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旌驰眼中一暗，轻轻揽过苍楠程的肩膀温柔的吻了下去。

……

“父亲……”

苍楠程惨白的一张脸，望向苍旌驰的神色一如往常般平和温柔，哑声道：“看了是不行了……父亲不用难过，我已经把他全家都杀了，敢暗杀您……不过这事不要张扬，总归是，对您……对您的名声不好的。”

苍旌驰抱着苍楠程，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样子全然不再，大颗的眼泪流下来，狠狠哽咽：“别怕……我陪你一起。”

苍楠程勉强一笑：“别……别这样，原本想着……等这些事完了，我们就走，到底不成……算了，这也是命……”说着嘴里已经不停的溢出鲜血，惨淡道：“我死了以后父亲还是走吧，不再管这些……把我烧了，就撒在您庭院前的树底下……我看着您，好好活……”说毕再也负荷不住，温顺的倚在父亲的怀里闭上了眼。

……

古小艾抹了把眼泪不忍再回忆以前的种种，但自苍旌驰身体里传来的力量中带着苍旌驰记忆深处最深刻的爱恋，无一不详细的在古小艾的脑海里上演……

苍楠程死后苍旌驰没有大喊大叫，没有歇斯底里，没有酗酒没有疯狂没有任何的发泄，他只是紧紧的抱着心爱的儿子一直的哭，不出任何声音的，哽咽的身体都在颤抖的哭。

苍旌驰不许任何人进入大宅，就这样抱着苍楠程的尸体一直的大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哭了一天又一天，直到苍楠程的尸体从软变硬，又变软了，慢慢的起了尸斑时苍旌驰才哭不动了，发了许久的神，抱着儿子的尸体进了地下的密室。

代代头狼从老头狼那里接到狼石的时候都会知道一个秘密，狼石的作用并非只有传承精神，还有一点是起死回生。

说是起死回生，其实是保护住死者的灵魂不消逝，直到再次转生。

这只是一个古老的箴言，谁也没有试过，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过程具体是怎么样的，但苍旌驰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苍楠程死了，他还能在乎什么。

神秘的仪式其实很简单，从老头狼那里得到的办法更是不完整的，但当苍楠程的尸体连同狼石一起消失时，苍旌驰知道他成功了。

后面的事情就像姽婳告诉古小艾的一样了，很多人都说苍旌驰因为心痛疯了，发了疯一样要打破狼人代代传承的规矩，连任头狼。

那段时间苍旌驰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眼中只有杀意，直到头狼大会后成功连任的头狼。

在古小艾而言，已经没有比这个更残忍的了，不，命运对苍旌驰总能更残忍一点。

苍楠程的灵魂被狼石保护起来了，但什么时候会转生呢？转生后会是谁？没有人知道。

普天之大，苍旌驰不知道爱人会在何时何地回到自己身边。

世界那么大，还是遇见了你；世界那么小，还是丢了你。

那段日子每有狼人出世苍旌驰都会去看，看看一个个幼小的、稚嫩的小狼会不会就是自己那往生的爱人。没有，一年年过去，苍楠程就这么消失了。

苍旌驰没有放弃，他接手了世纪学院，只要是狼人都会去那里接受特殊的教育，只要是苍楠程的转生苍旌驰就一定能感受到，但还是没有。苍旌驰一年年的看着一批批新生来，怀着渺茫的希望等待着，一年一年，孤独又执着的等待着。

岁岁年年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直到那天遇见了古小艾。

古小艾身体里一半异族的血液遮掩住了被苍旌驰封起的灵魂，差点就让苍旌驰错过去。

认出古小艾的那一天苍旌驰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但古小艾什么也不知道，懵懵懂懂的求饶：“您放我走吧……”

苍旌驰当时很想对他说，我等了你一百年，你也等了我一百年，为何还想离开。

古小艾很怕他。他不知道苍旌驰为什么会随便捡一只残疾的狼人回来养，从来就没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感情，苍旌驰当然不是莫名的人。

