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正想琢磨着,到哪儿去找个战场,必须用实战再打磨打磨,呵呵,今日倒是十七叔带来好消息了。”如果葛尔丹安分些,大清无战事,也是幸事,可是,大清绝不是被动挨打的份儿。
“你是想……”十七这话没说完,就瞧见书瑶已经带着卓岚等五人来了。
卓岚等在院子里一字排开,单膝跪地请安,行的是军礼。
“卓岚、亚力、罗克铎、擎虎。”弘晖点名。
“在。”
弘晖点头,神情严肃,“从今日起,府中四十五名学员划分四班,你们各领一班,具体怎么分,本王相信你们,给你们半个时辰,现在就去前院执行吧。”
共四十六名,当初逮着这群纨绔的时候,弘晖就是有章法的,如今看来,仅仅淘汰了三个扶不起的朽木,眼光可畏不错,当然,慕容丰极率领的七彩消息组织更是十分得力的。
“是。”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但是一年多的时间,这位雍睿亲王简直就是把将军府中诸人当做嫡系一般敲打磨练了,也足够让卓岚等人隐隐能猜到弘晖的几分用意,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学会了“听命服从”。当然,这其中,少不得血与痛的教训,不堪回首,就是当初最刺头儿、最经打耐罚的罗克铎,如今绝对是弘晖的忠心拥护者。
只是,注意到刚才弘晖话里的意思,卓岚瞧几个兄弟一副“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不厚道样儿,嘴角抽搐,无奈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谁让这府中所有人都知道,他卓岚是被弘晖称作“表哥”的呢,“王爷,您刚才说的是……四十五人?”可分明该是四十六人,也没听说又淘汰了哪个?
一旁穆辞的神色看似平静,但若是细打量,不难发现,这小子绝对是在装镇定,按理说,虽然穆辞也是佟佳氏一族,与卓岚同族,但两人在入府之前可是不对盘的主儿,眼下在这将军府中被睿亲王狠狠操练了一年多,两人倒是生出几分兄弟情义来。
弘晖瞧卓岚这么问,颇有回护穆辞的意思,挑眉扯了扯嘴角,“鸿图,本王问你,这一个月,佟佳穆辞的骑射成绩如何?”如今,鸿图除了听命守卫将军府之外,也还是这群少年的骑射教席。
果然,弘晖这话出口,卓岚等人神色一紧,最没耐性的罗克铎便要张口申辩,而被一旁的擎虎眼明手快拉住制止了,至于穆辞这时候,早就憋红了一张脸,苦着也不敢求情。
且不说是不是心甘情愿留在这将军府,穆辞更明白,若是自己成为第四个被淘汰出府的人,那无疑也就成了整个京城的大笑话,甚至佟佳氏的脸面也要因为自己受损几分,现如今,眼巴巴地想要把子嗣送来雍睿亲王门下的可不少。
鸿图也不敢隐瞒,“回王爷,佟佳穆辞,骑射中下。”
优良中差,中之下……于骑射一道,佟佳穆辞,已是这府中四十六人中最差的一个了。
随着“中下”两字出口,整个院子里的气氛像是凝住了,卓岚等人想要求情,却在弘晖严厉的神色下不敢妄语,甚至连鸿图这个教席都想要启口说情了,只是,鸿图也知道,被王爷安排在骑射教席这个位置上,更不能轻易坏了规矩。
“咳咳!”倒是十七胤礼,受不得这几人目光殷切,“弘晖,虽然这穆辞的骑射成绩有些……呃,不过,据我所知,穆辞的其余几门功课,无论是诗词经书、还是兵法谋略,都是所有学员中的佼佼者,你看,穆辞也才十三的年纪,比起他们几个都还小些,若是假以时日,骑射倒也不是不可以……”
“诗词经书、兵法谋略?”然而,弘晖打断了十七的话,也没留着谁的面子,踱步来到穆辞跟前,眼神犀利,“再聪明的人,若是不用在点子上,与废物有何异处?十三岁,确实还小了点,只是……穆辞你自己说说,本王可有给过你机会?”
