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自己在说什么？其他人的什么？
梦狸还不是太傻，当然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眼中的笑意也更深了，语气也装得更严肃了。
“嗯哼~是啊，都快嫁给小破孩了，干嘛还要勾引‘别人的丈夫’跟自己私奔，简直太‘不守妇道’了。”
这不厚道的家伙，还特意强调了‘别人的丈夫’和雪影口中所谓的‘不守妇道’。
雪影彻底被刺激到了，就如同一只被人狠狠踩到尾巴的猫，瞬间暴跳如雷：“谁说他是我丈夫了？开什么玩笑，别把我和那个神经病扯在一起。这是耻辱，耻辱！”
行了，梦狸的目的达到了，雪影也彻底上钩了……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副和谐的画面。
憋红了脸的梦狸一脸沉重地拍了拍雪影的肩，转身飞奔出门，之后竹林里便传出了响彻云霄的笑声。而雪影……
黑着一张脸，一边扇自己的嘴巴和脑袋，一边吼着：“叫你胡说八道！叫你说话不经大脑！……叫你胡说八道！叫你说话不经大脑！……”
第二十一章：再见前夕
是夜，湘灵床前。
“小影，我们把她送回去吧。”
“送回哪去？皇宫？别傻了，那是我们随便就能进的地方么？……”
“不。我是说，送去——尚书府。”
漆黑的夜，湮灭了一切，只是再浓密的黑暗，都掩盖不住这双紫眸中的忧伤。
不是没有挣扎过，湘灵本就是与他们无关的人，置之、扔之、亦或是杀之，都对他们本身没有任何影响。
可这是子琼的未婚妻，虽然这个女人并不爱他。
且不管子琼对她是什么态度，但若是这女人在造访尚书府期间失踪，子琼一家怕是难辞其咎。君心难测，稍有不慎便是——满门抄斩！
只是想着都让梦狸觉得心慌，看着子琼娶她，或是看着子琼被杀。他别无选择。
“你还想见他，对吗？”雪影的语气中未带任何情绪，却让梦狸不自主地心慌和内疚。
“她是被绑来的，若皇上找尚书府要人，怕是他们全家都难逃一死。虽然我承认我也有私心……不过你别忘了，这个躺着的女人，和小破孩是有婚约的，既然我不想让小破孩出事，必然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举动。”
梦狸紧紧地握住了悬挂在胸前的狐佩：“你知道的，圣旨不可违！他们必须成亲！我能做的，只有远远地观望罢了。小影，人命关天……”
雪影面上依旧没有半分动容，内心却在极力挣扎：你要我如何回答？答应你，你是要我傻到再把你送回他身边吗？拒绝你，我可以因为自己的私心，就强迫你昧着良心不顾他们一家人的死活吗？
“只是……见一面、而已……”不知何时起，早已忍不住开始啜泣。梦狸抖动着双肩，虽想得到雪影的回应，却始终不敢回头，一如十年前，他最害怕的，是看到雪影受伤的表情。
只是此刻的雪影并未露出任何情绪，却道是“没有情绪，本身就是最悲伤的情绪”。
“梦狸，你我命运相连，我本就是你的分身，故秉承着你的执着。虽然对象不同，到头来却都是‘求之不得’，你是这样，我亦然……”只是这些话，雪影终是选择了吞没。
死一般的沉寂。
“没错，影啊~跟你家亲亲小主人多学着点。大局为重，别总是意气用事。就跟今天早上似的~哎哟喂呀，我的小蛮腰啊！”
邪魅的笑容，不羁的语气，俨然只有他——炎煜涵。
这家伙好像天生就具有破坏气氛的能力，不管是开心或是悲伤的氛围，只要他的一句话，立马可以让周遭的空气冷冻到极致。
雪影本想回敬一个“滚”字，却在看到那一抹放荡不羁的红色之后，想起了白天自己说过的话。瞬间嘴角抽搐，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炎煜涵，“唔、唔”地“吼”着，似是驱逐，又似惊恐。
这回轮到炎煜涵摸不着头脑了……
“我说影，你这是怎么了？”说话间，想伸手去拽他捂在嘴巴上的手，却在指尖碰到雪影的时候，发现——
囧~雪影脸红了！
房里没有点灯，又是在晚上，他这是要有多羞愤，才能让脸在暗夜中红得这么明显……
“你放心。”说话的是梦狸。
梦狸站起身，走到炎煜涵面前，又看了看惊慌失措的雪影，“十年前我说过会给小影自由，我不会食言。湘灵，我一定会送回尚书府。至于小破孩……”
说到这，梦狸露出一抹自嘲式的微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不会缠着小影。所以，不劳您费心了。”
雪影呆呆地看着说话的梦狸，一脸迷茫：“梦狸，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影。旁观者清……”又看了一眼笑得高深莫测的炎煜涵，梦狸走出了房门。
黑暗中，唯一的动静，是雪影忐忑的心跳声。
“影……”
“你闭嘴！”
炎煜涵乖乖闭嘴。
“你说，刚才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四周一片寂静。
“你倒是说呀！”
“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
“……”
雪影正欲发作，却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拢住。
