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溪流云——青影婆娑
青影婆娑  发于:2014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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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过天自是见好就收,漫道,“好了,这样我也舒心了。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一定喜欢。”

架上垒放齐齐整整令人目不暇接的,全都是医书,有很多竟还是江湖传闻甚久却未得一见的珍本,怕是连师父也未曾有幸得见。阮灵溪随师父学医多年,却是头一回看到收藏得如此全面的医书书库。幽云山庄果然不凡。

眼前之人是真的高兴,便是连眼角眉梢也带着兴味。白净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红晕,如同抹了胭脂般。云过天不动声色地道,“如说山水,幽云山庄定比不得莫堂主与灵溪隐居之处灵秀。倒是这么个趣处,兴许还入得了灵溪的眼。我对医术所懂不多,对着这些医书也只能是暴殄天物。灵溪若是喜爱,以后若有时间,便常来看看。”

“真的可以吗?”

“自然。”云过天笑着点头。

阮灵溪摩挲着手中书本,踌躇了片刻。看这书屋所处位置,该是庄中极为隐蔽之所,想来不太可能是让人任意出入之所。如若没有云过天发话,莫说进这书房,便是在这附近出现都难。虽说心中觉得这般不妥,但到底拗不过心中渴求,抬首道,“谢谢你!”

“物尽其用,才不枉其存世之价,你何需对我这般客气。你高兴,我自然也是高兴的。”

这话说得坦坦荡荡,毫不虚饰,倒是令阮灵溪一瞬间不好意思起来。假意看了那书一阵,这才期期艾艾地道,“庄中可是有人患有异病?”

云过天微微一愣,“灵溪何故此问?”

“灵溪虽不敢说尽得师父真传,但也十有七八。若是信得过灵溪,不妨让灵溪看看。”阮灵溪抬起头来,满眼认真。

云过天见那样子,不由得噗嗤一笑,“看不出你还是个急性子。既然请了你来庄中,就绝没有信不过你的意思。只是此事还待从长计议。”

“有病当治,且宜早不宜迟,讳疾忌医更是大不该。”

见对方一副认真模样,云过天也不由得收住笑意,略略思忖,才缓缓道,“此事便是庄中,也极少有人知道。我如今也不知怎样打算才好。”

“莫不是……庄主?”

云过天几乎要为眼前此人那般灵巧细腻的心思而惊叹。对方既然猜中,他也无需再多犹疑,只默默点了点头。“你可听说过青灵碧虚宫?”

阮灵溪摇头。

这种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云过天轻轻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自前任武林盟主无端隐退以来,这一年当中,武林中纷争骤起,哪里都不太平。便有些个门派趁虚作乱,罔顾武林正义,我行我素,多造杀孽。这青灵碧虚宫便是其中之一。行事诡谲,手段阴损,且势力渐盛。偏偏此时武林正道群龙无首,不仅如此,背地里还暗斗连连,都快要闹翻了天。人人面上都说得好听,武林不能一日无主,自当有能耐者居之。然而放眼天下,却谁也不服气谁。这一团子乌烟瘴气下,邪教更加猖狂。父亲心中虽气愤难当,却也无可奈何。只说幽云山庄决不会对此坐视不理,便与那青灵碧虚宫对阵开来。年前一次冲突中,父亲将那青灵碧虚宫宫主打成重伤,邪教气焰才稍稍收敛了些。可谓为江湖正道出了口气。然而,自那次回庄,父亲便总觉身体不适,然而多方寻访也查不出是何病症,想来想去,怕只有一种可能,定是那青灵碧虚宫宫主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原来如此。”

云过天略一点头,“家父此病,庄中也只有我一人知晓。一来不欲邪教获知再掀波澜,二来,因对阵邪教获胜,武林正道慢慢也开始凝聚心力,家父此次抛开身体不适前往苍莱,就是为了一鼓作气,将这群龙无首的窘境解除,还一个正气凛然的武林来。”

阮灵溪听得此言,似也能感受到庄主那一番苦心来,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意,由衷道,“庄主一心为公,这般良苦用心便是灵溪也为之动容,相信定能心愿达成。”

