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过去的事情……又有什么好说的。”方旭东怅然叹气。

“你的性子……真不知是随了姐姐，还是随了皇上。”

“怎么不能是随了母后呢？”方旭东抬起头，俏皮的说了一句。

“呵呵，你这孩子，就只有这些时刻，才乖巧的要命。”

“那母后可否赏我些东西？”

“你想要什么？”皇后反问。

“兵权，您手上一半的兵权。”自家母后身上的淡香一如从前的催人入睡……方旭东想着，困倦的说。

“皇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停下鬓间的手，皇后认真的问。

“我知道，母后不是说过，谁也不能信么。那我信自己好了，信自己……”说着说着，一整天的疲惫在一霎拉压下来，方旭东沉睡过去。

“你还记得……”微微的鼾声打断了皇后想要继续下去的话题，她愣了一下，最后只能摇头。

太子殿下赶早回去的时候，就看见自家五皇弟柱子似的立在院子里面。

“大清早的，你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殿下，五殿下昨晚您刚离开就来了。”紫玉气喘吁吁的赶上自家健步如飞的主子刻意压低的说。

“你昨晚就来了？”太子殿下吃惊的说，一时间心里面五味杂陈。

“你没事吧？”连开了几次口，干哑的声音才从方旭辉嗓子里面传出来。

“能有什么事，还凭着母后仅剩的一丁点善心得了些兵权。”太子殿下低低的笑，再缓缓说。“你，你别担心。唉！”

说到后面，方旭东又觉得有点理不断的味道来，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个皇宫真的是，好好一个人也得磨成疯子。

“你，咳咳。”没起两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就接连传出来。

方旭东心里面一惊，几步跳过去，不顾形象的大吼。“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叫太医。”

方旭辉立马摁住方旭东的手，难受的说。“不用了，一点点风寒而已。”

太子明白了，这是不愿意惊动上面呢。“别去了，都给我好好呆着。”

“小白给的药，你没吃？还大晚上的来来回回几次跑，吹一整晚的凉风？”

“没什么。”

“咳成那样，还说没什么？我就算没怎么上过老夫子的课，这些小事情还是判断的出来的。临到头，你给我装君子？”太子殿下冷笑一声，直接粗鲁的把人往屋子里面拖。那姿势，干净利落的让紫玉暗暗喝彩。回头就‘帮着’自家主子关上门，把所有下人都赶走了，然后——听墙角。

把方旭辉放好在床上后，太子殿下想了想，还是轻手轻脚走到门边，然后骤然打开门。

紫玉的姿势还维持在弯腰侧听上面，此时一见自家主子，也不急不忙的收回狂热表情，重新挂上那副沉稳冷静的面具。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太子殿下忍不住叹气，他能和一帮不靠谱的人活到今天可真不容易。“你也和他们一起退下。”

“是，殿下。”紫玉安静地回答，木着表情再次请示。“需要奴婢准备些玫瑰露和伤药吗？”

太子殿下的脸色终于全黑了，“你直接给自己准备就行了。”

“奴婢告退。”

门碰的合上，紫玉也不管。原地踏着一点点轻下来的脚步，最后还是慢慢隐蔽蹲在了门边。

看着那一小团阴影……

“……”方旭东。

“……”方旭辉。

第37章

方旭辉看着自家皇兄不停地在房间的各种角落找东西，最终在自己皇兄差点要翻窗子的时候忍不住叫住了他。“皇兄，你在找什么？”

“找药。”方旭东头也不抬的回答。

“找药？”谁这样子找的？

“以前生过一场病，都是好药。但我嫌苦，没吃，就随便找一些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但现在看来，我应该早就忘记放哪儿了……”方旭东叹了一口气，站直身体，伸伸懒腰。

“皇兄是不是把他放在床褥下面的？”沉默了一会儿，方旭辉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这床好像有点硌着硌着的。”

“……”方旭东有点无语，他似乎都没感受出来。这就是武功好的优势吗？“不是，算了。你自己修养就好，听人说，内功可以慢慢蕴养肺腑。”

“恩。”

又是一阵无语。

“方旭辉，你说过，要助我夺得帝位。这话还能当真吗？”方旭东慢慢走过去坐在方旭辉身边，认真的问。

方旭辉沉默，垂下眼帘，不与方旭东对视。

“原来是个玩笑话啊！”太子殿下轻轻笑了一声，语言轻松，仿佛那就真的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你休息一会儿就叫紫玉送你回去吧。”

方旭辉伸手拽住了眼前划过的的衣袖，压抑的咳嗽声不断从胸口闷闷的震出来。“别走，皇兄。”

