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气温不高不低,大街上非常热闹,人群摩肩擦踵,多是赶着上班上学的人。
苏庆生去了老钟指点的一个菜市,菜市不大,在一条巷子里,卖菜的人不多,摆出来的瓜果蔬菜也少,价格更是贵得吓人,白菜4块一斤,四季豆9块一斤,猪肉18块!
苏庆生问了两份就没有再问了,这段时间都是老钟买菜,没有跟苏庆生提过菜价疯涨的事,苏庆生也没想起来问,刚开始给老钟伙食费,老钟只说每月给他500即可,在气候剧变前,1个月500的伙食费不少,但按照现在的菜价,一个多月来老钟每天买的菜都不少于50块,每顿都有肉,老钟得倒贴不少的钱。
来菜市的人真正买菜的不多,到处是关于菜价涨得太离谱的议论,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出愁苦的情绪,对当前的形势感到极度担心。
米价倒是没有涨很多,毕竟大米是中国最主要的粮食,储备粮一向很多,只是不知道目前的情况会持续多久,米价还是有所上涨,但比起菜价成倍地涨要好多了。
苏庆生在市里转了一圈,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整个城市灯火通明,虽然每个人都做着平常需要做的事,却多了些许茫然,一股恐慌若有若无地笼罩在心头,街头闲逛的人少了许多,显现出萧条的景象。
苏庆生买了一些瓜果蔬菜的种子,装了两个大袋子,付钱的时候店主絮絮叨叨的,因为气候的缘故,他们这些靠卖种子过活的人日子也不好过了,还问苏庆生买这么多种子,是不是准备室内无土栽培,现在流行这个。苏庆生敷衍地听,心里想着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到乡下走一趟,兴许可以跟农户买些小猪小鸡之类的家禽家畜养在空间里,乡下的东西怎么也应该比市里要便宜吧,顺便还可以弄些桃树梨树竹子什么的,再到小镇上买些农具,方便耕种。
计划好,苏庆生便朦胧睡去了。
老钟下班后累得直接就睡了,苏庆生在空间里催生的一堆菜放在房间里也没引起他的注意,神经也太粗了。
凌晨3点苏庆生便出门了,这个时候大街上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但公交车上依然有些空荡荡的,三两人隔得很开,各自打瞌睡,毕竟日夜颠倒的生活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很快适应的。
苏庆生坐上了一辆开往乡下的长途公交,车窗外的景色让人感觉冬天提前来临,草木枯黄,一片颓败的景象。
不出所料,很少农家人养家禽家畜了,一方面粮食涨价,野外的猪草几乎都死了,继续养的话成本太高,另一方面是一些家禽家畜性情大变,暴躁不已,经常伤人。
苏庆生跟一户人家买了好几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猪,连同母鸡两只,鸡鸭鹅蛋若干,苏庆生给了1500块,那户人家还不怎么乐意,咕哝说现在钱都不值钱了,只是苏庆生除了钱再拿不出别的东西换了,他有的别人也有。
那户人家虽说钱不值钱,依然将那些活物卖给了苏庆生,他养不起了,家里好几口人都需要吃,要在往年,留的粮食都够吃的,还能养些家禽家畜,但看今年的情况,怕是颗粒无收了,省点是点,毕竟肉吃不吃都能够过日子,没有粮食,就没活头了。还问苏庆生要不要那只母猪,苏庆生看了看,摇摇头。
那户主是个中年汉子,很健谈,跟苏庆生说谁谁被鸡啄瞎了眼睛,谁谁被鸡鸭鹅围攻,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又说他们村里有个老汉喂了一头猪,伺候得很好,长得油光水亮,起码500多斤,快出栏了,肯定能卖不少钱,每每跟旁人说起来时都喜滋滋的,惹来不少艳羡嫉妒的目光,可一个礼拜前不知道怎么的,那猪居然在喂食时突然发狂,愣是把老汉给啃了!邻居听到老汉的呼救声赶来时老汉已经没了呼吸,喉咙断了,脸上被咬得血肉模糊,那猪见来了人就丢下嘴里啃着的一段胳膊往林子里窜,也没人敢追。
中年汉子还要带苏庆生去看老汉的猪圈,苏庆生哪敢去,怕看了做噩梦,挑着塞满了活物的两个竹笼子走了,在没人的地段就把活物连同笼子放到空间里。
除了种植饲养些普通的生物,苏庆生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虽然依然发烧,但干活应该没问题,问了好几个地方都首先要他量体温,结果都没有要他,苏庆生很纳闷,不是说不传染么?
