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转身离开的，可是克里恩却被海藻群里的尾巴拉住了视线。
劳伦德的尾巴很特别，是蓝色的，这在人鱼里很少见。沉在水里之后，与海水混为一色，越发的漂亮，鳞片在水里闪闪发光，每动一下就不断的摇摆。
克里恩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娜琳思。娜琳思也是一条人鱼，尾巴不是蓝色。比眼前的这条蓝尾人鱼小不了多少，每天只知道趴在他的怀里要吃的。
克里恩在泥巴上坐了一会，专心的盯着劳伦德的尾巴，劳伦德再也吃不下去，气冲冲的从海藻群里探出头。“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没有看你，我只是在这里坐一下。”
明摆的借口，克里恩乐于这样调戏他。
“你……你走开点！”劳伦德凶巴巴的朝克里恩吼，他还小，克里恩那么高大，还是鱼人，要打肯定打不过。
克里恩撑起下巴，当着劳伦德的面走到海藻群里拔了海藻往嘴巴里塞。
劳伦德看他这样，气得直接游走了，克里恩在后面捧腹大笑。
几天后，克里恩搬去了人鱼岛内，作为新晋巡城队队长和居民，克里恩免不得要去城里晃一圈，就这一圈，克里恩再次碰到了劳伦德。
这次是在人鱼街的水里，劳伦德正在和几条小人鱼小鱼人打架。克里恩到的时候刚好打完，作为胜利方的劳伦德拿着食物往外跑，恰好碰到克里恩。
劳伦德低着头往外游，根本没看到克里恩。克里恩看到他了，笑眯眯的跳下水，把劳伦德抱了起来。
“又是你！”劳伦德相当惊恐。
克里恩歪着头，看着劳伦德手里早已经破烂的海带饼。“怎么不可以是我？东西都变成这样了，你还吃？”
说到食物，劳伦德越发激动，挣扎着要从克里恩怀里跳下去。克里恩发现他的动机，手臂一紧，劳伦德就动不了了。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抢你的东西。”
劳伦德捏紧食物，警惕的看着克里恩。“那你想干什么？”
“我们也算熟人了，打个招呼而已。”
“打个招呼不用这么亲密，先生！”
尖嘴利牙的小鬼，克里恩想着，抱着劳伦德在水里站了一会，刚刚那些试图跟上的小鱼人们就胆怯的跑了。
克里恩放下劳伦德。
“这些东西这么好吃？”
一得到自由，像是生怕克里恩抢他的东西一样，劳伦德迫不及待的把两大块糕点塞到嘴巴里，快速的咽下去。
“喂？”劳伦德不回话，克里恩见他偷吃东西的可爱样，忍不住拿手戳了戳劳伦德的脸颊。“你叫什么名字？”
“噗……咳咳。”劳伦德被呛到了，怒狠狠的一把拍掉克里恩的手。“不要动手动脚。”
说完，劳伦德就走了。
克里恩看傻了眼，摸摸自己的手背，还有被劳伦德打的一块红，劳伦德早不见了踪影。
“喂，你们过来。”克里恩招招手，把方才跑掉，现在又回来刺探军情的有条鱼人叫了回来。“刚刚那条蓝尾人鱼叫什么名字？”
小鱼人看着克里恩，伸手就要要钱。克里恩一巴掌打到小鱼人的头上，小鱼人吃痛，这才乖了。“他叫劳伦德，是两条人鱼生的杂种！”
克里恩心里一动，有些重要的东西似乎呼之欲出。
人鱼，还是两条人鱼。
“那他的父母呢？”
“生他的时候就死了，所以那条杂种才没有去深海被海怪吃掉，反而在人鱼街里天天抢我们的食物吃。呸！”
看起来很英勇的样子呢，克里恩苦笑。“你们为什么不和他做朋友？他那么厉害，你们应该招纳他们，和他做伙伴才是。”
小鱼人一偏头，用十分不屑的口气道：“那条人鱼的杂种，不配做我们的伙伴。要不是他的人鱼父母都死了，他也应该被处死。”
人鱼岛有规定，人鱼和人鱼生下来的宝宝，如果父母都死了，是可以不用死的。
“呵。”克里恩握拳，敲在小鱼人的头上。“你走吧，谢谢你了。”
小鱼人得到特赦，欢欢喜喜的走了，游到拐弯处，又把头从墙壁那头伸了过来。“你最好不要和那个杂种，就是劳伦德玩。”
克里恩挥挥手，表示听到了。
小孩子一个，人缘还真不行呢。
爬上陆路走了一会，克里恩跳下水，游回暂住地。
“娜琳思？”克里恩一喊，娜琳思就摆着尾巴从屋里走了出来，亲热的拉着克里恩的大腿，爬上克里恩的怀里。“哥哥你回来了？有没有给娜琳思带什么好吃的？”
“没有，今天没来得及。你想吃什么？哥哥明天带你去买。”
“好的，谢谢哥哥。”
脸上吧唧一口，克里恩宠溺的揉揉娜琳思的脑袋，带她进屋。
就像是刻意一般，克里恩再没去过人鱼街，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搬家，晋升，一切风生水起，似乎忘了那个在人鱼街里苟且生存的蓝尾人鱼劳伦德。
不过作为两条人鱼所生的人鱼，劳伦德碍于平凡，别人却不甘寂寞。
时间转瞬即逝，克里恩混的风生水起，这天无聊，却不由自主的记起了那条所谓杂种的蓝尾人鱼。
他不知道要和他说点什么，在想他要买点什么送去，用什么借口送去。