太子殿下笑笑，还是伸手替方旭辉顺了顺气。然后才轻声的低低说。“我小的时候，恩，还很小的时候，也听过太傅教的道理。但是当时，不知怎么就只记住了一句话。”

方旭辉拽紧了手上的一片衣袖，吃力地开口。“咳咳，什么，咳咳，什么话？”

“你说一个小孩子，一个不满4岁（虚岁）的小孩子能听懂什么呢？可那句话就一直记在心里面，直到最近，才有了一点了解。”方旭东回忆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皇兄……”

“好不容易发顿牢骚，真不容易。”太子殿下嘻嘻哈哈的笑着，没有什么在意的神色。

“方旭东，你别这样。”急急咳了两声，方旭辉冷静地说。“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没有看清？我真的搞不清楚，你抱有的是什么幻想！”

“……”

“你觉得你应该是谁！你是太子！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方旭辉激动地说。

“……”方旭东无意识的向后面倒了一下，结果还是一下子被方旭辉压住了肩膀。

“皇兄，你的责任注定了你必须面对一切！难道你还想躲避一切么？”

太子殿下觉得他快哭了，他就说了那么一句话，为什么方旭辉到现在还一直说？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方旭辉这么喜欢说话？还有，能不能把手放下去再说？按得真的很疼。

一个努力教导自己皇兄不能软弱，一个努力撑面子好让自己不叫疼出来。

“……所以，皇兄，你明白了吗？”意犹未尽的说完，方旭辉严肃的问。

“额？恩！明白了。”太子殿下狂点头，觉得自己现在绝对是态度最认真的一次。“皇弟也累了吧，不如本宫让紫玉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方旭辉看了看自己皇兄‘悔恨’苍白的脸色，‘真诚’的目光，点点头，同意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皇兄好好想想。”

“紫玉，送五殿下回宫。”

“是。”

听着方旭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太子殿下最终还是疲惫的栽倒在床上。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方旭辉是在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呢？那么多年了，怎么也能了解这么一个人的性格是怎么样的。

可是他开口的同时就后悔了，这话他不应该在方旭辉面前说，谁的面前也不能说。既然方旭辉故意那样，他自然也乐意顺坡下。

方旭东实在觉得，他当初是为什么会居然对方旭辉抱有那么一点点的期望呢？太傻了！当时他绝对是发烧了才会那么想的。

“殿下……”

方旭东骤然惊醒，就这么胡乱想一通的时间，紫玉就已经回来了？

“进来。”按按额头，太子殿下衣衫凌乱的坐起来。“什么事？”

紫玉镇定的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飞快的眨了一下眼睛才回道。“回殿下，五殿下已经安全送回宫了。”

“恩……你先退下，本宫休息休息。”靠在床边，方旭东完全没有什么形象懒懒的说。

“是。”紫玉回答，身体却没有动一步。

“怎么？还有事？”

“是。”紫玉还是安安稳稳的跪在那里，没有半分说其他话的意思。

太子殿下迷茫的眨了一下眼睛，想了想，招招手。“你过来，近点说。”

瞬间，眼前一花，紫玉已经在太子殿下身前一步的距离的地方了。

“……东宫的女婢都有你这么好的身手？”

“回殿下，内力都不相上下，只是奴婢喜欢轻功，因此在这上面下了些心思。其他人各有所长，只是轻功就远不及奴婢了。”

“……”他东宫上下那么多的高手，他当初是怎么沦落到那么凄惨的地步的？“东宫上下安插了多少探子？有多少是父皇和母后的？”

“……都是。”紫玉沉默了一下迟疑的说，然后补充。“奴婢就是皇后娘娘的人。”

“……”看来他以前对东宫完全没有在意过啊！太子殿下干咳一声，觉得真的有点尴尬。

“不过娘娘既然把我们给了殿下，我们就是殿下的了。紫玉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主子不利的事情。”紫玉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不对，强调的说。

“要是有一天本宫和母后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你帮哪一个？”听完紫玉的话，原本打算一语揭过的太子殿下很好奇的问。

“当然是殿下！”紫玉没有一点犹豫。

“……哦。”太子殿下假笑，憋出一个字。

“殿下若是不信，就随便下令。就算是要奴婢们的性命，顷刻之间，奴婢们也一定把自己的人头送上来。”

“……不用了，我相信。”真是意外……原来紫玉比他还要理直气壮。太子殿下觉得，他实在是不太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吧！太子殿下决定盘算一下他的处境。

