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攻略 下——螟蛉子
螟蛉子  发于:2014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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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锋听得很不是滋味……他也很想去看上元节的灯会。一家人,手牵手,热热闹闹的。

少年嫉妒道:“瞎说,爹都没有和我们讲过。你就是想去和爹告状,是不是!”

小家伙摇摇头。怕事的少年摘下小家伙的帽子,扔给司徒锋。

司徒锋戴上了,竟然很合适。他穿起那件精巧的羊裘,挑衅地看着小家伙。

脸上带伤、仅仅穿着底衣、赤着双腿的小家伙,不发一言,静静看着。

司徒锋大笑,欺软怕硬的傻瓜,逆来顺受的怂蛋,怎么可能和他是一家人?他推门而出,雪光将明暗隔开。前路空无一人,再回头那厢房也已消弭无踪。

第五十八章

龙门山的另一侧,隐隐传来鸣金收兵的动静。

司徒雅坐在山洞篝火边,拧干发梢,一脚踹开梦呓不止的司徒锋,打量山洞中的水渠,这水渠的一端衔接白龙湖的溶洞,而另一端穿山而过,不知通向何方。

居养华抱拳道:“通往剑门关。教主,这是蜀国时开凿的粮道,当时蜀军北出祁山,粮草匮乏,因地制宜造了可以逆流而上的流马。属下让机巧堂仿造一叶形似流马的小船……”

司徒雅道:“你要司徒锋相信,他坠入水中泅进古粮道,神使鬼差乘上流马,最终飘向剑门关?”

居养华看了眼守在洞外的一干教众,低声道:“教主,老教主的命令,是让你找机会杀了他,扶持司徒嵩当下一任盟主。属下能帮的就只有这么多,动静再大,恐怕会惊动老教主。”

司徒雅捏起司徒锋的下颔,端量道:“本教主改变主意了。凭他方才胆色,就让他当武林盟主。”

居养华浇冷水:“只怕他和司徒庆一般,不容易掌控。”

司徒雅循循善诱:“是人都有软肋。他待唐铁容有情有义,唐铁容此后待他也会大不相同。只要方法妥当,不仅是司徒锋,唐门也可为我九如神教所用。退一步讲,逼出殷无恨之后,就算本教主暗中帮衬,司徒嵩也未必杀得了殷无恨。杀不了魔教教主,如何当武林盟主?当不了武林盟主,九如神教又如何能藏而不露,继续统揽正邪两道?”

居养华同意道:“司徒嵩见了殷无恨,恐怕会吓得尿裤子。不过教主,你忽悠属下没用,得忽悠住老教主和副教主。不管教主你意欲何为,只要不做对不住九如神教的事,属下永远站你这头。”

司徒雅揩干身上水迹:“口蜜腹剑,说的好听,有本事拿出两百万两白银来孝敬。”

居养华赔笑:“九龙杯到手,真龙天子也在教主掌握之中,教主要多少银子没有?”

司徒雅脸色顿沉,他发力掰下九龙杯的底盘,将刻满小字的陶片取出:“什么真龙天子,本教主要的不是皇帝,而是一人心。”他握住陶片,拢掌运劲,便要将此物捏碎。

“教主三思,”居养华赶紧制止,“……教主你当真喜欢暗卫九?”

司徒雅沉默了。他掌握的是暗卫九的身世,这身世足以将当朝皇帝拉下马,只要笼络好暗卫九,和韩寐纵横捭阖,助暗卫九夺回皇位,九如神教上至朝廷下至江湖,尊荣指日可待。但他认为,最合适暗卫九坐的地方,不是龙椅,而是他怀里。一想到暗卫九在他怀里的模样,他恨不得立刻回到暗卫九身畔,再听暗卫九认真唤他小主人。

司徒雅微笑道:“胆敢从本教主身边抢走他的,不论是皇位还是别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居养华打个寒噤:“既然教主喜欢他,总要顾及他的感受,万一,暗卫九他自己想当皇帝?”

司徒雅心烦气躁:“你以为,他也想坐拥后宫三千佳丽?”

居养华道:“渴望荣华富贵,莺燕环拥,是人之常情。而况,暗卫九不知教主身份,他效忠的是司徒二公子。试问教主,你真的是他眼中,那个所谓的温文尔雅的司徒二公子?”

