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之后，药鼎里面的液体已经变成了黑褐色，缕缕红雾从中飘起。清彦神色严峻地取过装有谜雾花的玉盒，打开，将里面五株都取了出来，看了片刻，又将比较小的那株放下，再除去半株。最后，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药鼎，待药液的颜色开始向红色转变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谜雾花扔下去，迅速拿起一旁的玉杵搅拌。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原本开始泛红的药液又变回了黑褐色，然后渐渐地向紫色转变，清彦暗松了一口气——成功了。

看来两人的想法是正确的。

这回灵水炼到这里，基本上是无碍的了，后续的几个步骤只要专心一些便可以安然渡过，但亦不可大意。因为先前有几次虽然成功地将谜雾花放下去了，但是并不稳定，在后面还是出了问题，因此由不得他不小心。

想到这里，清彦取出一个玉盘，舀出一些使用了辩药决。不错，清彦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虽然与他想象中的有些差别，但也有七八分相似，他总算不负重托。

虽然玄墨只提到过一次，但是他也知道这种适合元婴期使用的丹药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抛开他自身而言，整个天极门上上下下十几万人中，元婴期修士亦有几百人，玄墨虽然是少主，如无意外的话更是将来的掌门人，而且实力超群，远胜同阶修士。

但是他目前只有元婴初期的实力，如果遇上元婴后期的话还是有些勉强，因此某些实力强大的长老并不怎么将他放在眼里，如果有了这些适合元婴期使用的丹药，依他的能力，他应该能够将元婴期后期以下大部分的修士收服吧，这样的话对于他将来继位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这些年来，玄墨对他照应良多，但他却无以为报，在不久的将来，他定是会回到深海之渊的，届时两人天各一方并无交集，想要报恩却是没有机会了，就让他现下为他做点什么吧。

清彦微蹙着眉，加速了手里的动作，对心底隐隐泛起的苦涩似乎并无察觉。

22.万般缘由（一）

“公子——”察觉到有人进入卧室，小青马上从床上挣扎着，企图爬起来。

“是我。”小蓝一个闪身出现在床前，将不顾自身伤势想要爬起来的哥哥按回床上，怒道：“你要干什么？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可以起来。”

“我——”洁白的牙齿紧咬着下唇，小青原本期待的眼神在看到来人之后变得暗淡无光。怎么不是公子？难道公子真的讨厌他了吗？可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个人说只要还了他的救命之恩，那么他们兄弟俩就自由了，从此便可再无二心地侍奉公子。况且，那些东西对公子是无害的，顶多会让炼出来的药剂不稳定而已。公子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给他们尊重、教他们功法、还给他们温暖的人，他就算死，也不会加害公子的！

“公子刚刚从少主那里回来，然后就到炼药室里面去了，他叫你好好休息。”小蓝掩掩被角，安抚道。

“真的吗？公子真的这么说？”光芒迅速亮起来，青白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小蓝的肩膀。

“嗯。”小蓝点点头，将他的手扳开，放回到被子里，道：“所以，你要好好躺着，不要起来。”

“太好了，公子没有讨厌我。”小青感动得流出了眼泪。

“哥哥……”小蓝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心情很好的小青语气亦很欢快。

“公子他……”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去。

“公子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是受伤了？”脸色马上转为担忧。

“不，公子很好。”

“那你吓我干什么？”小青松了一口气。

“我只是想提醒你，公子他是我们的恩人。”咬咬牙，小蓝突然不忍去看他的眼神。

“……我知道，他是我们的恩人，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

“那你还……”

“小蓝，”小青伸出双手，将他拉倒在被面上，紧紧搂住，柔声道：“公子才华横溢，天资出众，假以时日定能在修仙界争得一席之地，这我都是知道的。我对公子的感情只是仰慕而已，你不用担心。”

“真的吗？”小蓝有些怀疑，毕竟这几日他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醒来的时候马上吵着要找公子不说，还时时询问公子的踪迹，这也太反常了，由不得他不担心。公子是少主的人，最重要的是公子只是将他们两人当作小弟弟看待，如果哥哥真的喜欢上了公子，他会活得很痛苦的。

“真的，我以心魔发誓。”小青正色道。

“那就好。”小蓝满意地点点头，修炼之人最害怕的便是心魔，以心魔发誓，想来哥哥对公子的确是仰慕之情。开心地坐起来拿出一个青色瓷瓶和一只玉碗，倒出满满一碗青色的液体递过去，道：“这是今天的药，快趁热喝了吧。”

