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铭愣愣的看着他，突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着笑着，郑撼也忍不住噗出了声，两个大男生一起笑倒在地板上……

江铭心里突然很激动，胸腔里回荡着一股名为友情的炙热，支撑着他走向新的未来。

16

江铭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郑撼只好郁闷的帮他擦屁股。

他在第二天的班会上放了江铭临走前录好的视频，然后补充了些细节，没说几句就被愤怒的人群包围。

“江铭走啦？就这样走啦？”

“怎么都不跟我们说……”

“郑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

郑撼无奈的说了自己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晚上在家里才收到江铭带视频的邮件——那时候那家伙已经上飞机了。

同学们一时难以安静下来。翟老师应是事先知情的，他带头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同学们才陆陆续续的安静下来。郑撼看着同样带着些不舍的班主任，想到江铭昨天的话，突然无所适从起来。

这份怪怪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唐箜的店里。

这几天唐箜对郑撼倒是正常了起来，跟以往一样经常开开玩笑，像是想通了什么。

但这下换郑撼别扭了。他一想到江铭抖出的包袱，尽管一直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好介意的，但还是自然不起来。

他看着唐箜的脸，不一会就开始胡思乱想。

唐箜是GAY的话，那他有男朋友吗？他和男朋友要怎么相处呢？像跟女孩一样？还是像朋友一样？像对自己一样？

他给自己的工资绝对不少，发出招聘的话，肯定能招来更合适的人选……为什么是自己呢？真的是因为那一声声“哐当哐当”后隔着玻璃门相视而笑，渐渐熟稔起来的原因吗？还是他对自己……

唐箜有趣的看着他的小店员目不转睛的朝自己发愣。他眼珠子一转，突然凑上去盯着他。郑撼被突然在凑近的脸狠狠的吓到了，他“啊！”的大叫了一声，猛的向后逃去，反把唐箜给吓着了。

“你失心疯啦？干嘛老看我？觉得哥哥我长得帅？”他仿佛觉得自己被吓得有点丢脸，掩饰般的说。

郑撼闷闷的没有回答他。

接下来的几天郑撼也尝到了失眠的感觉。

像是被捅破了一层玻璃纸，看什么都无法和原来一样了。

明明从来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的，但知道了什么之后，再往回看一切都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又几天，郑撼一晚做梦梦到了唐箜。他一身白衣坐在柜台前，随着“哐当哐当”的声音，他弹出头，对他微笑。明明没什么特别的，但在梦中他却被那笑晃花了眼，恍恍惚惚的就朝他一步步走去……

“碰！”郑撼猛地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跳的好快，像是住了一辆轰隆隆的小火车，扬着白烟驶向一个未知的世界。有什么已经有预感，却极力被压抑的东西呼之欲出。

是再也睡不着了，他忍不住翻身下床。

凌晨3点多，整个城市都静悄悄的。郑撼没开灯，电脑屏幕绿莹莹的光印着少年憔悴的脸。

良久，他颓然的往后重重一靠，眼神在黑暗中晦暗不明。他又坐了一会，才慢吞吞的重新回到床上，盖上被子，一如隔绝了那些纷杂的思绪。

之后他还是照常的上课，照常的打工，但时不时就会走神，支着下巴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这学期剩下的日子很快就过完了。

高二的暑假只有一个月。八月份起，准高三的学子们就要为了那可以说是决定命运的考试而开始最后的冲刺。

17

唐箜“唰啦啦”地翻着日历，声音大得郑撼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高三开始，唐箜就让郑撼在柜台里呆着，没人的时候可以看看书，他自个儿就在店里晃着。当然，客人是很少上门的，但铁门自己却没闲着，一会一会就“哐当哐当”的响上一阵。

“你生日是下个月吧？”唐箜复印过郑撼的身份证。“以前说好等你成年，请你喝我酿的酒。我可不会耍赖皮！”

郑撼早忘记这事了，当时恐怕也只是当玩笑话听的。班上几个要好的朋友已经约好彼此的18生日都要一起狂欢到天亮……

郑撼说：“酒现在就可以拿来了。到时候我会喝个通宵的。”

唐箜白了他一眼：“说请你喝，又没说整瓶都给你。我都还没尝过呢……到时候生日你上店里来，让我教你怎么男子汉的喝酒！”

郑撼本想拒绝的，但话到了嘴边又神使鬼差的咽了下去。过了一会，他挑衅的说：“行。我一定喝得你血本无归！”

一回头郑撼就后悔了。不知怎么，看着唐箜那得意样，他就情不自禁的应下了话。

整个暑假，郑撼在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频率中的终于死心的承认他对店主那不一样的感觉。但知道归知道，真正的也改变不了什么。

