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梧用力掰开林兆申的铁爪，辩驳道：“你以为我很想理你？是陆老师吩咐我要在学习上多帮助同学！”

要不是林兆申调了进来，这次小考他们班的平均分也不会比二班低，刚才进办公室的时候，师太那眼睛简直要搁头顶上看人了，一脸的春风得意。

“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的成绩拉低了我们班多少平均分？”

“怎么？有事要我去做就把我当成是班里的一份子，平时没事就把我排斥在外？”

“你这什么烂逻辑！”许梧从林兆申的抽屉里掏出那张测验卷，指着上头那鲜红的阿拉伯数字道：“我叫你努力学习不对吗？看你样子又不像白痴，考十六分就是你的正常水平了？”

“你干嘛一副比我还紧张的样子。”林兆申一手抽回自己的卷子。

“我只是不想让陆老师难办，我们班的平均分以前一直是全年级排第一的……”

“可是我来了之后，不仅拖累了你们全班，还拖累了你的陆老师，”林兆申歪了歪嘴角，突然问：“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姓陆的？”

“你、你乱说什么！？”许梧涨红着脸喊：“你扯到哪去了！？陆老师是个好老师，对同学很好，也很关心我，经常留意我在生活上有没有遇到困难……”

许梧越说越小声，林兆申看他那不打自招的神色，转过头道：“你知道你自己对着那家伙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

“……什么？”许梧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又说：“你怎么可以用「那家伙」来称呼老师！”

“再吵就掐死你！”

许梧总是有让林兆申瞬间火起的能力，但每当林兆申真的打算把火气发泄在许梧身上时，许梧却会一下子转变回小绵羊的乖顺姿态，搞得好像林兆申在欺压良民似的。

“林同学，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许梧抱着头轻声咩咩叫。

林兆申咬牙踹了踹课桌，接着背向后靠，扭头说：“其实最近老头子有查过我的成绩，还为这事冲我妈吼了好几回……”

“看吧看吧，你这个不孝子。”许梧只敢低下头默默的做出口型。

“所以我妈决定要帮我找个家教，如果我不答应下来就不能离开家门半步。”

许梧抬起头道：“哦，那很好啊，以后要当老板的人总不能加减乘数都不会用吧。”

“我答应了她的要求，”林兆申诡异的笑了一下，“不过家教的人选要由我自己来决定……”

“那你决定好了？”许梧这么随口一问，接触到林兆申绝非善意的目光便开始感到不对劲，这家伙向来是以折磨他为己任的，该不会……

许梧立刻偏过头，安静的拿出练习册，摊开它，提起笔，装作认真复习的样子，努力的把身旁的林兆申无视掉。

“于是，”林兆申的声音再次传出，“我想来想去，觉得最适合的人选就是你了，许班长。”

许梧顿时缩了缩脖子，僵硬的扯住嘴角道：“虽然很感谢你看得起我，不过我每天回家都有很多事要做，根本挤不出一丁点的时间。”

“你五分钟之前不还说要在学习上多帮助同学？”

“我那意思是要帮助有希望的同学！”

“你意思是我已经没希望了？”

“那还用得着……呃，”幸亏许梧这时及时刹车，“我的意思就是，能把你教好的人必须要有很高深的学问和很惊人的忍耐力，还有很坚强的心脏才行……”

“我认为你具备这一切。”

“你别耍我了好不好？”许梧低下头，在第二道选择题后面写上答案「B」，小声道：“你又不是不清楚自己那臭脾气，到时恐怕连半个小时都坚持不住……”

“你找抽啊？”

“我那是实话实说，”许梧把练习册放到林兆申眼前，里面密密麻麻、红红蓝蓝的全是与题目相关的公式和知识点，写得非常仔细工整，“你以为请了家教就万事大吉了？你掂量一下自己落下的课程，一道题不懂就教，教了不懂再教，教完以后去做，做不对又要重新做，你想想，你能忍受一晚上反反覆覆的琢磨同一道题目却总是被告知答案错误吗？我都能预见当你家教那人将来的惨状了。”

林兆申听完他的话，不仅罕有的没发脾气，还愣了一会才回应：“别说得跟你很了解我一样。”

许梧看他一眼，闭嘴不言，不听劝中的佼佼者，林兆申也。

两人沉默了一阵，林兆申踢了踢许梧的课椅问：“这么说你是不接受了？”

许梧点点头。

“无论如何都不肯？”

许梧刚要点头，便听见林兆申发话道：“一小时三百块。”

许梧微微低下的脑袋马上抬了起来，捏紧手里的笔缓缓的问：“三……三百块？”

