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等其余的三人反应，转身就跑。
只是刚跑几步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放肆！居然敢挡本公主的路，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报上名来，你……你、你……炎大哥！”
这变脸速度……前一秒还是冲天的杀气，后一秒就面泛春光。
炎煜涵似是早就料到会在此碰到他们，默不作声，只一脸戏谑地看着湘灵。
梦狸和雪影追随湘灵而来，却在见到炎煜涵之后都不明所以。
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只见炎煜涵拉起犯花痴的湘灵转身便跑。
“天，他这是想要干嘛？”梦狸瞪大了眼，看着远去的炎煜涵，又看了看身边目瞪口呆的雪影。“小影，发什么呆啊，赶紧追呀，再把她弄丢可就……喂、喂！小影你等等我……”
没等梦狸说完，雪影早已追着那道红色的身影而去，紧紧地握住了双拳：炎、煜、涵！你到底想怎样！
梦狸紧随其后，直至城外的小河边，见雪影停住了脚步，便也驻足不前。
只是，这是什么情况？
雪影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死盯着不远处的炎煜涵。
炎煜涵则依旧跩着湘灵不放，只是此时似乎靠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边说边露着邪恶的笑容……
湘灵则一脸羞涩，娇羞地垂着脑袋听着炎煜涵的耳语，一只纤纤玉手微遮着嘴轻笑，还不时地看一眼梦狸和小河边。
而小河边……
河边站着一位少年，一袭水蓝色的长衣，因是背对梦狸而立，所以无法看到其容貌，只留三尺翩翩青丝映入眼帘。
少年没有回头，只保持着同一个站姿，安静地站在河边，清风掠过他的发，卷起几缕发丝。
梦狸注视着他，仅一个背影而已，为何觉得如此孤寂？
这时湘灵突然跑向河边，拍了拍少年的肩。
回头。
美，如温润的玉。那是一种空灵的秀气，和温柔的帅气。瘦削的下巴，薄薄的唇，高挺的鼻，还有那双清澈明亮的眸，透漏着些许孩子气，而且——似曾相识。
就这么看着他，直到湘灵将他推入河中，耳边响起雪影的惊呼声，梦狸才醒过神来。
几乎没有一刻的犹豫，飞速冲到河边，跳入水中。
河水完全将身体淹没的那一刻，梦狸似乎听到了雪影担心的呼喊，听到了湘灵放肆的大笑，可脑中唯一记挂的，是那双澄亮的眼：你一定不能出事，我要救你，要救你……
岸上。
雪影匆忙跑向河边，欲下水搜寻梦狸的身影，却被炎煜涵制止了。
“炎煜涵！拿开你的脏手！”
“影……”
雪影试图甩开他的手，却徒劳无功，只得咬着牙，一手指着河边放声大笑的湘灵，朝着炎煜涵怒吼道：“疯子！你们到底想干嘛？若是梦狸有个什么好歹，我发誓，一定将你，还有‘你的女人’——碎、尸、万、段！”
炎煜涵并未动怒，只是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湘灵，后又邪笑着看回雪影，挑了挑眉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我的影可是‘怨妇’呢。”说着，还不忘捏了一下雪影气红的小脸，“放心，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炎、煜、涵！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听别人说话听不出重点是不是？放手！我要去救梦狸！”
“影，关心则乱。你忘了？他跟你我一样，是狐，岂会不识水性？还有啊，我的理解能力没问题，只是我的重点一直都只在于你，所以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听岔啊。”
“……炎煜涵。你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厚颜无耻。”
炎煜涵笑得更甚了，伸手刮了下雪影的鼻尖：“谢谢！我的影就是这么可爱！”
“……”突然有一种想死的心情……
“啊——炎大哥，炎大哥！”
听到湘灵的喊声，雪影趁势脱离的炎煜涵的禁锢，还未来得及问发生什么事，就听到了不远处的水声。
“炎大哥你快看呀，他们没死。”
是多虑了吗？为什么雪影看着此刻湘灵的表情，总觉得她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失望……
又回头看了看身边的炎煜涵，这家伙依旧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欠抽表情。
可能真是多虑了吧。
再不做多想，飞奔到梦狸身边。看着眼前浑身湿透的人儿，雪影真想暴揍炎煜涵和湘灵一顿。
只是为何此时抱着这个少年，梦狸的神情如此感伤？
“切~命还真大！算你们走运，这条河可深了，以前淹死过不少人呢。”湘灵瞥了瞥嘴，“看你们这样，本公主实在心烦。算了，先送他回尚书府吧。”