“影。不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说我自私也好，骂我变态也罢。只要是可以留住你的，多过分我都会去做。我可以翻手为雨、覆手为雨，可我要的从来都不多，我只要你，也只有你！”
想推开，却舍不得离弃这温暖的怀。“再一会儿，只一会儿就好，那个怀抱我去不了，就让我再贪恋一会儿这仅存的温暖吧……”想着，雪影轻轻地拥住了面前的这个依靠。
在那双冰冷的手掌抚上炎煜涵的背时，他愣住了，想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些，却又不敢动弹，生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吹弹可破。
“炎煜涵。”
“在，在。影，我在……”
“你是白痴吗？”
嗯？什么情况？想起身一探雪影此时的表情，却在微微动了一下之后，被抱得更紧。
“别动。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喜欢你，我的心里……”
“不要说……”虽是早已知晓的答案，却还是害怕听他亲口讲出来，“不要这么残忍，至少不要亲口告诉我。我是狐，可我也有心，也会心疼，也会伤心。”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再多说什么，都只是徒增伤害而已。
同是天涯沦落人，只为了一个“情”字，你我便是知音，只为了一个“痴”字，你我便成孽缘……
短暂的温柔过后，炎煜涵拂袖离去。
次日。
“啊——！！！”
“砰——”
“哗——”
“哐——”
尖叫声、砸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
“混蛋！是谁，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把本公主的脸弄成这副鬼样子！还有，到底是哪个混蛋把我扔在这里的？出来！给我滚出来！”
“小影。这、这真的是公主吗？是悍妇吧！”门外墙角边，梦狸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第一百零一次问雪影同样的问题。
雪影倒是乐得很，左手捧着右肘，右手撑着微斜的脑袋，笑得一脸狡诈：“中了‘心灵之唤’所说的话，必然是实话。她是如假包换的公主没错。”
说到这，看着从门里弹出来的瓷器碎片，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砸去吧，全砸了才好，让那个白痴破点财。谁让他把人乱丢了。”
“可她这样子，我们怎么把她往回送，还没等靠近，就身中数百道暗器而死了。”
雪影无奈，扶起梦狸，冲着门内大吼一声：“炎煜涵，你怎么来了？”
果然奏效……
话音尚未全落，之前的泼妇俨然成了大家闺秀，踏着婀娜的步子，娇滴滴地抽泣着走出门来：“炎大哥~”
只是这声“大哥”未完，就见到了门外一脸惊悚的梦狸，和满脸鄙视的雪影——唯独不见炎煜涵的影子。
“放肆！竟敢骗我！”说完，抬手便是一巴掌，朝着门外的二人扇去。
雪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阴沉着脸，狠狠地将她甩了出去。
“你没资格打我！而他。”雪影看了一眼一旁的梦狸，“你更没资格碰！”
湘灵从小娇生惯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受过这般委屈。一摔倒在地，便大声哭了起来。
“放肆！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我。本公主要皇兄砍了你们的脑袋！”
“哦？是吗？”雪影挑了挑眉，一步步逼近湘灵，蹲下身子，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更不能放你走了呢。”
“你……你想怎么样？”养尊处优的小公主这才有了危机意识，紧张起来。
雪影不说话，脸上挂着冰冷的笑容。只是光这样，就把这位小公主吓得够呛。
“小影。你别吓坏她了。”
因着害怕，湘灵方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空，现在一看，也不过只是个娇生惯养的普通大小姐罢了。
梦狸微笑着走上前扶起湘灵。
“公主别怕，小影不是坏人，他在跟你开玩笑罢了。”
湘灵似乎仍是惊魂未定，躲在梦狸身侧偷窥着雪影的表情。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呢。
雪影冷哼一声，便不再看她。
“公主，你先进屋去吧，待会我和小影给你弄点吃的，待到你吃完了，我们送你去尚书府。”
听到“尚书府”三个字，湘灵这才清醒。继而又恢复了之前的气势。
“我想起来了。炎大哥呢？我不回去，我不要嫁给萧子琼。炎大哥。炎大哥！我要找炎大哥。”
雪影冷笑：“炎大哥？你有点公主的样子行不行？都被下旨赐婚了，还想着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呵~”
碍着之前雪影对自己的态度，湘灵不敢与他正面冲突，只得死拽着梦狸的衣角：“我不回去。你叫什么名字？你带我走，带我去找炎大哥，等找到之后，本公主重重有赏……”
