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是不是更像他了+番外——哀家六爷
哀家六爷  发于:2014年0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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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和仪走过去,给他披了一条毯子,叹了一口长气。

早上陈正平走的时候是顾延昭开车送的。人家是实打实的跪了一晚上,自己是靠在人家身上睡了一晚上。是不太一样。他早上起来还活蹦乱跳的没事,陈正平歇了一会走路还成,开车就真没法了。

陈正平拿着车钥匙出门的时候顾延昭想去送,但看着老爷子的脸色又不敢动了。可老爷子最后还是发话了,“昭儿你去送一下人家。”

“哎!”顾延昭马上乐呵呵跟上去了

但到了车里,就有点尴尬了。顾延昭突然意识到,敢情昨天这家里,只有他一个睡着的。他昨天怎么就睡着了呢?

一胡思乱想,注意力就打岔,本来是送陈正平去上班的,结果七拐八扭把车开到人家住的地方去了。趁旁边的人还在假寐,他赶紧倒车准备再开回去。

还没打方向盘,手就被人按住了,用衣服蒙着头的人这时候倒精明的很。

“算了别回去了,跟张硕说一声今天休息。上次帮他值班这小子还没谢我呢。”

地下车库里信号不好,陈正平就先下车去打电话开门,顾延昭去停车。

两人吃了早饭,陈正平回房间去补觉了。顾延昭才想起来要跟良功报告一下首战告捷的消息,刚拿出手机,已经有了一条未读短信。是良功发来的,时间是早上8:13。顾延昭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良功回美国的日子,好像确实是早上9点的飞机。

有点懊恼没有跟她告别。如此特别的一个朋友。

良功的短信不长,顾延昭对着手机,额头上这一个月来一直锁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一切笔直都是骗人的,所有真爱都是弯曲的,爱情本身就是一个圆圈。祝你们幸福。傅。”

他回头看看身后已经睡着了的人,也躺了下来,把头放在陈正平的颈窝处,和他交颈而拥。许是陈正平被他的头发弄痒了,轻轻哼了一声,但却又更加大力的回抱住了他。顾延昭微微笑了起来,良功说的没错,就算自己家那关还没过,自己和陈正平的未来也不知道在哪里,更没想过老了之后要怎么办。两个人就这样在一起,别说什么婚前体检财产公证了,这种不受法律保护的关系,到时候陈正平要是进了手术室,他顾延昭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权力都没有。但是一切笔直和顺利都是骗人的,所有真爱都是弯曲的,爱情本身就是一个圆圈。而他和他的爱人,即使被今天他们选择的这条路在未来分开的再远,他也知道,他们面前的每一步都会是命定的交点。

——正文完——

番外一:顾苏1

这是一个六十年代的故事。这个故事,当事人从来没讲过,写故事的人是在兰新线上听一个老列车长讲的,但据说老列车长也不是亲历人,他又是听铁道上一个早退休的铁道兵说起的。老列车长要退休了,临走临走,跟硬卧9号车厢21、21隔间的几个大学生讲了这个故事。几个大学生听他讲的神乎其神,也就真当个故事听了。老列车长讲完了,眯着眼睛抽根烟,也就完了。

一个故事的寿命就这么长,但也好歹传了两代人。

只可惜爱情更短,而遗忘太长。

“祁连山,东起乌鞘岭的松山,西到当金山口,北临河西走廊,南靠柴达木盆地。”顾道尘拿着地图,神神叨叨的念。冷不防被前面赶马的大爷嗖的一鞭子打在身边的木板上,他吓得一抬头,一米八五的大个子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惹得一车的人都嘻嘻的笑,他见大叔是跟他开玩笑,也瞬间松了表情,眉眼弯弯的笑起来。笑的对面的姑娘一下子红了脸。

“小伙子,别瞎琢磨了,你不是要去铁一局那个部队修铁路的驻扎点吗?咱老绍天天走这条线送菜送肉,给你错不了!”赶车的大叔也转过脸笑他。

“那是那是,绍叔。这不来采访的吗,我这再学习学习。”

“小伙子看着不大啊,这么早工作了?”

