

会夸奖我，用温柔的语气指出我的不对，跟我讲他见过的趣事，他不仅博学，而且永远护着我，就像我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但是他也死了，和母亲一样，再也不会对我笑了。

那天他的弟弟刘永来京城找他，我们一行三人，连同司徒邺一起出去游玩，刘永和刘宗长得很像，看起来比我大一些，但是感觉和刘夫子并不大一样，本来今天应该是要尽兴的，但是……

我至亲至爱的人，都一个一个离我而去，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如同他人所说的‘不详’，即使我不敢去相信，我一直是那样自信和坚强，要是刘夫子没有遇到我的话，没有的话……

我亲眼看到他从我的面前中箭，掉入河中，我想拉住他，抱住他，可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掉下去，和我一起……

醒来之后我忘了刘夫子，或许是下意识地不愿去想起那样悲伤的过去，所以在父皇过世之后，我选择去了漠北，皇兄并没有反对，他颁下圣旨，把十六岁的我封我为黎王，在裕桐和十几个高手的陪同下，走上了前往漠北的征程。

听说那里经常有番兵犯境，我仍旧记得刘夫子说过的话，希望变成一个有用的人，虽然我忘记了他，所幸的是他教给我的东西我一直都记着，也一直是支撑着我生命的重要支柱。

在漠北第一个遇到的人，就是襄垣公主，南宫佳玥。

那里是西卫和南炴还有另一个国家北夏的交界，所以向来都是叛兵的作乱场所。

南宫佳玥不知道为什么也会在这种地方，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真正的身份，只是觉得她盛气凌人并且十分高傲，美丽而危险。

她的手下抓了几个西卫的‘反贼，’其中一个便是年万谡，这个女人看似美丽，却也十分残忍，她下令让她抓到的人，都要放在围场内的老虎进行搏斗，输掉的人就要成为老虎的腹中之食。

我身为西卫的子民，怎么能看到西卫的人受到这样的欺凌，所以我和襄垣公主打赌，要是我赢了她就放了所有的人，要是她赢了，所有的人都要扔去喂老虎，连我也不例外。

这里是不讲王法的，换一种说法也就是，只有更强的人才有资格讲王法，或许她只是看着好玩，但是这些人的性命都握在我手里，怎能轻言放弃。

比赛规则很简单，她拿出随身佩戴的一块玉佩，挂在一根圆柱上，并且让被抓到的其中一人站在下面，只要能在百米之外将玉佩射下的同时，底下的那个人也可以在此时接住玉佩，就算赢，否则，便是二十几条性命。

“你们可要小心，要是我心爱的玉佩碎了，你们都要陪葬。”南宫佳玥带着狠笑，对我们扔下这句话。

裕桐最初和几个手下都不赞成，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对我也从之前的生分变为了更为深厚的情感，但是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认输，因为来这里的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好好扬我西卫的威名，正好就拿这件事来开个好头。

所有的人眼里都带了惧色，他们看我的眼神在告诉我他们有多害怕，也对，他们没必要对我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报以多余的信任，但是必须要有人站出来，才可以有活路。

他们现在的身份就像一群奴隶，在这个地方被抓到了是不能有任何怨言的，特别是这样没地位又没权利的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我来！”寂静的人群中挤出一条汉子，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衣服又脏又破，但是一对目光炯炯有神，擦了一下鼻头，他扯开嘴巴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对我说，“小子，待会没射准可不要尿裤子。”

“不要我还没开始，你就先尿了。”我回敬他。

那是第一次和年万谡见面，后来当然是我们赢了，南宫佳玥看到年万谡将那块玉佩扔到她手下的怀里时，脸都气黑了，当然，我相信她也一定牢牢地记住了我的脸，我也是。

漠北的生活并没有想象的简单，也没有想象的困难，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年万谡原本是个练武的高手，但是时运不佳，他的功劳被上面嫉妒的人抢了，还把他设计出城，南宫佳玥才将他擒获，这件事本来让他对自己一直坚信的从军报国思想产生了怀疑，他甚至就想这样放弃，做个平凡的人就好。

这事我决不允许，我要让年万谡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主人，即使我比他小上一些，我也知道他是个可用之才。

