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吧，如果风神和宗主转生到别人身上，你也会特意跑去和那个人一块工作；当然，你那些简单又动听的话儿，也会对着他再说一遍。」

「不是的！」鄂萧大吼了一声，他想到袁非以前曾经告诉他的往事，想到发生在出租车上、让袁非再也无法轻易相信爱情的小插曲，胸口痛得更加厉害了。

一直担心袁非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但鄂萧没有料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从袁非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我知道，隐瞒来到老师身边的初衷，是我不对。但是请你信我，后面发生的事，我自己也没有预料到，所以更加不会算计老师。」

「是吗？」袁非漫不经心地迈步，似乎打算找到离开这里的路。

「我真的没有欺骗你……」

「如果我不想留在这里，你们一定会感到很为难吧。」袁非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出路，他有些不耐烦地拧起了眉毛。

「别急着离开，请你让我把话讲完。」鄂萧大步上前扣住袁非的右手，急声说道：「老师，最初见到你的时候，我的确不喜欢你的生活方式。因为你与我记忆之中的风神大人相差太远，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抱歉呐，我本来就喜欢享乐，也喜欢不同类型的可爱孩子，和你心目的那位圣人根本不一样。」袁非已经打算结束一切，但此时听到鄂萧这样说，他心里还是感到不快，脸上仍然神色淡淡。

「不久之后，我改变了对你的认知。因为我看得出来，老师只不过是……不愿意一个人度过夜晚罢了。你只是想要有人陪着，不管那个人是谁，也不管他能陪你多久……」

「哈！这还真是可笑，你会读心术吗？你以为，你能了解我多少？」袁非怒极反笑。

「不管你怎么否认，我却知道，老师的心非常软，你并非像那些人眼中那么滥情放纵。」

又来了，鄂萧说他是什么好人，难道还是因为这家伙看出那次抢劫，他打算帮助被害者么？

「我见到老师总是把街上的流浪猫、狗带回家，治愈好之后把它们送到动物收容所或是在网上为它们寻找有爱心的主人收养。以前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不收留它们，老师的回答是，你不想惹麻烦，也没有那个精力应付它们。」

「那是当然的了，照顾它们，还不如安慰一个可爱的美人儿啊」袁非面无表情地看着目光越发焦急与痛苦的鄂萧，好像现在被人愚弄的人，正是对方一样。

「那时我还不知道，但自从老师对我讲了你的往事，还有你在出租车上的见闻后，我便明白了：你不收养那些动物，只是因为你不想与它们分离。猫与狗的寿命与人类相比少了很多。如果你们之间有了感情，我相信老师绝对不会接受它们离去。」

「哈哈哈……」袁非好像听到了天下最滑稽的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知道老师不愿意相信感情，也不敢接受感情。无论你拥着怎样的情人，你的心都非常不安，也非常彷徨。从那一刻起，我很想让老师得到真正快乐，还有振作起来，不要终日游走在那些场所……至少，你能找到一个真心想与之相处的伴侣也好。」

「谢谢你如此为我着想。」袁非语带讥讽，用力甩脱鄂萧的手，「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脆弱到这样需要关爱。」

「然而不久之后，我看见老师每晚带不同的人去你的公寓……我渐渐发现，我已经无法再用旁观者的身分看下去了。原本，我想老师如果爱上一个人，从此安定下来也好；但到后来，我却越来越不能容忍老师和别人亲密缠绵。这种感觉，我以前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我，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胡闹下去，好好生活。」

「哦？你这样说是不是想解释，你曾经对我说的那些话，完全没有别的目的？你只是想让我听了觉得好过点？」袁非淡然笑着说，「我还真没看出来。」

「老师，那是因为当时我和你没有关系，我不能干涉你的选择和自由。毕竟，你体内有风神大人的魂魄，我还是很尊敬你的……」

「如果妖魔宗主的魂魄在我体内完全觉醒，你会做什么？」袁非打断鄂萧的话，直接问道。

鄂萧塞语，满腔的激情与焦躁暂时打住，他望着袁非，一时无法开口接话。

「你会杀了我。因为……」袁非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个原因，还是你自己亲口告诉我吧。」

