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换旁的一个什么人，但凡敢做其中一项事，一定会被口诛笔伐得不得翻身。

偏生杨菲与众不同。明明本质是同样恶劣的行径，大家却都把注意力放在——他做这种事的时候有多么的风情，毫不淫邪的神情同样引人称赞。

这一点倒算是他和温伦最大的不同了。温伦的公众形象，一向是健康向上的。即使偶尔被拍到的模糊的照片里与之前不同的女伴，但一个“谈恋爱”的借口从来都显得冠冕堂皇。也并没有哪个女伴想要为了出名而曝什么料。

除去这些非主流的私生活报道不谈，公开场合里温伦总是富有亲和力的。他的言行总是被称赞为，带给年轻人以良好的指导。

其实那所谓的公众形象，只不过是明星想要可以营造的一个方面罢了。这就像是在镜头前，演好一出戏。演技好的，万人拥趸；演技差的，身败名裂。

“白老师，你和他之前合作过没有啊？”

看过一个访谈节目还说过白梓歆“阅人无数”，林堇就一直心痒地想要跟本尊来个“独家专访”。

“算有吧。”白梓歆合上手中的报纸，“他唱过我发表的第一支曲。”

“哎？哪一首啊？”

“《有谁改变》。”

林堇狠狠地抽了口气：“当年的十大？”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林堇顿时觉得世界没了希望。

“真的是第一支么？！第一支就被杨菲选中了！还拿了十大！”林堇激动地快要扑到那个依旧平静的人身上了。“天啊……这真是——”

“是发表的第一支。”

第一支编的曲，自然是给了温伦了，只不过阴差阳错的，让杨菲那一只先问世了。

“好吧不管如何……”林堇深呼吸，“我需要平静一下。”

亏得他之前一直认为自己五年出了三张唱片就拿到第一首十大的成绩在当时也算是可圈可点，暗地里也接受了不少别人的羡慕嫉妒。如今这么一比……

简直直接打击到了他的整个人生观。

“没什么，运气而已。”见他一门心思地追问，白梓歆有些许无奈地拉过林堇，一手拿过浴巾给他擦干还在滴水的头发，“奖项说明不了什么。”

林堇很想说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奖项说明不了什么，就不会有每次颁奖礼上那么多的新人坐一晚上冷板凳，一旦分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小奖就会感动地痛哭流涕连话都不能说完的场景出现了。

头发被一双手温柔地力度正好地揉搓着，让他满肚子的牢骚全都化为了乌有。舒服地喟叹了一声，他不自觉地又跟随着那双手的引导向身边的人靠了靠。

“还是这个样子看着舒服点。”拿下浴巾，还带着沐浴后的潮气的头发有些凌乱，但天生柔软的发质摸起来手感很是顺滑。“这么看，染的颜色有点浅。”

漂染成栗色的发丝，灯光下看只是颜色浅了一些，发尾带了微微的红色，看上去倒是显得乖巧了不少。

捋了一缕头发放在眼前研究了一番：“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这段时间可能不能照顾你太多，你要自己照顾自己。”

“嗯……”

林堇舒服地半趴在他腿上，开始昏昏欲睡。

“吃饭要准时，放了工早点回来。”直到现在，那些演员习惯于流连夜店的做派也仍旧令白梓歆很难接受。

“是。”

“赵先生说他会多关照一些，你有事情尽可以找我或者找他。”

“好。”

听这语气，白老师和赵尹狄好像很是熟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眯着眼睛，林堇的大脑开始飞速地运转。

“注意休息，别累着自己。”

“呃……”这个还真的不是他能够决定的，“尽量。”

……

一连十几个注意事项，听得林堇眼皮都粘在了一起——自己真的有这么不令人放心么。

“睡去吧。”白梓歆拍了拍成功被自己催眠了的林堇，哄他上床，“去楼上？”

林堇迷迷糊糊地回头望了眼自己半敞着门的卧室，又向楼上白梓歆的卧室方向瞟了一眼，随即一脸坚毅地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楼上暖和。

林堇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相当冠冕堂皇的借口。

50.第一场

距离林堇上一次拍剧——其实也不过就是四五年的光景，说短不短，可要是说长——连录影棚的场景都没什么大的变化。

因为之前的事情，林堇连试装都是匆匆完成的，留下的大量剩余工作应该都是赵尹狄代劳的——也不知道自己这位经纪人怎么忽然转了性，肯将那被人称道的超凡脱俗的工作能力发挥在自己身上。

早早就到了片场，除了见过一些剧组的工作人员，就是先认识了这位在今后一段时间里一直会出现在他眼前的助手——

秦瑞。

看起来年纪不大——起码应该比自己小。不知道性格怎么样，不过这身材……

林堇满意地对着秦瑞宽厚的肩膀点了点头。

——长得如此憨态可掬可真是令人欣喜。

“林先生，导演来了。”

