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之身 上——没有鱼的水煮鱼
没有鱼的水煮鱼  发于:2014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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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赶紧往一边跑,杜绍言跑过去追他,溪底的鹅卵石湿滑,他只顾着看岸上忘脚下,一不留神滑倒在水里。

杜绍言本来只有腿是湿的,这下全身都湿了,螃蟹也不知道扔哪去了,他狼狈地从水里爬起来,小夏踏进水里扶他:“没事吧?”

杜绍言用手擦着湿淋淋的头发,掩饰自己的红脸,他一向爱面子当然不能容忍在小跟班面前出丑,他手肘推开小夏:“没事,我再去摸两只来玩玩。”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有人说道:“这边很危险,小朋友不要在这里玩。”

杜绍言回过头,发现是昨天杂技团的那个“气功”男人,男人穿着一件的一看就很廉价的夏季薄衬衣,灰白的花纹还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式样,头发短短的没发型可言,面貌在白天光线的照射下比昨夜明亮了些,少了几分萎靡。

总之就是怎么看怎么普通的乡下男人,何况昨天还被自己抓到杂技破绽间接承认他换了道具刀,这样的男人凭什么教训我!杜绍言正因为自己的摔倒尴尬着,被男人提醒一下立马暴躁起来:“少多管闲事!”

男人稍微愣了一下,解释道:“不是,前面水很深,这边玩水很危险。”

杜绍言像没听到一样拉住小夏的手腕往一旁走,懒得理他。

小夏边走边说:“他是好意啊。”

“水深不深我难道看不到?这里水这么清,他一个外地来演杂技的怎么知道这里危不危险,危言耸听!”杜绍言指着水面说:“而且我会游泳,不用他瞎操心。”

两人走过这条山谷,山外豁然开朗,溪流在山外和其他水流汇聚,汇成一条不算狭窄的河流。

河面水流仍然很急,杜绍言又走进水里,水冲着脚面很舒服,河两岸绿草茵茵,夏日的花草香气扑鼻,他的心情好了些,又说:“那人还叫我小朋友,我哪里是小朋友,哼。”

小夏走在岸上:“他有三十岁吧,这么叫我们没什么呀。”

“叫你可以,叫我不行。”杜绍言弯腰看水里:“水里好多小鱼啊,比外婆池塘里多多了。”

水面下寸许的小鱼聚集成群,有规律般地齐齐往一个方向游,游不久又往另一个方向游,简直像有人指挥。

杜绍言到底是在城里长大没见过这种鱼流,他兴奋地顺着鱼流方向观察着,一步步朝河心走去。

“不要走远了。”小夏在岸边坐下来,他走这么久觉得很累。

杜绍言只顾低头看鱼,水渐渐没过他的腿,腰,胸口,他索性钻进水里游起来。

夏日烈日炎炎,被灼热的肌肤在清凉的水中感觉十分舒爽,杜绍言把整个身体埋在水里,很快他发现他踏不到河底。

好在对于他的泳技来说这不算什么,鱼群在他身边围绕着游动,他伸手捉了一把鱼,细小的鱼身滑腻,迅速从他指间溜走,他又游动几下抓了一把,鱼儿仍然调皮地游开,像在和他游戏。

杜绍言只顾着眼前的鱼群,突然感到脚踝被什么抓住了。

他探头往下看去,原来是河底的水草缠住了右脚,他深吸口空气探入水中,用手拉着那些如长发般的水草。

游泳池里从来没有水草,荷塘里也没有这样茂密的野生水草,杜绍言扯了几下水草,发现另一只脚也被水流带动的水草缠住了,他有些着急,拼命用手扯着那些柔软的如缎带般的草,却发现它们坚韧得无法用手指撕裂开,他用力地蹬腿,水草更紧地吸在腿上,越缠越紧。

小夏坐在草地上休息,低矮的紫色小野花散落在草丛里,他一向喜欢花花草草,很有兴趣地看了半天,抬起头时发现水面上没有了杜绍言的身影。

小夏站起身,他在河面上努力地张望,视力所及范围内没有一个人影。

“少爷!”小夏大声叫道:“少爷!”

空荡荡的河面,没有人给他回应。

“你跑哪去了,不要吓我啊……”小夏沿着河岸跑着,他感到手脚冰凉。

尽管他的小少爷喜欢吓他整他,但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出声,会不会……刚才那个人说过这里很危险……

杜绍言听见水面之上小夏的声音,他无法发出声音回应,水草温柔却紧密地缠绕他的身体,不允许他的一点点挣脱,他感到胸腔里的空气已经消耗完了,肺里像要爆炸般地刺痛,他一张口就有水急切地涌入,他感到窒息的疼痛,水面上的阳光渐渐灰暗下来。