海之神很快给了他理由。
凡伊敲敲门，给克里恩行了个礼，走了进来。“克里恩阁下，人鱼街似乎发生了点事情，您需要过去看看吗？”
克里恩放下手里的事，想起王宫最近也很平静，没事出去走走也好。“去看看吧。”
“是。”
才跨出一只脚，克里恩又退了回去，把抽屉里国王赏赐的大米带上。
吃的，或许他会喜欢吧。
克里恩带着凡伊，两人一起去了人鱼街。
今天的人鱼街格外热闹，有两条人鱼混混走在大街上不停的喊着：“杀人了杀人了！”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却没有一个上前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不关己，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知道的必要。
克里恩一抬头，凡伊已经抓了一个叫嚷的鱼人。
“发生什么事了？”
叫嚷的鱼人被揪到克里恩面前，狐疑的看了克里恩两眼，立马激动的握住克里恩的手。“是你啊！好久不见，你混的不错嘛。”
“你认识我？”克里恩看看那鱼人的长相，没有一点面熟。
“哟，不认识我是自然的，毕竟都那么多年过去了。”鱼人挣脱凡伊的手，站在地面上道。“你来有什么事？”
克里恩见鱼人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他却记不起生命里有这么一个人，顿时觉得有趣，和他搭起讪来。其实他不知道眼前的这条鱼人无论见到谁都这样，只是为了拉近生存感。
“你刚刚不是在叫杀人了吗？我是来看热闹的。”
“人鱼街很久没有人来看热闹了，你来了也好，我带你去好了。”
鱼人颇为大方的扭扭脖子，跳进水里。“跟着我。”
“好。”
克里恩跟着鱼人，凡伊跟着克里恩。“阁下，要和这条人鱼一起去吗？”
“当然，凡伊你可不要忘了，在人鱼街这种乱地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我们今天来，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为什么不跟着他一起去？”
凡伊点点头，安静的跟在克里恩背后。
克里恩朝水里喊。“小鱼人，你叫什么名字？”
“贝亚特，你一定要记住了，下次必须叫我的名字。”
贝亚特，克里恩在嘴里嚼了两下，暂时放在了心里。
几分钟后，贝亚特带着克里恩走到了热闹中心。
的确不热闹，就几个人站在那，交头接耳而已。
而他们的视线集中地，就在偌大的海岛交界上。
一条蓝尾人鱼被吊在屋顶，人鱼垂着头，紧紧闭着眼，脸上一片青紫，很狼狈。身上的鱼鳞被打的翻起，渗出很多血迹。血顺着尾巴滴到海里，最后和海水融为一体。
人鱼里还有人鱼谩骂。“杂种，知道偷我们东西的下场了吧？你偷了那么多年我们的东西，终于让我逮住了。”
贝亚特坐到陆路上，得意道：“先生，你认识这条人鱼吗？”
克里恩皱眉，他当然记得。“你们想做什么？”
“这个杂种已经被吊在上面两天了，等到今天晚上，就是他的死期，海怪会顺着他的血味跃上房顶，然后一口咬碎他的骨头，最后会连鱼鳞都全部吞下。”
“他一直这样流血？”
“是啊，要不然怎么死？”
“这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当然。”贝亚特没有一点羞愧。
克里恩长叹了一口气，走到吊蓝尾人鱼的地方，打算把蓝尾人鱼放下来。
一接触到绳子，人群里就一片哗然。
“喂，你要干嘛？”
“哟，没想到杂种还有人救。”
“是啊，我还以为这种人不会有朋友。”
“啧啧，太可惜了，救了也活不了。”
“谁让杂种偷我们的东西。”
人群哄笑，克里恩把人鱼抱在怀里，叫来凡伊。“我先带他走了，你处理一下这里。”
凡伊点点头，也不问为什么。
克里恩带着人鱼走出人鱼，走到贝亚特身边的时候刻意停下。“谢谢你帮我带路，我记性不太好，下次可能就记不得你了，请你见谅。”
“你！”贝亚特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我带你来看热闹，你却把我的热闹弄没了，你到底想干嘛？”
“干嘛？”克里恩看看人鱼。“因为他有一条漂亮的蓝尾。”
正如克里恩所言，事情过去不到一天，贝亚特这个名字就从他的脑海里彻底消失，以至于以后发生了很多事，他都没能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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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尾人鱼伤的很重，克里恩带着他治了很久才治好。在他昏迷的时候，克里恩在自己家旁边租了间房子，把劳伦德放在里面细心的照看，直到他醒。每天进进出出，丝毫没有一点生分。
