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一边将令牌塞入怀中，起身，道：“第一宫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排名第二的就是十三炎影。但是十三炎影，却不是纯粹的江湖势力，他幕后的主人其实是萧家的当家，也就是……萧贵妃的哥哥萧熔。”

“第一第二的排名，是江湖百晓生排的么？”

“百晓生？没听过。”白莲花摇头，面色骤沉，“柳懿寿，你就不能偶尔一回抓住重点吗？”

柳茫眨眨眼，反问道：“小白，萧贵妃真有那么蠢吗？”为了除去眼中钉，居然明目张胆地派自己的杀手来东宫行刺？

白莲花被问住了，先入为主误导了他的判断。

十三炎影的名声虽然不及第一宫，但炎影一共只有十三人，代代相传，每一代的炎影都随身携带一块象征着自己身份的令牌，万一任务失败，则从令牌的暗格中取出毒药，服毒自杀。

见血封喉的毒药一旦被取出之后，令牌也会随之自毁，不留一丝痕迹。

正是因为这样，白莲花才没有怀疑对方的身份。

至于令牌是真是假，以及尸体的真正死因，就只能去求助于芍药了。

“她蠢不蠢，我不知道。不过既然已经有两个人能轻易潜入这里，那就说明，外面的守卫，很不合格。”这样一来，白莲花更是不敢随意离开，更不用说打坐运功了。

万一他刚好离开那么一会儿，柳茫出了意外，这责任，他可背不起。

所以——

还是通知芍药来一趟吧。

不是两个人，是四个啊，小白也没把自己算进去，也没注意到“神仙哥哥”其实也来过了。柳茫默默地心说道，不经意间，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对方一身黑色夜行衣，一张平凡无奇的脸，脸上的神情极为平静……

明明前一刻还要置他于死地，眨眼间，就这么离奇地死了。

还要小白口中的白衣女子，又是谁？

柳茫苦恼地挠挠头，这地方确实太危险了，他还是赶紧跑路吧？

“柳懿寿，你先待在这里，我去……”

“我才不要跟尸体待在一起！”

“我出门去，放个信号弹，通知仵作来搬运尸体，懂？”

白莲花沉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仵作？柳茫怀疑地撇撇嘴，看来宫里边还要小白的同伙啊。

“去吧，不过小白别走远啊，我怕的……”

“……”

白莲花神情扭曲地转身，心情格外地沉重，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宫主说他太弱了的涵义。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分明就是龙潭虎穴嘛！深藏不露的高人，层出不穷，果然是……太危险了！

柳茫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莲花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忐忑不安地收回目光，忽然，一阵香气传入鼻尖，他意识恍惚了下，连忙捏了把手臂，回过神来，却见——

地上的尸体不见了！

“小白！快回来啊！诈尸了！诈尸了！”

043神秘高手

白莲花没有闻声而来，倒是柳茫先冲出去了，因为他听到了屋外的打斗声，刚一跨出房间，便见到了他口中的“诈尸”被丢在一旁，疑似偷运尸体的白衣女子正和白莲花缠斗中。

女子的武器很特别，是一根白色丝绸，且，武功不弱的样子。单是以柳茫的眼光看来，对方的招式如行云流水一般，优美而轻快，攻守兼备，游刃有余，而白莲花似乎……暂落下风。

柳茫思想挣扎了一番，慢慢地朝着尸体挪了过去。

白衣女子显然也察觉到了，立刻放弃跟白莲花纠缠，先一步冲到了尸体旁。

柳茫也不知怎的，居然不怕死地扑了过去，正好跟女子撞了个正面。

四目相对——

柳茫晃了晃神，白衣女子一刻也不停歇，直接扛起尸体便跑。

见状，白莲花本要追过去，却见柳茫像傻了一般，杵在原地，不禁担心地跑上前，急声问道：“柳懿寿，你没事吧？”

一边问着，一边握住柳茫的手腕，见对方的脉象正常，这才松了口气，旋即，白莲花又生气了，吼道：“柳懿寿！不是让你好好地待在房间里面吗？你跑出来干嘛？要是那女人刚才出手伤你，我来不及救你怎么办……”

白莲花还在聒噪，柳茫的思绪却已经飞远了。

好好待在房间里，别老想着出去玩……

呵呵，这话听上去，就跟教训小孩似的。

白莲花这么吼他，秦诗诗也这么告诫他……

可是——

柳茫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转身，刚才那白衣女子，是秦诗诗的人。

他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一开始每天给他上妆的小宫女，居然还是个武林高手，就连第一宫的第一杀手都不是她的对手。

