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砚沉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和我无关。你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敛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恶狠狠地说：“他的话你就愿意好好听？我瞧你方才和他又抱又亲，很开心嘛？说，你们背着我还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韩砚沉的脸色变了几变，扫了一眼守在叶凌云身边不敢抬头的素卿，冷声道：“出去说。”说完率先跃出墙头。
苏敛容也随着他跃出。
二人在院墙外面站定，苏敛容继续逼问：“说啊，除了抱抱亲亲，你们还干过什么？”
韩砚沉讥讽地说道：“我何需向你解释？”
苏敛容更加愤恨：“心虚了？别傻了！砚沉你想想清楚，他是我们这一辈中声名赫赫的少侠，如今三大世家只余他们叶家势力最大，少不得也要被捧成武林盟主，再娶了我妹妹过门，将来权势在手娇妻在怀，还会顾得上你这个魔教少主？我能为了你引荐素卿姑娘接近远容，为你制造方便好让爹和远容被杀，为了你破坏元师伯他们的计划——要不是你一定要自己动手，我甚至愿意亲手为你杀了我的爹娘兄妹！那个叶凌云他能么？他能为你做什么！”
韩砚沉冷笑道：“那全是你自愿的，又不是我要求你为我做的。你继承了你爹的优良传统，可以为了自己的肮脏欲望六亲不认，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苏敛容听韩砚沉这么说，满心的愤恨之中更多了几分悲伤，他悲切地说：“砚沉，你怎么能这么说？是，我是自愿的，我牺牲了这么多，都是因为我爱你啊——从很小很小的时候爹第一次带我去你家做客，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为你动了心，只是那时候我还小，还不懂得什么是爱——”
“直到十四年前的那一夜，你看到你那个禽兽不如的爹对我爹做出了什么事才懂得了什么是爱是么？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不过也是为了对我那么做是不是？哼，你们姓苏的都是如此，一个个道貌岸然，却满脑子龌蹉思想！”韩砚沉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又想起那一夜的不堪回忆，他唯一对叶凌云隐瞒的片段。
那一夜他昏倒在爹娘门外，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中醒来，他听到苏擎枫恶狠狠地说：“都是你这张脸惹的祸！跟你爹一样都只会勾引男人！你就算死了我也要毁了你的脸！”一片疼痛血光中他拼命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模模糊糊看到旁边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是一个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好像叫什么苏敛容，他以前见过的。小小的苏敛容拼命地拽着苏擎枫的衣服下摆，哭着央求：“求求爹放过他吧，我喜欢他，舍不得让他死——求求你别再砍了，你救救他吧！”苏擎枫下手却越发地狠，一刀刀割在他的脸上，嘴里说道：“你懂什么！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他有什么好，不过是一张脸长得好看罢了！爹现在就毁了他的脸断了你的念，回去给你找十个八个比他漂亮百倍的孩子来陪你玩好不好？”苏敛容不依道：“不！我不要！我就要他，我就是喜欢他！爹可以喜欢沈叔叔，为什么不让我喜欢他！”苏擎枫手下稍微停顿了一下，正视着自己的儿子说：“因为爹比你强！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让人屈服，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你看沈陌白再不情愿，还不是只有乖乖服从在爹爹身下哭泣的份！敛容，你若有本事从我手中救出他，我就放了他，绝不食言。如果你只会哭——哼哼——”说完继续砍向韩砚沉已经血肉模糊的脸。苏敛容哭着想阻止苏擎枫，却被一次次轻松地甩开，最后实在气不过了，哭着大吼道：“骗人！爹才不是强者！人家都说爹的名气比不上沈叔叔，武功又比不上叶叔叔！”苏擎枫闻声大笑：“是么？！可惜沈陌白此刻已经被我杀了，叶青阳要是不识相点敢碍我的事，我一样叫他死得不明不白！敛容你记住，强者有很多种，名气和武功不是全部，不管你使用什么手段做了什么事，只要能够得到你想要的便是真正的强者！哈哈哈——”韩砚沉便是在那疯狂的笑声和刻骨的疼痛中再次昏迷过去。
苏敛容的声音越发悲切：“你误会我了砚沉，我是想亲近你，却绝不会强迫你。你知道么？几年前当我无意中见到你、发现你没死的时候有多么激动！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一直在心中思念你。要是那时候我再强一些就好了，就不会让你受那么多的罪。我要保护你，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只要你高兴！”
“是么？我想亲手杀死苏家的每一个人，包括你——你愿意么？”
第三十三章：情之所至
“愿意！只要你能高兴。”苏敛容立刻将自己的长剑交到韩砚沉手里，迎着剑尖走上前去。
