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果报(生子)下——静兮妖三
静兮妖三  发于:2014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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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绷紧了情绪,静静听着他后续。

“吾可以把汝的孩儿平安生下,代价是这十月怀胎期间,汝必须自始至终跟在吾身旁,哪里都不许去,亦不准惹吾动怒。十月胎儿出产后,汝若依旧对吾不曾丝毫动情——”陆子疏嘴角溢出嘲讽笑意,紫色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晋息心,像是终于看破了一些执念,淡然道,“那末这个赌约便算吾输。吾放过汝。”

僧人素来平稳无澜的面上掠过一丝波动,赌约若输,陆子疏当年亲口许下誓言是化作尘烟消逝这个尘世间——晋息心记得清清楚楚他当日定下赌约时决绝的表情,而自己当年一心只想找出法子镇住他继续肆虐为恶,便也是一口答应。

可是事情未必当真要进展到那等无可转圜的余地?陆子疏不爱他,还有其他事由可为,何苦赌上性命,宁死方休?

晋息心道:“——赌约一事,尚有商榷余地。”

他口吻犹豫,陆子疏却低低笑了起来:“怎么,汝不是巴不得吾为汝师父抵命?一代高僧,婆婆妈妈拖泥带水,汝方才兴师问罪的气势哪里去了?”

晋息心想,为师父复仇是一回事,让陆子疏因为自己的情感而消亡,又是另一回事。结果虽然相同,但意义大不相似。

陆子疏道:“汝莫在心里盘算嘀咕,和尚们假情假意那一套,吾看了就作呕。吾爱汝,自是爱得坦坦荡荡,与全天下为敌亦是无惧;汝用不着替吾找由头……呃……”手捂住唇,指缝里隐隐有殷红渗出,晋息心即刻靠前搀扶,陆子疏冷笑着将他手掌甩开。

袭烟始终站在旁边,仔细听着世子每一句话,面上神情又忧又惧。见陆子疏又吐血,焦心不已,却不敢贸然上前打断陆子疏说话。

她虽然不是全盘了解这二人的过往,但看现场两人均是气色不佳的模样,自然知晓这是一场事关僧、龙,甚至包括世子腹中孩儿生死的要命之局。

她只能惊惶不定的抱着怀中仅存的几瓶保胎药,心急如焚的等着谈话尽快结束。

晋息心心头也是焦虑的,陆子疏吐血越多,气色越差,他眼瞅着他身子摇摇欲坠,眼见就要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陆子疏从未在他面前表露出过如此脆弱的一面,陆子疏总是优雅的、审慎的,每一步似乎都在他计算之中,运筹帷幄,冷静到了几无弱点的地步。

可是今日的陆子疏,却格外的孱弱,看着他的眼神,虚弱又冷漠得叫晋息心一时发寒。

他不知道为何在这样虚弱冷寒的陆子疏面前,自己竟然会心绪起伏,比之他当年拿苍生性命威胁他,更加手足无措。

——我之修行,到底还是远未足够……

陆子疏又咳了良久,染了血丝的手心情不自禁抚触上小腹,轻轻揉了揉;晋息心的目光也就跟着他的手心向那处看去,再抬头看陆子疏的脸色,已经差得像个死人了。

他不由道:“那些事可容后再说,你动了胎气,又中了……掌伤,我先替你疗伤。”

陆子疏抿了唇,待缓过腹底抽痛,方慢慢道:“吾话尚未完。汝若不肯接受这十月期限,要离吾而去的话,这孩子倒也不用保,让它就此流掉即可。”

“什——”

陆子疏打断他:“流掉之后,慢则一月,快则十五日,吾便可恢复功力与汝堂堂正正过招比斗,不正是遂了汝心愿?”他冷冷笑道:“前世今生,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你既然有不想要孩子的念头,为何当日又要设计怀它!”晋息心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恼意,又让他这番轻描淡写的话语点燃上来。

陆子疏道:“威胁汝。”

“你!”

