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家风水招桃花 上——寻香踪
寻香踪  发于:2014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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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细心地检查完大棚之后,适当为2号棚开了点缝隙通风,然后又去苗圃里打理花草去了。今天工人们不在,太阳不小,风也不小,水分容易蒸发水,有些喜湿的花草需要浇水。昨天工人师傅老陈说东南角的百合花叶子上出现斑点了,一会儿他还要去给百合喷点药剂。

因为没人在,就没人陪他说话。他一边忙活,一边想起今天来买花的那两个人,那个人明明看起来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却被人叫做大师,也不嫌害臊,多半是个骗子。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神神怪怪的事情,装神弄鬼吧。也是他们爱信,要换作我,不用扫把给他扫地出门才怪。

施理不知道他在嘀咕张堪的时候,张堪也在嘀咕他。张堪自十八岁出道之后,刚开始时也被不少人质疑过能力,然而他以事实让那些质疑他的客户们对他的态度由不信任到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在业内树立了自己的威信。看风水这种事,大部分人都是不相信的,人们视之为旁门左道,只有真正遇到麻烦的人,在病急乱投医的情况下才会想起来找风水先生。一般的风水先生是不开门营业的,他们一般只会在业内口耳相传,被内行的人推荐或者引荐。人们常在街边看到的那种开着小小门脸,打着算命看相牌子的小店,通常都是水平比较低的风水师。

张堪今年26岁,就已经是本地小有名气的风水师了。他的知名度在业内是响当当的,所以生意是源源不断,财源更是滚滚而来。这一次的客户高深,是个小企业的老板,自从公司搬了新址之后,公司就常常出现大大小小的官司,业务相当不顺,有相熟的朋友说,可能是新公司风水不好,改一改就好了。于是经熟人的介绍,找到了张堪,让他帮忙改一下风水。张堪去他公司看了一下,建议他本人换了个办公室,挪了一下一些家具的摆放位置,又建议去买一些开运招财植物。

张堪给高深一换办公室,他们公司那个纠缠了很久的客户突然松了口,答应不再追究责任了。高深深感神奇的同时,对张堪的能力确信无疑,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这才买花木都愿意亲自出马,跟着张堪去。

张堪开着车,有些气鼓鼓的。高深是做生意的人,深懂得察言观色,他笑着说:“张大师何必跟一个年轻人置气。他还年轻,一路顺风顺水,没栽过跟头,自然是不信怪力乱神之说的。等他真如我一般吃过亏了,自然就会明白这风水的可信度了。”

张堪听他这么说,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这种质疑的声音我听过的次数也有成百上千次了,我原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没想到真听到人说时,还是难以坦然接受。我也是,跟这么个小孩置什么气!”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爽。亏得那小子声音那么好听,还长得白白净净的,下次要是再碰到他,非捉弄他一下不可,让他识得我的厉害。

高深看了一眼他,没有做声,这个年轻的风水先生,据说在业内名气很不小,大概也是太过顺风顺水,习惯了人们对他的尊敬,就难免心高气傲些,一听到质疑自己的声音,自然就心里不平起来。这不过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第三章

天擦黑的时候,施理正端着大碗在吃面条,王杨回到了苗圃。“师兄,你吃了饭没?”他嘴里塞满了面条,话说得含糊不清的。

王杨摆了下手:“不吃,累死我了,我去睡觉。”说着开了他自己的房门,灯也不开,直接拍上门上床去了。

施理不知道师兄受了什么气了,他一大早兴冲冲地就去见花友了,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这个样子呢。他哧溜哧溜地吃面,还没吃完,听见门砰地一声开了,王杨顶着一脑袋凌乱的头发出来了,衣服也没换,揉得皱皱巴巴的。

面差点呛进施理的气管里,他咳了两声:“师、师兄,你怎么了?”

