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萧贵妃被排除在嫌疑人名单之外的话，那么——
剩下的几个人：仁惠帝、秦诗诗、秦宣、白莲花、柳君？
是否是他们五人中的一个？
还是……
“柳懿寿，水来了！”
白莲花的声音乍然响起，打断了柳茫的思绪。
他猛然回神，朝对方咧嘴笑了笑，然，待看清那盆被送到他面前的清水后，笑容刹那凝固。
“水，有点冷啊，小白……”
柳茫讪笑着道，他这不刚在瑶光殿那边吃尽苦头，这会又……
“需要我帮你洗吗？”
对于柳茫的质疑，白莲花充耳不闻，只笑眯眯地问道。
柳茫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
柳懿寿用的胭脂水粉，并不常见，而是由秦诗诗一手打点，每月初送过来的，且，正常情况下，遇水不化。
要洗干净他脸上这一块白白红红的玩意，还得用上特制的药水。
白莲花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随意地靠在一旁，一双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柳茫。
柳茫被他盯得颇为尴尬，只好背过身去……
白莲花郁卒地翻了记白眼，正想动作，就听到对方说道：“小白，你别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你大爷！
白莲花忿忿地腹诽道，偏偏对方直言不讳，若是找了其他借口的话，他倒是可以再反驳。
罢了，反正待会总能看到的，那就——
再等等？
如此想着，白莲花一脸不耐烦地应了两句，又催促道：“行行行，那你快点啊，不是我吓唬你，你中的毒，如果放任不处理的话，后果可是会很严重的……”
说着，又在心底补充道：唔，就是吓唬你的。
柳茫一听，连忙答道：“小白，你别吓我啊，我还不想死呢，我，我马上洗！”
哼，小鬼想吓唬我？你还嫩着呢！
柳茫背对着白莲花翻了记白眼，慢条斯理地开始涂抹药水，思绪又不由得飞远了。
之前在瑶光殿那会，他的阴险老爹……
表现得如此反常，是因为当时在给他下毒？还是纯粹是因为发现他中毒了，而连带着举止出格？
正想着，仁惠帝俊美无双的脸庞不由得浮现在面前，越来越清晰。
柳茫猛地顿住，不禁摇摇头，算了，他爹的事先搁在一旁。
反正也是越想越混乱……
至于其他四个人，秦诗诗和秦宣，跟柳懿寿是一条船上的人，理论上，没理由要陷害他，毕竟他活得好好的，对秦家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
而白莲花，这个自称二十三岁却长着一张稚嫩脸蛋的小鬼，虽然脾气暴躁了点，臭屁了点，霸道了点，又野蛮了点，总体而言，还是不错的。
作为第一宫的第一杀手，却被派来保护他，单从常理推断，也是不可能对他下毒的。
最后一个——柳君。
柳茫不由得目光微沉，这个让他一见钟情，看似温和的男子，本身就是一个秘密，神秘得仿佛蒙着一层轻纱，让人看不透。
柳君，会不会也是第一宫的人？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柳茫还来不及辨别，就见白莲花已经冲到了他对面，一脸惊骇地指着他，半晌，才蹦出一句话来：“我草！怪不得你没脸见人啊……”
柳茫眉头微抖，嘴角猛抽，最后深吸一口气，淡定地低头，拧干毛巾，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净。
“柳懿寿，你怎么能长成这样啊！”
那厢，白莲花还在别扭中，神神叨叨地一边念，一边眉头紧锁。
037像谁？
白莲花是见过仁惠帝和秦诗诗的，一个俊美无双，一个清丽脱俗，人中龙凤结合的后代，理应——
很多时候，“理应”两字其实是无稽之谈。
倒不是说柳懿寿的模样吓人还是怎么着，只是……
“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你是你爹跟你娘的儿子。”
白莲花纠结了许久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柳茫忧郁地远目，道：“大概是因为……基因变异吧。”
柳懿寿的脸，不难看，至少跟他那身卖相极佳的皮囊比起来，可以说是毫不逊色。
但——
柳茫很不满意。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意外看清柳懿寿的真面目后，果断地接受了对方“油头粉面”这一特殊癖好的重要原因。
白莲花嘴角抽了抽，转身，偷偷捂住鼻子，暗暗庆幸：幸亏他练功走火入魔了，如今这五短身材什么也干不了，不然的话，他还真有冲动直接将这人“就地正法”了！
柳茫的皮肤很是细腻，白净光洁，乍看之下，五官甚是好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隐约泛着朦胧的雾气，睫毛又长又浓，鼻梁秀挺，唇形优美接近于粉色，笑得时候，嘴角还会泛起两个小小的酒窝……
这张脸如果长在他人身上，白莲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怪异。
可偏偏是传闻中的草包太子，骄奢淫逸，欺软怕硬，一无是处的柳懿寿！