苍旌驰那时决定，不再告诉古小艾前世的种种，不再打开封印。

百年的寂寞与孤独，苍旌驰一个人品尝就可以了。他想让古小艾像个正常的狼人幼崽一样的长大。

苍旌驰开始尽心的培养古小艾，就像以前那样。每次古小艾提及以前的儿子的时候苍旌驰都会淡然一笑，古小艾以为他是对自己的孩子感情重，还以为他也会宠爱小楠，事实是怎样只有苍旌驰自己知道。苍旌驰甚至想过如果古小艾不会爱上他以后就为他找个好姑娘，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但古小艾还是像以前那样爱上了他，几乎是没有理由的，埋在血液中的一种本能。

苍旌驰更坚定了不再告诉古小艾前世的决定，他的孩子现在很快乐，可以为了一点小事开心一整天，苍旌驰最大的愿望就只这样。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被方戟暗杀的那一刻苍旌驰就知道这次疏忽了，方家要有动作他早就知道，也安排下了人，但怎么也没想到方赋会牺牲他自己的孙子。

苍旌驰那一刻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自己出事那敌对的人一定会对苍家出手，新头狼拿不到狼石不会轻饶古小艾和小楠，那一刻把封印打开，即使自己因此死了，古小艾把狼石交出去，至少也能保住命。

古小艾狠狠的抹了下脸上不断淌下的泪水，哭的支持不住，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苍旌驰对他沉默隐忍的爱，这么深沉。

“少爷……”苍宇进来小心的提醒，“冯大夫他们有了点结果，要给三爷用药了。”

古小艾搓搓脸站起来，沉声道：“请大夫们进来。”

冯大夫一行人进了卧室，古小艾掏出匕首，淡淡道：“辛苦先生们了，特殊时期还请见谅，我身手自然赶不上干爹，但也至少是世纪暗杀班的第一，十米内秒杀的本事还是有的，先生们就算是不在意自身这条贵命，但谁家里没有父母孩子呢。”

饶是冯大夫认识古小艾快三年了也愣了下，从未见过这个小养子如此狠戾的一面，大夫们都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连忙点头道：“那是那是。”

古小艾淡淡点头：“我是小人，先生们别怪我多心，请吧。”说着后退一步，还是握着匕首站在苍旌驰床边。

大概过了快的五个小时，大夫们中间又讨论了几次，最后冯大夫走到古小艾面前谨慎道：“少爷也看出来了，三爷这次的伤太重，我们用的药也只能起到排毒的作用，三爷力量流失过大，也幸亏是他，用这样昏睡的法子保命……性命无忧，但……我们尽心，三爷恐怕也一时醒不过来。”

古小艾闭了闭眼，点点头：“先生们尽心吧，尽力保命。”

大夫们慢慢走出去，犹自在小声的商议着解毒的法子，古小艾看着床上的苍旌驰心想，不伤及性命就好，苍旌驰是太累了，昏睡就昏睡吧，他都等了自己一百年，自己等他睡够了醒来又能算什么。

古小艾轻轻抚摸苍旌驰苍白但依旧英俊的脸庞，再低头看看颈间的狼石，这是他的父亲，他的爱人，拼尽所有给他的。他知道苍旌驰的想法，在头狼大会时由自己宣布苍旌驰不再竞选，把狼石献给新头狼，那一定能保住自己和小楠的命。

古小艾轻吻了下苍旌驰的额头，他一直很听话，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遵从苍旌驰的意愿。

他是最伟大的头狼苍旌驰的儿子，怎么可能这样把父亲的尊严拱手让人。

古小艾走出卧室的大门，看着大厅里等待着的长老们和效忠苍旌驰的狼人，郑重道：“父亲的性命没事，现在请大家听好……”

“我会接替父亲的位置，请大家像效忠父亲一样的效忠我，帮助我……这次暗杀不外乎是要在头狼大会上竞选的人的阴毒手段，在十五的头狼大会上，我会杀了所有来角逐头狼位子的狼人……为干爹报仇，成为下一代的头狼。”