“……小小小蓝，我已经好了。”看着那碗还冒着青色雾气的药剂，刚刚煽情的气氛马上被抛到九霄云外，小青脸色都吓白了，强自镇定地争辩道。

“不行，为了好得快一点，你一定要每天喝上一碗。”小蓝坚决地将玉碗递过去，大有你若不喝我便灌的架势。

“这个……”现在体力上存在在很大的差距，若真的被灌成功的话那也太丢脸了，小青内心的小人不断挣扎，但是，如果真的乖乖喝下去的话那会死妖兽的，谁知道今天是什么味道的。昨天的这个时候他看着小蓝手上那一碗闪闪发亮的药剂觉得很有趣，一个大意就喝下去了，谁知道那东西竟然是用冰雪银鱼熬的，难喝不说——大不了事后喝多一点蜂蜜水——最重要的是，喝下去之后他的身上竟然结冰了！一层层厚厚的冰，他差点就这么冻死……

现在这碗如此诡异，他绝对不会相信里面是青苹果汁。

所以，死都不要喝！

“快点喝！”递过来。

“不喝！”推回去。

“不行，要喝药才能好。”态度坚决。

“绝对不要喝。”摇头反对。

“哥哥……”哀兵政策。

“小蓝……”垂泪欲滴。

＊＊＊＊＊＊

小蓝突然笑眯眯地将碗拿回去。

小青心头一跳，犹豫着要不要抢过来喝掉，万一真的被灌了，就太丢脸了。

“好在我早有准备。”小蓝眯眯笑着，手指轻弹，将人制住。再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淡绿色的液体倒了一些到碗里，然后手一斜，浓稠的药液就这么倒在被子上，滴下溅起，小绿球们蹦蹦跳跳地往被子底下钻去。

“哇——这是什么？小蓝救命啊——”动弹不得的小青尖叫着。

“哥哥你就好好享受吧。”小蓝笑嘻嘻地起身离去。哼哼，竟敢让自己受伤，不吓吓你怎么行。

修仙界的街道永远都比不上凡人大街的熙熙攘攘，虽是最为热闹的傍晚时分，但整条街道上亦是宽阔无比，三三两两的修士或结伴或独行，消失在一个个屋檐下。

酒楼上，一丰神如玉的锦衣男子透过鲛绡俯视着下方的景象，目光淡漠而遥远，不知所着何处。他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胖乎乎的老者，低头垂目，神色恭谨万分。

“扣……扣。”门外有人敲门。

老者身影一闪突然出现在门前，没等第三下响起便将门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个身穿大红衣裳的男子，一双迷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

他顺势将平举的右手前移，拍拍老者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老何啊，你开门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白胖老者嘴角抽搐，有种冲动想马上将门关上，好夹扁他那张桃花脸，心下默念了很久才勉强笑道：“这是应该的，桃公子，主人已等候多时了，请。”

“哈哈，玄兄已经来了啊，真是罪过罪过。”桃华笑眉眼弯弯羽扇摇摇，笑嘻嘻地走近。

肯定是被那个美人迷住了，不想脱身，老者低头腹议不已。

桃华穿过屏风，来到里间，然后就看到一个优雅的背影，他静静地注视着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人生大事。

细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扬，笑道：“呵呵，能够看到你发呆的场景，还真是千年难得一遇啊。”

闻言锦衣男子回过头来，优雅一笑，道：“这世上呆的人多的是，也不差我这么一个。”

“哈哈哈哈，难得你今日如此诚实，定要痛饮三百杯以示庆贺！”桃华轻摇着羽扇，坐在他的对面，笑道：“老何，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你藏的好酒都拿出来。”

“桃公子请稍候，老朽这就去。”

目视着老者远去的背影，桃华摇摇头道：“老何越来越无趣了，真怀念他当年和我把酒言欢的时候。”

玄极并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掀袍坐在他的对面，然后扔过去一个小瓷瓶，道：“你要的东西。”

桃华接过瓶子拿在手里把玩着，也不急着打开，摇头晃脑啧啧有声，道：“没想到这世间真有这种东西，小清彦真厉害。”

“这是易型水，按照药方上记载，只要喂普通的动物或者一阶妖兽吃下，那么你便可以变成它，时效是十二个时辰。”

“哦？”

“还有就是……”玄极突然笑得很奇怪，道：“你记得不要用小兔子，免得被有心人注意到。”

“……”想起那段痛苦的日子，桃华的脸色有点黑，咬牙道：“你当时是不是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

玄极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提示道：“我当时是怎么和你说的，还记得吗？”

“……你这几天最好待在房里不要出去……他是药剂师……非常厉害的药剂师。”

“哼。”桃华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愤慨。这种九曲十八弯的话真听得懂就有鬼了，再说了，好不容易来到修仙界难得的净土之地，不好好的欣赏一下纯天然的美人又怎么对得起自己？

“好了，言归正传，那边情况怎么样？”

“蠢蠢欲动……”桃华舔舔嘴角，语气突然有些兴奋。

玄极一阵沉默，然后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这次的正魔相争来得如此之快。”