九月一号那天，他坐在店里发了一个下午的呆。他想起去年傻乎乎经过店门口的自己，想起去年坐在这椅子上的人，想起现在依然声如洪钟的大门……一年份的对话，一年份的笑容……通通在眼前翻了个遍。他忽然就生出一种冲动。

想要更多，想要更久。

他不知道唐箜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大概会觉得自己是小孩子吧，或者算是个可以吵吵嘴的朋友？他对自己……有没有一点……别的东西呢？

唐箜不是gay么……自己这么个大好青年天天在他面前，他难道没有一点感觉么？难道是自己不够帅？还是……他果然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

郑撼就这么患得患失的想着，直想到夕阳西下，路灯折出老巷曲曲折折的轮廓，他才生出了些回到人间的错觉。

走在路上，微风吹得人面上发凉，却吹不走心中闷热的感觉。

郑撼其实没经历过感情。名着里读过，但现在这份心情，既不是贾宝玉对林黛玉，也不是罗密欧对朱丽叶。是什么他也不懂了。某种执念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只催着他去要一个结果。

郑撼的生日在周末。

郑撼妈一大早就爬起来给儿子做了碗鸡蛋面。

郑撼喝着美味的面汤，看着满足的母亲，想到前几日下的决心，突然觉得一阵心酸，他心虚的不敢看她。做妈妈的看着儿子这样，还以为他害羞了，便掩面笑着走开了去。

郑撼踏进门的时候有点紧张。他右手握拳，汗涔涔的塞在口袋里。

唐箜一早给他发了短信，说是为了庆祝他的生日今天不营业了，让他上他家来。

郑撼是和朋友吃了晚饭过来的。说好的通宵是没有了，他跟大家解释说家人想让他这天和他们一起过。大家虽觉得扫兴，但也都能理解，便没有为难他。而家那头，父母都以为他和朋友庆祝去了。高三了，平时也辛苦，小孩子轻松下，他们也是乐意的。

唐箜把郑撼让进门。

屋子和上次比明显是收拾过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个玻璃盅，里面是盛满了晶莹的深紫色液体，一点点阳光透进去，煞是好看。

“来来！”唐箜招呼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尝尝。”

青年得意的笑着，像只自满的狐狸。郑撼看着他，醇厚的酒，喝进嘴里竟跟没味似的。

18

说是请郑撼，唐箜自己喝得更欢。

一盅酒大半都进了唐箜的肚子，他一边喝，一边絮絮叨叨的吹嘘着自己酿酒的“丰功伟绩”，喝到后面甚至还欲“举杯邀明月”，颇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相比之下，第一次喝酒的郑撼有些千杯不醉的天赋。

我们也可以说，他的心思不在这里。

郑撼拍了唐箜三下，唐箜已经认不出他是谁了，醉醺醺的把头往他身上一靠，嘴里迷迷糊糊的不知念叨着什么。

郑撼心里砰砰直跳，他忍不住凑上去，小声的问：“喂，你……真的喜欢男的？”

唐箜晃了晃脑袋。郑撼紧张极了，但唐箜只是把头靠向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根本就没听见。

“你有……喜欢的人吗？”犹豫了一会，郑撼还是忍不住，凑到他耳边说。

“喜欢……的人？”青年半眯起眼，像是在思考他的话，“有……吧……”

“是谁？”

“是……谁？”青年又低低的重复着，“恩……是个……不该喜欢的……人。”

不该喜欢的人？是谁呢？难道是……江铭？！

是了。郑撼咬紧嘴唇。江铭也说过，唐箜亲口跟他说他是gay，还让他离他远点，说小心被吃掉了。他这是在刻意的推远的他吧，果然是不该喜欢的人啊。

而且那时候，自己提到江铭对老翟的“骚扰”，他的态度就很不自然。

郑撼一下子失落到了谷底。他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不甘，嫉妒，失望，难过……全都搅在一起，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唐箜一无所知的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喜欢上那小子的。明明笨死了，第一次见面就敢说我脑子有病……哼……”

郑撼僵住了。他一动也不敢动。

唐箜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自言自语的说：“可是是不应该喜欢的人……他知道的话，会觉得我很恶心吧……居然对男人有那种念头……呵呵……”他又扭扭脖子，正凑到郑撼跟前，着了雾的双眼无意识的扫过他的鼻梁。

郑撼的心跳快的好像随时会蹦出胸腔。他大着胆子挨过去，轻轻的亲他。

他笨手笨脚的，唐箜被亲的有些不舒服，挣扎了一下，吓得郑撼咻的一下把头转过去。

大约是太过于激动，郑撼全身皮肤发烫。这温度直传递到紧挨着他的唐箜身上。夏天才没过多久，温度本来就不低。他热得狠了，一把推开郑撼，摸索着解自己衬衣的扣子。

郑撼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粗鲁的扯开自己的衬衣，往边上一丢，迷迷糊糊的找着地方躺。