先前在房间里的时候，闻到的香气，不就是那宫女身上的么？

可怜他到现在为止，都说不上来她的名字，只知道是秦诗诗一手安排的人，是可以信任的。

他原以为自己的温柔娘亲在宫里就是个被人欺负的主，原来，谁都不是普通的角色，他才是真正的傻瓜。

十三炎影的杀手突然出现在东宫，要刺杀他？却在最关键的一刻掉链子了，还留下了证明身份的令牌……

如此明显的栽赃嫁祸。

手段并不高明。

可若是他的阴险老爹真的追究起责任来的话，萧贵妃和大皇子逃得了，萧熔却是一定要背黑锅的。

若是尸体留下，倒也罢了，可为何还要将尸体偷走呢？

柳茫想不明白，心情也愈发地沉重。

回房之后，直接爬上床，躺下，睡觉。

白莲花一路跟着他，唠唠叨叨了好一会儿，见人直接合上眼，没有一点要理会他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懊恼，所幸这会，芍药到了。

窗外传来一声“猫叫”，白莲花立刻迎了出去。

与之同时，另一边，仁和宫。

秦诗诗正躺在榻上假寐，房内青烟袅袅，只余下四名贴身宫女在旁伺候。

突然，秦诗诗缓缓道：“都退下去吧。”

“是。”四人齐声应道。

顷刻之后，白衣女子破窗而入，将尸体放置在脚边，却未行礼，直视着秦诗诗，沉声道：“计划出了点意外。”

“怎么把尸体搬回来了？”

秦诗诗睁开眼睛，淡淡地问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多了一丝临危不乱的稳重和内敛。

“我还没来得及出手，他就死了。死因古怪，我怕横生枝节，就将他带了回来，不过炎影的令牌，已经落在了白莲花手中。”

女子快速说道，顿了顿，又迟疑着补充道：“另外，少爷可能已经认出我了。”

闻言，秦诗诗动作一顿，抬眸，定定地望着女子，半晌，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女子应道，又扛起尸体。

这具尸体，自然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处理了。首先，必须查出他死亡的真正原因，以及方才动手之人，这一切，都是她最擅长的。

白衣女子自信地笑了笑，难得在宫里碰上一个值得期待的对手了……

女子离开之后，秦诗诗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了窗前。

望着窗外数年如一日的风景，她微微扬起嘴角。

“眠眠，母后似乎小瞧了你呢。”

044浮生半日闲

接下去的几日，柳茫一直乖乖地待在房间里，半步也没跨出房门。

他很烦恼。

从窥见秦诗诗不似他想象中那般简单之后，心，一直矛盾着。

就连对方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忍不住回忆了一遍又一遍，琢磨着那话中是否还有另一层涵义？

这样很累。

累得他，精力憔悴，以至于禁足之期已过，他还没察觉到这几天，小白同志似乎格外地……发骚。

轻呷了口茶，柳茫继续装模作样地看着书，这些书都是柳懿寿放在房里当摆设用的，崭崭新，连翻过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整整两栋书架子全部堆满了，从柳氏王朝的上千年历史追溯至今，人文风情，正传野史，应有尽有，甚至还藏着一些……春宫图。

柳茫手中拿着的这本，书名叫《秘术入门手札》，用一种他看不懂的蝌蚪文记录着，他估摸着这应该是本武功秘籍之类的玩意，只是不知道怎么混进了柳懿寿的书架里面。

拿来翻阅，纯粹是打发时间，以及……装13。

可惜——

没人看得到他故作深沉上进的一面。

那日白衣女子扛着尸体离开之后，秦诗诗第二天虽然来探望过他，却只聊了些家常，便走了。而后，一连两天，没有再露面。

柳茫倒是不担心自己露馅什么的，秦诗诗既然不是普通角色，或许早就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柳懿寿了？

许是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柳茫原先的沮丧和害怕，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只是心中那股淡淡的惆怅却经久不散……

这股惆怅搅得他心不在焉，做什么都心有余力不足，以至于——

本该早就发现白莲花已经被人“掉包”的事情，到现在，才初觉端倪。

目光掠过正坐在他的梳妆台前，对镜自照，一脸“花痴”的小白同志，柳茫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脑中灵光一闪：那日小白说要找“仵作”验尸，指的便是他的同伙吧。

加上白莲花替他买回胭脂后，神情间些许的变化，像是着急着要去做什么……

难道——

眼前的“花痴白”就是白莲花口中的同伙假扮的？

柳茫深信，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尤其是杀手之流，定然会缩骨功，易容术之类的绝活！当然，这完全是受了武侠小说荼毒的结果。不过阴差阳错之下，倒是让他蒙对了。

眼前的白莲花，确实是芍药假扮的。

如果要给第一宫的杀手排名，按照武力值排，白莲花尚未练功走火入魔之前确实比芍药厉害，但若是按照综合实力来排的话，芍药更胜一筹。

尤其是那一手易容绝活，别说是假冒白莲花了，就是让他去扮老鸨，也是惟妙惟肖。

“小白？”

柳茫颤着嗓子唤道，抑制不住的激动让他忍不住声音都变了调。

芍药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他，回眸，灿烂一笑，又抛了记眉眼，道：“你叫我做什么？”