白莲花思绪紊乱，直觉得老天爷在开玩笑，草包太子不是应该一副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模样么？！
“尖嘴猴腮？贼眉鼠眼？”
不巧的是，白莲花将心底所想说出了口，柳茫闻言，哭笑不得地重复道。
若是可以选的话，他倒是宁可是那副模样！
他可是总攻啊！怎么可以长成这样！
就算不能让他变得像柳懿德那样玉树临风，好歹也别让他跟“受气包”一样啊……
白莲花转过身来，见柳茫忿忿地瞪着自己，不由得讪笑道：“虽然不够英气，也不大有男子汉气概，还有点小白脸的趋向……”
柳茫冷哼一声，果断地转向床榻方向，蹬蹬蹬走了过去！
“柳懿寿，你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喂——”
“……”
柳茫头也不回，直接从枕头底下取出鬼画符面具，戴在了脸上，扭头，又瞪了眼对方。
白莲花眉头一抖，差点嚷道：柳懿寿，你冲我抛媚眼干嘛！
所幸理智及时回笼，临时改口道：“其实也不是最惨的，不是还有个秦宣垫底吗！”
说到秦宣，柳茫动作一顿，仔细算起来，柳懿寿的模样既不像爹，又不像娘，倒是跟他的伪正太舅舅比较形似。
只不过，秦宣已到而立之年，看上去比柳茫还“嫩”！
如此想来，柳茫愤愤不平的心稍微淡定了几分，也对，他舅舅才是最惨的，至今没娶到媳妇，长得又那么漂亮，脾气还那么暴躁……
再看他自个，其实还是挺有前途的吧？
“咳咳。”白莲花词穷了，只想着赶紧逃走，顺便让自己冷静一下，今儿个打击实在太大了，于是疾步上前，将杂物篓抱在怀中，寻了个借口道，“柳懿寿，我先去把这堆东西处理了！”
“哦。”柳茫狐疑地扫了他两眼，补充道，“顺便去给我弄些新的回来。”
连白莲花都被他的脸吓到了，换做其他人的话……
还是先遮着吧，至少，在他决定完全放弃柳君之前，不能让对方知道他那么不man的一面！柳茫一边想着，一边暗暗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白莲花已经逃命似地离开了。
白莲花前脚一走，让柳茫想要暂时回避的某人后脚便来了……
038中毒的迹象
柳茫正翘着二郎腿，琢磨着接下去被禁足的三天到底该怎么打发，突然，一只纤长素白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视线顺着那只手往上挪，是同样素净的白色袖口，而后——
四目相对，哦不，应该说是柳茫的鬼画符面具对上了“神仙哥哥”的银色半面，后者浅浅一笑，柳茫不争气地……脸红了。
明明前一刻还在怀疑对方可能是给他下毒的嫌疑人，刚刚还考虑着要放弃这一段不可能的镜花之恋，可是，这一见到人，他就心软了。
“吃一堑长一智。柳茫啊柳茫，你咋能这么糊涂呢？”
“不是人人都跟秦遥一样的，哪能一早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绳啊！”
“牛A闭嘴！”
“牛C你太过分了……”
柳茫：“……”那俩突然又从他脑海中冒出来的，不是牛B的家伙都闭嘴！
顿了顿，声音消失了，柳茫总算是清净了下来，站起身，有些忐忑地看向面前的白衣男子。
这一刻，他是真的相信他中毒了……
胡言乱语，会使得中毒者出现幻觉。
他虽然不信雪云豹是幻觉，但方才，那两个活跃在他脑海中的声音，应该就是。且，他们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第一次的时候，是他企图揭下柳君的面具时，也是他见到仁惠帝之前，所以这是否意味着，他可以将他的阴险老爹排除在下毒嫌疑人名单之外呢？
柳茫若有所思地抿着嘴，看向柳君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一丝警惕，也所幸此时的他同样戴着面具，对方看不清他的表情。
柳君笑了笑，温声道：“听说你被禁足了。”
声音隐约透着一丝戏谑，却让柳茫莫名地尴尬。
跟他爹抢男人，然后被软禁，唔，真丢脸！虽然按照他爹的说法，其实是他太不小心，擅闯瑶光殿的时候，偏偏被萧贵妃的眼线给发现了……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柳君又道，说着，竟作势要走。
“……”
柳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左手想上前拉住对方，右手不肯，一个劲地握住左手腕，他心底还在强烈地思想挣扎。
“柳茫啊柳茫，你争气点啊，别忘了这人先前把你一脚踹下寒冰池，你这条小命差点去了一半！”
真炒蛋，牛C同志又坚定不移地蹦出来了。
于是牛A同志紧随而来：“人之初性本善，柳茫，神仙哥哥只是碍于身份，不能爱你……”
柳茫使劲地揉揉额头，将那俩声音从脑海中赶了出去。
下一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左手已经飞快地拽住了对方。
柳君回眸，一脸惊讶地望着柳茫，嘴角缓缓扬起一丝弧度，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柳茫猛然清醒过来，直觉得想要推开对方，这是不对的！他是攻，怎么可以被“媳妇”抱在怀里呢！
“眠眠……”
“！”
柳茫倏然停止了挣扎，刚才那一声深情的呼唤，让他有种莫名的错觉，觉得面前这人是……他爹？