醒来第一眼，蓝尾人鱼就没有好脸色给克里恩。“喂？你为什么救我。”
克里恩笑。“你可怜啊，可怜兮兮的被吊在哪里，流了很多血。”
“哦。”蓝尾人鱼低下头，不说话了。克里恩看着他的脸，早就脱去了当年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不苟言笑，沉默。
“劳伦德。”
“干什么。”
“你要和我结婚吗？”
“结婚？”
“恩。”克里恩坐到地上，看头顶的天。“我已经进过你的房子了，就是你的家人。”
劳伦德翻了个身，尾巴掉下床。“我想想吧。”
“想吧。”
诡异的对话。
克里恩站起，把劳伦德的尾巴塞进被里。“我喜欢你的尾巴，是蓝色的，很像……一条人鱼。”
“哦。”
克里恩没有说，劳伦德的尾巴很像他的母亲，海水的蓝色，纯净，没有参杂一点世故。
清醒之后的劳伦德越发的沉默起来，每天呆在海里看海，他的尾巴好了很多，不再流血了，可是克里恩还是能从他每次沾到海水就呲成一片的牙齿里看出他的疼。
某一天，克里恩去见他的时候，劳伦德正坐在窗台上远远眺望大海。
“我希望以后，可以去深海生活。”
“可以。”克里恩趴上窗台。
劳伦德：“自从我会反抗以来，那是我第一次被他们抓到。”
“……”
“他们都说我是杂种，因为我是人鱼和人鱼生出来的。我小时候一直不明白，人鱼和人鱼明明是相同的种类，我是人鱼和人鱼的后代，怎么就成了杂种了。后来我就知道了，所有的偏见，可以扭曲一切的是非。”
“恩，这个我承认。”
“我的母亲也是一条蓝尾人鱼，她走的时候告诉我，如果我能安全成年，那我就不会再被人嘲笑是杂种，并且会得到海之神的祝福，幸福的过一生。那一天，我刚好成年。”
“……”
“我很幸运，我熬过去了，虽然我借助你。”
“那不是挺好的吗？”
“你的母亲也是蓝尾人鱼，那应该是很温柔的人鱼吧，会像我的母亲那样，静静摸着我的头，对我说你会幸福。”
克里恩闭上眼，努力回忆唯一的那段时光，无奈年华太老，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过去，什么都不再记得。“也许有过，但是我不记得了。”
“那我们结婚吧。”
“好啊。”
23.背叛
时间过的越久，克里恩对他疼爱有加，半越也就渐渐接受了肚子里有颗蛋，并且要生下的事情。
诺金科来看过他几次，都没留长久，随口说了几句话就要走，借口很单调，就是钱。时间久了半越也发觉了，诺金科似乎对他有很多顾忌。可能是因为知道他的秘密的关系吧，半越这么想了之后，心里就平衡了许多。
长久无聊的呆在家里，半越天天变着法的想乐子，这一想，倒是把一个消失很久的人想起来了。
凡伊。
从半越怀了宝宝的第二天凡伊来看过一次，说要给他答案之后，凡伊就再也没来过。算算时间，也有一个多月了。
是什么大事，居然要调查这么久。
半越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了。
下床，半越准备出去一趟。
出了门，刚走了两步，身后的家门就被人敲响。
“劳伦德先生在家吗？我是从人鱼岛来的信使，给您送信的。”
人鱼岛？
半越游回门口。
“我就是。”
信使看看半越，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个密封的黑色玻璃盒。
“这是人鱼岛的艾比人鱼和卡米尔鱼人给您的信，请您签字。”
半越接过玻璃盒，正正反反的，巴掌大，浑身都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好。”
正要下刻，信使叮嘱道：“请您签您的夫人或者先生的名字。”
“为什么？”
“这是为了防止被冒领，请您见谅。”
防止冒领？还有这种规定。半越无奈的摇摇头，在信使递过来的石板上刻上克里恩的名字。还好克里恩有教他写名字，要不然就要出大糗了。
信使拿回石板，看了两眼，点点头。“谢谢您的合作。”
半越拎拎玻璃盒，很轻。抬头一看，头顶的时钟上，时针分针秒针重叠，中午十二点。
正是克里恩当值的时间。
刚刚他还在担心没有理由去见克里恩，这下有办法了。半越得意一笑，兴高采烈地找克里恩去了。
城门口，只有诺金科带着人在守着。诺金科没正正经经的站在城门口守着，而是坐在一边拿着石板正在算着什么。跟诺金科玩了很久，半越才知道原来诺金科以前是深海城的队长，后来凡伊来了，降为副队长，不站着也不为过。
半越游上前，拿玻璃盒捅捅诺金科。
“喂，算什么呢。”
诺金科跳起来，差点把半越推在地上。“啊喂！劳伦德大人，您下次能不能动静大点，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