韩砚沉用长剑指着苏敛容，看着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剑尖一寸一寸没入他的胸口，在他衣襟上逐渐漫开一片淡红的血渍。
苏敛容始终疯狂而痴迷地注视着韩砚沉，还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
“……”韩砚沉忽然撤开了长剑，随手丢在地上，淡淡地说：“看在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我先把那几个漏网之鱼杀了，最后再杀你。”
苏敛容单手捂着伤口，脸上却不见一丝痛苦表情，笑着说：“你想怎样便怎样，我整个人整颗心都是你的，何况是这条命——最近多加小心，元师伯他们现在都在叶家，想劝说叶叔叔出山带领他们围攻你，好为我爹和远容报仇。我奉命前去少林、武当、峨眉和丐帮四大门派报信求援，已经暗中装扮成华山等门派弟子的样子伤了他们门人，现在他们心生嫌隙都不愿参与同盟，但是元师伯、济尘师伯他们却也不可小瞧，若是再加上叶家，还是要小心为上。”
“嗯。……对了，不止是你爹和远容，前几天我把你娘也杀了。”韩砚沉心下暗暗计较形势，淡淡地说道。
苏敛容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显出太多的哀伤，也淡淡地应道：“哦，那就只剩下大哥和想容了。”心中却暗暗地想，还有那个叶凌云，绝对留不得！一定要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除掉！
韩砚沉却似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冷冷说道：“不要擅自对付叶凌云。”
“若他跟着元师伯他们一起来对付你呢？你真就这么爱他？”
“哼——我若爱他还会把他劈昏？时机未到，暂时不要动叶家的人。”
“……好。”苏敛容虽然半信半疑，口中却还是应下了。
韩砚沉抬头看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你走吧。”
苏敛容又深深地看了韩砚沉一眼，恋恋不舍地说道：“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消息我会想办法告诉你的。砚沉，保重！”说完捡起地上的佩剑纵身而去。
韩砚沉回到沈家后院，出手解开了叶凌云的穴道，对素卿说：“我先走了。你在暗处守着他，待他醒来便赶快回分舵。”
“是，少主。”素卿领命隐在了树后。
韩砚沉点点头，走出大门。他忽然感到满心说不出的疲倦，索性不用轻功，慢慢走回分舵。
素卿待韩砚沉离去之后，犹豫思索了半晌，终于还是由树后走出，坐到叶凌云身旁。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叶凌云苏醒过来，只觉后颈阵阵的隐痛，隐约记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口中唤道：“砚沉、砚沉——”却只看到身旁的素卿。
“碧颜姑娘！……不，也许应该叫你素卿……砚沉呢？他在哪儿？”叶凌云急切地四下张望，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刻在他心上的身影。
素卿摇摇头：“不用再找了，叶少侠。少主已经离开了。”
“……是么？”他又走了啊……
“……”素卿望着叶凌云失落的神情，忍不住开口安慰道，“你不要怪少主，方才有人前来袭击，少主为了追查这件事才先行离开的。”
叶凌云这才感到脸上胸口传来阵阵的刺痛，低头看看那些伤口问道：“那他可有受伤？”
素卿摇头道：“少主武功好得很，不用担心。他还特意为你留了伤药。”
叶凌云在怀中摸索，果真找出一个瓷瓶，白底的釉子上绘着简单几瓣梅花，瓶底写着一个“砚”字。他将瓷瓶捂在手心里，温柔地笑了。
素卿也随之浅浅地笑了，温柔地说道：“叶少侠，少主其实待你很好，他只是不会表达也不愿表达而已，你不要怪他。”
“嗯……我知道……砚沉他吃过太多苦了，如果他愿意，我真想替他扛下这一切，让他再不用生活在仇恨里。”
素卿环视着满院的坟墓叹息道：“少主为了这满门的仇恨已经牺牲了太多，放弃了太多。希望叶少侠能永远记得你刚才说的话，不管少主做了什么，都不要伤害他。……希望，他不必像我一样……”后悔……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两字更是哽在喉间几不可闻。片刻之后她低低地说道，“……若是方便……可否……可否告知我远容的安息之处，我想前去祭拜……”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叶凌云，美丽的笑容染上几分悲哀几分希翼，显得更加凄美动人。
“……”叶凌云有些意外，看着她没有说话。
“……没关系，叶少侠不愿告知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我亲手杀了远容……我没有资格……”素卿苦笑了一下，微微低下头去。
“素卿……难道你……你对远容——？”
素卿点点头，眼眶还带着微微的红，苦笑道：“悔不当初，说的恐怕就是我这种人吧……我亲手杀了最爱的人，活该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叶凌云仔细端详素卿许久，终于说道：“现在远容表弟的骨灰暂时和他爹娘一起供在我叶家，待到日后他入土为安，我一定告知姑娘确切地点。”
素卿感激地站起身，郑重地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叶少侠！”