“切~得了吧你，还重重有赏，等你皇兄知道你想找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私奔，怕是斩你都来不及了，哪还让你有机会对梦狸‘重重有赏’？”
“小影~”梦狸皱着眉打断了他。“公主，恕我直言。你不能去找炎煜涵。皇上的赐婚圣旨众人皆知，你若执意逃婚，不止害了小破……萧子琼一家，更会害了你自己。甚至——害了你的炎大哥。还请三思。”
湘灵默。伸手托腮沉思，却在碰到脸上的淤青之后失声痛呼。
梦狸满脸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雪影偷笑。在遭到湘灵的白眼之后，厉声道：“再吵，我就把你浑身都打肿。”
“你……原来是你……”这下好了，湘灵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梦狸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因为这伤实在是……
好在雪影看出了他的尴尬，在他第一百零二次欲言又止之后，终于打断了他的纠结：“我说公主，若没别的问题想问了，就请上路吧。”
于是，三人便朝着竹林外的那个方向走去。
一个雷公脸。
一个冰霜脸。
一个……天然呆。
第二十二章：子琼，是你吗
公主被绑，虽是大事，却也正因为如此，尚书府才不敢将此事声张。
所以当梦狸他们三人来到城里时，并未发现有任何动静。
倒是这娇生惯养的公主，走几步就嚷嚷着腿酸脚疼，因着脸上有伤，只得带着面纱。此时正值炎夏，如此装扮本就惹人注意，她这一路又吵又闹，愣是把回头率上升了几百倍。
十年，城里景观虽有变化，但大致变动不大，路还是那条路，因此倒也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尚书府。
再站到那扇朱砂色大门前，梦狸却犹豫了。
不是不敢进，这扇门内，有他梦了十年、牵挂了十年的人。十年来，几乎无时无刻不想着再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去。只是……
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女人。
怕的是，进去之后又不愿离开。因为自己从来都不够成熟，感情和理智，往往都是前者占了上风。
“小影，我……”
雪影拍了拍梦狸的肩膀，“既然决定了，就不要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梦狸定睛看着雪影，片刻之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雪影轻笑，上前叩响了那扇分隔两人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家丁。
梦狸认得他，以前住在府里的时候见过几次，只是名字忘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年过去了，自己还是当初初幻人形时的模样，可这尚书府里的人，却带上了岁月的痕迹。
不知当初的小屁孩现在成了什么样……
“请问你是？”见敲门的是陌生男子，家丁不免耐心询问。
“请问你家大人和少爷可在？”雪影略微作揖，施以一礼问道。
“大人朝中有事，尚未回府。我家少爷此时正出门寻找公……”话到此，突然意识到似乎不该多言，连忙改了口，“少爷外出办事去了，也不在府内。”
雪影微笑：“在下知道，你家少爷是出门寻公主去了罢。”
家丁闻言，脸色瞬间惨白，结结巴巴地连句“你是如何得知”都说不利索。
“先生莫怕，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正是同我家公子送公主回府。”雪影侧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梦狸和湘灵。
梦狸了然，在接到雪影的眼神之后，带着仍在闹别扭的湘灵走上前来。
家丁看了看带着面纱的湘灵，遭到怒目和白眼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位……真是公主？”
“放肆！竟敢怀疑本公主？我看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公主，还请公主饶命、公主饶命！”边说，边跪倒在地，“砰砰”地连磕了数个响头。就是没看到整张脸，光听这声音也该知道是正主啦。
“还不快滚进去叫萧子琼出来接本公主，你杵在那儿是要让本公主继续站在门外晒太阳不成？”
家丁惊魂未定，仍旧一个劲地在那磕头，边磕边哭丧着脸：“回公主的话，少爷说公主失踪是大事，不得对外张扬，所以今儿个一大早就亲自出门找您去了。”
“原来是这样……”湘灵托腮作冥思状，一副秀眉紧拧着，似是很为难，可话里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既然如此，你差人告诉你们家少爷去，本公主先行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