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案子还差了一点,得改改,坐到桌子前对着电脑却半天没有敲出一个字,我揉揉发胀的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许意今天是有什么事,居然没来吃饭。
许意接连几天都没有出现,倒是老板时不时盛情送我回家,连着好几次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自然得请他上楼吃了晚饭再走。而对老妈来说自然也是欢喜不过,既有人夸奖她的厨艺,又可以趁着吃饭这段YY,所以气色一天好过一天,只是有时还会唠叨下许意这家伙。
可巧这天老板又执意送我回家,我推辞不过便半推半就地上了他的车,而许意在失踪了八天后又突然出现,还带着满手的绷带。于是乎,吾等三人在我家楼下“不期而遇”。
说实在的,我一下子真没认出许意这厮,你想想,平日里一好端端的人突然缠着绷带打着石膏出现在你面前,你能认出来么!
可某人就偏偏爱把我这一小闪神曲解,“默默,是不是看到我太惊喜了?我就知道我这么久没来你肯定想死我了!”
许意那欠扁的家伙!不过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好奇他去哪儿了把自己弄得这一身伤。
“你又来干嘛!”
“我这不是太久没见阿姨了么,来看看。我也怕你想我呗~”
“我呸!就你那样……”
“咳——”身后老板咳嗽了一声以示意他的存在,我讪讪地回头,“耀哥,怎么了?”
老板往上瞟了一眼,我顿时茅塞顿开,老妈!!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老妈电话就打了进来,“默默,把他们都叫上来,叫上来!”
我在心中暗叹一声,望向老板,“耀哥,今天继续赏脸在我家吃饭吧?”
“行啊。”
至于还有那个……不叫他他也会屁颠屁颠跟着。
老妈一见许意,那叫一个心疼啊,哭得来那个昏天黑地啊,就像他才是自个儿的亲生儿子似的,然后左手拉着老板,右手拉着流氓坐到沙发上,顺理成章把我打发进厨房,搞得我心中一阵吃味儿,嘟囔了一句:“敢情我就是你们一菲佣!”
那只老妈来了一句:“就你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那样,还好意思做菲佣?”
是可热孰不可忍!不是让我进厨房么!我齁死你们!
在红烧肉里放完半罐盐,我心安理得地将菜端上饭桌,“哎,吃饭了!”
老妈依旧一手一人地拖到餐桌边,“来来来,快坐快坐,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说着满心欢喜地率先坐下,给俩人一人夹了一筷子肉。
这时我才想到一个问题,齁死那流氓也就算了,你说要是齁死了老板咋办呀!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老板一筷子就要进口了,我赶紧“不经意”地碰了碰老板手臂,红烧肉如我所愿地跌落在桌子上。
“哎呀,掉了!哎……算了算了,耀哥你尝尝这个,那肉有啥好吃的。”
我清楚地知道,这时那三人都正以不解的眼神看着我,我能做什么呢?只有装傻充愣而已,“嘿嘿,都看我干吗呀?我又不是西施貂蝉秀色可餐,看看就管饱,赶紧动筷子啊!耀哥,你吃这个吃这个,那肉就别吃了,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老板冲我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夹了筷青菜送入口中。
“啪!”
“怎么了?”我转头看向放下筷子的许意,“你又怎么了?”
某人神色不明地看了我片刻,道:“我使不了筷子,给我换个勺子。”
“噗!你还真是越活越大了啊~”
许意别过脸不说话,我自己讨了个没趣,怏怏地上厨房给他拿了个勺,“呐,许大少!”
“我手使不了力,你喂我吧。”
“嘿~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啊!就你那手,不就缠了点破布么!至于要人喂么!”
许意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我。我看看老妈,她正给老板夹着菜;我又看看老板,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碗中快满出来的菜,又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是要表达什么,可是各位看官,恕我无能,我真心没悟出他要告诉我什么……
眼看着自个儿孤军奋战,救援无望,我只好认栽。对着这许意,我都不知道自个儿栽了几次了!行~你要吃我就吃死你!想到这儿,我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向那盘红烧肉……
“哎,我现在不能吃有酱油的,这伤还没好,要是留了疤怎么办!”
靠!一大男人还怕留疤!(=_=凸)
“默默~”老妈幽幽地发话了,“我今天也不怎么想吃肉……要不这菜……你包圆了吧……不吃完可不行,多浪费啊……”
娘啊~~我的娘啊!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啊!!!