「因为，我在发誓要好好保护老师之前，已经先答应了风神大人。」鄂萧艰难地接口。

他明白袁非的意思，知道这个男人不可能再轻易相信他，或许也不会再接受他了。鄂萧在那刹那间感到六神无主，心里的话聚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履行你对另一个人的承诺罢了。你想稳住我，然后不动声色地抹去潜在的危险。」袁非轻轻松松说着，好像一点也没有怀恨。

「叫你小鳄鱼，还真是叫对了。我真的佩服你，体内流着冰冷的血液，被我抱在怀里的时候，你身体表面的皮肤却让人觉得非常温暖。」

「不！老师，你不了解我的心意！在那次你中了催情咒之后还记得我、叫了我的名字时，我已经无法对你下手了……」

「所以在那之前，你原想掐死我的吧？」袁非回想当时感到的窒息感，胸口忍不住发寒，「我相信杀死Cat的时候，袭击我的人也是你。根本，没有什么残留的妖魔，你只是将谎言不断扩大。」

「那是我这一生之中做过的、最蠢的事。」鄂萧想到袁非正是为了救他才在情急之中，不知不觉动用了妖魔宗主的力量，脸上忍不住浮现掩饰不住的愧疚与后悔，还带着浓浓的怜意与哀求。

「但那两次，我都不能硬起心杀掉老师。因为，我实在舍不得眼睁睁看着你死，还是用我的手结束你的生命……」

「是啊，我应该感谢你的心慈手软，也应该感谢你为了我改变誓死效忠你那位风神大人的原则。」袁非转头看向了左边那条小径，他终于找到了出路。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老师，我真的不想那样对你……伤了你两次，我已经无法原谅自己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是那样的看重你，喜欢你……喜欢到，可以放弃一切，甚至超越了我的职责与对风神大人忠诚。我请求你，冷静一点儿听我好好解释。」

「啊？你喜欢我？」袁非上上下下打量已经语无论次的鄂萧，突然绽出了迷人的笑容，「谢谢你让我看清楚什么是喜欢；也谢谢你让明白，一辈子和同一个人呆在一块，每天晚上都只能面对同一张脸，是件多么无聊和恐怖的事。」

鄂萧的眼神变得僵硬，他现在绝望地发现，袁非那颗好不容易试着相信他的心好像远离了他。但是，他不愿移开身体，仍然依照本能拦住袁非的去路。

「让开！我不想浪费力气打你一顿。因为，你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毫不留恋地推开鄂萧，袁非抬脚打算离开。

「袁非！」鄂萧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大声呐喊了一声，旋身伸出双臂将小说家的后背牢牢箍在怀里。

这是鄂萧第一次明确又用力地叫出袁非的名字，被搂住的袁非明白，如果不是被逼到了极限，尊重风神的鄂萧不会那样叫他。但是，以前期待与鄂萧更亲密的念头，现在却已经快被消磨光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袁非感到圈住他的胳膊抖得厉害。

「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我真的不想你被宗主控制，也不想你变成妖魔。」贴着袁非的耳廓，鄂萧央求怀中人留下，让他好好想办法，驱除其体内的邪恶力量。

「我会变成什么与你无关吧？再说，你该不会以为我穷极无聊，像某些输不起的赌徒那样，打算把你压在身下、讨回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吧？」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袁非！我承认，我接近你是另有目的，我发现自己的心意也太晚了，但是现在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衷心的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块。」

「算了吧。和你再一起的下场，说不定是哪天你看我不顺眼，认为我变成了妖怪……」袁非摇了摇头，忽然看到手上的戒指，他脸上堆起了鄂萧看惯的熟悉笑容，「至于这个东西，我暂时不会还给你。」