——声音也很好听，话好像不多……唯一的一点，大概是因为还不大熟悉的原因，秦助手对他说话的时候简直客气得不得了。

“喂，我说。”林堇恶劣地勾勾手指，“叫‘先生’显得我很老。”

“您介意的话我会改。”

“改成什么？老爷？”一笑，露出了白花花的八颗牙齿，伸手勾过秦瑞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一直低垂的头，“我有那么吓人吗？”

林堇清晰地看到了秦瑞的嘴角在抽搐，在圆脸的衬托下很是喜感。

“好啦，别这么客气，怪吓人的。”终于收起闲心直奔主题，“我也就最多需要你打个水领个盒饭，其他时候帮帮剧组做点事，其他的时候你自己安排，偷懒别太过头都没问题。”

猜到被派来给自己做助手的秦瑞未必是心甘情愿的，林堇也无所谓：“哦对了，赶戏的时候要是好几天出不去这里，你要是有兴趣就帮我收集一下……信息。”

咽了咽口水，林堇还是觉得应该把话说得隐晦一点。

秦瑞老实地点了一下头：“我知道，八卦杂志对吧？”

林堇差点将刚含进嘴里的水全数喷出来。

“你……”

“艾丽姐……”秦瑞一幅“我早就看透了”的表情回应他。

“那明明就是她自己的习惯！”林堇狠狠地抹了下嘴角，“我要看的是日报！”

“哦……”秦瑞显然对这出乎意料的答案感到了迷茫，“日报的娱乐版确实正面信息比较多。”

——走了个艾丽，怎么又找来这么个活宝折磨他。

林堇抚额：“记得把每天的娱乐版抽出来包饭盒。”

第一天的拍摄，通常都是为了以让演员快速入戏的目的为主。

“我们九点开机。”

导演巡场的时候拉着林堇聊了几句，抬手看了眼表，还有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化妆间里热闹得像是过年的集市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地跟着几个演员做着最后的准备。

上装，调整服饰。几个人正在责难一个剧组新人——据说为女主角订做的短裙腰有些松，需要临时修改。

还好是现代剧，服装简便，那个饰演女主角的演员也没大计较，摆摆手就说算了，还安慰了那个新来的小姑娘几句。

很舒服的女人。

那是林堇对于章岑一直以来的印象——之所以成为“女人”是因为……虽然林堇不知道她的具体年龄，可按照对方的资历来算，一定不会比自己小多少。

可是良好的保养总能够骗过大多数人的眼睛，以至于，林堇看起来也不会和她产生任何“姐弟恋”的维和感。

好像男人总是在拼命使自己变得成熟，而女人则正好相反。

她一度是电视台收视率的保证，形象是一如既往的或清纯或干练，连反派的角色都让人不由自主地为她开脱。

这部戏，也要靠她撑场面了。

林堇抱着秦瑞刚刚给他备好的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窝在休息室一角看得正起劲。

秦瑞在一边整理剧组拿给他林堇一会儿要穿的一套西装，不时瞥一眼那个盘腿坐在沙发里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新老板——都这个样子了还能那么坦然的讲自己不爱八卦，看来艾丽姐所说他“口是心非”一点都没错。

八点三十分。

已经换好一身西装的林堇第五次踱至镜前，整理领口，精良的袖扣彰显了人物的地位。

——一个吃喝不愁的富家少爷。

林堇所饰演的男配角张默涵从小和女主角沈洁仪一起长大，默默守护着她，而对方却不自知。直到一次，沈洁仪经历车祸，被人所救，并倾心于对方，却不知道那人叫什么——直到张默涵成为了实习医生，发现原来当年救了沈洁仪的正是医院的同事，同一个科室的主治医师——李健。

这一次，是沈洁仪举办生日舞会，邀请青梅竹马的张墨涵出席。同时也礼节性地邀请了李健。男女主角在舞会上一见钟情的场面。

居然将这一幕选做第一场戏。

林堇冲着镜子里那个神采飞扬的人呲牙笑了一下。

“岑姐，可以和你对一下戏吗？”

拿起已经翻到熟烂的剧本，林堇走到坐在化妆台前的章岑的身侧，微微弯下腰，放低声音，尽量表现出诚恳的态度。

——其实两人之间只有两句话。

一句是张默涵与沈洁仪一见面之后的一句祝福：“洁仪，生日快乐。”

一句是向沈洁仪介绍身边的李健。

由于主要是男女主角的戏份，张默涵的镜头并不是很多，但除了两句仅有的台词之外，更多的是需要眼神和神态的细节刻画，反映人物的内心。

没有比内心戏更考验演员功底的了。林堇即使拍过几部偶像剧，也做过主角，但终归一直都只是个歌手而已。

真的对自己有信心吗。

最美好的状态，不过是将自己带入角色，以至于和角色的情感、经历融为一体，表现出的行为，流露出的感情自然而然，毫不做作。

赵尹狄挑选剧本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考虑的。若是选一个和林堇本人的经历有很大差距的角色，恐怕以他的演技，就算咬牙坚持下来也不会得到太好的评价。