“大学考的早。”

那时18岁大学毕业的顾道尘确实怎么看都年轻。不同往日,彼时大学入校还不严格,各校单独招考,文科类专业就考个文科,顾道尘虽说只会晃个笔杆子,也晃晃悠悠十四岁就进了大学。家族虽说是汉八旗正黄旗后裔,可当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自己上一辈逃难的时候连几串琥珀也没带走。什么明代的釉下彩,汉朝的香炉,南海的红珊瑚,六扇的琉璃屏风。全部被爷爷砸的砸扔的扔,说是就算毁了也不能留给鬼子。举家逃到西安,这一支就衰落了,父亲那一辈又不争气,爱赌钱,输光了直接拿裤腰带梁上一挂,死了。本来就是顾家一家逃难到的西安。老子死了,老娘少奶奶做惯了更不会养活人。顾道尘心思一转,把老娘寄存给舅舅。干脆就跑去上大学,毕业了包分配还能挣点钱给老娘养老。结果一考还就考上了。毕业之后分配到西北人民日报,老编辑也胆大,第一个月就把几个小年轻人派了出去。拍拍肩,就把采访兰新线铁路建设的重任派了。那个时候谁不豪气冲天,顾道尘胸脯一拍,“李主任!我去最远的!”祁连山,多金戈铁马的地方。任脚下风云变幻我自亘古无言……就这么臆想着就把自己给卖了。结果两天一夜的罐子车,下车徒步走了一天才搭到这辆牛车,这晃悠还得再晃悠一天,愣是把一个大小伙子晃得两眼冒星嘴唇乌青,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老王的诡笑猫腻在什么地方。

但祁连山确实没有让他失望。用句俗点的比喻,他顾道尘住过承德,去过霸上草原。可却在中国的大西北,才真见识了什么叫“风吹草低见牛羊”。

牛车晃了一天,才堪堪看见几个帐篷。应该就是铁路兵的驻地了。这个时候的铁路兵,那都是部队大转业集体转业过来的。素质都不错,驻地还是规规矩矩的按战时的规格来。一局派了个朝鲜战场上的英雄团长接待他。姜团长看着和和气气的,可拔枪要扫天上那只鹰的左眼,那绝对伤不着右眼。

这是部队,是兰新线施工点,走出去一里路就看不见人的地方。所以当顾道尘听说姜团长要给他安排独立帐篷和警卫兵的时候,特别纳闷。

“小顾你是客,不好跟我们挤通铺。”姜团长看他迷惑。

“那也不用安排人给我站岗守夜嘛。”

“咳,虽然说是现在抗日也赢了解放战争也打了。但这里跟别的地方还是不一样。我们本身就征用了藏民的牧场,现在一些邪教喇嘛又鼓吹杀掉汉人就能积福。晚上我都不让这些子兵单独出去。”

顾道尘听的新鲜,心里却一惊。

这路,还真是只有铁道兵才能修。

“那不有个帐篷半空?姜团您别跟让我搞的太特殊。”顾道尘本来是想不要麻烦别人,可没想此话一出,对方有些支吾。

“那个啊,那个,哎,那个是苏和修苏工的帐篷。他不太喜欢跟别人来往。”

“哎?”顾道尘有点讶异,这草原深处的大西北,见个人都亲的和什么一样,竟然还有不愿意和人来往的?

还没等他再去问,身后传来一个没听过的声音,不同于这些铁道兵各方方言,是一个标准的京腔儿。

“姜团,您找我有事?”