“只是,他的身体……”

见对方眉头深蹙,阮灵溪也不知如何开解,只道,“灵溪既然来此,定当尽力。”

云过天看似轻松地笑了笑,“莫堂主的医术可谓举世无双。有你在此,我自然放心不少。”

阮灵溪见那笑容里带了些苦涩,心底骤然多了几许沉重。自己此时还未及诊断,自然不会有太多把握。只得也在一旁沉默。

倒是云过天在一旁开导,“担心也是无意,总能寻得到法子。”只是说这话时,那些扰人心绪早已掩藏得干干净净。

第二章

随后几日,只要得空,云过天便会过来。阮灵溪知道他庄中事务繁多,能抽开身来实属不易。虽知道他不过是因为担心父亲病症才来得这般勤快,但心头总免不了有些许高兴。每每见面,两人也不多话,只静静在书房内研习医书,偶尔讨论讨论。阮灵溪便趁机问了云庄主病症,心中大约也有了些计较。时间便在这般宁静平和里过得飞快。

这日阮灵溪照旧准备前往书房,刚出了门便见对面柳荫里走来一人,顿也不顿地直直朝这边行来,显然是冲着自己这里来的。阮灵溪心中纳闷,但也不再动作,只停在那处等人过来。

等得近了些,才知是名女子,阮灵溪忙地垂下眼来。

那女子衣着精美,肌肤胜雪,眉眼也是一等一的好,不知是何人物。见了阮灵溪一身朴素衣衫,嘴角不经意地撇了撇,傲声道,“我道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住在擎云居,惹得云大哥三天两头地跑来,却不知是哪个乡野间来的土包子。”

听着这捻酸语气,阮灵溪第一时间便猜到来者是何人物,只是不知是此次来的是那薛家小姐?还是吴家表妹呢?想起小春那日的言辞,忍不住噗嗤一笑。

女子见他这般态度,心下不快,瞪着大眼看了过来,“你笑什么?”

这女子虽说盛气凌人了些,但看得出来也是个爽利的人物,颇有些敢说敢做的江湖气概。阮灵溪,忙摇了摇头,“岂敢。”

女子哼了一声,这又才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住在擎云居?”

原来此处叫擎云居,怎么,难道住在此处很奇怪么?阮灵溪颇为纳闷地抬头看了那女子一眼。

女子本看见是一衣着朴素的少年,心中早已放宽。不意这么一瞥,竟看见一张如此明丽非凡的脸庞,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惊叹。刚要开口再问,便听得一人道,“薛小姐,擎云居的规矩您是懂的,未得少庄主允许,谁也不得擅入。”

女子转脸一看,原来是那个叫小春的丫头。想起往日里两人间的不愉快,便待反驳两句。哪知小春根本不给她机会,“薛小姐是想让小春到少庄主那里告上一状么?”

女子脸色一变,终是忍住了,“不来便不来,你当我稀罕么。”

看着那女子走远,小春这才回头看了阮灵溪一眼,吐了吐舌头,露出个胜利似的笑容。

女孩子间的这些心思,阮灵溪是真的不能理解,更不欲多加揣测。反倒是刚刚那女子一句话,叫他心生疑惑。“这擎云居有什么特殊规矩么?”

小春倒也不多做隐瞒,“这擎云居原本是少庄主潜心修文习武之所,平日里是不得允许,庄中之人是不可随意过来的。”

阮灵溪听得此言,心中有些别样感受,但更多的是惶恐,“那我住到此处岂不是极为不妥?”