王杨一屁股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哀怨地说:“小理,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不就去见个花友吗,聊了那么久,他网名叫做空谷幽兰,真名叫做段兰平,我以为他是个女的,结果一见面,居然是个纯爷们,还留着一把大胡子。小理,哥真苦啊,怎么会遇上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啊?”说到后来,王杨都变成哭诉了。

施理差点笑出声来,他连忙扭过脸去,无声地大笑了两下,收拾好表情,转过脸来,作严肃状:“师兄,你不就是去见个花友么?难不成你网恋了?”

王杨不自在地说:“算不上网恋吧,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女的,又很谈得来,所以还是有好感的,没想到这么幻灭。啊啊,我以后再也不去见什么网友和花友了,老子再也不肖想网恋了。”

施理只好附和他说:“师兄这样想就对了,这外面那么多的姑娘,随便一抓一大把。”

王杨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是啊。”过了一会又振臂大喊,“明明名字有个兰字,为什么是个男人?!这太欺骗人感情了!坑爹啊!”

施理喝完汤,摸了一下嘴巴说:“那个,师兄,叫兰字的不一定就是女人,梅兰芳的名字里也有个兰字呢。”

王杨愤怒地瞪着施理说:“人家梅兰芳是艺名,他是唱旦角的,起个女人名字,有什么不对的?这个段兰平,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又是兰,又是平的。他家里人有毛病,给儿子起这么个名字,娘们唧唧的。”

施理耸耸肩:“说不定别人爹妈一直想生个女儿,名字早就起好了,看到是个儿子,伤心之下,也就懒得改了。其实我觉得这个段兰平才可怜呢,分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顶着个如花似玉的名字活了大半辈子,你说郁闷不郁闷?”

王杨顿了一下,垂头丧气地说:“也是啊。可是不是可以改名字么,为什么不去改了呢?”

施理小心地说:“名字是爹妈给的,一般都有着深层次的寄托在里面,所以他才不愿意改吧。”

王杨站起身,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往自己屋里去了,这一回开了灯,拿着衣服去冲凉。

“师兄,我给你下碗面条吧?”施理在后面喊。

“不用了,吃不下。”

施理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见到让师兄那么失望的网友,他不早点回来呢。他想跟王杨说今天卖花木的事情,但是看见他情绪那么低落,算了吧,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施理睁开眼,看了下手机,才六点多,夏天的太阳就是起得早,懒觉也没法睡了。又忆起来这是在师兄的苗圃,不是学校宿舍呢,都快一个月了,还没能适应过来,不是谁说21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么,这早就过了21天,自己还常常记不起身处何地。

他起来洗漱,面对着一大片葳蕤的花木,不由得心情大好。作为一个园艺师,王杨还是很合格的,他将他的兰芷园打理得井然有序,还颇有逸趣,房子的左前侧挖了一个小荷花池,种了洪湖莲子,此刻荷叶田田,盈翠喜人,散发着淡淡的荷香。叶中小荷才露尖尖角,已有蜻蜓立上头了。右前方种了一片玫瑰,有红有黄,正值花季,开得极其热烈,这花也不是用来卖的,市面上见到的玫瑰花,多半都是从专门的玫瑰园种出来的,他们这数量太少,完全供应不上。只是偶尔有客人过来看到,会买上两束。房子右侧种的比较杂,各式各样的有些,后面种了一片薰衣草,左侧种了一片百合。

按施理的想法,就一个苗圃来说,这些花草都是不太实用的,玫瑰、薰衣草、百合等,都得大规模养才能盈利,苗圃的面积有限,成规模是不大可能的。所以这些都只能偶尔卖卖,多半时候都是自己欣赏了。

正想得入神,抬头看见王杨从苗圃那头过来了:“早啊,师兄。”

王杨长得挺斯文的,戴副眼镜,人们一看,就会以为他是个挺风雅的人,事实上也是,人家是个养兰高手啊,爱兰花的人都是文人雅士啊。可是施理却觉得师兄就是一个戴眼镜的农民,他常常卷着库管、捋着袖子,在苗圃里松土、施肥、浇水、搬动花盆,甚至有时候还要去拉猪粪。当然,他自己也是个农民,不也是为了培植双孢菇去收集牛粪和锯末来做基质材料么,常常弄得臭烘烘的,不过他无所谓,反正蘑菇长得好就行。大概师兄也是这么想的,花木长得好就行。