突然他听见有人跳入水中的声音,是有人救他了吗,他头脑涨痛分不清是什么方向,只是努力地伸出手。

一只略带粗糙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接着有手臂围过来,扶住他的胳膊。

杜绍言竭力望过去,隔着层层水波他看见那个男人的脸。

怎么是他……他来不及想更多,男人游近一点凑近他的脸,将嘴唇触到他的嘴唇。

空气渡入身体,胸口的闷痛瞬间缓解不少,他感到有了些力气。

男人退后开,他弯腰蹲到杜绍言的脚边,同时掏出一柄小刀开始用力地割那些水草,柔软的草在锋利的刀刃上断裂,男人边说道:“你往上游。”

杜绍言低头看着他,他只看到男人后脑顶的头发,男人头发颜色是很浅的黑,在水中漂动,一截红色的丝线从他后颈处上浮着,似乎是他挂着的什么饰物。

杜绍言突然感到脚上的束缚力倏然减去,他用力蹬腿纵身往上,突出水面。

这时他感到似乎脚勾到了什么东西,他来不及留意,空气瞬间充盈了胸腔,薄凉的感觉像清泉流到心底,他从来没有如此感到空气的重要。

水面上的风吹过湿漉漉的脸颊,他听见小夏带着哭腔的声音,杜绍言游到岸边,刚才的呛水让他剧烈地咳嗽着。

“吓死我了……幸好有人来……”小夏哭着抚着他的背:“少爷你怎么样……”

杜绍言趴在地上一直咳嗽,小夏帮他顺气,边哭边说:“少爷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了?”

“没死呢别哭了!”杜绍言直到把呛的水咳出来才抬起头,他第一个动作就是用手背擦嘴:“靠,死大叔亲我,恶心死了!”

“嗯?啊!”小夏突然叫起来:“为什么那个叔叔没有上岸!”

杜绍言这才发现那个救他的男人没有爬上来,他回过头看向河,水面一片平展,没有人。

“糟糕,他不会溺水了吧。”杜绍言从地上爬起来,他又在水面上来回看了一圈,只有水流正急促地流向下游。

他立刻又跳回水里,想向刚才的地点游去,小夏抓住他的衣服:“少爷你才刚救起来……”

杜绍言挣开小夏的手:“我得救他。”

“不行啊……”

杜绍言没再说什么,他朝水底游去,刚刚才呛过水,鼻腔里还有河水的淡淡腥味,脑袋里还有窒息遗留的胀痛,可他绝不能见死不救,他在水底搜寻着,刚才溺水的地方只有长长的水草迎着水流来回摆动,像女人的柔软腰肢在舞蹈。

水底一目了然,并没有那个男人的影子。

杜绍言又搜寻了一遍,游到更远一点,仍然一无所获。

他游回岸边,湿淋淋地从水里钻出来:“他不见了。”他看向小夏:“你快回去,叫家里来人,多几个人到这条河附近找他。”

小夏有些慌张:“什么,什么意思?”

杜绍言尽量冷静地说:“水这么急,水底没有,可能是溺水冲到下游了,总之你快回去带人来救。”

小夏哦一声,跑出几步又回头:“少爷你呢?”

“我在这边继续找。”杜绍言说着又埋入水中。

小夏不久就带了人过来,家里十几个佣人分散开在河流里摸索着,杜绍言早已精疲力竭,他爬上岸坐在石头上发呆。

小夏看他脸色阴沉,小心翼翼地说:“没事吧?”

杜绍言摇摇头,半晌吐出口气:“我真后悔。”

小夏听出他口气里沉重的沮丧,没有再说话。

杜绍言也没再说话,他望着湍急的水流,只觉得无比懊恼。他恶劣地对待那个男人的好意提醒,而那个男人却在生死关头救了他,现在下落不明,他明白人在水里时间的极限,这么长时间还没找到……

“少爷,一直没有找到。”一个佣人过来说道。

杜绍言沉默着,他低下头。

佣人接着说:“这么长时间,恐怕已经……”

“我不管,继续找!”杜绍言吼起来。

他还是个孩子,还没变声,声音还带着稚气,但强硬的语气却让人无法拒绝。

佣人唯唯诺诺地点头,继续搜寻起来。

小夏站在杜绍言身边,低声说:“他应该没事的……”

杜绍言不看他,小夏又说:“因为昨天你也看到了,他会气功啊,说不定能闭气很长时间自己游走,刚才我也没有特别在意,或许在少爷上岸的时候,他从对面上岸了我没看到。”

杜绍言不说话。太阳慢慢落山了,夕阳的金红色光辉照在渐渐冷下去的河面上,河面像染了血一样赤红。

第3章:杂技团的男人3

他回到空地时小红和小麦正在把简易戏台拆下来,两个年轻人背对着他,头靠得很近,边干活边吃吃的笑,没看到他回来。

班主吴商从杂技车上跳下来,正看到他:“常生你才回来,就等你……”他停下话语,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搞得全身透湿,掉水里了?”

常生点点头:“东西掉水里了。”

“什么东西?找到了吗?”

“一个配饰,在水底摸了很久才在下游摸到,水太急了。”

吴商点点头:“没事的话准备走人了。”

常生样子像有点犹豫,吴商嗯一声:“你还有事?你出门前说去从前呆过的地方看看就回来,看来还有事情没办完?”

