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ter Man——小康
小康  发于:2014年01月25日

关灯
护眼

钟思敏对这个女儿也很陌生,她连该怎么抱孩子都不太懂,想亲近都不敢。母女俩大眼瞪小眼半天,彼此都找不到感觉。

他们一行人住在亚龙湾的酒店里,钟思贤没想到父母会把妹妹接出来,预先只订了两间房,父母一间,闻盛楠跟他睡。

每周接闻盛楠回父母家,闻盛楠都是跟他睡。小孩子也懂两害相权取其轻,大舅舅再不好,至少是宠她的,在他面前可以放肆,想怎么淘气就怎么淘气。外公外婆就不行,规矩一大堆,不遵守的话,会被打手板心。

国庆期间,酒店也没有多余的房间匀给他们,只能男人睡一间,女人睡一间。魏丽彬安排闻盛楠跟她们睡,闻盛楠立即哭了出来,一个妈妈已经够了,再来一个外婆,这什么世界啊,简直不让人活了!

可惜她没挑对撒娇的地方,在大堂里就一嗓子嚎了出来,来往的旅客、酒店里的服务人员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他们这里。

魏丽彬的面子立即就挂不住了,板着脸吓唬她:“不许哭!”

钟思敏也着急了,一叠声地问:“囡囡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啊?不喜欢妈妈吗?妈妈哪里不好了?啊?”

钟思贤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一把抱起闻盛楠笨手笨脚地又拍又哄:“囡囡不哭,跟舅舅睡,舅舅带你回房间。”

“都是让你给惯的!”魏丽彬咬牙。

“妈!”钟思敏跺脚抗议母亲的态度——这也是个被宠坏的。

钟思贤不说话,抱着孩子转身就走。

魏丽彬还想再说什么,钟传捷扯她的衣袖:“行了,多大件事。”

钟思敏敲响隔壁的房门,钟思贤开门,钟思敏偏头,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望了望里面。

钟传捷到海里游夜泳去了,闻盛楠一个人霸占一张大床,仰面躺着,双手握拳摆在头侧,盖着薄毯的小肚皮随着呼吸的节律微微起伏,像个小青蛙。

钟思贤说:“进来吧。”

钟思敏抿着薄薄的嘴唇,犹豫又犹豫,说:“还是算了吧。”

钟思贤让到一边,把门全拉开:“进来吧,孩子已经睡了。”

钟思敏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递过去一个旅行包:“囡囡的衣服,我临时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进来吧。”钟思贤没接东西,耐心地劝说。

钟思敏微微叹口气:“不了,她跟我都不亲,别吓着她。”

“睡着了。”

“真可爱。”钟思敏狠心收起温柔的眼神,把东西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走。

闻晓是被姜存辉叫醒的。天都没亮,他以为还在做梦呢,翻个身准备接着睡。

“起床了!”姜存辉伸手就掀他被窝。

“干嘛干嘛!”闻晓连忙护住被子。

“起床!准备出发了!”

“去哪儿?”闻晓迷迷糊糊的嘟囔。

“翠玉湖啊!”

“不去。”闻晓干脆一缩脖子连脑袋都蒙进被子里,整个人像个蛰伏的大蚕蛹。

“起来了,起来了,要睡到车上再睡。”姜存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说了不去了!”闻晓负隅顽抗。

姜存辉见他如此顽固,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就压在闻晓的脚上,一副打持久战的架势,语重心长:“我说,闻晓。闻晓?在听吗?”

“听着呢!”

隔着棉被姜存辉依然能听出闻晓声音里的不耐烦,他使劲一揪被子,闻晓一时没抓稳,被子被掀开一条大缝,冻得打了个哆嗦,姜存辉笑着把被子掖到他的脖子下面,说:“脑袋伸出来,听清楚点儿。”

“说。”闻晓坚持闭着眼睛,非暴力不合作。

“你不能这样——没有女儿你就不过日子了?”

闻晓真不想在这样一个时间,以这样一种状态,跟这样一个人,谈论这样一个问题。他很烦,抑制不住的暴躁,说不定会发火。

姜存辉见他使劲闭着双眼恨不得上下眼睑长在一块儿的样子就想笑,忍住了,继续扮演知心老大哥:“你得振作起来,该怎么过就怎过,不,要比以前过得更好。法官不会可怜你,他只会选择对囡囡成长最有利的环境,你得证明你有这个能力。懂?”

懂你妹啊!闻晓在心里破口大骂。面上仍是蔫蔫的,有气无力道:“说得容易。”

姜存辉弹个响指:“我给你个机会,要不要?”

闻晓终于睁开眼睛,怀疑地望过去。

“常越,认识吧?”

“认识,你隔壁实验室的嘛,他上个月不是胃出血住院了?”

“不是胃出血,是胃癌,医生都说了,可能出不了院了,”姜存辉说,“两个大三班的分子,一个大三班的生化(上),给你,你上不上?”

“不可能吧。”闻晓都有点懵了。

“怎么不可能?知道翠玉湖这次会是什么主题吗?分子生物学教材要改版,出版社找人来做调研,个个都是这个领域的大拿,”姜存辉摆足了诱饵,“你去不去?”