“现在选择权在汝手上……”

陆子疏语速愈加慢了下来。身上力气正随着胎动和方才的呕血,一分分流失,眼前渐渐有些发黑。他把目光转向应该是晋息心所在的方向,竭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冷然道:“——留还是打,凭汝一句话。”

他其实早就猜到晋息心别无选择,他只可能回答那一个答案。

但他还是希望听他亲口说出来,即便是为他所迫,他也想听见他说那句话——

果然在他力竭将近晕厥过去的最后一刻,晋息心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回复他:“……留、住、孩、子。”

失血过多的俊美脸庞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陆子疏身子一歪,软软从墙边滑倒到晋息心迅速伸开的臂弯里,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四十三章:第二个月圆之夜1

太上皇曾赏赐给陆瑱佑一处新宅邸,陆子疏以养病为由,带着袭烟以及其他一众亲信搬了进去。

这处宅邸处于京城最佳位置,一是出门不多远便是热闹繁华的街市,二是宅邸本身隐于一片京城难得一见的葱郁绿树间,一道曲径七转八回,径口又另有几个分叉路。若不是熟知这条曲径的迂回方向,绝大多数人会拐去另外的路口,而无法直接通往陆子疏身处的宅邸。

因为搬得匆忙,又刻意精简了随从人手,这处新宅邸布置颇简单,与陆世子习惯的高调奢华相去甚远。不仅如此,陆子疏亦并没有交待下人另外收拾房间给晋息心,其中缘故,所有人心知肚明。

关于半个月前晋息心与陆子疏闹出的那场风波,包括世子晕厥,下人多少听闻了一些。之后,亦知晓世子与晋息心达成了某种默契,不管是真心也好被逼也罢,总之僧人寸步不离的陪着他。

这次迁院,陆子疏不欲大兴土木,是因为晋息心佛门中人,见不得过于铺张浪费。

而他不给他另外布置房间,缘由则在于两人要同居同寝。

这事,显然不曾征询过晋息心意见。

袭烟将床铺好,回过身,给端坐在桌前的两人沏茶,偷眼看看,陆子疏一派悠闲从容,而晋息心一脸隐而不发的不悦。

气氛不是很好。

往杯盏里添了新叶,滚水烫过第一遍,再续上新水,袭烟便告退。

等到红衣女子掩上门扉,晋息心深吸了口气,平静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对面的人端起茶盏,递到唇边吹了吹,翠绿茶叶在水面打着旋儿,极是好看。他看着那叶片,眼皮也不抬:“与吾同寝。”

“我应承你的是陪伴在你身边,而非与你同床共枕。”

“宅邸翻修工程浩大,吾无意花费财力为汝再另拓一间寝房。”陆子疏悠悠道,“还是汝心里有鬼,不敢同吾睡在一张榻上?”

晋息心心里冷笑,这真是贼喊捉贼,在搬到这间宅邸来的前日晚上,是谁半夜跑到他禅房中来的?

他正欲开口,陆子疏却似料得他想说什么,放下茶盏,伸手摸了摸自己小腹。

晋息心立刻住了嘴,脑海里关于拒绝同房的念头霎时就飞到九霄云外。目光几乎是同一时刻随着陆子疏的手心下移:“孩子怎么了?”

上一次陆子疏动了胎气,晕过去后整整折腾了一晚上才把孩子保住,晋息心给他吓得不轻。虽然知道陆子疏因为受掌而胎动腹疼是真,但那刻意的呻吟却也有几分肯定是做戏给他看,给他心里增添压力。但晋息心就是无法熟视无睹,那毕竟是个活生生的生命,而且还流着他的血。

陆子疏清楚这一点,晋息心的软肋再次给他拿捏到手里,怎会不善加利用。

他揉了揉衣裳下微微隆起,懒洋洋对晋息心伸出手去,道:“吾有些腰酸。”

僧人犹豫了一会,还是起身到他旁边,握住他手心。陆子疏顺势就靠往他身上。

陆子疏的体温与寻常有孕之人不同,别人是有孕后体温升高,他却是在偏冷的体温上愈加偏寒,三伏天气,却时常手脚冰冷。晋息心把他手心握在手中,果然发觉他手冰凉,像握着一块冰。