“这你倒可放心，两百年之类应该不会有碍，但两百年之后嘛……呵呵……玄兄，你可要督促你可爱的弟弟加紧练功啊。”桃华嬉笑着。天极门向来是正道领袖，天极门主更是领袖中的领袖，但是三百多年前，天极门主便放下俗物，全力准备冲击化神后期，将所有事物都交给当时的少主也就是玄极处理，包括幼子玄墨的教养。

而随着玄墨渐渐长大，卓越的天资举世震惊，后来更以区区两百多岁的“幼龄”领先玄极一步进入元婴期，并取代玄极成为新一任的少主。

如今天极门主正闭着生死关，没有五百年根本出不来，天极门如果想要引领正道，那么百年之后，魔道蠢蠢欲动之际，玄墨的修为必须达到元婴中期，继任门主之位。又或者，将门主之位让给一个元婴后期的大修士，兄弟二人都成为悠闲的长老。但，这条路根本不予与考虑，即使他们两人能否抛弃荣华富贵，但也不能保证能够活到门主出关之日——没有谁会喜欢养虎为患。

想要一两个人“阵亡”，真的是太简单了。

“十年……”玄极轻敲桌面，含笑道：“应该够了吧。”

“什么？你确定玄墨十年之内能够进入元婴中期？”桃华惊道，连滚热的茶水泼洒在衣服上都不自知。

“他会的。”玄极肯定地点点头。如果他不能进阶，岂不是枉费了他的苦心安排……

虽然他们说得那个人被修仙界誉为“万年之内天资最高者”，但桃华依然不敢相信，当然，他并不是怀疑玄墨进入元婴中期的能力，事实上所有的人都认为玄墨飞升仙界是不需怀疑的，在未来的某一天。

十万个人修真，也许只有七、八千人能够成功结丹，而在这七、八千人中，只有区区不到一百人能够得天庇佑结婴成功，但一百人中，往往只有三五人能够突破瓶颈进入中期。修真，这是一条与人斗、与天斗的艰难路途，每一次的进阶都是机缘与能力的结合，修仙界有天才，但没有永远的天才。

玄墨能够在不满两百年内再度进阶？怎么可能？

23.万般缘由（二）

不管有没有可能，现下都只能将这个怀疑装兜里，因为胖胖的掌柜敲门进来了。桃华看着他麻利地将几盘东西摆在桌上，还亲自给他们斟满了酒，便打趣道：“”老何啊老何，你越来越像一个掌柜的了。

“多谢桃公子夸奖。”老何淡淡的回道。

桃华对他冷淡的态度也不在意，只是闻着散发在空气中的香味，对着满桌子精致的菜肴突然有了几分品尝的心思，要知道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对于口腹之欲已是看得极淡——不是不想，而是难有东西能够吸引他们的味蕾——当下也不犹豫，拿起筷子挑了几下，夹了一块送进嘴里。然后目光一闪，赞道：

“唔……很好吃，老何你从哪里找来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闻言玄极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鲜香扑鼻，入口即化，更难得的是全无一丝异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亦赞道：“的确很不错，可是加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主人英明，这些菜肴里面的确加入了一样很特别的东西，叫‘提味剂’，它可以去除妖兽肉的异味，使之更为美味可口。”何掌柜边说便拿出小瓷瓶递过去。

玄极伸手接过，打开闻了一下，又倒出几滴使用了辩药决，然后问道：“这东西的炼制手法有些奇怪，你从谁的手上买到的？”

何掌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是天极门的清彦公子。”

“又是他？”连吃了好几口的桃华停下了筷子，笑道：“那个小美人还真是与众不同啊。我说老何啊，你可将这药剂的炼制之法破解了？”

“这个……”何掌柜头冒冷汗，汗颜道：“老朽无能，并没有想到清彦公子用的是何种方法。”

“呵，又是这样，玄兄，你看出什么来了吗？”桃华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道。

“原本是不知道的。”玄极笑着将小瓶还回去。

“哦？”清彦的炼药手法以及思考方式向来是有心人的研究对象，不说他那诡异的成功率，单单是随手“乱改”药方的天资便不是其他人学得了的。但是他的身份特殊，外人根本找不到机会与他交流，是以这一百多年来就只出现了一位清彦。不是没有人想过采用其他手段，但是玄墨可不是吃素的，胆敢冒犯的人都不知消失在哪个角落了。

如今竟然有人说知道清彦是怎么炼药的？桃华目光一闪，生出了几分兴致。

闻言何掌柜也目光灼灼地看过去，自从使用了这瓶‘提味剂’之后，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了，许多人闻讯而来。虽然他开店的初衷并不是赚取灵石，但人越多了，消息也越多，对自己也是大有好处。所以今日送上加了‘提味剂’的佳肴，未尝没有试探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