「袁非……」

「留着玩一会儿，会提醒我暂且记住你这只名符其实的小鳄鱼。」袁非灵力流动，使劲儿挣脱了鄂萧的怀抱，抬手轻轻吻了吻套在指上的草戒，然后笑着说：「不过，如果我身边的可爱的孩子喜欢这个东西，我也会考虑送给他玩玩儿。」

说完这话，袁非看见脸色苍白的鄂萧似乎还想说什么，他终于不耐烦，想到对方一面用无比真诚又温柔的语声，对他说着那些让人心动的甜蜜誓言，另一面却接连下手杀了他两次，心里一直努力憋着的火陡然上升。

「别再对我说一个字！否则我立刻召唤宗主的魂魄，让他放一把火把你们这个山谷烧了。」袁非恶意地说着，眼里精光掠闪，身体似乎随即发生了变化。

看到鄂萧闻言之后愣在原地，露出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袁非冷冷笑了笑，他知道刚才这句话对风神族的人杀伤力有多大。

不管鄂萧向他努力申辩什么，但是只要他有可能危害到对方的族人，鄂萧就一定不会再说下去。

果然，誓言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不断说服自己不要再留恋什么，但是袁非仍然感到他的心脏一直在痛，最后看了鄂萧一眼，目光逐渐转为冰冷，袁非在鄂萧终于绝望的表情里，从容走向出谷的小路。

一路疾行，袁非也不知道他走了多远，现在似乎没有人来打扰他，在他耳边呱噪不休了。

吐出一口气，袁非伸手去摸香烟，碰到瘪瘪的裤袋才想起，鄂萧禁止他吸烟，说有害健康。

而他当时受不了鄂萧的软磨硬求，居然让步了。

其实香烟和美酒，还有那些漂亮的少年们，都是袁非的最爱。不过，似乎他在碰上鄂萧之后，这些东西都慢慢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妈的！」想到这里，很少说粗话的袁非忍不住狠狠骂了一句。

鄂萧脑子里的东西真是无聊又可笑！谁想去当什么大魔头，消灭人类，征服世界？有这种闲功夫，他还不如回到城里去酒吧里轻松、轻松。然后，再叫上一大群可爱的美少年，还有那些很久没有联络的朋友们去公寓开个杂交派对，好好爽一爽。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与其浪费时间在一个骗着他玩的鄂萧身上，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和无数可爱的美少年共度良宵；身旁没有谁，地球照样转，日子还是照样得过——

及时享乐，才符合他袁非的人生准则。

袁非大踏步往外赶，正想得愤慨，突然感到身侧有一股劲风扑来。他此时体内的魔性已生，心念微转之下双脚腾空，刚刚避过这一击，头上白光闪耀，让他不由自主抬头看去。

一张闪烁着白色光芒的巨网从天而降，罩在袁非身上之后立刻缩紧，像有生命力一般把他拖进了草丛，重重贴在一株大树上面。

袁非忍不住低声惊呼了一声，他的手脚与身体立刻被缩紧的网牢牢缚住，整个人被绑在树干上面无法动弹。

「是你？」看见脸色阴晴不定的叶悠出现在眼前，袁非觉得他的额角又开始发痛，现在他不想和风神族的人扯上关系。

「你刚才已经做了选择要召唤宗主的灵魂，所以，请不要怪我这样对你。」叶悠抬头瞧了瞧天色：「快打雷了，我会把它引下来，驱逐你体内妖魔宗主的魂魄。」

什么选择？这女人拿他的气话当真了吗？

袁非用力挣了挣，发现他体内的妖力居然不能挥出自救。震怒之下，他不断催发在体内徘徊的烈焰，打算一举把绑住他的网烧成灰烬。但是不管他如何用力，身体里那股灼热的妖力好像被什么力量死死封住，无法使出来。

「我劝你最好死心。虽然你已经觉醒了妖魔宗主的力量，但你的体内还有风神大人的魂魄；在紧要关头，风神大人的灵力会想办法克制你的妖气。再加上，这张网是风神大人以前降魔除妖留下来的贴身法器，它与风神大人留在你体内的魂魄一同使力，绝对不会让你逃掉！」