“不必多礼。……你可知在哪里能找到砚沉？”
“抱歉，素卿不知。时候不早了，既然叶少侠无碍，素卿便先行告退了。”
“耽误姑娘时间了，后会有期。”
第三十四章：四大护法
素卿又对叶凌云行了个礼便向前院走去，走到门外却看到衡钧抱臂倚在大门口，不觉一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往年祭拜，来回最多不过两个时辰，昨夜却迟迟未归。我怕出事就过来看看。”衡钧沉声答道。
“少主还没有回去么？他一个多时辰前就走了呀！难道出事了？”素卿担心起来，方才残留着的淡淡笑容立刻隐去，不免有些焦急。
衡钧站直身子说道：“不要担心。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少主，他没有用轻功，才耽搁了些时间。我想既然来了就陪你一起回去吧，才在这里等你。……若无事了，咱们便走吧？”
“好。”素卿这才放下心来，这时才想到掩饰发红的眼圈，急忙将头偏向一边。
衡钧配合地不去看她，状似悠闲地说道：“今日反正无事，不如我们也不用轻功慢慢走回去吧？”
素卿微笑道：“好啊。远容也是能不用轻功就不用轻功的，他以前常常带我散步赏花……远容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又渐渐低下去。
衡钧心底暗暗苦笑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如常地说道：“你若喜欢，我也可以带你散步赏花。”
素卿感激地笑了笑：“衡钧，你总是对我这么好。”
“走吧。”衡钧淡淡一笑，当先走去。
二人慢慢走回金陵分舵，远远地就看到韩砚沉站在梅花枯枝下若有所思，连忙上前拜见。
韩砚沉淡淡地应了一声，说道：“此间的事情已了，收拾一下，即刻启程回谷。”
＊＊＊＊＊＊
十天后，三人回到了描金谷。
描金谷位于川蜀之地群山环绕之中的一个小小山谷，地处偏僻，田舍耕牛一应俱全，从表面看和普通的村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这些耕作的人并非普通的庄稼汉，每个人都有一身莫测的武功和一个不普通又不愿提及的身份和过去。
人们看到韩砚沉回来，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自顾自地干活，有几个人甚至露出一种鄙夷的神情。
韩砚沉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带着素卿和衡钧穿过农田向村子中唯一的府邸走去。
守门的小厮见到韩砚沉回来，恭敬地喊道：“少主。”
韩砚沉点一点头，说道：“告诉义父，我回来了。”说完便和素卿、衡钧回到各自的房间。
洗去了一身的尘土，韩砚沉换上一件绣着青竹暗绣的白衫，到主厅拜见义父。
只见一人背对着厅门负手而立，似乎正在欣赏墙上悬挂的字画，听到脚步声连头也未回，只是淡淡地说道：“回来了？这一趟可有收获？”
韩砚沉恭敬地弯腰行礼：“砚沉拜见义父。我已杀了他们的武林盟主和盟主夫人，他们措手不及，此刻正聚集在叶家，想劝叶青阳出山攻打我们。”
“哦？做得好！那叶青阳怎么说？”那人闻言缓缓回过身来，正是韩砚沉的义父，现任描金谷谷主无那——当然这只是化名，和描金谷中所有的居民一样，他也有着一个不普通又不愿提及的身份和过去。他大概有四十多岁年纪，面容英挺傲然，双目炯炯有神，透着几分桀骜霸气，并不似一般凶神恶煞之徒。
“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听说叶青阳并无意出山。他们正在商议，应该很快就会攻过来。”
“很好！来人，传四位护法过来共商大事。”无那一挥手，立刻凭空出现四人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功夫便从门外走来四人。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粗眉阔目，右手提着一杆长枪，大踏步走入前厅，看到韩砚沉微微拱了拱手，叫了一声少主。
后面两人并肩进来，都是20多岁年纪，一个相貌妖媚却阴沉不定，腰间缠着一柄软剑，另一个面容俊秀却冷冰冰的，和韩砚沉倒有几分相似之处，腰悬长剑，二人就像没看到韩砚沉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在大厅另一侧站定。
最后一人年纪最大，大约四十来岁，身形瘦削，别着一长一短两把弯钩，冷冷地看了一眼韩砚沉，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也走到大厅的另一侧，却似乎不愿意和那两个年轻人靠得太近，故意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他们正是描金谷的四大护法，以所持武器为名，依次叫做破云、秋水、流波、夺魂。
待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定，无那已经坐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淡淡发话道：“砚沉已经杀了白道的武林盟主，昔日的武林三大世家如今已去其二，唯一尚有实力的叶家又不愿出手，正是我们报仇雪恨、称霸武林的好时机！他们既然不准我们好好地在此隐居，三番四次前来打扰，我们便顺了他们的意，重出江湖，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各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