“去!”闻晓腰一使劲,还没坐起来先喊了一声疼,“我的腿,你压死我了!”

14.再出发

到翠玉湖有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姜存辉出城前给他的大切诺基加满了油,雄纠纠气昂昂的上了城际高速。

10月3号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和风习习。姜存辉一踩油门,轻松飙上100。闻晓还真窝在后排睡得不亦乐乎,姜存辉跟老狼似的扯着嗓子嚎完了大半首《春天里》都没能吵醒他,真是“老无所依”。再有激情,没有听众捧场也没意思,姜存辉悻悻地关了车载CD,专心开车。

他们出发得早,专为了赶午饭的点。负责接待的是姜存辉本科时的老同学,俩人一见面就勾肩搭背互相换烟抽。

闻晓睡得头发都翘了,脑袋毛躁躁的从车上下来,总觉得地面在晃,站不稳,扶着车门缓了半天。

姜存辉这边寒暄完了,挥手招呼他一起去吃午饭。

闻晓一脸菜色,说:“你们去吃吧,我不饿。”

姜存辉走过来问:“怎么了?”

闻晓摆摆手,说:“没事,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

姜存辉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状态确实很糟糕,也不勉强,转身找老同学要房间钥匙。

闻晓一个人来到安排好的房间,迎面一张超级大床,他一边感慨这主办方真是大方啊这么好的住宿条件,头晕目眩的实在是站不住了,行李随便往地上一放直挺挺的就扑倒了床上。

姜存辉喝了点小酒,整个人醺醺然的,踩着云似的回到住地,一进自己的房间就愣住了——怎么大床房?

闻晓还在睡,蒙着脑袋,衣服都没脱。

姜存辉觉得不对劲,这人早上还好好的,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啊,狐疑着把手伸进被窝里一摸他的脑门,吓,烫得可以煮熟鸡蛋了!连忙摇闻晓:“醒醒,你发烧了,得去看医生!”

闻晓烧得脸通红,晕乎乎地说:“不用看医生,给我两粒感冒药吃就行了。”

“不行,必须看医生!”

“不用!给我药!”闻晓抱着被子耍赖。

姜存辉只好下床去翻旅行包,他的包里总是装着一些常用药物以备不时之需。数了四片感冒清和四粒阿莫西林,让闻晓就着温水服下。

安顿好之后,姜存辉转身出门。

正好他那同学从走廊那头过来,遥遥问:“急急忙忙的去哪儿啊?”

姜存辉说:“买药去,我那同事病了。”

“什么病啊?严重吗?”

“屁话。最近的药店在哪儿?”

老同学做个鬼脸:“瞧你那点出息!走吧,我带你去。——到底什么病啊?传不传染?要不要隔离?要不要送医院?”

“感冒,发烧。”

“大哥,你饶了我吧!”

姜存辉没怎么照顾过人,因此心里十分忐忑,手忙脚乱地买了一堆感冒药,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幸好他回去的时候闻晓已经醒了,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电视。

姜存辉问:“好点儿了?”

闻晓哑着嗓子说:“睡不着,脑袋里嗡嗡的响,难受。”

姜存辉拿出刚买的体温计递过去:“再测测体温。”

闻晓乖乖的撩起衣服往胳肢窝下夹,小半边身子都露在外面。

姜存辉默默别开视线——真他妈折磨。

“你把衣服穿好,一会儿又感冒了。”

“哦。”

闻晓这会儿听话了。姜存辉在心里总结,他那些乖顺都是装出来的,要不怎么意识模糊意志薄弱的时候就那么折腾呢,本性啊!

敲门声响,姜存辉的老同学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托盘的度假村服务员:“我叫人熬了蔬菜粥,病人喝最好。”

姜存辉大手一拦:“谢了,给我吧。”

老同学嬉皮笑脸地朝屋里张望,压低了声音道:“看看嘛,别小气。”

“赶明儿病好了,随便看。”姜存辉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托盘,果断关门送客。

“谁啊?”闻晓问。

“我叫人熬了蔬菜粥,饿了吧,趁热喝!”姜存辉一点不脸红心虚。

“先放着吧,我这手还没法动呢。”

体温计测出来闻晓开始退烧了,姜存辉稍微放下心来,督促他把粥喝了。闻晓这么折腾了一会儿又累了,姜存辉说:“别睡,先吃药!”哗啦一大口袋各种药摆到闻晓面前。

闻晓埋头挑啊挑:“怎么都是西药?”

“西药不好吗?”

“我感冒不能吃西药,有副作用。感冒清还有吗?再给我来四粒。”

得,全白买了。

闻晓睡出了一身汗,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松快多了。窗外天色已晚,屋里没开灯,他摸索着下床,一回身,只见黑暗中一点亮红,把他吓了一大跳,生着病膝盖本来就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姜存辉连忙拧亮了床头的小台灯:“是我。”

闻晓拍着胸口,笑道:“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儿?”