听到叶悠这样说，袁非只好暂时放弃挣扎。一抬眼，他又见叶悠双手平举，一把闪烁着金色光芒的三尺长剑出现在她的掌上。

「你说过，把剑刺进我的胸膛就能驱逐宗主的灵魂，是真的吗？」袁非脱口问道。

「再等一会儿，天空会打雷。到时我把剑刺进你的胸口，再施法把雷引下来。这样，会震出风神大人与妖魔宗主的魂魄。那个时候，魂魄是最没有防备的，我可以趁机除掉宗主，让他无法再转生。」

叶悠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手中的长剑慢慢飘了起来，随后赶来的鄂萧见到这副情形，默默站在她身边，望向了袁非。

「但是，如果事后风神大人的灵魂没有回到你的肉身之中，那么你的生命也结束了。」叶悠说完之后，天空传来隐隐的雷声，她伸手握住已经直立在眼前的剑柄，好像打算行动。

袁非没看鄂萧一眼，他现在没有心情想他与鄂萧之间的事。此时此刻，袁非觉得非常郁闷，也非常冤枉！袁非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倒霉？

明明，他可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在众多可爱美少年的包围下度过一生，但却偏偏被风神族的人盯上？还弄得现在命悬一线？

轰隆！半空传来一声巨雷，震得袁非心里忍不住发颤。他知道叶悠快动手了，现在他却被体内风神的灵力与那张法网控制，无法躲避危险；气极败坏之下，他张口打算痛骂一番。

这个时候，鄂萧突然纵身来到叶悠身边，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长剑，沉着脸向袁非那边跃去。

难道，鄂萧打算亲手杀了他？那么之前鄂萧说的那些道歉的话，还有后悔不已的神情也是对方在做戏了？

袁非脑中飞快滑过这个念头，他觉得他已经不会再为鄂萧心神不宁，但亲眼看到对方这样对他，袁非的心脏还是一阵发疼；本能的，他闭上了双眼。

很快，在叶悠的轻喝声里，鄂萧来到袁非身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

第十章：下

「呼。」剑锋挥下，袁非没有感到预料之中的痛苦，反而觉得右臂一松，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发现鄂萧用风神的剑斩断了捆住他右臂的法网。

「鄂萧！你疯了？为什么这样做？这是最后能杀死妖魔宗主的办法，如果被他逃了，此后人间……」

「对，我是疯了！」鄂萧沈声吼叫着，一反往日的温和，他俊美的面容此时看起来竟然有些狰狞扭曲，让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的叶悠与袁非都惊呆了。

「我不管那么多！我只是不想再看到老师刚才的表情，也不想再听到老师对我说的那番话。」

袁非愣住，他看见鄂萧好像气得双眼都似乎快要冒出火来一般，哪里还有半分平时的温柔与从容？

心里顿时一片茫然，袁非无法肯定，现在他看到的这个神情慌乱的鄂萧，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一个脸上，永远带着体贴笑容的人。

「明明，你可以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去风神大人留下来的古籍中查到别的办法。这样把剑刺入老师的胸口……他，他会死掉的！」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们都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叶悠很快定下心神，厉声喝道：「莫非你想放走宗主魂魄的宿居体？你不会不知道吧？如果袁非被妖化，那么他会忘了你，忘了所有的事，心中只有破坏一切的念头。」

「我不会忘记我答应风神大人的事，但是我更加不能伤害老师。以前，我已经违心伤了他两次……如果，如果老师这辈子都无法原谅我，我宁可先一步死在他的面前！」鄂萧说着，举剑又准备去割缚住袁非另一手的网。

「不要！鄂萧，你这样做不仅不能救他，而且还会白白连累天下人！」叶悠大概没有想到一向比谁都尊重风神的鄂萧，竟然为了袁非不识大体干出这样的事，终于不再冷静，「如果你放走他，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风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