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已经到了自己想要到的地方的天华察探了自己周围，然后轻轻地敲了敲自己面前的门，“哒哒，哒，哒，哒”，两快三慢。

房门突然被拉开，里面的人一把把天华扯了进去，就迅速关上了门。

房内的凤轩静静地看着天华，然后突然蹦起来，冲上去就掐天华的脖子：“你个木有良心的，我醒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来看过我一次，一次都木有，只有有事情才来找我！”

天华被掐得直翻白眼，凤轩掐了没一会儿，也消了气，抚了抚袖子上不存在的灰，优雅地坐回原地，面上带笑，用温和的声音说道：“天华，你也真是的，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天华撇了撇嘴，凤轩本来脾气就急躁，鸟族的那几位每隔一千年都得头疼地把凤轩好好教导一番，起码……在众人面前，还能看得过去。

“找我有事？”凤轩奇怪地说道。

“虎族有什么打算？”如果虎王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了，那才叫奇怪，所以他才来先到凤轩这里打探消息，他和凤轩是一万多年前就认识的了，也难为凤轩重生之后还没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虎族吗？”凤轩抬起眼眸，看着天华，“我的确是得到消息，说虎族在备兵，准备攻打蛇族。”

“具体什么时候？”天华面色如常，但就是因为太正常，所以让人觉得不正常。

凤轩挑了挑眉，：“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有可能，是几日之后的逆天之日。”

每过一千年的月圆之夜，冥界的大门会打开，这个时候，阴气堆聚，被称为逆天之日，而蛇族喜阴，在这个时候，就会吸取阴气，阴气集结，会化为一颗蛇蛋，你的力量越强，能聚集的阴气越多，蛇蛋的力量就越强。

然后这枚蛇蛋会放在蛇族一个极为隐秘的聚阴地方，待上七年，才能孵化出，这孵出的蛇，就叫做蛇子。

所以每次的逆天之日，对于蛇族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在这天，所有的蛇都会聚集在一起，帮助蛇王蛇后共同吸取阴气，虎族会选这天进攻，也不是没道理。

“这样啊。”天华面上带笑，眼神恍惚。

“天华，”凤轩看着天华，面上似有怜悯和悲切，“你要是过不好，就来我这里，别再恨下去了。”

“如果连恨都没有了，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天华的眼神望向不知名的某处，冷漠得像那千年不化的寒冰。

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挂上了笑容：“那我走了，亲爱的小轩轩，有空再来找你。”

凤轩看着天华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过了很久，一声叹息响起。

在宫殿的砖瓦上跳来跳去的天华也没跑几步就停下来了，他感觉到了有人正在看着自己，低下头，看着仰头的人，挑了挑眉毛，嘲讽地说道：“呦，这不是虎族大皇子迷炎吗？怎么出现在这儿了？”

迷炎继承了他父亲强壮的身材，看着这么一个人，像一个孩子一样，委屈的红了眼圈，是在是很让人心疼的事，但是这个“人”里面明显不包括天华，天华压根只能算条蛇。

迷炎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过了很久，才说道：“我知道你一开始就没认真，我不怪你。”

“是啊，我就是玩你的，怎么了？”天华傲慢地抬了抬下巴，笑容带着蛊惑的邪恶美感。

迷炎的眼眶有点红：“天华……”

风吹起了天华的长发，在空中洒开，那张精致到完美脸被头发遮掩了小半，黑色衣袍在空中飞舞，仿佛一朵盛开的翩跹的黑莲，带着美丽却又疏离的笑容，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知，但是天华的冷漠的声音被风声撕碎，落进迷炎的耳中。

“别叫我的名字，你没有那个资格。”

迷炎的脸色变得惨白，但他还是说道：“天华，我父王要攻打蛇族，你要小心。”

“真是难为大皇子了，”天华的笑容带着不做掩饰的虚假，“千里迢迢赶过来透露族内消息，啧啧，我真的是好感动啊。”

“不过呢，”天华的语调微微一转，“小迷炎啊，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要是被你的父王知道你来告密，你的地位怕是会不保了吧！”

天华冷笑着扬长而去，迷炎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情绪是绝望。

番外：惜年流光

当迷炎踏入那个古旧的寺庙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样子，青苔在地面上静静地延伸着，潮湿的空气扑面袭来。

迷炎望着那个跪在佛像前静静地敲着木鱼的身影：“你到底是为什么才一直待在这儿？”

那个人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敲着木鱼，没有回答。

“是……赎罪吗？”迷炎迟疑着说出自己的猜想。

木鱼声终于停了一下，“或许吧！”那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又是，为什么待在这里呢？”迷炎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不自觉地望向那个布满灰尘，却依旧看得出笑颜的佛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人终于慢慢地站起来，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站起，他的动作有点迟缓和僵硬。转过身后，那张脸竟然和迷炎有六分相似，却比迷炎更多了份沧桑。

“大概是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好去了吧。”那个人的眼神越过敞开的大门，望向不知名的某处。

迷炎僵直着身子，静默了很久很久，才问道：“那你，后悔过吗？”