苏庆生长得眉清目秀,两道眉毛纠结着,一个胖乎乎慈眉善目的大娘看了不忍心,告诉苏庆生,可能不会传染,可是近来因为发烧死的人不少,一些人高烧昏迷后不声不响就没了,可有些人会跟吃了兴奋剂一般,什么都想破坏,跟疯子一般,还是很危险的疯子,谁敢收?
苏庆生彻底断了上班的念头,想到那古怪的“书”,还是把上面的字弄明白再想别的,实在不行,打扮打扮卖菜去。这个风险很大,被有心人注意他就麻烦了,所以是最后的打算。
苏庆生跑了几个大书店,关于小篆的书极少,大部分是字帖,专业的小篆翻译书一本都没找到。
跑得腿脚酸软,苏庆生想着到网上去找找,推开一扇网吧的门就进去了,在网上浏览了一圈,很多都是在线翻译,幸好苏庆生提前把“书”上的小篆都一个个临摹了下来,抄了整整一个本子,一个字一个字地查,大概查了40个字,掉线了!
网吧里一片骂声,网管鼓捣了一会,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是电信的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
网吧里的人骂骂咧咧的,无可奈何的结账走人。
苏庆生坐在座位上,看着手里那翻译过来的40来个小篆,有些不甘,沸腾的头脑仿佛被倒了桶冷水,凉得麻木。
网吧银台围着很多等待结账的人,苏庆生想着等会人少了再去,低头看手里的本子,不一会听到异常的闹哄,抬头一看,银台那里乱糟糟的,似乎有人在打架。怎么回事?
有人在愤怒地喊:“妈的,哪里来的疯子居然咬人!我让你咬,我让你咬!……”
噼里啪啦击打肉体的沉闷声随着喊声响起,叫骂声,起哄声,口哨声混在一起,网吧保安从门外匆匆赶来,隔着老远就喊:“停手,停手!”
苏庆生站起来,伸了脖子看,隐约看见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一手捂着血迹淋漓的肩膀,脚下不停地踹着躺倒在地的人,旁边还有几个人帮脚,围观的人随着战圈的扩大而不断后退,苏庆生得以清楚地看见那些人被赶来的保安制服的过程。
那个咬人的人穿件黑色皮衣,脸色潮红,眼里布满了血丝,即使被保安将胳膊扭在了背后,依然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想攻击周围的人,牙缝里还带有从白衣服肩膀上咬下来的肉丝,加上那种呲牙咧嘴的拼命架势,令人不寒而栗。
受伤的人有三个,最严重的就是白衣服,那是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看样子还是学生,他肩膀上被咬掉了一大块肉,虽然用毛巾压着,仍然有少量血流出来,白衣服几乎变成了红衣服,骇人得很。
早有人手忙脚乱的打了110和120,在等待的过程中,黑皮衣喉咙里发出嘶嘶的低吼声,两个保安按不住,网管找来一大卷绳子,将黑皮衣从上到下一圈圈绑起来,只露个脑袋,又顺手将他用绳子捆在一个固定在地板上的椅子脚边,黑皮衣再也无法动弹,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另一个网管早拿了急救箱出来,不得不说,这个网吧的管理真周到,众人议论纷纷,连结完帐的人都很少走的,站在一边看热闹。
苏庆生见那些人都不走,准备到银台结账,就在此时,异变突生,黑皮衣嘶喊一声,张大嘴喷出了一道火焰,大概20厘米长,正好将伏在他眼前检查绳子的保安的头发烧着了。
众人都惊呆了,不约而同地倒退,霎时黑皮衣周围两米空荡荡的,只有那个保安惨叫着,另那个保安脱了衣服拼命拍打,还有网管拿了灭火器来,好不容易将火灭了,那个保安已经被烧得奄奄一息,头上脸上黑的黑红的红,鼻子耳朵已经被烧融,有几个胆小的当场呕吐起来,再无当初看戏找刺激的心态。
第四章
全球范围内越来越多的人发热、干咳、胸闷,与非典的症状极其相似,但已经研究出来的疫苗对此毫无效用,史无前例的恐慌弥漫在大地上,比2003年的非典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高温天气,罹患皮肤病和无名病症的人群急剧扩张,许多医院已人满为患,白天请尽量不要外出,直到警报解除……”