王杨的情绪经过一夜已经平复了,但是施理还是透过他的镜片看清了他眼睛下面的浮肿,估计并没有休息得很好。“小理起来了啊,在师兄这儿就是好吧,睡懒觉的毛病都会慢慢得到治愈。以后你一定会像我一样,在太阳未起来之前就先醒来了,你看,这早晨的空气多么清新啊,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还有鸟语盈耳,这才是真正的美丽人生啊。”

施理偷偷翻了一下白眼,机械地刷着牙,听师兄在那做诗人。这儿确实很好,但是也没必要天天跟自己表达他对生活的热爱吧。

师兄感叹了一会儿,说:“小理,早餐我煮好了,还是老规矩,你扫地吧。”

施理想说:“NO!”但是嘴里都是牙膏沫子,他说不出来。不是他想偷懒,而是地实在太难扫了,他家师兄,说是为了体验最淳朴的乡间生活,房子的地面完全没有粉饰,是直接裸露的泥地,当初虽然夯得很实,但是也禁不住岁月的痕迹啊,一些地方的土松了,扫帚一扫,土块就脱落了,日积月累,就成了一个大坑了,每天一扫一堆灰土,呛死个人,比扫大街的环卫工人还苦逼。

施理赶紧簌了口:“师兄,能不能将屋子地面摸上水泥啊?太难扫了。”

王杨摊了摊手:“没办法,现在师兄穷了,工人的工资都快发不出去了。我还等你的蘑菇卖钱呢。”

蘑菇起码还得一个多月才能出菇呢,卖钱就更久了。施理说:“昨天我卖了几盆花木,卖了三千四百块,放在抽屉里。师兄,你也学别人一样,好好经营一下你的苗圃呗,一天三千,一个月就是九万啊,足够开销了。”每天三千多的毛收入对他们兰芷园来讲,并非每天都有的。

王杨自言自语地说:“昨天卖了三千多啊。我上次看到一个花友那儿有我想要的春剑荷瓣幼苗,好像说是一千六一株来着,我去买两株回来试试。”

施理:“……”他在心里狂吼:师兄你就是个败家子,穷死你活该!

“师兄,家里面条快没了。我有一礼拜没吃米饭了,你去买点回来呗。”他家师兄从小锦衣玉食,花钱没有数的,那完全是个漏斗,有多少能花多少。不过有一点还算好,一万块钱能过,只有一百块了也能过。

王杨说:“我去买吧。不是一共有三千四么,我还可以跟花友说一下,便宜点,少我两百块钱应该还是可以的,四百块可以买一袋米,还能买一些菜了。”

施理想哭,自己是不是误入歧途了,师兄你那油老虎的车子不要吃油啊,你把钱真是掐着每一分都花光啊。他在想,要不要将师兄的财政大权夺过来,可是以什么名义呢,说起来,自己也还是个给师兄打工的,他想了想,灵光一闪,有了。“师兄,我有个建议。”

王杨迷惑地看着他:“啥?”

“你有没有想过请一个会计来给你管账?”施理说。

王杨摇摇头:“我请不起了,光两个工人师傅的工资已经够难为我了,还要请会计,这一天的入账就那么点,赚的钱都发工资去了。”

施理站起来,挺挺胸:“师兄,我给你做会计吧,我来管账,不要你另外发工资。”

王杨上下打量了一番施理。施理趁机说:“师兄,咱们目前的收入不多,你说你家里也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你若是再不好好计划一下,咱们这苗圃都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你看吧,这里的开销多大,工人要发工资,我们还得添花木,买肥料、种子以及农药,交水电费、网费,买吃的喝的,你的汽车还需要买汽油,偶尔你还要买点新花品种,这些都需要花钱啊。你若是不好好计划一下,这苗圃迟早都会开不下去的。”

王杨锁着眉头想了想,自己好像真是不擅长理财啊,难怪会越过越紧张。“照你这么说,确实需要一个管账的人,你会吗?”