古小艾漠然的看着狼人们心里苦笑，当初刚进世纪时在历史课上赌气时说的一句话，谁会想到真的应验了。但他现在不只是古小艾，苍楠程的血液在苏醒，传承自苍旌驰的力量让古小艾坚信自己。

沉寂许久后狼人们纷纷喧哗，连严空老人也不信任的看着古小艾，哑声道：“凭什么？”

凭什么？凭苍旌驰交给他的地下暗室里的誓书吗？凭古小艾手里的狼石吗？不，这些都不会让这群狼人信服的。

古小艾微俯下身，一声巨响后化成兽形，大厅里的狼人的喧哗瞬间停了。

见过苍旌驰兽形的狼人们都以为再也不会有狼人可以如此强大，但现在他们知道了，古小艾现在的力量和苍旌驰几乎不相上下。

大厅中央白色的巨狼一声长啸，狼人们支持不住，连同长老们也纷纷被迫化了兽形，对着巨狼恭敬的俯下头颅。

第四五章

古小艾因那晚的兽形征服了苍家的狼人，不管这种惊人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对力量的绝对崇拜是狼人的本能，只那一瞬就可以了。而且古小艾下了保证，苍旌驰醒来的那一天就会交还所有的全力，现在只是代管。

古小艾对苍旌驰的忠诚有眼的都能看出来，古小艾这些年对苍旌驰的感情大家心知肚明，现在出事了还是一如的一心为苍旌驰着想，而且更加谨慎的保护小楠，没有人疑心他会有私心。

之后坐镇苍家变得很顺利，从身份上来说，古小艾虽然是养子，但苍旌驰的亲子古楠章连人形还没有成呢，主事更不用谈，自然是古小艾和苍旌驰最亲密，从力量资历上来说也没有人再不服气了，谁也不知道现在的古小艾和当年的苍旌驰谁比较强一点。

在头狼的历史里，有以年代着称的，如先祖穆图；也有以功绩着称的，如苍旌驰；也有以残暴着称的，如古小艾。

很多年后古小艾都会很懊恼，无辜的对苍旌驰抱怨：“全是为了你，为什么都要说我残暴？”

那天古小艾杀了方戟后苍家的人赶到，把掩护方戟逃离的十九个狼人悉数抓获，苍宇负责这一块的，那天他和古小艾都怕有人会对小楠不利，苍宇去照顾的小楠。苍旌驰这边的事他后来才知道，懊悔之情自不用提，成功抓获以后就向古小艾请命：“少爷，人都在我这，已经分开看守了，我的意思是慢慢审问，一定要把企图伤害三爷的人抓出来……三爷的事我很愧疚，少爷请相信我用刑的能力，一定能给少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古小艾坐在苍旌驰平时的位置上，看了苍宇一眼，又淡淡的看了眼在书房里站着的人，漠然道：“不用了，与其做这些无用的事不如把精力放在头狼大会上，我交代的事一定要完成，马上把竞选头狼的家族的名单给我。”

历代头狼大会那一天前大家都不会知道这一次有哪个家族竞选，祖先的规矩，怕的就是在任的老头狼提前知道了，难为要竞选的狼人，直到头狼大会那天，每个家族都有一个名额，随便选择是不是参加。

“少爷……”虽然知道名单的事很重要，但难道追寻想要暗杀苍旌驰的人的事就不重要了？苍宇自然不敢这么说，温言道：“那抓到的那些狼人怎么办呢？不审问就这么关着？”

“关着？”古小艾一笑，“当然不用……我们没有那个精力养着他们，十九个人是吧……就从这个小时开始，一个小时杀一个，慢点杀，务必让他能死一个钟头，这个你不懂可以去问姽婳，她会教给你的。一直给我杀到明天，不用避人。”