虽然“第二个非典时代”的传言愈演愈烈,但研究表明新病症并没有传染的危险,可即使没有传染的危险,人们对于发烧的人都是敬而远之,有偏激的甚至打110或120让警察或医院将发烧的人拉走。
同租一栋楼的很多外乡人都回家了,高考落榜被丁秋桃从家里赶出来后,苏庆生就没有回去过,只在过年时往家寄些钱,打了电话回去,那头不管是苏承悦还是丁秋桃接电话,都是极度不耐烦,很多时候甚至没人接电话,他至今没有找到自己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那个家,太冷了。
老钟的老板歇业不干了,外面很乱,找工作的事情一时急不得,老钟双亲在他年少时就离世了,也没有可投靠的亲戚,白日窝在家里,天一黑下来就出去,也不知道做什么去,很多次弄得自己很狼狈,苏庆生问了两回,都说是遇到骚乱。
苏庆生的状况时好时坏,老钟上班时管不着,现在不上班了,就总盯着不让他出去,怕出事,苏庆生知道老钟为自己好,又惦记着翻译小篆的事情,就让老钟在他身体较好时陪他到书店去,出去才知道很多书店都关门了,一个店员建议苏庆生去市图书馆看看,市图书馆倒是还开着,只是里面几乎没有人声,除了管理员就是一柜柜的书,寂静得有些吓人。
办了张借阅卡,苏庆生要借的书不外借,只能在图书馆看,苏庆生埋头看他的书,一边做笔记,老钟就捧着《故事会》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有趣的地方就想拉苏庆生一起看,在苏庆生抗议两次后终于老实起来,再不敢拉苏庆生了。
夕阳时分,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地板上,如果忽视了它那骇人的温度,这种时刻是很让人沉迷的,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易逝,不知道哪个人如苏庆生老钟一般呆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发出一声惊惧的叫喊:“啊,老鼠!哪里来这么多的大老鼠!……”
老鼠对于人类来说,应该是最熟悉的动物之一了,还荣幸地位列四害之一,可以说是四海闻名,没有人不厌恶。
苏庆生老钟所在的阅览室在一楼,位置比较偏僻,苏庆生只听到一阵沙沙声,就像许多老鼠啃噬木头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只是现在是白天,图书馆虽然很安静,却也不是没人,老鼠怎么这样大胆大白天就出来了?
阅览室很大,随着叫喊声,从阅览室东北角跑出来一个人,普通穿着,带了副黑边大镜框眼镜,肤色苍白,他惊慌失措,连撞着两次书柜,好几本书被蹭掉下来。
老钟向来热心,迎上去连问“怎么了,老鼠呢”,老钟话音刚落,就看见许多比寻常老鼠大上一两倍的大老鼠从东北角往这里跑来,路上遇到挡路的东西就咔嚓咔嚓啃掉,速度飞快,啃不动的就绕过,有木制的柜子被啃断了腿,摇晃着倒塌下来,发出轰隆的巨大响声,砸得下面的老鼠吱吱惨叫。
巨响把看得两眼发直的苏庆生与老钟惊醒了,连忙掉头就跑,那个眼镜早跑出了阅览室,外面也有乱跑的人,其中还有个管理员,四面八方都是老鼠啃书本和木头的声音,伴随着柜子翻倒的响声,一片混乱,后来还有昏了头的老鼠四处乱跑,混乱升级。
大老鼠丝毫不怕人,胆子大的还咬人,有动作不灵敏的被咬掉了肉,血腥味似乎刺激了老鼠,更多的老鼠跑了出来。
苏庆生随着老钟跑到了图书馆外大街上,看着赶来的警察镇定地开枪将大老鼠一只只击毙,也有很多漏网的,都跑掉了。
苏庆生一直紧紧地跟着老钟,这时候剧烈跳动的心才慢慢平复。
对于图书馆大老鼠事件,警察并没有定论,很多目测此事的人猜想是饥饿导致,也有少数人怀疑是老鼠发生了变异,不管是饥饿还是变异,都不是好消息。
类似的事件还有很多,在A市,全国,全球相继发生,愈演愈烈。