“为什么要后悔呢？他啊，现在，再也离不开我了，他，会一直跟我在一起了。”那个人伸手轻轻抚摸着脖子处的那个诡异的花纹，勾起了嘴角，笑得极其温柔，却有着让人胆寒的阴霾。

迷炎侧着脸，看着那个人，嘴唇颤动着说道：“大哥。”

鲜有人知，虎族大皇子迷炎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皇子，他还有一个哥哥，不过，在虎族，是一个禁忌。

大皇子程若啸，在过去，曾是让虎族骄傲的名字，但是现在，所有虎族的人都恨不得把这个名字给打上个圈，再重重地涂去。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程若啸喜欢上的，是一个人类，并且还为他犯了天条。

妖族本身和天界就没什么搭噶的，那些繁琐的规矩，只要你不犯特别大的事，天界那些人也不会吃饱没事干来找你。但是偏偏程若啸犯的就是最不能犯的那个，他杀了一个人类，并且用拘灵咒将那个人类的灵魂拘留在自己的身体内。

虽然当时的迷炎还很小，但是当时的一切他都要比任何人清楚。

那年，是迷炎缠着程若啸要去人界，程若啸一直挺疼迷炎了，经不住缠，也就答应了。

正值人界芳菲四月，恰是万花齐放的季节，程若啸带着小迷炎到了江南水乡，小迷炎一手拿着个小风车，一首拿着个糖葫芦，玩得尽兴。

程若啸就是在那个时候看见那个男人的，冷漠淡然的眉眼，好看得让人忍不住想要用手去细细地描绘，如淡淡的墨痕一样的衣裳，和那个男人本身一样。

程若啸遥遥看着凭桥的男子，竟然有些看痴了，一开始只不过是好奇，再后来忍不住想要再多待一会儿，再多待一会儿，到了最后就不再愿意离开，于是，他在把迷炎送回去之后，就留在了人界。

在妖界，因为上古时期，曾因为跨族恋爱而诞下不少后来为祸人间的怪物，连跨族的恋爱都是不被允许的，更别提对方是一个一向被妖族瞧不起的人类了。

于是可想而知，程若啸被抓了回来，如果不是因为玉帝曾下令不准妖族对人界有干涉，恐怕连那个男子都留不住命。

那夜，迷炎呆呆地看着自己敬仰的大哥，被五花大绑，以一个狼狈的姿势蜷在地下，父亲随手拎起一把红木椅，一边向大哥砸了下去，一边对着大哥怒吼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只是一个人类，只是一个人类，你要是还不清醒过来，你自己看着办，我绝不承认你是我的儿子。”

程若啸只是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兀自死死咬着下唇，任由木椅落在身上，不发出一声叫喊。

按照规矩，一旦有妖族要在人界居住，他所有的力量都会被封印，封印的过程极其痛苦，所以基本上没有妖族会傻到在人界居住。

先浸入在冰水中，用一把刀刻下那些封印的咒文，那种冰冷带着刺骨的痛，一点一点地，刻在身上。

然后，用十几把经过特殊处理的剑，刺入他的身体，毁去他全部的妖力。

最后，用一种特殊的草药裹起身子，仿佛火烧一样的痛楚会从剑伤处晕开，刺激着神经。

但是程若啸执意要走，于是，他接受了族内大长老的封印，回到了人界。

父亲虽然气到暴跳如雷，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一个人类，论起一生，也不过短短百年光阴，更何况那人还不一定能活到一百岁。说不定还没到一百岁，程若啸就厌倦了那张苍老的脸，自个儿回妖界来了，到时候还是让他接手虎族。

当然小迷炎对这一切都不大清楚，一直到某天，父亲和长老谈论族内事务的时候，顺路谈起了那个人类。

长老抿了口茶，说道：“王，据说，那个人类已经打算和另一家门当对户的女子结婚了。”

父亲毫不意外地冷笑道：“就说，人类的爱情是最靠不住的，这下好了吧，快点，去找人把若啸接回来，告诉他，以后啊，就别再这样犯傻了。”

但是后来，程若啸不仅没有再回到虎族，没有如同父亲期望的那样的好好修炼再接手虎族。因为他强行突破了封印，显出原形将那个人类吞噬了之后，将那个人类的灵魂封在了自己的体内，被天兵天将追杀，最后，还是王母被程若啸和那个人类的纠葛感动到了，程若啸才得以捡回一条命，但余生却只能够在这座寺庙中度过了。

而一直意气风发的父亲，也似乎就是在那一夜苍老了不少。

“呵。”轻轻地一声笑声将迷炎从回忆中惊醒。

程若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那扇门前，伸手去触碰那束偷偷地溜进来的阳光，眼神宁静悠长，看不出认为一点负面的情绪。他转过头，对着迷炎感叹道：“有时候想想啊，还真是累啊。”

“你走吧！”程若啸垂下眼睑，依旧挂着淡淡的温和笑容，“千万啊，别学我了，这样的事，我一个就够了，再加上你，虎族可是没未来了。”