穆辞顿时脸色由红泛白,羞愧不已,这一刻,无比懊悔自己的懈怠之心,想要讨饶几句,却发现对上王爷失望的神色,穆辞张张嘴,怎么也无法辩解。
“半年前,本王将志宵等不合格的三人赶出将军府,那时,本王记得,亲自将你叫到这书房,就是在这里,夸了你小子脑子聪明机灵,但也在这里,特意许诺,如果在半年之后的考核中,你的骑射能够达到“中上”水准,本王就破例留下你。”弘晖话语颇为恨铁不成钢。
穆辞想起那时候王爷满眼的信任,对比此时此刻,王爷神情中的种种失望,穆辞“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久久不语,无从辩驳,自小便仗着几分聪明,从来都是逍遥懈怠的性子,少有把什么放在心上,而此刻,穆辞又多么强烈地期望,不愿就这么被赶出将军府。
“你就这么来回报本王的器重?佟佳穆辞,我对你很失望。”最后舍了“本王”的自称,弘晖却是对着跪地在面前的穆辞,抬手就是挥去一巴掌,直接把穆辞打得侧身翻到了,原本白皙的脸颊,五指印鲜明,嘴角一丝血红流出。
就这么一巴掌,不仅打翻了穆辞,也把卓岚等人都吓得一齐跪地不做声,眼角余光都关注着穆辞这个最年幼的兄弟,却不想,在心焦之际,听王爷冷冷一句,“怎么?刚才本王吩咐你们的都没听清楚吗?还是嫌本王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太多了?还不滚出去领队组班,到时候若不得本王满意,全员一顿板子,惯得你们不成样子了!”
于是,顾不得穆辞命运如何,卓岚等人赶紧领命滚出去办差了。
弘晖又瞥了一眼,鸿图也和着卓岚等人赶紧滚了出去,至于十七爷胤礼,虽然小时候对弘晖也是一副小叔叔模样地照顾着几分,但越发长大了,也随着四爷登基为帝,胤礼对弘晖也就更少了几分年少时的随意,谈不上像是卓岚等人对弘晖的敬畏,十七爷对着大侄子却也难得再随意说笑调侃了。
“我先去前院看看。”十七很有眼力劲儿地一同离开了,临走时,还有些惋惜地看了佟佳小子一眼,可惜了也是个人才,只是十七也懂得,既然弘晖将此处当做军中练兵,那也难怪要令行禁止了。
哎,京中的这些八旗子弟,懒散惯了,如今,难得弘晖顶着压力从少年开始整顿,该是好事。
唯有书瑶还在,暗下啧啧称奇,怎么也没想到,这满府的人中,竟然是眼前的佟家穆辞最得主子心意?
书瑶不由感叹,弘晖这位主子还真是对纨绔“情有独钟”啊。跟着弘晖多年,书瑶定然明白,就凭刚才主子亲自动手扇了穆辞一巴掌,就足以说明,主子还未对这小子彻底失望,甚至颇有几分希冀,或许,更是动了亲自教导之心。
弘晖对着书瑶点点头,“你先带他回去。”带回雍睿亲王府上。
穆辞以为是终究逃不过被赶出将军府的命运,成为了弃子一颗,成了废物,就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却被书瑶拽着胳膊拉了出院子。穆辞拼命挣脱,却哪里比得过书瑶,只能回头去看弘晖,眼神里满是恳求,却也做不出那些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儿来,不甘地被拖走了。
弘晖倒是很喜欢穆辞最后那个眼神,有不甘,有懊悔,又十分纯净……没有阴暗与绝望。弘晖果然很喜欢这小子。
当然,穆辞这小子欠教训,更是事实。
等时候差不多了,弘晖来到前院,仔细看了四十五人的分班情况,卓岚一班、亚力二班善谋,擎虎三班、罗克铎四班善勇。原本,弘晖是想将他们组成四个智勇均衡的小队,如今他们却是按着智勇分开归类分班,也并无不可。从一开始,弘晖并未太过束着这群人的发展,只是尽力替他们指了方向、提供了机会,这些八旗纨绔能不能成将成才,终究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弘晖并未多做布置,只是稍稍敲打训了几句,就和着十七胤礼离开了。
“十七叔,以后这清中军校,还得请你多费心了。”弘晖与十七分道之前说了这么一句,倒是当起甩手掌柜了。
十七看着弘晖离去的背影,心中对即将来临的风暴,好一阵无奈,这位大侄子太能折腾,可如今祸水东引可不淹上自己这个无辜的十七了吗?