亲生老母帮着外人将儿子往火坑里推,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我默默地咽下一口红烧肉,然后猛喝一口汤。
是我的错,是我作孽太深,看着沙发上欢声笑语的两男一女(这情景咋这么像言情小说捏……),我顿时泪如雨下。
“伯母,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
“哎,既然你有事儿我也就不留你了,他老板,明天再来啊~”
“好……”老板走过我身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的肩。
我瘪瘪嘴,朝着许意白了一眼,“人老板都走了你还赖这儿干嘛呀!”
“阿姨,我今天能睡这儿吗?”得!人家根本没拿我的话当话!
“哎哟~帅小意你睡这儿我欢迎还来不及啊!那就跟上次一样,跟默默睡!”
番外
我是许意。
我爸也是个警察,一次出任务时遇上银行劫匪,为了救个人质被劫匪打死了。那年,我六岁。
我对我爸没有很深的印象,一来是因为那时年纪还小,二来则是因为他整日整夜地不着家,一心扑在警队上。我没有一家人去过游乐园,没有和爸爸一起玩过火车头,也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骑在父亲头上像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的经历。所以,他的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和我妈,从来都可以算作是孤儿寡母。只是他死后,日子更难过一些罢了。
警队为了嘉奖他给他颁了面锦旗,而后给了我妈一些抚恤金,这事儿也就算这么完了。
我从没有因为是警察家属而得到优待,就连我和我妈住的地方,也是租的,那些好处,以前没有,以后,我想也不会有。
可是,这一切对我来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父亲的孩子更容易欺负,自从他不在以后,我一个人时身后总会跟着些孩子冲我叫骂,小孩的话,总是最残忍的。
后来我上小学,这一切就变本加厉。
几乎每天我都会被人“教训”一顿,不是课桌书本被画花,就是书包背扔到垃圾堆。那时我很恨,恨这些欺负我的人,恨我早死的爸,也恨我自己。
当然这些我不会也不愿意对别人说,包括我妈。
这天班上一个小霸王叫了他哥和一群人把我拦在了回家路上。
“喂,野种!”我听到他这样叫我,我低着头装作没听到他们的叫嚷继续往前走,“喂!叫你呢!装什么装!”领头的人推了我一把,我一个没站稳跌坐到地上,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喂,没爹养的野种!你这么看着我们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爹是警察就了不起啊!还不是早死透了!你妈还不知道在哪儿找野男人呢!哈哈哈……”
打死他!打死他!我脑中有个声音不断地这么告诉我。
我一把扔开身上的书包,整个人向那领头的扑了上去,一拳打在他脸上,准确的说,是下巴上,那时的我还比他矮了一个多头。
他一个趔趄,起先惊讶而后愤怒地看着我。他超地上吐了口口水,“居然敢打我!大伙儿给我上,揍死他!往死里揍!”
我觉得我快死了,他们的拳头不断砸在我身上,用脚踢我的头、肚子、大腿,任何地方。
好痛!
“让你个不要脸养的打我!让你打我!”
“喂!你们在干什么!”
所有的拳头在那一瞬间停了下来,我慢慢睁开眼,一个胖胖的身影逆着光走近,而他背后绚烂的落日的余晖竟晃得我想要落泪。
是谁?
来者看那些人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便又喊了声“你们在干吗?”
“要你管,胖子!”
“哼!赵大(俺八会取名字啊~~),你小心我去告诉老师你欺负低年级同学!”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小心我揍你!”
“那就更有证据了!”
“你!!好学生了不起啊!”赵大不服气地哼了两声,“老二,走了!”
“啊?哥,这就走了?”
“废话,走!”
我看着他们走远,有些不可置信。
来人蹲下身伸出手,我盯着眼前这双更像是出自女孩子的白嫩的手,手间的肉涡若隐若现,这样的人应该是生活在很幸福的家庭里的吧。
“嘿,你看什么呀,快起来啊,地上多脏啊~”
我伸出我的手,抓住眼前的光。
“走吧!”
“去哪儿?”
他弯起满是笑意的眼睛,哦,那是天上那泓新月。
“我妈那儿,我妈是护士,他们下手那么重,你得去检查一下!”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尽是尘土的衣服,“嗯……”
“别怕!”
“我没怕……”
“我叫白默,你呢?”
“许……许意……”
从那以后到我小学生涯结束,我都再没有见过白默,确切地说,是我一直躲着他。
我现在常会想,小孩子的思维真是奇怪得很,当初那么极力逃避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是为什么。后来我想,大概是强烈的自尊心作祟,想要忘掉那一日的狼狈,可人的记忆总是这样,越想忘掉,却记得越清晰。
“我叫白默,你呢?”