这声音竟是能勾着人转身。身后是一个身形偏瘦的青年,看样子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气质出挑,一身工装在身也硬是给穿出了线条。头发软软的被安全帽压趴在了脑袋上,声音的主人正用左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头发。眼睛上挑,但不是凤眸,要干净舒服许多。

顾道尘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句“乖乖”。文人的酸腐气一下冒了出来,看见这种人,总能让那些子唐诗宋词,楚辞汉赋里的的句子全都活过来。和修和修,好一个谦和内敛的人,修眉润目,清古天成。

顾苏2

几天后顾道尘才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苏和修“不爱搭理人”。苏工不是闷葫芦,有人跟他讲话他会回答,跟铁道兵做技术指导定点爆破的时候也非常健谈。但是苏工的话题仅仅止步于“日常生活”和“工作需要”。再往下,就不谈了。

顾道尘如愿以偿的住进了苏工的帐篷里,这样局里也不用再多派一个警卫。苏工没说什么,可顾道尘能看得出些许不乐意。直到后来他去问了姜团才知道。苏父算是开国元勋,可投共之前是个国民党的团长,因此建国后没有重用也没有舍弃。苏和修是华大毕业高材生,本来定了他去留苏深造,谁知有人把这本老黄历翻了出来,结果苏没留成,直接给派到了大西北。让他一个学应用化学的在这指挥炸山开洞。说是责任人,上面老工程师压阵,资历摆着。他也只不过是根据划定的线路测算一下爆破点。每天等于重复劳动。

这铁路一建就是三年,三年间抬眼就是草场,闭眼就是黑夜。每天见得除了藏民就是只会憨厚的问他吃了没的铁路兵。父母也觉得自己是在为祖国的动脉添砖加瓦,从心里也为儿子高兴,偶尔的家信提到从前同学的近况,谁谁谁从苏联回来了进了研究院,谁谁谁又成了哪个教授的学生。再看看自己周围,连本书都没有,唯一的纸本是一本工作笔记。不是铁道兵,但又和铁道兵有什么差别。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他也不是有多大的怨言,只是这一日一日的,就把人的性子磨没了,话也磨尽了。

直到遇到顾道尘。

一局为了迎接这个记者做了好些准备,兰新铁路建设很多报纸都跑来采访,只是张掖这个地方太偏僻,西北人民日报来的这还是第一个。结果没想到接回来是个半大孩子,人家来的辛苦又诚意,一局也不好意思不认真接待。即使是个半大孩子。

苏和修也开始认真打量这个半大孩子。能被派到张掖来,肯定不是让人耍了就是让人流放了。这地方既远苦,也没什么典型可写,基本上就是来受罪的。但看着顾道尘笑的那么真诚,他最终是没好意思问。

说是孩子,也就比自己小了六岁。

小了六岁,可比自己活得透彻。

祖上是满清遗族,汉八旗顾将军后裔,后代虽不尚武了,可还好这一支从未没落,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的时候出逃,万贯家财散尽。自己出生,父亲迷了心窍赌钱死在西安,母子两人差点沦为乞丐却好歹活了下来,从小上不起学只会跟在旧书摊屁股后面蹭书看,被母亲看见还要打他说他是丢了祖宗的面子。好歹折腾上了大学毕了业,每个月的工资也是如数拿给家里贴用,自己穿的裤子都露出了脚脖子,还每天开心的朝每个人咧嘴。哪里是个没落贵族的样子。

自己不爱讲话,顾道尘偏逗他讲,有时候好不容易静下来了,又看他故意瞪着眼睛看着自己。苏和修终于忍不住了,“你瞪我干嘛?”

“谁瞪你了,赵家的狗瞪了你吧?”然后贼兮兮的笑。

苏和修气结,这家伙又拿自己和狂人作比。没准那人就是觉得自己受迫害妄想症特别严重。

可慢慢的,倒也觉得这大草原的日子没那么难捱了。有人在身边没头没尾的吟诗抒情外加大放厥词,连早就看腻的祁连山也变得可爱起来,虽然经常被顾道尘的浪漫主义搞得哭笑不得。

祁连山,她一定是可爱的,因着它是天山。“祁连”二字在匈奴语中即是天的意思。苏和修现在也忘不了说这些话的时候,顾道尘脸上那种朝圣的神情。

也许真的在这个早就阅尽人间百态的半大孩子眼里,人间已经无处不是美景,脚下即是天堂。

他开始觉得惭愧。却不再排斥和道尘说话。也愿意听他罗嗦了,可凡事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第三天顾道尘还抱着被子往苏工床上爬的时候,苏工不客气了,一脚把人踹到了地上。