“灵溪哥哥莫要多想,少庄主既然安排住到此处自有他的打算,想是不想庄中人过多来打扰你。”

阮灵溪沉吟一阵,自己既被安排居于此处,自然不得与外人随意见面,难道是少庄主担心庄主得病一事被自己泄露,令庄众得知?这般想着,又觉得以少庄主的为人,万不至于如此。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自己的身份一旦被庄中之人得知,自然会要猜测自己来此的缘由,庄主身体不佳之事只怕迟早会走漏风声。这般想着,心中才安定了些。由此更是打定了主意,如若必要,绝不随意踏出这擎云居范围一步。

谁知那日之后,阮灵溪竟是一连几日也未见着云过天的身影。倒是赵奇风过来几次,问他有些什么需要。阮灵溪虽说很想趁机问问云过天近日情形,心中却清楚这不是自己该问的,只好与赵奇风客气一番。

赵奇风这许多年跟在云过天身边,年岁也稍长,最是懂得察言观色。此时见阮灵溪情形,也猜到了几分,只不动声色地道,“前日少庄主收到庄主自苍莱的飞鸽传书后,便匆匆动身前往苍莱了。临行前只吩咐我过来多多照看。”

阮灵溪脸色微微一变,“莫不是苍莱这场武林盛事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武林盟主的评选从来都不会顺风顺水,听闻这次选举大会进行得极其艰难,前来搅混水闹场的邪教教众也不在少数。想来庄主也觉得有些难以应付,这才急召少庄主过去。”

阮灵溪皱眉暗忖,莫不是庄主病疾又犯?然而这话他不好对赵奇风说,毕竟云过天曾言明,此事只有他二人知道,万不可泄露庄中,徒乱人心。只得扯出一些笑意来,“有少庄主助力,庄主定能如虎添翼,带领武林群雄将这武林盛事顺顺利利举办下来。”

赵奇风奇怪地望了阮灵溪一眼,没有即刻回话。这次庄主前往苍莱,虽以助武林众生解决争端,选定武林盟主为目的。但谁都知道,放眼当今武林,论人品、心性、武功以及为武林正道计议之心,又有谁能及得上幽云山庄庄主的呢?特别是庄主近来与邪教青灵碧虚宫的一场较量以胜利告终,幽云山庄在江湖正道的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若无意外,这武林盟主之选,怕是非庄主莫属了。不想眼前这少年虽看似全无江湖经验,然而却是个极会审时度势、看得清事物本质的聪明人。他能看出来,这短短数日间,少庄主已然轻易将这少年笼络置身边。只是不知,少年这难得的玲珑心窍对少庄主的计划,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想着这些,赵奇风心中不禁有些复杂,只得暗暗叹了口气,又与阮灵溪寒暄几句,对小春和几名小厮交代好好照顾,这才离开。

一想到接下来几日都得自己一人躲在书房里看医书,阮灵溪便有些泄气。不过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其他事好做。

这日他一人在书房中随意翻看,倒是在书架角落处看到一些破旧的小册子,极不起眼,似乎从未有人翻动过。不禁好奇取过一本来看,刚一翻开,便看到一幅足以叫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来。那上头两人赤身裸体,躯体交缠,正是在行那云雨之事。阮灵溪脸上一阵火烧,忙地将书页阖上,心想医书中怎会有这种市井春宫图。然而再看那封面,却赫然写着“异通经”三个字。

学医之人自然对这套经法有过耳闻。传闻这是一无名氏所创,专攻因奇异内功心法所受之经脉损伤,内力滞涩,虽说手段骇人了些,却是极为有效的疗伤以及精进功力的法子,不过因其方法过于不容世俗,“异通经”一度被学医之人贬为有辱医道,从而慢慢销声匿迹。毕竟如若是夫妻之间,行这等手段还算天经地义,但若换作他人,实是无法想象。不想今日竟在这个地方看到这本册子。

阮灵溪将那册子拿在手中,犹豫了一阵,终是翻开来看。书中图解详细,每页底端还伴有文字注解,经脉流涌之道。除却男女之间,便是连连男子之间如何行这异通经法也作了详尽的描述和说明。心中虽说惊惑,但慢慢看下来却觉得所言皆有所依,倒真不失为一门疗伤祛滞的医典。只是这原作之人医术研究得精深,作画的功夫更是一等一的好。这每页上,或男女,或男男,动作神态皆栩栩如生,肌理发肤纤毫毕现,少年人倒底脸皮薄,实在不好意思盯着这些去看,便一门心思研究那些行经走脉之法,推论期间可行及精妙之处。

“在看什么这般入神?”