但很快的他又清醒过来，摇摇头说：“我不去。”就算他穷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收买的。

“四百块。”林兆申加码了。

许梧听到这个数字即时呼吸有些急促、心跳有些快、屁股有些坐不住的……蠢蠢欲动了。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颤着声不太坚定的回应：“……不、不去。”

“五百块。”

“五百块！？”他大大的倒吸一口气，痴痴的计算着这五百块大约能买多少斤猪肉。

许梧这回是再也无法拒绝了，他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尽量冷静的道：“既、既然你这么诚意的邀请我，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好了……”

25.一只许家教的诞生

这天晚饭过后，许梧收拾了一下书包，出门时便看见一辆貌似很名贵的车停在了自家门前。他有点手足无措的走过去，车那位见过两次的司机哥哥走下来向他鞠了一个躬，开口道：“请上车。”

许梧抱着书包上了车，心想幸好他老妈在乡下还没回来，不然看到这种场面指不定会震惊得合不上嘴。

“那个，其实我一个人过去也可以，我认识路……”

“这是少爷特别交代的，他说您应该不懂怎么开门。”

许梧握紧拳头，青筋乍现，这林兆申当他跟自己一样是个笨蛋吗？敲两下门这种事谁不会啊！？

等车子到达目的地之后，前座的司机下了车，许梧也连忙跟着他下车，只见他走到那道雕花铁门旁停下，对着一部黑色的机器按下某个键，并朝它报告说：“少爷的同学到了。”

大概过了半分钟，铁门「哢嚓」一下开启，许梧顿时觉得自己又犯傻了，这主宅和铁门之间隔着那么大面积的一片花园，别说敲两下门，哪怕他把手敲烂了扼蒗人也听不到吧。

他跟在司机身后走到大半路，司机忽然转过身道：“接下来要劳烦您自己过去了。”

“……好，谢谢。”许梧冲他点点头，接着穿过小径，再越过喷水池，来到主宅大门前停下，鬼鬼祟祟的望了望四周，留意着这边是不是也要按个什么键通知扼蒗人。

他刚伸出手准备敲门，门却突然开了，于是，他赶紧把手缩回去，声量略小的说：“我是来找林同学的……”

门内灯火辉煌，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示意许梧进门，微笑着说：“初次见面，您好。”

“您、您好……”许梧很不习惯年纪比自己大的人使用敬语，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人是林兆申的老爸，可他的态度实在非常客气，还吩咐女佣去准备茶点之类的。

“少爷在二楼的第三间房，您只要直接上去就可以了。”

“谢谢……”许梧艰难的迈出一步，低下头看着光洁明亮的大理石地板和自己那双颇有历史的运动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怕踩深的话会留下脚印，所以只敢踮着脚尖谨慎前行。

楼上正好走下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佣，瞧见他拘谨的行动便微微一笑，许梧对上她的目光也腼腆的笑了笑，那场景仿佛即将要演变成一出言情剧的开端——

“你站在那耍什么白痴，快点上来。”

林兆申冷不防从两人头顶上方插进了这么一句，就好像导演适时喊停让两演员马上回过神来一般，继续该干嘛干嘛。

许梧走到楼上，轻轻推开第三间房的房门，看见林兆申悠闲的侧躺在床上撑着脑袋翻杂志，桌子旁放了两张椅子，许梧搁下书包，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扭过头说：“开始补课吧，不要浪费时间。”

林兆申合上杂志，懒懒的下了床，把杂志随手一扔，一屁股在许梧身旁坐下，抱着手整一副大爷的姿态。

“今天先补数学，课本还有笔和练习册，快拿出来。”许梧催促他行动起来，他这才慢吞吞的打开底下的书包乱翻一通。

许梧不经意扫过林兆申扔下的那本杂志封面，不禁两眼一瞪，拿了过去匆匆的翻看几页，小声道：“……你居然会有这么不健康的刊物……”

“啊？”林兆申抬起头，许梧恰好翻到那页沙滩上的裸女，古铜色的肌肤，身材玲珑浮凸，手部刚好挡住了下身的重要部位，姿态撩人。

“不喜欢看这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不健康，”林兆申扬起嘴角问：“你有兴趣？那借给你回家看好了。”

许梧没回答，默默的把它翻到背面，模样十分认真，林兆申有些诧异，许梧难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健康」？

“喂，都说让你回家看了……”

“你好浪费，”许梧猛的一下抬起头，指着背面右下角的杂志价钱说：“这东西竟然要两百八十块！你竟然花两百八十块买这种没营养的东西！”

“什么叫没营养的东西，这是精神食粮。”林兆申反驳道。

“你的精神真龌龊。”