“苏工,冷!”地上的人屁股疼的嘴都歪了。

夜里的草原确实很冷,这里海拔高,温差极大。局里的标配棉被盖上还是冷飕飕的。于是顾道尘就想了个办法,比如钻到苏工床上来,两个人一块盖两床被子什么的……

苏和修心软了一下,伸手把地下抱着被子的半大小子抓了上来。

可他没有想到,就这么一拉一拽,这双手就再也松不开了。

顾苏3

人在脱离世俗的时候最容易正视自己的感情。什么礼义廉耻,什么社会主义理想,什么忠孝仁义在这片草原上一下子就被吹得干干净净。

可这种慌乱迷茫的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弄不清楚是始于那个草甸掩藏中细细碎碎的吻还是那个帐篷后面柔柔腻腻的拥抱。生活突然间开始有了盼头,望不到尽头的祁连山也开始变得顺眼。山脚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也在太阳下闪着光。

外面已经有人在洗漱,帐篷内顾道尘从身后扣着苏和修的双臂,不让他起床。

“道尘,放手。”苏和修有些无奈。这可不是闹着玩,外面几百号铁道兵等着他开工呢。

“放就放。”顾道尘果然是装睡,猛地一翻身压住他,双手就在他耳畔,鼻尖对鼻尖,唇与唇间不过三指的距离。刚睡醒的青年连头发都是翘的,精神却好的不得了。看着近在咫尺的顾道尘,苏和修猛地一下心动,主动挺身起来,给了他一个极尽缠绵的吻。

他知道顾道尘今天早上的无赖来自于哪里,如果不是外面开工的号子已经在催命,他要是再耽搁下去估计等会就有人进来找了的话,他倒真的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个帐篷里。

今天是顾道尘启程回陕的日子。

今天送补给的马车会来,顾道尘会跟着马车回张掖,然后搭次日的卡车出甘肃。

苏和修站在床边上,看着顾道尘收拾他那少的可怜的行李。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山石一般的难受。

“我不能去送你,你路上小心。”

“好。”

“记得给我写信,铁一局兰新线工程队。”

“好。”

“有难处不要总是一个人不说,就算可能帮不到,也跟我讲讲。”

“好。”

“你……你等我后年修完这条线,我去西安找你。”

“我等着。”

弯腰叠着包裹的青年突然转身,眼角发红,却依然笑着望着他。

苏和修细长的双眼的死死的盯着他,好像要把这个样子狠狠的刻在心里。

顾道尘离开后,就从此再也没有了苏和修的消息。

先是寄去的信完全没有回音,然后再过一段时间就变成了查无此人。

他也多方打听兰新线工程队的消息,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如果不是手上还有一副当年苏和修的小像,他快要开始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这个人。

1972年5月,兰新线甘肃段竣工投入使用,竣工的那日起,顾道尘在西安火车站等了整整一个月,却始终不见那个人的踪影。就这么又过去了四年,文革结束,开始小面积的平反,西北人民日报接待北京来的同行,聊天中来人无意提到了北京的苏家,顾道尘心里狠狠的一坠,赶忙追问。

“咳,那苏家也倒霉,本来是国民党的残部,投共以后也算个开国功臣。这解放以后没把他们怎么样,那文革的时候可就另说了,老将军被斗死了,老太太也自杀了。儿子本来在甘肃修铁路呢,结果这事没过就多就一个塌方给埋了,你说巧不巧,这下可不就剩这一个闺女了?”

顾道尘本来就心跳的和擂鼓一般,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之后更是一阵眩晕,之后的话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慢慢的,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一个月后,顾道尘辞了职,带着母亲举家回到了北京。他把家安在了苏和修家老房子的旁边,那个时候的苏如仪境遇很是不堪,可慢慢两家帮衬着,日子也就过下去了。两年后,顾道尘重新找了工作,娶了苏和仪,街坊都说顾道尘简直就是上天带给苏家的救星,这桩姻,是两个人天大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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