胤礼想着当初,九哥胤禟被拖下水的境地,胤礼不禁背后一寒,当时九哥有着八哥在背后力挺支持,可如今自己又该如何对付一众八旗勋贵?按着弘晖的意思,这些清中军校的少年,怕是都要面临此番准葛尔战争,然而,各府的老顽固们能够舍得?
希望四哥能够多体恤自己这个十七弟几分,毕竟,这是四哥你的好儿子惹出来的。
71.火枪神鹰志于九霄(1)
雍正二年的冬天,朝中内外一片肃然之象,皇上那原本难展笑颜的脸上,如今更难让人瞧见笑意了,面对准葛尔的时时挑衅,帝王之怒,于滔天。
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阿玛要亲征?”弘晖微微提了音量,其中滋味难以表明,看着四爷一脸的执意,又不知是否该劝?
四爷并未犹豫,对着儿子点头,“葛尔丹有恃无恐,朕便打得他痛哭求饶、再不敢犯。”四爷怕是恨之入骨了,没有一个帝王能够容忍。
痛哭求饶?这怕是四爷说得轻的,弘晖明白,四爷那神色已经足够说明,四爷分明是想要赶尽杀绝的。
雍正爷初登基,康熙爷撂下半烂不烂的大摊子,内忧外患不可小视,如今葛尔丹不安分,想要趁着四爷根基不稳之际“趁虚而入”,那么,四爷还真得狠狠地给他杀上一记,打得他再不敢生出二心才是上上策。
“弘晖,你此番留在京中监国。”四爷早已心中有数,“胤佑和十四将随我一同出征,老三和老八备粮草随行,京中,我留老五、胤禟他们几个帮你。”
弘晖听闻,难免有些不赞同,“阿玛,粮草一事,还是让十三叔负责吧,不如留八叔在京中帮着儿子?”八爷,可是定时炸弹啊,粮草这么重要的事儿,直接能影响到前线征战的四爷,弘晖哪里能够放心?
“胡闹!”四爷大概是知道儿子心意的,可是,正如弘晖所虑,将老八留在京城,四爷也是不放心的,至于将粮草交给胤禩,四爷自然也做了一番深思熟虑,“十二、十三都留在京城,这事不必再议。”至于老八,四爷有法子制住,但若有所万一,四爷也希望那一份万一的危险不是冲着弘晖去的。
十二胤裪?果然也是四爷信得过的暗棋。弘晖看四爷眼底的自信,也不再多言,“是啊是啊,儿子自小就爱胡闹的,您又不是不知道。生气伤身,您气坏了身子,到时候,那就由着儿子替您征战准葛尔去。”
四爷被儿子一噎,稍稍瞪了弘晖一眼,“鄂伦岱已经带兵赶去,至于御驾亲征,也得等到明年二月开春。”缓了缓神色,“先告知与你,是想你有个准备,不至于到时候忙乱。”十六七的少年背负起监国重任,这一点,四爷相信,弘晖做起来,一定比当年的老二胤礽好得多。
四爷,是放心将背后交与儿子的。
“其实,儿子倒更想随阿玛一起,咱父子联手,所向无敌。”弘晖语音上扬,颇为得意,却也夹杂了几分遗憾,毕竟,四爷是不会同意的。
四爷听儿子一句“所向无敌”,不由笑骂,“长不大的小子,你就不能学得稳重些?如今,我倒是看弘昀都比你这个大哥要成熟几分。”不过,还是弘晖小子无拘无束的模样好。
弘晖撇嘴,“弘昀成熟?那也是儿子教出来的,您倒是不客气的,好似弘昀这么懂事,都是您教出来的,天知道您忙得压根儿没多少功夫和儿子们说说话。”
“与你说的还少了?”四爷立马回了一句。
弘晖不禁“噗嗤”笑了,四爷模样有了几分孩子气,“您当然是与儿子最亲了。我只是替弘昀他们几个小的,跟您讨个情,得闲的时候,也与他们做个慈父,别整天板着脸,吓人。”