“胡言乱语”的毒竟如此厉害！
这可怎么办呢？
他爹和“神仙哥哥”明明是两个人吧，气质不同，声音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
柳茫迷迷糊糊地想着，突然顿悟：先前他揭开了“神仙哥哥”的面具，却未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模样，这一回，定要看个清楚才是！
如此想着，伸手，欲去取那张面具，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腕，而后——
男人低头，吻住了他的手背。
柳茫嘴角抽搐不已，心想，这一吻要是能换个地方该有多好啊！
“眠眠，我是你父皇的人。”
“……我知道。”
柳茫难过地低声道，正因为这样，就算他爹不在意，他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偷偷摸摸地溜进瑶光殿，而不是大摇大摆地过去。因为这宫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诅咒着他犯下大错被废黜太子之位……
“我该走了，你好好歇着，嗯？”
“嗯。”
面对男人莫名温柔的态度，柳茫连脚都软了，整个人如同沐浴在温暖的爱河中，思绪一片混沌，乱得没有一丝思考的力量。
也忘了问对方，为何能从瑶光殿出来，就这么畅行无阻地潜入了太子东宫。也忘了问对方，先前在瑶光殿时，仁惠帝赶来“捉奸”之际，他究竟去了哪里？还有对方前后态度的转变，为何会如此之大……
等柳茫想起来的时候，只余下一点雪白色的身影越行越远，然后彻底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
色令智昏啊！
柳茫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倒是忘了自己正戴着面具，一下拍在鬼面上，随后，一张折好的信笺，从袖中飘落下来。
这是——
难道是“神仙哥哥”刚才亲他的时候趁机塞到他身上的？
039柳君的心思
柳茫弯腰捡起信笺，捏在手里，犹豫着是否要打开。
人已经走了，四下无人，就算信里面真写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才是。
思及此，柳茫立刻揣着信笺，爬到了被窝里。
带着激动的心情，慢慢地拆开……
出乎意料的是，信笺上一片空白！
柳茫狐疑地皱了皱眉，翻来覆去，挨个换着角度查看，依旧未果。
不是情书也就罢了，偏偏还来给个无字天书，这真是太考验他的智商了！
唉！
重重地叹了口气后，将信笺塞到了床铺下，柳茫双手枕着脑袋，躺在床头，神情凝重地望着前方……
另一边，瑶光殿。
白莲花正与芍药对峙中。
“柳懿寿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小花花，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
芍药轻轻一笑，身形一转，旋即绕到了白莲花身后，视线掠过那一筐疑似被下了毒的胭脂水粉，眼底闪过几许嘲弄。
白莲花皱着眉头，后退三步，与对方保持距离，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是宫主？”
“哈哈！小花花，你真可爱——”
芍药夸张地笑了两声，伸手挑起对方的下颌。
白莲花不悦地拧着眉头，确实没有动作。
片刻之后，芍药无趣地哼了一声，将人放开，表情严肃地说道：“宫主不会下毒害他的。”
是么？
白莲花迟疑了下，转身，道：“我把东西留下了，麻烦您查出幕后真凶。”
“哟？”芍药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没想到柳懿寿的魅力竟如此之大，一个两个，都被他迷上了？”
白莲花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下，不语，直接离开。
迷上了？
也不算是，只是觉得……那个人，挺可怜的。
身为太子，却不被世人认可，即便是他最亲的人，大概也认定了将来某一天他定会失宠吧？
明明是个纨绔子弟，却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孔，还那么笨，终有一天……
被人吃干抹净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那家伙。
白莲花暗叹一声，摇摇头，他是真的搞不懂，柳茫怎么会对一看便是深不可测的宫主动了情呢？
“小白。”
“！”
正要踏出瑶光殿之际，白莲花被逮了个正着，连忙落地，停在了白衣男子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宫主。”
“嗯。”
男子淡淡地应了声，随之将一只紫色的小药瓶抛了过去。
白莲花随手一接，面色大变，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对方道：“小白，你太弱了。”
“……宫主教训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