“你说、什么？”雪影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送他回尚书府啊。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平时看着一副凶巴巴的样儿，耳朵是不是有问题……”湘灵还想刻薄他几句，却在对上他瞪大的眼睛、想起早晨发生的事之后，乖乖地闭了嘴，躲到了炎煜涵的身后。
“你说……他是……”
“萧子琼！”道出这三个字的是梦狸。
第二十三章：那只狐的故事
十年离乱后，
长大一相逢。
问姓惊初见，
称名忆旧容。
梦狸理了理挡在子琼额前的碎发，轻轻地擦去他脸上的水珠：小破孩，这就是十年后的你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失败，变化这么大，却还是被我认出来了。你可还记得我，你的小白。
一手托着子琼的颈，另一手勾起他的双腿。“小破孩，小白带你回家。”轻声的呢喃，满目的温柔。
再回尚书府的途中，炎煜涵又鬼魅般地消失了，留下了一脸哀怨的湘灵，战战兢兢地跟着满面愁容的雪影。
府内。
“啊——！琼儿，我的琼儿！这才出去多大会儿功夫，怎么就成这样子了！”熟悉的尖叫声，一如十年前令人讨厌的骄横语气，虽已事过境迁，梦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这个害自己与子琼生离死别的女人！
彷如没见着其他三人，尚书夫人惊呼着唤来下人，手忙脚乱地将子琼抬回房里，派人找大夫来医治。
一番忙活过后，直到大夫被她骂骂咧咧地踹进房间给子琼诊治之后，周遭才又恢复了平静。
雪影担心着梦狸，梦狸担心着子琼，所以两人只沉默地坐着。
湘灵公主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见大伙儿都忙活完了，开口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喂，我说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恋子成魔了是不是？看到儿子回来就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本公主在这儿站了半天，你是眼睛瞎了还是嗓子哑了，还不叫人给本公主沏茶来？”
尚书夫人是个什么货色，公主怎么了，岂是她会怕的角色？“哟，原来公主也在，实在是对不住了，妾身一心只记挂着我们家琼儿，怠慢了。可我们家琼儿怎么说也是公主未来的夫婿不是？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公主岂不是落了个‘守活寡’的话柄。”
“放肆！”湘灵使劲一砸桌子，站起身对着她就是一耳光。无奈被她闪身躲过了。
“公主息怒，还请体谅妾身为人母的心情，也请以自己未来夫婿的安康为重，妾身这就去看看琼儿的伤势，公主请自便。”说罢，便转身朝子琼的房间走去，留下气急败坏的湘灵。
“反了反了！臭婆娘，你等着，不出这口恶气，本公主誓不为人！”说罢，愤愤然拂袖离去。一路上还不忘夺过下人手中刚准备送来的茶，将杯子摔了个稀巴烂。
看着一地的碎瓷片，和叫苦不迭地收拾着残局的下人，雪影起身蹲到梦狸的面前，想叫他走，却如何都开不了口。想握他的手，却因着他哀伤的深情而不敢触碰。最后，竟只能狠狠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拳，直到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也浑然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来了一个下人通报，说是尚书大人萧烬请梦狸和雪影去书房，有事相谈。
梦狸一颗心始终悬着，子琼还未脱离危险，自己怎能就此离去。
雪影没有像他那般失去理智，回了声“请稍候片刻”，便扶住了梦狸的肩：“我知道你很担心，放心吧，若是子琼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炎煜涵！”
梦狸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竟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之后便是满脸的疲惫。
“炎煜涵怎么样我不管，我只要我的小破孩平平安安的，只要他平安，只要……他能平安……”
雪影不忍再看下去，扶着他的肩，半拖半抱地带着他跟着下人去了萧烬的书房。
房内。
萧烬一身华服背门而立，听闻下人通报梦狸和雪影前来，吩咐了一声“你们退下，把门关上”之后，转过身来。
虽已不惑之年，却依旧英姿雄发，举手投足之间，神情不怒自威。
尚未待梦狸、雪影二人开口，萧烬便作一揖，虔诚道：“多谢二位对小儿的救命之恩，萧某感激不尽。”
梦狸看着眼前的这位尚书大人，十年前的一幕幕飞速闪现在自己眼前。
十年前第一次幻人。
十年前赋予小影生命。
十年前被萧烬所救。
十年前在府里见到子琼。
十年前被萧烬夫人毒打。
十年前……