迷炎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忘了问程若啸是怎么知道自己和天华的事的，往回走了几步，就看到冲天的火焰从那座小庙燃起，吞噬了一切事物。

迷炎只是站在那座小庙前的十米的地方，看着火焰燃尽了一切。

他想起了很多。

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天华的时候，其实不是天华以为的在虎族那里，而是在蛇族的领地上，那时迷炎自己一个人跑去玩，刚好听到不远处有水声，好奇那个蛇妖这么晚了，还会随便找个小池塘洗澡。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天华的，那时候天华身无寸缕地站在清透的水中，流畅的身体曲线，黑色长发顺着脊线垂下，好看得一塌糊涂。

但是天华却紧紧地咬着下唇，好像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但是事实上，他的身上除了手臂上那道基本上可以忽略的伤口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的问题了。

血丝慢慢地在水中散开，再消失，但是天华却是极其痛苦的模样。

他忍不住走上前去，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天华睁开了眼睛，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理解错误了，天华并不是忍受痛苦，因为他看到天华那双漂亮的纯黑色眼瞳里的词，叫做嗜杀。

“你给我滚。”天华冷冷地说了一句，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但是，迷炎咽了一口口水，还是凑上前去：“你真的没事吗？”

“你给我滚！”天华暴戾地睁开双眼，迷炎这才发现，天华的眼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血红的色泽，仿佛最上好的红宝石，但是其中杀戮的欲望却让人退避三舍。

“我劝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滚，”天华轻轻地笑着，笑着万般风情，“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控制不住杀了你的。”

然后，少年迷炎就给吓了回去，但是他还是忘不了那天的那个好看的人，和那个妩媚的笑容，包括那修长高挺的身材。

所以，当他后来看到那个男人突然以蛇后的称号出现在虎族的领地上，对着他笑的时候，脑子全蒙了，再后来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个叫做天华的人的，他自己也记不得。

也许是第一次看见天华的时候，也许是天华和自己一起到人界游湖的时候，也许，是命。

他怕了，他是怕了，怕和大哥一样，到最后，反而是最痛苦的那个，是不是，应该放手了？

迷炎抬起头，无求无欲地看向那依旧像是怪物一样肆意膨胀的火焰，那艳丽的色泽在他眼中匀称一片骇人的血色。

后来，他乖乖地回到了虎族，没有再去找过天华，只是有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会去偷偷地想一想。

几百年后，他当上了虎族的王，去了族内最强的一个女人为妻。

他能够变不改色地听着关于蛇后的消息，他能够熟练地和别人你来我往的谈判，他能够做到一切一个王必要的，他能得到很多东西，但他知道，他最想要的，他却永远得不到了。

有一次，举办宴席，有人给他献上了一面用三生石的碎石为背面的镜子，可以在上面看到自己最爱的人的面貌。

迷炎没有去看，只是叫侍女把他面镜子收好，继续谈笑如旧地和那些人花天酒地。

只是这分表面上的平静，只维持到了宴席结束后。

他遣散了所有的人，一个人回到了寝室，隔着块锦绣小心谨慎地抚摸着那面镜子，最后，掀开了一个角。

镜上，是那张他曾在心中细细勾勒的熟悉完美的脸，勾着嘴唇，笑着妩媚多情。

虎族有一个谜，那就是为什么虎王迷炎死的时候，遣散了周围所有了人，包括虎后，只是让别人把一面镜子拿过来。

于是，第二天，当婢女战战兢兢地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位虎王手上拿着那面镜子，脸上凝固着有一抹笑意，整个尸身都已经僵硬了。

没有人知道，虎王迷炎在那面镜子中，看到的人究竟是谁。

知道的人不会说出口，不知道的人也只能漫天乱猜。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迷炎曾陪着那个风华绝代的蛇后天华，一起去游湖。

天华死活一定要晚上出去游湖，虽然迷炎搞不懂，晚上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到，去游什么湖，但他还是乖乖地晚上去游湖。

天上的明星闪烁着，迷炎看着天华的侧脸，紧张地都不知道把腿往哪儿搁。

“你知道，那片森林的传说吗？”天华凝望着湖对岸的一片树林，他的嗓音很好听，温和柔媚，却带有男性特有的磁性。

“什、什么？”迷炎问道。

“这片森林里，曾经居住着一个让人恐惧的种族，他们嗜血，热爱杀戮，于是，各族就派出人马，合力将他们消灭。但是那个种族的魂魄却没有消亡，他们依旧生活在那片土地上，诅咒着每一个前来的妖族。”

黑暗中，迷炎看不清天华的眼瞳，也就看不到天华眼中孤寂并着悲伤的复杂情绪，但是他觉得这个传说似乎不适合这个夜晚，于是他想了想，结结巴巴地说道：“其实，这，这片湖也，也有一个传说呢。”

“哦，什么？”天华的轻笑传了过来。

“每一对来到这里的情侣都会受到这片湖的祝福的。”迷炎乱编道。

“是吗？”天华只是笑着问道，他没有说出自己心里想的那句话——可是我们并非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