陡来的话语在耳边炸开,阮灵溪一惊,手中的书册便啪地掉到地上。

见对方神态骇然,云过天愣了一愣,忙笑道,“我可不是有意吓你,以为进来后你会察觉,不想走到你身后了都没反应。”

阮灵溪这才定下神来,摇了摇头道,“无妨。”见云过天弯身要去拾那本书册,心中陡然一跳,忙地俯身下去,急道,“我来就好。”

两人的手便这般不期而遇地碰到一起,书册没捡到,倒是书册上翻开那一页上的图画清晰地映入两人眼底,赫然是一副男男交媾行功之图。

阮灵溪只觉脸上轰然一声,几乎烧了起来。忙地撤开手起身。

云过天显然也没有想到会见到眼前这一幕,顿了顿,还是很自然地伸手将那书册捡起,拍了拍灰尘放回书架之上。

回身见阮灵溪站在那里,脸上红云仍未散退,衬着那般精致的五官,赏心悦目得很,心中不觉微微一动,竟起了些捉弄的心思,

阮灵溪只觉脸上轰然一声,几乎烧了起来。忙地撤开手起身。

云过天显然也没有想到会见到眼前这一幕,顿了顿,还是很自然地伸手将那书册捡起,拍了拍灰尘。

回身见阮灵溪站在那里,脸上红云仍未散退,衬着那般精致的五官,赏心悦目得很,心中不觉微微一动,竟起了些捉弄的心思,轻咳了一声,将那册子抖了抖道,“我才几日不在,便偷偷来瞧这些东西了?”

阮灵溪听得此话,脸上更红,几乎要羞窘得钻到地底去。

云过天面上强忍着笑,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道,“看看当然也不是不可,灵溪毕竟年少,好奇心自然多了些,只是莫要被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左右了心神才好。”

“我,我……”阮灵溪自然不愿被云过天这般误解,但无奈这根本就是个无法说清的事情。若说自己看到那些图画时全无一点异样心思,便是连自己也骗不过去。吱唔了半天,也讲不出一个辩解的词儿来。

与往日那些客套疏冷比起来,自是这般窘迫模样更显本真。云过天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几乎红透的面容,心中这才满意些。玩笑可不能开得太过。

“学医之人若都如你这般面嫩,那这世间不是有好多病都无从治起了,更莫说这异通经还是本医书。”

听着云过天那笑意难掩的声音,阮灵溪恍然:原来他早就知道。那刚刚一番言辞,也不过是捉弄了?想到这,心中不由得愤然。这人,性子还真是恶劣得紧,全不似个少庄主该有的样子。阮灵溪也不声响,只转过身去佯装看他处的医术,看神情是不打算理睬眼前这人了。

云过天知他生气,脸上笑容不退,只将手中那书册放回书架,从怀中摸出一包东西来。走到阮灵溪身边这才将那纸包打开。

“诺,看看这是什么?”

这般讨好,不知又拿什么来捉弄人了。阮灵溪本不想理他,但心中又不免好奇,终是转过脸去。却见那纸包之中一颗颗花纹细致,乌亮透红,竟是自己最爱吃的南枣!自己幼时随师父下山经过乌镇时,是有机缘尝过一回这南枣。甜而不腻,入口便要化了般,末了还带着股淡淡的清香,以致后来时时惦记。只是这枣既是当地特产,亦是进贡的圣品,价格对于生活清苦的师徒二人来说,还是奢侈了些,也只得偶尔吃那么几回。

“我从苍莱回来,顺便去了一趟伏山见了莫堂主。他说你最爱吃的便是这乌镇南枣,于是我就顺手带了些回来。”

顺便?那这个顺便未免也太远了点。苍莱绕去伏山,快马兼程少说也得近两日,再前往乌镇又得近一日。阮灵溪瞪着眼,心中复杂,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跃动,只喃喃地道,“你……又何必……”停顿片刻才又垂下眼道,“为庄主诊病,本就是灵溪该尽的义务,少庄主实在没必要对灵溪这般……这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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