柳茫浑身一抖，这会是被吓住了，他已经习惯了白莲花那张故作深沉和冷漠的脸蛋，一时间，还真不适应芍药这副花痴样。

“没，没事。”

口上这么答着，柳茫心底却在嘀咕：小白都离开三天了，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至于白莲花什么时候回来？这个问题，大概连白某人自己都答不上来。

两天前，白莲花终于将凝夕露的药效完全吸收，但他却未能立刻返回东宫与芍药换回身份，而是被宫主派去沧国王宫盗取一件东西。

沧国与柳氏王朝毗邻而立，但两座王城之间，距离甚远，即便是白莲花这样的一流高手，来回一趟至少也需大半个月的时间。

白莲花着实想不通，明明很看重柳茫安危的宫主，为何会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将他派到那么远的地方，反而把不怎么靠谱的芍药塞到柳茫身边去。

可想不明白又能怎样？

他除了遵守命令之外，就再无他法了，只能祈祷柳茫自己好自为之了。

白莲花不清楚为什么，芍药却是相当明白，其中的缘由，用一句话慨括，那就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

小白同志对柳茫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尽管那不是爱情，也只是一点点异动，刚刚冒出头，就被某人冰冷的一盆水浇灭了苗头。

思及此，芍药笑得越发灿烂。

柳茫偷偷地瞄了眼咯咯奸笑的芍药，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原以为今日又是安静而平淡的一日，日过晌午，看会儿书，就直接躺下歇息去，然后等晚饭，吃完早早地就寝……

反正，他的阴险老爹像是彻底放弃他了，也从没提过让他去上早朝的事，当初跟他“暧昧”了一下，就罚了他禁足三日，如今第四天了，也没见他来瞧瞧自己……

不知为何，柳茫有些憋屈了。

正这么想着，门外响起了荣总管的“呐喊声”——

“皇上驾到——”

045解药

荣总管的声音格外洪亮，尤其是“皇上驾到”四个字，犹如惊雷砸在柳茫的头顶。

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柳茫霍地跳起身，握着《秘术入门手札》的右手莫名地颤栗着，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气愤？

“炒蛋！”

芍药怪叫着骂了声，足下一点，跃上了房梁。

柳茫闻声回头扫了眼梳妆台，那厢已空无一人，这才故作镇定地坐下身，侧目扫了眼房门口……

仁惠帝每次现身，基本都是兴师动众，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地杀过来的，这一回，也不例外。

只不过跟之前一样，荣总管等人全都守在门外，只有仁惠帝一人进屋。

柳茫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地瞪着手札上的蝌蚪文，头痛不已，这玩意，怎么比他前世选修的法文还难懂啊！

“寿儿。”

仁惠帝闲庭信步般上前，见柳茫入神地盯着书页，修长的眉头微微一挑，唤道。

柳茫见不能继续装傻了，只得放下书，抬头，一脸惊讶地看向对方，夸张地喊道：“父皇，你怎么来了？”

仁惠帝似笑非笑地盯着柳茫，那神情，仿佛在说：小样，装傻很有趣？

许是因为他爹的目光太灼热了，柳茫有些不自觉地别扭，挪了挪屁股，复又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看到父皇不高兴？”

仁惠帝走上前，挨着柳茫坐下，温声道。

柳茫下意识地摇头，道：“不是。”

不是不开心，只是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心底那一丝期盼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他就算不想动脑子，也都已经看清了柳懿寿的爹娘不是普通人，一个阴险狡诈，一个深藏不露，偏偏这样两个厉害人物的儿子，居然是个……草包。

“那是在怪父皇冷落你了？”

“……”爹啊爹，难道你不觉得这话太暧昧了么？

柳茫闷闷地腹诽道，下巴突然被人抬起，被迫对方仁惠帝的眼睛，漆黑如夜的瞳仁，深邃幽深，叫人看不透。

“眠眠。”男人柔声道。

柳茫心底一个激灵，吓得差点把拳头砸过去。

仁惠帝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盯着柳茫，徒然欺身上前。

柳茫紧张地瞪大眼睛，他爹这是想干嘛？

就在两人的距离只差一根手指头的时候，仁惠帝忽然道：“今天的妆，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样。”

柳茫：“……”

“唇色有点怪。”说着，原本捏住柳茫下巴的手指顺势抚上了他的唇瓣，轻轻地刮痧着。

柳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对方又做出什么不合情理的举止来。

“父皇。”弱弱地唤道。

仁惠帝微微一笑，松开了手，退回原位，解释道：“父皇今日来，是特地给眠眠送解药的。”

闻言，柳茫讶异地张了张嘴，唇瓣上依然弥漫着一丝异样的温度，心底却突兀地闪过一丝失望，刚才他以为……

“多谢父皇。”机械地答道。

柳茫没敢抬头，他想，他可能是真的“色胆包天”，对眼前这个过分俊美的男人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所幸，这是刚刚冒出个苗头，尚且处于可以控制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