施理笑起来,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我从小就会理财,账目记得清清楚楚,决不乱花钱,师兄你放心吧,我会协助你将苗圃开得红红火火的,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王杨说:“那行,账就交给你管了。”

施理赶紧跳起来往办公那间屋子跑,迟了就被师兄拿走那三千四百块了。王杨说:“诶,你跑什么啊?”

施理拿了那叠钱说:“师兄,我管账从今天开始,这三千四百块就是第一笔钱,你放心,我会将这钱记录在账的,花到哪儿,每笔账都清清楚楚,毫不含糊。”

王杨瞪眼:“那我的春剑呢?”

施理摇摇头:“现在特殊时期特殊处理,那是奢侈品,暂时不买了,先紧必须品买。这四百块,给师兄去加油买菜,一百块钱油钱,三百块钱米钱和菜钱,当然,你可以机动一些处理。”说着抽出四张粉红的老人头,递给了王杨。

王杨张张嘴,没说出话来,自己这就被夺了财政大权啦。

施理对王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师兄,记得买你最爱吃的鸭脖子。还有,记得买蘑菇啊,什么蘑菇都可以,我不挑的。”

第四章

其实王杨的苗圃的位置挺好的,就在出城后的第一个路口,花木种得也还不错,按说,如果好好经营的话,真是不愁没钱的。但事实上,苗圃经营状况并不十分好,甚至可以算得上糟糕。因为王杨当初并不靠这个挣钱,他家有钱,弄这么个苗圃,纯属兴趣,能卖多少就算多少,卖不出去也无所谓。

后来他家里要求他回去继承家业,他对那些事情没有兴趣,不愿意回去,他家里为了迫他回去,便停了他的银行卡。其实苗圃的花木好好经营一下,是不愁收入的,但是王杨是个散漫性子,除了自己养花,便是去和花友交流养花经,根本就无心经营。而且他又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钱到手里都没有数,一转手全都撒出去了,等想起来,下顿饭可能都没有着落了。

他正苦于去哪里弄钱,正好某天和小师弟施理在网上聊天,说起满腔抱负无处施展的苦闷。他想起自己弄了好几个日光温室,有两个甚至还空置的,不如再腾出两个来给施理种蘑菇,这样的话,苗圃便有了固定的经济来源,自己便不用受制于家里了,想逍遥多久就逍遥多久。

施理是深知这个师兄的秉性的,他算得上是个花痴,还是个性情中人,但是却不善于理财,要不然这么大个苗圃,怎么会经济窘迫。他家里人恐怕也是吃准了他这一点,只要停上半年的银行卡,他保准窘迫得要乖乖回去受命。王家人恐怕没想到,这半路上会杀出一个施理。施理嘿嘿笑,对着空气挥舞拳头:“师兄,你放心吧,我一定要捍卫你的梦想,当然,更是捍卫我自己的梦想!”

苗圃的状况其实算得上是门可罗雀的,生意很是惨淡,一礼拜能做上两桩生意就非常不错了。施理接过财政大权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要增加苗圃的销售量。他想了个法子,整了一块大木板,刷上白油漆,然后用红色的油漆在上面写上“兰芷园花卉中心,批发零售各色花木,请由此进”,然后将牌子竖立在丁字路口,这么好的广告位不用,真是浪费。那些路过的人,一次不来,两次不来,十次八次总有一次想来的吧。

施理立上广告牌,就去城里办理银行卡去了。师兄苗圃的收入,算是公款了,要想账目清楚,那就得有个专门的账户。

施理是个信科学反迷信的人,所以他没有出门看黄历的习惯,甚至家里都没有黄历这玩意儿。今天绝对是个不宜出行的日子,他进了农行的营业厅,便想着去拿个号码纸,没想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脚朝天。银行的地板是水磨石的,光亮得几可鉴人,正好谁不小心在号码机前打翻了一杯水,忙碌的清洁阿姨还没发现这安全隐患,就被施理踩中了,刚好他今天又穿了一双底子磨得比较平的帆布鞋,哧溜一下就摔下去了。他哎哟一声,尾巴骨要断了。周围的人非常不厚道地发出了一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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