晋息心道:“到服药的时辰,我去端药进来。”

欲抽身离开,陆子疏拉住他,依然懒懒倚着他:“袭烟会处理,汝在此陪着吾。”

他身上传来晋息心熟悉的龙香味,这香味陆子疏身上素来就有,晋息心习以为常,但平素都是淡淡的,不凑近了不能很明显的察觉到;这几日却越趋清晰,而陆子疏慵懒疲倦的模样,看在僧人眼里,又勾起他另一段熟悉的回忆。

依稀记得陆子疏说过,他月圆之夜会发情,但是每个月均有月圆之夜,若是如此说来,他该是每个月都有发情的时刻。但自从上次荒山野店,见陆子疏无法克制的失态过一次后,晋息心倒还再没有见过他情动难耐。

原本想着神龙之躯,奥妙难测,他们眼中的“月圆”,大抵和寻常人眼中不同,大概不是那么好掌握。而且陆子疏又有孕,至少孕期不会再发情才是罢?

可是这鲜见的浓郁龙香……

晋息心又嗅了嗅,他的感觉没有错,陆子疏身上的香味比起方才又更加明显了一些。那撩拨人心的香氛,让他亦有些心头燥热了起来。

陆子疏应当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但并没有说什么,半阖着眼眸,好似在他身上依靠得很舒服。

片刻后袭烟端了汤药进来,吹温了正要递给陆子疏,陆子疏却忽然睁开眼眸,看了看那半温的汤药,微微眯起眼眸。

“世子,可以服药了。”

陆子疏眯着淡紫色眼眸,道:“吾今日忽然不想服药。”

这么说着的时候,目光投向晋息心。袭烟先是一愣,很快识破世子伎俩,默默捏了把冷汗。

他二人现在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世子还浑不怕死的继续去挑逗人家……

她也不好说多余的话,只得将汤碗搁置在桌案上。

果然陆子疏话音一落,晋息心就问:“为何?这药对你身子好,纵是难喝,良药苦口。”

陆子疏纤长手指抚触到碗沿,似有心似无意的摩挲,道:“服用凡人安胎药物,不过是起个心理安抚作用,对吾身子实际作用不大。既然效用不够,吾厌恶苦味,索性停了它。”

“效用不大,意味还是有一定作用,”晋息心微微皱起眉,一板一眼的跟他较真,“你手脚冰凉,阴气入体,有这些汤汁暖胃,总好过什么都不服用。”

陆子疏道:“可是很苦,每日用过这药,其他膳食均进不了口。”

他食欲很难打开,是由于怀胎的缘故,其实跟服药没有多大干系。晋息心却不知个中关节,每日陪在他身边确实见着他进食寥寥,听这么一说,信以为真。

眉峰皱得更紧:“当真?”

陆子疏不动声色:“不信你尝尝。”

手心托起碗底,递到晋息心面前。那人不知有诈,俯下身来,就着碗沿饮了一口。

晋息心自是不会当真饮下肚去,只是尝尝汤药是否有陆子疏形容的那么夸张而已。他刚含入口中,尚未品味到汤药究竟有几分苦味,倚在他身上的陆子疏眼疾手快的揪住他衣领,稍一用力,晋息心头一低,陆子疏立刻微仰头把自己唇瓣印上他的。

袭烟果决背过身去,摆出一副忙忙碌碌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僧人僵硬的保持着弯腰的姿势,陆子疏眯着眸,心满意足的轻轻咬着他唇瓣,软舌灵巧的钻进僧人不设防的口腔中,将那苦涩药汁悉数舔舐干净。

眸子盈笑的下评断:“唔,如此一来,倒是美味多了。”