“不是,没事了。”常生摇摇头:“那就走吧。”

那边小麦和小红已经把戏台拆完了,常生过去帮着把架子扛回车上,小红走到他身边:“常哥昨天不好意思哦,又把刀射到你身上了。”

吴商也过来搬架子,帮常生回答:“没关系,他练过气功嘛,这点小事算什么,他只要屏住一口气就是铁布衫了!”又看小红一眼,口气严肃地说:“不过你的功夫要练啊,砸台一次就算了,老表演砸台可不行!”

小红吐吐舌头:“下次不会了,下次一定看准了再蒙眼睛。”

小麦走过来:“我负责监督她。”

小红脸红红的:“谁要你监督。”

吴商哈哈一笑,把常生拉到一边:“咱们两个不要当年轻人的灯泡了,对了,你衣服这么湿,换一件吧,别弄感冒了,下一个地方的表演也要靠你啊。”

常生摸摸还湿湿的头发:“没有,其实我什么都不会。”

“那你谦虚了,光气功就练了很多年吧。”不等常生回答,吴商接着笑道:“不开玩笑了,走啦走啦。”

玩杂耍的东西全安置进车棚里之后,小麦开动起车,小红坐在一旁将装饰用的丝带一段段整理盘好,边看窗边渐渐黑下来的远山:“这里真漂亮,可惜这么快又要离开去下一个地方。”

吴商敲着椅背:“舍不得啊?”

“有点,不过我明白卖艺的日子就是这样,”小红长长地叹口气:“要是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就好了。”

车里的气氛随着她的话语变得有些伤感,半晌都没人说话。

常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在杂技团的日子里大多数时候他存在感很低,很少主动说话,即时表演时他也更多地像一件道具或者一样布景,太过安静。

汽车在乡村的道路上行驶着,远处的夕阳渐渐沉下去。

小麦拧开车内的灯,昏黄的光线照的人脸有些模糊,常生突然轻轻地拍了一下小红的椅背:“你有多余的线吗?”

小红回过头:“有,你要做什么?”

“原来系东西的线断了,想重新系好。”

“哦,”小红从手边的针线包抽出一根细细的黑色丝绳:“这个行吗?”

常生接过来:“行的,谢谢。”

小麦开着车,问道:“吴哥说常哥你以前在这个村里住过,刚才是去找认识的人吗?”

“不是,我是很久以前在这附近住的,离这里还有些路,”常生摇摇头:“但是已经没有认识的人了。”他说着望向窗外。

如果是白天的话,他应该会看见和从前一样没有变化的山水蓝天,但是现在是夜晚,他只能看见模糊的景的影子。

“少爷,还是没有找到。”佣人们都上了岸,天已经很晚了,虽然有手电筒还有火把的光,河面在夜里还是黑压压的看不分明,管事的计叔上前说道:“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连下游都用船搜寻过了,真的没有人,那个人一定早就起来走了。”

杜绍言冷着脸,他小小年纪也有几分威严的感觉,佣人们都不敢说话了。

小夏劝道:“找不到是好事,说明那个叔叔没事。”

一个佣人大着胆子说:“是啊,就算人死了也有尸体,尸体都没,肯定是早游走了,听小夏描述他的泳性很好,不会有事,少爷还是快点回去吧。”

杜绍言沉默不语,忽然回头问道:“杂技团住哪里?”

“啊?”小夏愣了一瞬,答道:“应该是昨晚表演的地方吧。”

“那快点过去。”杜绍言说着就跑,佣人们赶紧跟着少爷,跑前跑后地举着手电筒。

一群人浩浩荡荡跑到村口的空地,却没有发现杂技团的影子,连昨天停在这里的车也不见了。

“今早还在这的,走了吧,”佣人说道:“杂技团都只呆一两天就走。”

杜绍言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地面,样子像被定住,周围的人都看着他,小夏拉拉他的衣袖:“少爷……”

“我明白了!”杜绍言突然开口,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他不可能淹死的,一来没有尸体,二来杂技团走了,如果杂技团少个人肯定会去找,不可能就这么走了,所以那个男的绝对是趁我们没注意时走了,回杂技团了,然后他们就离开了,就是这样!”

小夏眨眨眼睛:“好像是这样哦。”

杜绍言眉飞色舞:“我就知道不会出事,有我福大命大罩着他!”完全没有了刚才一副沮丧灰心的样子。

小夏也高兴起来:“没事就好,少爷我们回家吧,婆婆一定等急了。”

“嗯,赶快回去,出来一天搞到这么晚外婆一定急死了。”杜绍言说着转身就走,小夏走在他身边,他一会又叮嘱道:“别对外婆说我今天掉水里了。”

“哦,”小夏点点头,有点意外:“原来少爷也会怕婆婆担心啊,我还觉得少爷一直没心没肺……”

“老太婆知道了又要念叨我,烦死了,”杜绍言打断小夏的话:“不让我出去玩还没什么,反正我不听她的,万一她告诉我爸,我爸不让回乡下了才糟糕,在城里无聊透了……诶,你怎么这样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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