不过是演炮灰，这个角色对于他来说可谓是驾轻就熟。

章岑丝毫没摆架子——那种虚张声势的气势也只是自卑者用来自保的工具。

“洁仪，生日快乐。”

也不只是由于兴奋还是紧张，林堇的声音稍稍有些抖。

“谢谢你默涵。”

亲近的语气令人倍感舒服。

剧本上显示两人有一个礼节性的拥吻。

“这位……是我的同事，李健，科里的主任医师。”

之后便是男女主人公四目相对天雷勾动地火的时刻。

合上剧本，章岑冲林堇微笑：“很紧张？”

“是。”林堇耸耸肩，“很长时间没拍戏了，可能连走位都不会了。”

章岑拿过一条口香糖递给林堇，“放松点，不要太紧张。”

林堇接过那片规整地包着锡箔纸的口香糖，道了谢。

八点五十分，男主角还没有出现，现场的气氛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如果一个演员第一天拍戏就会迟到，如果不是他借由此表达对于某些事情的不满，就是他不打算在未来的几个月里和剧组处好关系。

不用做第三个推理。

不只是林堇，休息室里来来回回走过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带上了一种焦躁的情绪——担任男主角的演员是近期电视台有意热捧的小生，除了深受高层重视以外，在片场的表现却一直引人诟病。好在至少还有不俗的演技支撑着，才让每个和他合作过的导演不至于积怨太深。

林堇不知道的是，这位演员迟到，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抱歉抱歉，早上起来出了点事故，耽搁了一会儿。”

休息室里原本快要凝固的空气被忽然从外刮来的一阵凉风吹散。那个万众瞩目的男主角脚下生风地从外面刮进来，笑意盈盈，一路说着道歉的话。

——或许对于迟到的注解可以再加上第三条？

“莫先生，听说你又搬家了？”

章岑似笑非笑地对着面前的化妆镜里的莫华聪询问道。

“哎呀岑姐真对不住。” 莫华聪那引人尖叫的帅气脸上露出一个阳光和成熟味道相融合的招牌笑容，“都是Mary，非说什么想让我多休息一会儿。这不还是晚了。”

说完，还嗔怪地看了自己在一旁忙碌的女助手一眼。

“行啦，人家那是心疼你，别不识好歹。”章岑显然没打算和他计较，摆摆手，继续翻着手里的剧本。

“谢岑姐体谅！”

安抚好了剧里资历最长的一位，莫华聪终于注意到了林堇的存在。

“林堇。”

在冲着自己走来的莫华聪张口之前，林堇已经主动伸出了手。

“哦，当然。”对方挑了下眉，握上林堇的手，“久仰。”

这个人令他很不舒服。

林堇扫过他眼中透出的锐利，开解般地笑了一下：“客气了。”

那是一种什么感情？不屑？挑衅？敌意？还是……深感兴趣的玩味？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林堇所希望的。他只想安安稳稳地拍完整部戏，仅此而已。

莫华聪，除了那个八卦杂志里充满话题的电视剧新星，还有别的什么方面，是自己所不了解的吗？

51.误会

大概有些记忆真的会残留在脑海里驱动人的潜意识，逐渐演变成习惯。

即使是这么久都没有再接触过小荧幕的剧集，当时作为新人的时候被那些严酷的摄像师和导演骂到狗血淋头才算学会记牢的各种方法技巧仍然能驱使林堇表现得不再那么欠教训。

演技方面，始终不功不过。

只不过一千个人总是能演出一千个哈姆雷特。谁说做炮灰一定要做得声嘶力竭歇斯底里？

起码这位导演就觉得，林堇这种表面看上去云淡风轻的演绎更符合人物的设定。

除了早上莫少聪的迟到，剩下的拍摄都算顺利。

电视剧不比电影能够设置多个机位同时拍摄。更多的时候，一个场景，一台机器，总是要求演员不断地重复同一个场景以便摄像能够抓住最有说服力的角度。

好在林堇在这一场戏里，只需要饰演一个“鬓影衣香”的人肉背景。搂着不知名的女演员的故作愉悦地攀谈，不时以眼神观察着男女主角的进展——看似是张默涵满含深意的注视，其实同时也是林堇自己细心地观察。

他不得不承认，莫华聪的演技不错，甚至在章岑的对比下也没有显出太大差距。以至于连NG都很少有。

现场至少有几十个群众演员，这样大的场景能够拍摄得如此顺利——两位主角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