书房里的狼人俱是一凛，他们也知道被抓的狼人的下场不会太好，要是交到苍宇手里不会比古小艾赏的死法更舒坦，但这么大张旗鼓的虐杀总之是对声名不好的，古小艾就要竞选下一代的狼人，这种事传出去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苍宇面上不动，躬身道：“少爷想为三爷报仇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还是请求能提审一下，能不能等我审后再按少爷说的杀？我……真的很想确定是谁敢对三爷不利。”

古小艾转头看着苍宇，苍宇是真的在担心苍旌驰。

古小艾轻轻的敲了下桌子，淡淡道：“我能理解，但真的不用麻烦了，来参加头狼大会的人里就会有想刺杀父亲的人，我说了，到时候我会杀光所有来竞选的人，不是在说笑的，到时候的父亲的仇自然报了，不用麻烦。”

“少爷……”苍宇顿了下，点点头，古小艾的方法虽然笨但确实是最方便的。

而且这么杀了那些杀手有一定的震慑力，苍宇相信就按古小艾说的方法把那十九个狼人杀了绝对最能恐吓要对苍旌驰不利的人，至少短时间内没有人会再来招惹了，遂躬身道，“少爷说的是，那我去吩咐了。”说着转身离去。

古小艾拿过情报组今天拿来的情报资料开始看，不时的询问几句，没有片刻的休息就这么一直工作到晚上，匆匆吃了几口饭就打发了所有人出去。

古小艾把窗帘都拉好，确定门已经关好后走到书柜前。

半年前，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苍旌驰曾经手把手的教给古小艾如何打开密室，如何从暗道逃生，记忆还很鲜明。

古小艾面无表情的把手伸进第五层往右推出尺长，把手伸进凹槽里的转动转轮，不一会儿把手抽出来，墙内的转轮机关来开始转动，不一会儿书柜开始往右边移动，古小艾走了下去。

底下的书房里摆着一样的家具布置，只是软榻上多了一个人。

苍旌驰的面色还是很苍白，古小艾小心的拿过准备好的汤，扶起苍旌驰，含了一口慢慢的给苍旌驰喂了下去，这样喂很慢，而且大半都喂不进去，但古小艾很耐心，就这么喂了半个多小时。

书房内带的小浴室和上面是一样的，古小艾端了温水出来解开苍旌驰的衣服，小心仔细的为他擦洗身体。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收拾好，古小艾笑笑，亲了下苍旌驰的嘴唇，小声道：“舒服吗？我给您按一下身体吧，总是躺着对身体不好。”

说着为苍旌驰穿上衬衣，开始小力的为苍旌驰按揉，还不忘念叨念叨今天发生了什么，他做了什么决定，又出了什么事云云……这时如果上面的人看见了现在古小艾的神色一定不会相信，冷血残暴的杀手也会这么温驯乖巧。

古小艾念叨了一会儿叹气：“才知道您平时那么忙，我还总是要您抽时间陪我，现在想想真混帐……”

古小艾把苍旌驰的衣服给他穿好，让苍旌驰躺在榻上又给他的脑后垫了两个枕头，自己也脱了鞋上来蜷在了苍旌驰的怀里，拉过苍旌驰的胳膊让他搂着自己，像是平时宠爱的搂着他似的。古小艾满意的一笑，小声道：“我也想睡一会儿，您抱抱我吧。”说毕像是得到了答复似的，幸福的缩在苍旌驰怀里闭上了眼睛。

只睡了两个小时古小艾就起来了，上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古小艾亲亲苍旌驰的额头，小声道：“我好累，您快点醒过来吧，他们都欺负我。”说着声音禁不住有点哽咽，小声道，“我一点也不想杀人，但不杀怎么办？形势这么紧再示弱的话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欺负我了……苍家这么多人，我一个不想他们出事……各大家族的人从前天开始就不往苍府送例行的报告了，他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古小艾又亲了亲苍旌驰的嘴唇，像是在向父亲求得力量一样，平复了一下，笑笑：“小楠长的很快，我本来想也把它带到这里来保护的，又怕它吵到您，再等等吧，保护它的人又加了一倍，一定不会让小楠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