四年后我上初中,我妈再嫁,是邻市的一个富商。他对我们很好,把我和我妈都接到了邻市,给我安排最好的私立学校。
七年后我警校毕业,又回到了这座城市。这里变了很多,而我对于这里,更像是一个外乡人。
我回来是想找他的,找当年那束光,想对他说声谢。可又觉得自己矫情,找到他该对他说什么?嘿,你还记得十二年前帮过的那个人吗?太可笑了吧……
那天朋友打电话给我说是嫂子要生了,而队里人都没时间,要我给他代班,天知道他一个交警怎么想到让我一刑警给他代班,但我还是去了。
“先生请停车熄火,警察临检,下车做酒精浓度测试,并出示身份证驾驶证。”
眼前的人怕是已经喝了不少,下车时还没站稳,我便出手扶了他一把,“看你这样子喝了不少吧。”
他还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哪里哪里,小酌而已~”
酒精测试结果,果然……“酒精严重超标,先生,身份证驾驶证!”
他抱怨着掏出了身份证却怎么也拿不出驾驶证,我心中冷笑一声,无证驾驶还敢喝酒。
“先生,你不会是无证驾驶吧?”
“当然不是!等……等下,让我再找找!明明放在这里的啊……”
“不好意思先生,你无证驾驶以及酒后驾车,麻烦你要跟我们走一趟。”
“我说兄弟,能不去吗?”
我看了眼他的身份证。不……不是吧……
我叮嘱他坐到车里,继续去拦别的车子。我知道他不会跑,因为,他是好学生。
交警查酒驾就是这样子,随便查几个,抓几个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当然,收队交人的时候我把那人留下了。
我回到车边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我笑了笑,开了后座门坐了进去。从左视镜里看他睡着的样子,他和小时候相比真的变了很多,双颊因为瘦微微有些陷进去,唯一没变的可能就是他的肤色,还是一样白,我心中暗想,怪不得姓白。
我脱下警帽,也靠在后座上打盹儿。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人动了动。
“你醒了?”
他有些茫然又有些警惕地看着我,“你……你是谁?”
“看来你刚才真喝傻了。”我戴上帽子,他总算是认出了我。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那啥……我自个儿回去就行了……”
“你想无证驾驶?”我吓唬道。
他愣了愣,我趁着这空当把他推到副驾。
“你叫白默吧?”
“嗯……”
“我叫许意。”
这次,我要抓住我的光。
Chapter 7
我瘪瘪嘴,朝着许意白了一眼,“人老板都走了你还赖这儿干嘛呀!”
“阿姨,我今天能睡这儿吗?”得!人家根本没拿我的话当话!
“哎哟~帅小意你睡这儿我欢迎还来不及啊!那就跟上次一样,跟默默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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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讨厌透了许意!
你问我为啥?那理由海了去了!就像现在,俩男人睡一张床上已经够挤的了,他还非粘着我,我往边上挪挪,他也跟着朝我挪挪,我不挪了吧,他倒好,整个人就压我身上了!难道……他真的那什么我了?!我可是个直男啊!!
“哎,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天去哪儿了?”
“有什么好问的……我对你的事儿可没兴趣……”
“真没兴趣?没兴趣你干嘛一直盯着我这纱布看?”
“嘿,看看不行啊!”
“瞧你那别扭劲儿~”
“滚一边儿去!”
“哎……”他用另一只好的手将身子撑起,拿着纱布在我眼前晃了两下,我转头看他,他的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全世界的黑暗像是全都聚在这双眼中,那双眼竟是要把我生生地吸进去了。“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啊~”
我咬了咬舌尖,“那你这些天去哪儿了?”
“哎~这才像话!”他换了个姿势,靠着我枕在床头上,“我们去追一伙逃犯。”
“追逃犯怎么把手弄伤了回来?”
“嗯……一群亡命之徒,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几管枪。”
“枪?!你这是枪伤?!”
“呃……嗯……子弹穿了手掌。”
我听了心中一惊,拿过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包的这么严实还真看不出是子弹打的,啧~这得多疼啊!
“怎么样?心疼了吧?”
“神经病!谁会心疼你!睡觉!”说着我拉过被子盖住脑袋,也盖住我慌乱的心。
刚才真有那么一瞬,心像是被绞似的疼。我笑了笑,难道我真在老妈的连番攻击下失守了?难道我还真对这流氓……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