他咽了口口水，手不自觉的伸进了口袋。

说实话，唐箜身材只能算一般，没什么肌肉，整个人略显干瘦。但他皮肤很好，不是女性的白嫩，倒带着些少年的气息，配上他甜睡的脸，显得比实际小了很多。小麦色的胸膛因为醉酒的缘故，竟漫上了些淡淡的酒色。直看得郑撼各种动摇。

郑撼在最初意识到自己肯定喜欢上某人的时候，就曾在度娘的带领下领略过另一个世界的风光。所以，对于各种理论知识，他都是知道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早发展到那一步。在处男的心里，拉拉手，亲亲嘴，都已经是很神圣的事情。再往下，就该白光闪过了。

但这晚上他的心情大起大落，此刻又觉得他们两情相悦，从此就再不能分开似的。

郑撼定定的看着唐箜，心中万潮涌动：我这十八年一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今天就叛逆这一回。可能这辈子也就这回了。老天啊，请一定保佑我吧！

19

唐箜醒来的时候浑身哪都痛，头尤其疼的厉害。

他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全身散了架似的，一些干涸的液体还粘在身上，不爽利到了极点。他一动，身后某处也火辣辣的疼起来，唐箜脑子一顿，眼神四下里寻找着。

少年窝在沙发的角落，看那黑眼圈，倒像是一夜没睡。唐箜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只见他眼神直直的，面无表情，盯着角落的灰尘想心思。

嗬，昨晚还真是酒精作用？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他故作凶狠的瞪了他一眼，腾地大声道：“喂！我去洗澡，你给我把这里收拾干净了。等我洗完我们谈谈。”

说完也不去看郑撼的表情，径直向浴室走去。

唐箜穿着一身浴衣出来，拽过一个垫子靠在自己身后：“说吧，昨晚怎么回事？“

郑撼像是怕极了，他自从唐箜出来就一副做了天大坏事的小孩子样，低着头，也不说话。

半饷，他才诺诺的开口：“我……我……”他想到什么就胡咧咧的说什么：“昨晚……我们不是，那个，喝醉了吗？然后，……然后……然后你突然说喜欢我！我，我，我正好，其实，也喜欢男的……”他在心里默默的补充，只喜欢你一个……男生。

唐箜挑高了眉毛：“这么说是我的错啦？”

郑撼马上说：“不是！不是……”他一咬牙，“都是我的错，我昨晚喝多了。但是……其实……我，我喜欢你！”少年抬起亮晶晶的眼睛，鼓起勇气：“我，我会负责的……请，请跟我，在一起吧！”

他期待的看着唐箜。

良久，唐箜淡淡的别过头：“技术真烂。”

“什，什么？”少年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我……你跟，很多人……做过？”

“当然不是！”唐箜没好气的说，“但是个人都能感觉出来好吗？痛死了！！”

郑撼赶紧狗腿的跑去给他搂腰。

唐箜知道自己对郑撼有感觉。刚知道时，他很烦躁，整天对着郑撼横眉竖眼的。后来他想开了，感情这种事，你也控制不了，又不能真把人掰弯。干脆就这样吵吵闹闹的过下去，往后也有段朦胧的回忆。

经历了昨晚，他知道一切不可能按他原来想的那样发展了。郑撼说，喜欢自己。这话真像老天砸下来的一块大馅饼，不知是真是假，却让人充满了向往。

他轻笑，伸手抓住郑撼帮他搂腰的手，算是给了他一个回答。

少年欣喜若狂，反手紧紧的抓住唐箜的手，猛地起身，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啪嗒”一声，什么东西从郑撼的口袋里掉出。

两人一起看着地上那皱巴巴的好像被人在手里捏过千百次的避孕套。未开封～

“……”

“……”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早有预谋？！！！说！！！！”

“没有啊……这是朋友给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我真的没有这么想的！你要相信我啊！！！”

“你都有这玩意儿！昨晚还射在我里面！！！你知道我早上起来洗的多辛苦吗？你！去死！吧！”

“唐箜！唐箜！别关门！喂，喂，别这样！小心腰！……”

20

两人就这样含含糊糊的成了一对。

从此郑撼不仅没了工资，店里所有的活都归了他。

唐箜悠然悠然的盯着电脑屏幕：“最后排那个架子好脏，你快去擦一下。上个月进的那种酒味道不错，你把那几个批号都记下来。对了，别忘了把新做的海报贴门上！”

郑撼苦逼兮兮随着他的手指移动，忙碌的像个陀螺。

唐箜也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真正繁杂的事情还是自己动手。毕竟是毕业生，学习还是得放在第一位的。只是这家伙现在天天腻在店里。以前还是每天两小时，现在是恨不得一有时间就往这里跑，叫唐箜又好气又好笑。

郑撼的高三真是过得叫蜜里调油。

他一边充满了学习的动力与激情，一边在唐箜这里叫苦叫累装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