姜存辉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半开玩笑道:“我把你带出来的,得负责啊。”

“谢谢啦!”闻晓轻轻咳嗽两声。

姜存辉立即后悔,不该偷着抽烟的。

闻晓好像并不介意,活动活动筋骨,说:“我都好了,你别担心了,回去吧。”

“啊?回哪儿去?”

“你的房间啊。”

“我就住这间啊。”

闻晓回头看看唯一的一张床,笑不出来了。

姜存辉敏锐地觉察到闻晓的那点尴尬,其实他自己也有点尴尬,明明跟主办方说的是要一间标准间,谁曾想会变成大床房!闻晓本来就是个警戒心特别重的人,有点风吹草动就往他那蜗牛壳子里缩。姜存辉不贪心,他一直走的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循序渐进的路子,太冒进了反而不好,所谓的“过犹不及”。

“可能是主办方搞错了,那什么,你躺着别动,再休息会儿,我去找他们换间房。”姜存辉说着就往外走。

“算了吧。”闻晓见姜存辉这么郑重其事,倒显得他故意嫌弃他似的,这种尴尬又比刚才那种更让他受不了。

姜存辉见他这样,一脸了然的笑笑,没说话,继续往外走。

闻晓有点着急了,喊:“等等!”等姜存辉真转过身来了,又不晓得该再说些什么, 讪讪的,憋出一句:“别麻烦了。”

姜存辉真是无奈死了,摊手,耸肩:“不麻烦,就找人换张门卡。”

闻晓是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段对话,活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连最基本的语言沟通能力都不具备——他不知道该如何准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愿,或者连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都不知道。真是失败透顶。

“你是嫌弃我会把感冒传染给你吗?”闻晓一掀被子蒙住脑袋,说话声音闷闷的。

姜存辉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不禁也加了语气:“我怕你嫌弃我!”

“为什么?”

他居然还问为什么?他怎么问得出口!姜存辉一口凌霄血冲到胸口,又生生给咽了下去。

“没什么!”

姜存辉摔了门,又听见闻晓在屋里叫:“回来!”情绪太过急迫,还被呛得直咳嗽。

姜存辉,你完了,彻彻底底没救了。姜存辉一边在心底唾弃自己,一边掏门卡准备开门,一摸口袋,摸了个空,只好抬手捶门:“开门,我门卡忘在里面了。”

闻晓很快开了门,一脸憔悴病容,双眼却炯炯有神,气势也跟着壮了些许:“你拿了门卡,还走吗?”

姜存辉一愣,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顿时心情愉悦,嬉皮笑脸地侧着身子往里挤:“走什么走?走到哪里去?哎,累死了,快让我歇歇!”

天虽然已经全黑了,但时间其实还早得很,还不到晚上八点钟,实在不是休息的点儿。姜存辉进了屋,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热闹喧哗一下驱走了冷清和尴尬,只剩下仿佛家一般的温暖宁馨。

闻晓换了衣服往门外走,姜存辉叫住他:“去哪儿?”

“吃饭。”闻晓说,“你不饿?”

“饿了,一起。”

闻晓本来想在度假村的餐厅里随便吃点什么凑合一下的,他生着病,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是特别好,谁知姜存辉执意开了车,说要带他去附近的一家鱼庄喝汤。真的出门走一走,反而比想象中要好了很多,闻晓兴致勃勃,食指大动,居然一口气喝了两大碗鲜美浓郁的鱼汤下肚,热腾腾的,熨得浑身上下的毛孔无一不服帖,整个人跟又活过来了似的。

一顿饭吃得两个人都心满意足,姜存辉坚持要结账,跟董存瑞似的举着钱包,闻晓也懒得跟他抢。等服务员算账的工夫,闻晓舒舒服服地摊在椅背上,有些懒洋洋地问:“这么个好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

姜存辉一边掏钱包,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下午出来买药的时候从这儿过,看见生意挺好的,就猜味道肯定也不错,正好晚上有空,过来尝尝。”不露痕迹地邀个小功,还特意追问一句:“还可以吧?”

闻晓笑得眉眼弯弯:“太可以了。”

姜存辉也跟着一起笑,笑得情意绵绵。

回到房间时间也差不多了,闻晓泡个脚就上床了,姜存辉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地洗漱,越洗漱越紧张。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姜存辉一摔毛巾从浴缸里站起来——出去,反正都这样了,不久睡一张床吗,又不干什么坏事!真干了坏事又怎么样!

床头亮着一盏小台灯,光线温柔。闻晓又吃了一道感冒药,这会儿睡得昏昏沉沉,拿背对着姜存辉。看得出来这个人独自睡习惯了,丝毫没有照顾同床人的自觉,几乎就睡在床正中间的位置,唯一的被子也被他裹在身上。

姜存辉微微皱眉,暗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等他绕道床的那一层,确定闻晓一脸无辜,睡得那叫一个安然,又笑了,轻手轻脚地走回闻晓的背侧突然往床上一扑。

闻晓一惊,但又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在挤他,还抢他的被子,顿觉不满,下意识地抱紧被子不撒手,坚守阵地。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