即便弘昀能在四爷跟前表现得成熟了几分,却还是十分敬畏四爷的,相处起来,十足的君臣模样,大概也就小卿和敢不买四爷的账了。
“哦?若是我真与弘昀他们亲近了,怕是晖儿要与我闹别扭了。”兴致所至,四爷竟然笑着调侃了一句,其实,是十分欣慰弘晖的懂事,但是,对于其他的儿子,四爷更倾向于只当个严父,弘昀他们有个疼他们的长兄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弘晖一向做得很好。四爷更明白,如今这样,将来对所有人也好。
“您这话,说得儿子好似深宫怨妇一般好妒。”弘晖抬手落下一子,步步紧逼,“再者说,我想从您这儿要的感情,自是与他们不同。”既然四爷您要忍着性子玩暧昧,儿子陪着便是了。
闻言,四爷手下一滑,落子差了一步。
弘晖乐呵笑了,握住了四爷还僵在眼前的手,对上正皱眉的四爷,“君子落棋不悔。”
无赖!四爷心底笑骂,却也不怕这一子错被翻了盘,“少给朕弄这些个旁门左道。”
“阿玛此言差矣,儿子以为,必要的时候,不择手段才是最上策。”此刻,弘晖突然想起后世的一句名言,“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四爷到底是没憋住,嘴角并着眼角一同抽搐了起来,原是在弘晖眼中冷峻的面容,就突然生动了起来,四爷抬手去揉脑袋,挥去脑子里因为弘晖那话引起的“胡思乱想”,就刚才那一刻,四爷觉得自己似乎就是儿子话里被抓的老鼠……咳咳,朕是真命天子,是真龙,可不是耗子!
“阿玛?”弘晖赶紧地见缝插针,一瞧四爷抚额头疼的模样,立马挪着身子靠近四爷,然后抬手不容拒绝地抚上四爷的额头,“您不舒服吗?儿子帮您叫御医来看看?”一脸的真切关怀。
然而,四爷脸色,更难看了。
“弘晖!”四爷声音有些生硬,侧头想要避过弘晖的手。
弘晖哪里能让四爷得逞,“阿玛?您难受吗?莫不是受了风寒,额头让儿子再摸摸,是不是有些微烫……”为吃豆腐,不惜罪恶地诅咒四爷生病了,这个不孝子。
当然,弘晖认为这纯属善意的……调戏。
四爷终于抬手挡了弘晖,眸中多了几分不赞同,“晖儿,不许胡闹。”然而,其中,又有几分辨不分明的无奈。
弘晖收手,不去与四爷对视,反而退回去,拿了一颗黑子,落入棋盘,胜负竟已见分晓,果然是耍赖的法子,还真能逮着老鼠……哦不,是真龙了,“儿子赢了。”
弘晖笑了,似乎刚才那几分尴尬,浑然不在,似乎刚才拿几分殷勤,只为了设局赢四爷一盘棋。
四爷的脸色,哭笑不得的模样,煞是好看。
“阿玛,儿子有一事想与阿玛禀明。”这会儿子,弘晖有正经起来,一副谈“正事儿”的架势。
“……”四爷沉默了,倒不是四爷小心眼儿闹别扭了,而是四爷看得懂,弘晖眼里的严肃。
“儿子记得,当年,与沙俄的雅克萨战争中,曾缴获一种扳机击发式火绳枪,被太上皇藏于库内不曾利用,听说,得有五百之数。”弘晖早就对这批火枪志在必得了,只是康熙朝的时候,老爷子顽固得很,弘晖不会白费力气去自寻麻烦,没想到,如今,征战在即,等不及了。
四爷点头,若是弘晖不提起,他或许不会想到,“皇阿玛当年,为八旗不忘骑射之本,不能懈怠了弓箭长矛这些祖上传下来的,所以,就把那批火枪封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