他唇中香软探入晋息心口中,香甜津液顺势交换了进去,晋息心头脑一懵,鼻息交错间再度清晰嗅到陆子疏身上要命的香气。他居然也没有想到应该推开他。

直到陆子疏移开唇瓣,晋息心还怔怔的看着他,古井无波的眼底有一丝难以揣测的情绪。

那龙香,对晋息心果然是有影响的。陆子疏笑吟吟的凝视发呆的僧人,再把目光又投转到尚剩下一大半的汤药上,顺手端起来一饮而尽。

今夜,应当会顺理成章罢……

晋息心还僵硬着,内室的门外传来侍卫通传,说丞相府有一封拜帖送上。

“言掣?”陆子疏放了碗,示意袭烟去门边接拜帖。

他与言掣并无交道,若说有交集,也是陆瑱佑当日自作主张定下他和言掣之女言溪婚事罢了。而当日太子,现今的皇上曾明确表示过不会允准这门婚事,算起来他和言府便不该有关系。

不过,后来宫廷生变,太子提早登基,陆子疏忙于替芩絮周全朝中里里外外势力,加上自己有孕嗜睡,倒是这门尚未来得及推掉的亲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封拜帖,大概是言掣从陆王府那里听闻了这位未来姑爷身子不适,特来表达关心罢。

袭烟拿了烫金拜帖,扫了一眼具帖人名字,边朝桌边走来。

陆子疏伸手要接,袭烟道:“这封拜帖不是言丞相所写,而且……”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晋息心,“拜帖所提及之人是息心师父。”

陆子疏微愣了愣,将手收回袖中,若有所思看了看晋息心。

“吾竟会不知,汝与丞相府何人相熟?”

晋息心亦是一头雾水,待打开拜帖一看,字迹娟秀婉转,虽寥寥数行,言辞间却极为得体有礼,俨然可见书信背后大家闺秀的气度。他仍旧想不起会是何人,看到落款“言溪”,方醒悟到对方身份。

他攥紧了拜帖,又想起另一事:言溪是陆子疏未过门的妻子,而当日陆子疏选择了对她遇劫视而不见。

陆子疏亦瞟了拜帖内容,大意是对圣僧当日施以援手感激不尽,望圣僧允准她登门拜谢。

第四十四章:第二个月圆之夜2

陆子疏看完拜帖,接着去看晋息心表情。僧人面色颇古怪,并不与他视线相交,反而沉吟着错开了眼神。

陆子疏心头忽然蹿起一股莫名不爽,这和尚一副宝相庄严,生人勿近的模样,却偏是容易招惹桃花。常理而论,哪家待字闺中的姑娘即便蒙受了大恩,亦是该由父亲出面言谢,毕竟未出阁的女子不便太过张扬。言溪身为丞相府千金,且又是他陆子疏的下聘对象,婚事未退前应也知道约束言行的必要。

她却不管不顾的呈了这么一封拜帖过来,居然还大大方方用个人名义。

微讽道:“言姑娘真是个有心人,对汝之恩情念念不忘,竟不避讳男女之别。”

晋息心听得出他话语中酸意,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把拜帖纳入袖中。对袭烟道:“我知晓了。烦请差人转告言姑娘,区区小事罢了,请勿萦怀。”

不料陆子疏却笑吟吟的截断袭烟正欲答应的话语,长身站起:“咦,人家诚心诚意递送了拜帖,要专程上门道谢,汝推三阻四,未免太过高傲罢?”吩咐袭烟,“以吾之名义回一封书函,欢迎言姑娘来敝宅做客,时间由言姑娘定。”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晋息心皱眉。

陆子疏不看他。手扶在桌案上,桌案边缘裂开了一道几不可察的细缝,嘴角依然挂着笑:

“汝同吾之未婚妻有过如此奇妙缘分,于情于理,都该是让人当面表达一番谢意。若言溪的分量不够,陆子疏亦是该一同代为感恩的。”

他不说“未婚妻”三字还好,一说起这三个字,当日晋息心听见言溪自报家门时便产生的一种莫名不悦,顿时卷土重来。

他沈声道:“既是珍而重之的未婚妻,便该自己妥善保护才是。任凭山贼野寇欺凌而袖手旁观,如何对得起将言姑娘托付给你的人?”

这话说得有些重,且指责之意明显。莫须有的事情陆子疏当然不会担,他眯起了眼:“汝此话何意?”

他还没过问晋息心是在何处跟言溪有了交集,这人倒倒打一耙,理直气壮责问起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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