摸清了漠北的大概情况，我渐渐借助自身的力量组建了军队，操练多时后最重要的就是打一场胜战，来试试我的实力，刚好番兵乱境，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和守城的将领商量让我领兵，他虽然顾忌我的身份但是也没有同意，但是我让他看了我的军队和我的战略，他终于决定让我试一试。

初战告捷，不过这还只是第一步，我要很多的胜利，让很多人看到我，我不再是失去一切的那个人，而是赢回所有的胜者！军旅生活苦不堪言，但是为了最后的安定，我抛开了自己的一切。

做完这件事，整整花了我八年的时间，我想那是我回去的时候了，所有的人都会看着我，为我欢呼和鼓掌，没有人再敢看不起我，没有什么可以再从我的手边溜走。

这是我所想的，我也证实了这件事。

但是在庆功宴的那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落第的秀才，他看上去弱不禁风而且不堪一击，和我现在的强大远远不能相比，然而我却没想到，从今以后，我再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我刚进酒肆就撞到了这个书生，他玉面微红，听到我们要庆功就大喊大叫起来，我搂着他的腰，打在我身上的拳头有点重，但是很舒服。

他喝醉了，拉着我的手说了一大堆废话，意外的是夸我的眼睛漂亮，而且吐了我一身，还倒在我的大腿上呼呼大睡，本来我应该像年万谡那样生气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大好，而且他的睡相着实可爱。

那天我得知他落榜了，而且他本来是打算中状元后回去娶自己的心上人的，甚至还把我当成他的‘魏小姐’，虽然看上去不堪一击，却又那样坚定和知足，让我觉得很温暖。

结果第二天的早朝，我心心挂念的全是这个家伙，所以一下朝我便往昨晚安排他住下的地方去了，可是酒楼的老板告诉我，他已经走了，那时候我真后悔为什么没将他直接拉进王府。

所幸的是我在王府门口又看到了他，他已经穿戴整齐，但是看起来还是有些呆呆的，让人想发笑，我迫不急待想要和他说点话，用最快的速度遣散了人群，来到他的身边。

他似乎不记得我了，这让我有点不开心，我想捉弄捉弄他，所以在这以后，有意无意地对他开了很多玩笑，却不厌其烦。

但是后来他生气了，甚至留书离去，我立刻驾马去追，总算将他带了回来，我怕这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知道他这个人服软不服硬，直到那天他不小心打碎了我准备送给太后的白瓷花瓶，我当即将计就计，让他‘欠了’我五百两。

我以为这样他应该会安分一点，但是我却没想到他会想家，我并没有‘家’这个具体的概念，因为这东西对我来说，已经离得太远。

后来我问了裕桐，才知道他的故里在江南那一带，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在他身上看到的就是这种感觉，有如家人般温暖的感觉……

我答应随司徒邺他到江南去玩，却无时不刻地想见见他，所以当听到皇上说江南私盐的事情时，我立马眼前一亮，决定要去找他。

但是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顺利，我到江南的时候，他已经失踪多天，我真的要急疯了，慢慢地我的理智才占了上风，这才一点点地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我没料到他会被人下药，他抱着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虽然是药物的作用，但是我已经不想再忍耐了，就算他会生气也好打我骂我也好，我都无所谓。

结果不出所料，他果然生气了，但是精神还不错的样子，我想应该给他点时间平复一下，或许不要见到我会比较好，趁这个时机，我去重新挑选太后的寿礼，回来以后才发现他又失踪了。

我当时真怕他又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是万一想不开了怎么办，自己真应该陪在他身边才对！

后来司徒邺告诉我，他回家了，我还是不太放心，真想直接冲到他的家里去，以防他不让我进门，我需要一个中间人，于是我找到了他们的村长，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他见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我只好早点打发走那些围观的村民和看热闹的人，制造两人独处的空间，反正他也早就心不在焉了。

令我欣喜的是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拒绝我，这比我预料的好太多，虽然第二天他还是生气了，但是我看的出来，他已经开始接受我了。

我和他一起去祭拜他的祖母，那时候我便决心要护着他一辈子，挡下这个人所有的悲伤。

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可以这样稳定下来，但是好景不长，他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这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以他的个性，是断然不会为了我违抗圣意的，事实也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