现在他身上有不知道是谁安插的探子若干，自家母后交到手上的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的一万兵力，方旭辉手上的一千御林军，太子职位一枚……

“……”方旭东。

“殿下，您要起来了吗？您的脸色看起来还很苍白，怎么不多休息一下？”紫玉担心的问。

“不用了，带我去找宗人府新来的那位海大人。”这种情况谁还能睡得下？

话说这位海兴国海大人也是千年不出的一位奇人，他妻子是户部尚书唯一的女儿，而他也是前丞相海永年唯一的儿子。若是入仕，可见仕途必将一帆风顺。但这个人就非得自己考了个探花后，老老实实的准备从七品芝麻县令小官做起……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方旭东满意的想。最重要的是，这位海大人对辅佐出一位明君渴望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就凭这一点，海兴国就一定会成为太子他自己最忠诚的属下。

当然，太子殿下不会提及，他之所以能够记住海兴国是因为。海兴国上一世破例在宗人府任职的时候，对荒唐的依旧是太子的他紧追不舍，下手‘狠辣’，折腾不休，他才记住了海兴国。

长明殿

“大哥，你出来吧。”这句话一落地，九方皋就一如‘咸菜’般的速度出现在方旭辉面前。

“啧啧，看不出来，先打还挺怜香惜玉的。可惜你那个太子哥哥根本就不理你的情，说不定现在心里正记恨你。不过说回来，方旭辉，你不会真的打算帮那个太子夺得天下吧？”

“先多谢大哥送我回来，至于其他的，请恕我无可奉告。”

“切，方旭辉你真的是越来越无趣了，整天板着一张义正言辞学着那些大儒的脸，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别打岔，回答我上一个问题，你知道，对感兴趣的问题，我是不会罢休的。”

方旭辉终于做出了一个郁闷的臭臭的表情。

“这才对嘛！像个年轻人。”九方皋放肆的大笑。

“现在的形式对我并不是很好，朝廷上全是反对我的声音。我的身份就是个致命弱点，我需要皇兄来帮我遮挡那个弱点，所以现在我还必须利用皇兄太子的身份。”

“哟哟，说那么一大堆，其实就是舍不得出手吧！”九方皋嗤笑。“那大哥帮你看着那个太子好了，免得贤弟你吃亏有戴绿帽子！哈哈哈！”

说完，九方皋不等方旭辉做出反应，移动身形，消失在了屋子里面。

方旭辉这才渐渐放松身体，疲惫的咳出声。方旭东当时问他那句话还算不算数的时候，他很想说算，当然算。但是看见方旭东只经过一晚上就憔悴了的脸色，他忽然就不想说了。为什么不能自己当上皇帝，好好保护这个人呢？那个位置的责任，他不想要方旭东背……

方旭辉自嘲，想不到他居然也想要做‘烽火戏诸侯’的事情……

既然如此，皇兄，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爱我呢？

第38章

走到门前的时候，方旭东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紫玉，你快去为我备一份束修。我在这里等你。”

“殿下，您是要拜谁为师？”应了一声，紫玉好奇地问。

“等会你就知道了，快去。”方旭东眨了一下眼睛，决定保密。紫玉愣了一下，还是很快地离开为他家主子准备东西去了。

无聊地站在门外的树下，方旭东刚想伸一个懒腰，却忽然发现有一个很眼熟的人急匆匆的走进了门里。

本来方旭东也不打算做什么的，但是没过半柱香的时间，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把他的好奇心勾起来了。想了想，太子殿下还是很干脆的踩着轻快地脚步趴墙角。

关键的是，里面谈话的人的声音异常的小。方旭东努力了很久，才听见了一些敏感点的词语。像是皇上，五皇子，丞相……

好吧，这么几个字串起来，方旭东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了。忽然太子殿下就觉得他还只是一般的倒霉，因为照那个官员熟练地架势，他一定来了很多次，而且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激烈的争吵后面是一阵寂静，那位官员显然再次失望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出来，方旭东吓了一跳，完全没来得及躲开。尽量屏住呼吸，方旭东等着这位官员的离开。

所幸的的是，不知道是因为阳光太耀眼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位官员太过于心事重重。离他只有十步远的太子殿下的存在感愣是被消弱到了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步。

看见人已经走远的太子殿下不禁深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软下来。还好，没有打草惊蛇。随即也立马走出去，等在原来的位置。

“殿下，刚才那是梁大人？”紫玉急匆匆的跑过来，奇怪地问。

“梁大人？”

“殿下忘了？梁大人以前在殿下很小的时候还当过太子太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