惊魂普定的苏庆生这才发现自己手里居然还紧紧地抱着那本砖头一样的字典,他望望远处的图书馆,对上老钟的目光,老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抢过字典拿着,把苏庆生拉走了。
没想到老实的老钟会做这样的事,不过老钟知道苏庆生很看重这些蝌蚪一样的字,道:“看几天再送回来。现在图书馆那么乱,你送回去那些人也是随便扔到角落里。”
苏庆生本来就不坚定的心动摇了,随着离图书馆越来越远,也就不坚持了,但受到这些年的教育,始终有种做贼的感觉,脸上就有些火辣辣的。
路上老钟说家里米快吃完了,要再买去,苏庆生跟着老钟去了趟商店,一袋20斤的大米涨到了130块,很多商店都卖断了货,连别的食品也被恐慌的人们买走了大半,货架上有些空。
老钟脸色凝重,苏庆生在他旁边抱着字典也没有说话,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出租房。
苏庆生埋头做饭,老钟就守在他那个破收音机旁。
收音机的信号时断时续,收听到的都是坏消息。恶劣的天气对各行各业都产生了影响,虽说国家有特殊时期的应急措施,但当全国乃至全球范围都随着天气的变坏而动荡起来,应急措施就有点不够用了,骚乱,暴动,恐怖袭击,有些国家甚至全民动员,提高兵役人数和年限,实行军管。
让苏庆生一下提高了注意力的是几则消息。
一些地方发现有动物的体质和习性都在改变,虽然缓慢却是显而易见的,有专家说跟天气有关系,这些适应力强的动物随着环境而改变自己,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有声音说,有人发现太阳光中多了一种以前从未发现过的物质,“第二非典”和动物的变化兴许跟这种物质有关系。
有个小电台专门播放一些匪夷所思的消息,关于异能,也有人称为“魔法”的消息,一般人对此都是嗤之以鼻,不过电台的人却说得有鼻子有眼,时间地点人物一个不少。
老钟神情有些呆滞,过了片刻,问:“你相信吗?”
苏庆生打小身体就不太好,脸色总是病态的苍白,瘦瘦小小的,发育迟缓,在同龄人都长个变声的时期,他看去就跟发育不良一样,嗓音依然是男女不分的童音,做事说话都不急不慢,有同学喊他“娘娘腔”,后来传开了,苏庆生就很少说话了,直到加入建筑队,天天在日光里干活,肤色加深,嗓音也终于有了变化,变成略带沙哑的清越之音。
苏庆生看看老钟,老钟脸色有些古怪,他本来就不是心思深的人,这些天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苏庆生一边在心里琢磨老钟的古怪是否与这则消息有关,一边小心翼翼道:“不是有人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吗。”
老钟两道浓眉皱得紧紧的,眉头都要挤出川字了,数次想张口,又闭上,显然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苏庆生主动道:“没想好就先不要说,我不会怪你的,谁能没有个秘密呢。不瞒你说,我也有秘密的哦。”
苏庆生冲老钟笑嘻嘻地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老钟一愣,看见苏庆生灿烂的笑,尴尬去了大半,点点头,感激地笑笑,又低下头在地上划拉。
苏庆生一会看看老钟,一会看看锅里翻滚的大米,想起网吧里的黑皮衣,还有刚才图书馆的大老鼠,火光映照中的脸色变幻不定。
目前物价飞涨,环境很不稳定,工作没着落,他们的处境是越来越难了。
这些日子他大部分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周围的人总怕自己是染了什么不明病症,有多远躲多远,也只有老钟对自己不离不弃,如果不是老钟,恐怕自己早流浪街头,下场脱不了饿死冻死热死,或者被今天那样的大老鼠吃肚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