一切的一切，彷如近在昨天，却又恍如隔世般遥远……
雪影见梦狸迟迟不答话，未免太失礼，赶忙答曰：“大人严重了。救了子琼少爷的，是我家公子，雪影不敢以功臣自居。只是我家公子尚在担心子琼少爷的安危，所以一时失神，还请大人赎罪。”
萧烬闻言，连忙摆手道：“无妨、无妨。有劳二位费心了。”又看了一眼梦狸，萧烬不禁皱眉，“来人呐。”
两位家丁闻言而入：“大人有何吩咐？”
“给两位公子拿两套干净的衣服来。”
“是。”
待二人退出房间之后，萧烬示意让他们俩坐下。
雪影牵了牵梦狸的衣角。
梦狸回过神来，有些窘迫地朝萧烬勉强笑了笑，静静地走到桌边坐了下来，雪影则站在了他的身侧。
“敢问公子贵姓？”
“在下免贵姓寒，名曰梦狸。”
“可是狐狸的‘狸’？”
“正是……”
“寒公子，萧某有一问题想请公子给予指教。”
“指教不敢当，大人有何疑问，还请直说便是。”
“狐，可否幻化为人？”
此言一出，不止梦狸，连雪影都怔住了。
见他们不答话，萧烬倒也无妨，端起手边的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复又看了二人一眼，微笑道：“萧某曾见过一只狐，此狐并非凡物，通体雪白，身负五尾。特别是那双紫眸……”
说到这儿，萧烬指了指梦狸：“跟寒公子的紫眸一样，清澈、灵动。只一眼，萧某便知此狐通晓灵性。于是，便将它带回了家。”
梦狸看着萧烬上扬的嘴角，猜不透这份笑意，只谨慎地问道：“那……带回家之后呢？”
萧烬轻笑：“带回家之后，琼儿甚是喜欢，便将它留在身边与其作伴。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萧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梦狸不自主地收紧了双拳，脸上也逐渐失去了血色：“然后……那只狐、怎、怎么了？”
“死了。”
听到“死”字的一瞬间，梦狸竟像浑身脱力般倒在了椅背上，一旁的雪影吓得扶住了他，却被他伸手微微推开，示意其没事。
萧烬沉默片刻，轻啜了一口茶，继续道：“故事并未就此结束。那只狐死后大约半年，萧某便身染奇疾，卧床不醒，所有大夫束手无策。当时萧某虽然不能睁眼，但神志却仍是清醒的。外界的一切动静，萧某皆能耳闻。”
梦狸还未恢复，一双唇早已惨白，微颤着开口道：“那请问大人，可有听到什么意料之外的惊天秘闻？”
萧烬渐渐舒眉：“这倒没有。萧某听到了琼儿的哭声，边哭边喊‘爹爹’。哭累了，就趴在床头睡着了。有时梦里也会哭，边哭边说梦话。只是……叫的却不是‘爹爹’，是‘小白’！”
至此，三人皆默。
直到敲门声响起，家丁们送来了换洗的衣物。
萧烬起身，看着家丁手中一白一青的衣物：“带二位公子去沐浴更衣。寒公子为救琼儿浑身都湿透了，未免感染风寒，吩咐厨房熬碗姜汤，给寒公子沐浴后服用。”
梦狸尚未回神，雪影便已上前：“不劳烦大人，雪影和我家公子这就离开……”
“不急。”不等雪影把拒绝的话说完，萧烬便打断了他，一双眼微眯着看向梦狸，“寒公子，萧某那个关于白狐的故事尚未说完，还请二位暂且留在府内修养身心，也给萧某一个报答二位救命之恩的机会。”
说完，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扬长而去。
“小影……”
“我在。怎么了？”
“他说……报答二位的救命之恩。而不是……对子琼的救命之恩！”
“……”
第二十四章：冤家路窄
风吹雪飘，天寒地冻，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被厚厚的积雪所掩埋。
雪中的树林，白是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小白——小白，你跑哪儿去了？琼儿找不到你，我们不玩捉迷藏了好不好？小白，你快出来吧！”
“你快出来吧——”
“快出来吧——”
“出来吧——”
“来吧——”
“吧——”
一个身裹厚袄的孩子孤立无援地站在雪地里，风雪肆意地吹刮着他娇小的身躯，脸颊冻红了，嘴唇冻紫了，浑身都冻僵了。
刺骨的严寒，孩子似乎并不自知，只不断地重复着之前的那句话，嘴里呼出的白色水汽，似一团团柔软的云朵，堆积在他的小脸前，却又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正如同他早已沙哑的嘶吼声，才刚脱口，便被吞没在这银装素裹的孤寂里。
一遍遍地呼喊，自己的回声也一遍遍地回应着他，夹杂着嘲笑和绝望。
直到嗓子干涸，再也发不出声，孩子终于身心俱疲地跌坐在了雪地里。
“小破孩，你一个人在这儿吼什么呢？”少年温柔的嗓音冲破了严寒的禁锢，就像暖阳般照射着孩子的心，温暖了身体，又照亮了心灵，看到了希望。
孩子抬头，对上的是一双紫晶般的明眸。
“大哥哥，我的小白不见了。呜……”
少年蹲下身子，拖着孩子的腋下将他抱起，拍落他身上的残雪，微笑着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乖，不哭。你的小白不会离开你的。”
“骗人……呜~你骗人。琼儿把小白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