“闭嘴，老子还轮不到你这个处男来教训！”

“你不也是处男吗？”

“我……”林兆申一时无法反击，亮出拳头就想扁人，许梧这时忽然间「哦」了一声，自顾自的转过身在书包内掏了一阵，接着拿出一张A4纸摊在桌面上拍了两下。

“这什么鬼？”林兆申扫他一眼。

“刚差点忘了，这是专门为你而设的保证书，看完之后在下面签个名，我们就可以开始补课了。”

林兆申拿起它从上往下的看了一遍，这份名为「林兆申在补课期间必须遵守的具体事宜」的保证书主要有以下几点：「1.林兆申在补课期间必须服从许家教的一切安排，不得藐视，不得反抗。2.林兆申在补课期间必须尊敬许家教，不得对许家教粗言秽语，拳脚相向。3.林兆申在补课期间必须认真学习，努力向上，禁止任何偷懒的行为，一经发现，处罚手段由许家教说了算。」

林兆申盯着最底下那栏同意人签名，面无表情的抬起眼道：“这什么烂保证书，怎么所有条款都是对你有利对我无益的？”

“以防万一，我可不想第一晚就被你打进医院，”许梧戳戳那张纸，“不肯签就拉倒，我现在立刻回家。”

林兆申咬咬牙，提起笔在上面随意画了三个符号，然后把自己的数学课本丢到桌上，翻开第一章说：“开始吧。”

尽管许梧在学习方面很是优秀，但这么系统的教人学习他还是第一次尝试，他把第一课的重点都列在笔记本上，逐一讲解公式和运用方法，之后再讲解例题和基础练习题的部分，分析得很细也很有条理。

“解完这一步，再套用上面的公式……”许梧手中的铅笔在本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嗯，这样就可以得到正确答案了，你听明白了吗？”

他望了望林兆申，林兆申既没说话也没其他反应，也不知是怎么个意思。

“你先做第一道练习题实践一下吧，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再给你讲。”许梧把书本往林兆申的位置移过一点，林兆申安静的提起笔，笔尖落在题目下方的空白处，停留了五分钟之久。

“……你怎么还不动笔？”

“……不会做。”

“那你刚才干嘛不说？！”许梧一把抓回书本，叹了口气问：“哪个地方不明白？”

“……全部。”

——天，看来他对某人的期望实在是过高了。

“那我再从头讲一遍，你这次一定要认真听！”许梧以免林兆申不一小心就进入神游状态，所以刻意提高声量慷慨激昂的解说着，每分析完一步就问一句：“这样懂了吗？”

看林兆申依然一副兴致缺缺的懒样，他便用力的掐住林兆申的耳朵，凑过去大声问：“林同学，听、懂、了、吗？”

“干！听懂了！”林兆申烦躁的甩开他的手。

“嗯，很好，”许梧满意的点点头，“不过以后请稍微注意一下你那不礼貌的用语。”

26.林母

三天之后，许梧放学回家发现家门没锁，他奇怪的走进去，在厨房里发现了自家老妈的身影。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妈像完全不知道后面站了个人似的浑身一颤，拍着胸口转过身道：“哎哟吓死我了！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我刚推开门就够大声的了。”

许妈把正在用手摘的大豆芽搁到一边，冲了冲手，再往围裙那随意擦两下，便走出厨房说：“我中午左右回来的，才离开没那么几天家里就被你和你爸给搅得乱七八糟的，脏衣服也一大堆，我都忙活到现在了！”

“家里还是得有你才成啊，”许梧走过去讨好的帮许妈揉捏着肩膀，边捏边问：“外公外婆身体还好吧？”

“唔……哦……”许妈哼哼唧唧的回应：“没、没什么事……”

“真的吗？”许梧觉得她犹豫的语气显得很可疑。

“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我不在的这一个多星期你有没有好好念书？上次小测考多少分？快拿给我看看……”许妈忽然劈里啪啦的带出一连串问题，催促许梧把小考的试卷拿给她看。

“这次还是全级第一吗？”比起分数，许妈更关心的是儿子在年级内的排名，考多少分并不重要，最关键的是一定要考得比其他人都好。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那是必须的！”许妈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儿子，我和你爸以后就只能盼着你出人头地了，你千万不要令我们失望……”

许妈说着淡淡的叹了口气，似乎比平时多添了些耐人寻味的感受。

尽管她避免在许梧面前表露出任何情绪，但许爸这天却意外的提早回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晚饭。自打许爸进门和许妈对望一眼后，两人仿佛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谈起乡下那边的情况，吃晚饭时也是默默的扒着饭，偶尔给许梧夹点菜，始终是冷冷清清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