司徒雅默不作声。

居养华跪拜道:“教主你应该明白,他喜欢的并非教主,而是司徒雅。教主你自从加入九如神教那刻起,就已经抛弃了司徒雅这个名字,你是我教教主玉逍遥——神功盖世,天保九如,逍遥遨嬉,不骞不崩,以莫不胜,以莫不兴!”

司徒雅怅然道:“这些时日,我真以为我是司徒雅。”他摊开掌心,重新打量那块陶片。只有他自己知道,暗卫九心心念念的是当初收留他的司徒小公子,无论他是司徒雅还是神教教主,无论他给暗卫九多少好处,哪怕就是亲手将暗卫九送上龙椅,只要正主披露原委,他就会一败涂地。

居养华道:“横竖是骗,不如一骗到底,物尽其用。”

司徒雅难以想象,中原内忧外患民不聊生,暗卫九当了吃力不讨好的皇帝,摊上惑乱朝纲的母后,会是何种情形。然而这件事转到他手里,终归是要解决:“还跪着作甚,提三公主来见。”

龙惜容随教众见礼,目瞪口呆望着司徒雅。她始终不敢相信,之前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会是九如神教教主。不过细看司徒雅赤呈的胸膛,每块肌肉却都恰到好处,随时可以蕴劲发力。

居养华引见道:“三公主,这就是我教教主,玉逍遥。”

龙惜容尴尬至极,讪讪抱拳:“教主好。”

司徒雅百无聊赖道:“三公主,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加入我教,第二是下阴曹地府。”

龙惜容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顶撞道:“我就不喜欢被人威胁!”

司徒雅不怒反笑,拍拍居养华的肩:“上!”

居养华一把握住龙惜容的手。龙惜容吓了一跳。居养华舌灿莲花:“好妹子,我九如神教……”

龙惜容紧张地等着下文。居养华冥思苦想:“没啥好……”

司徒雅咬开酒囊木塞,仰头灌酒驱散牛油膻味,等着居养华的但是。

居养华大喘口气道:“但是,在教主统领下,可谓蒸蒸日上!我教坑蒙拐骗,烧杀劫掠,无所不为。世上的王法不必遵循,武林正派不必放在眼中,只求活得真是自在。”

龙惜容费解:“何为活得真实自在?”

“这一刻你最想作甚?”居养华断喝,“别想,答!”

龙惜容不假思索:“摸教主的胸肌。”

司徒雅喷了口酒。

居养华很严肃:“这就是活得真实。”

司徒雅道:“本教主也很喜欢摸别人胸肌,但是你当真如此行事,教主会忍不住想杀了你。”

龙惜容怔了怔。居养华道:“因此,三公主,你要想出达成所愿,又不会被干掉的法子。”

龙惜容埋头思索一阵,抬头道:“教主,你胸口沾了些酒,我帮你揩干净——这样?”

居养华看向司徒雅:“教主,你看,姑且算过关了?”司徒雅神游太虚,一脸高深莫测。

龙惜容幡然憬悟:“这是在考验我?那我过关了,教主你给不给摸?”

司徒雅指点道:“下回别把想法说得如此直白,神情再多几分诚意。也许本教主会中招。”

龙惜容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居养华道:“由此可见,想要活得真实很容易。想要活得自在,却是八仙过海,各凭本事。”

龙惜容冷不丁道:“那么总管,你要摸教主胸肌,该如何行事?”

居养华一怔:“这个问题问的好,就教主前胸贴后背这几两肉,我从来没惦记过。你要嗜好调戏教主,应该去和左使合计,不过别这么直白告诉右使,不然他会和你拼命。”

龙惜容道:“我明白了,你好女色,左右使好男色,左使奸猾,右使脑子一根筋,对否?”

居养华道:“不错。三公主,有一点你记住,我们哥几个私底下虽然会时常拿教主说笑,但倘若真有人冒犯教主威严,对教主不利,我们会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龙惜容听得很是羡慕。司徒雅道:“同理,不管你是公主,还是屠沽,一旦加入九如神教,你就是全教所有人的朋友。也许你比我聪明,我武功比你好。你保护我,我保护你,很公平。”

龙惜容静静地审视司徒雅,这魔教和魔教教主,与她意料的大不相同。司徒雅欣然负手,坦坦荡荡任她观摩:“别把教主当人看,你家教主不是人,是奇兵利器。关键看你如何置之。”

龙惜容回神道:“怎讲?”

司徒雅自嘲道:“不论是总管,还是左右使,九如神教的教众为教主效力,不过是各有夙愿,凭他们一己之力难以达成,因此,他们出谋划策,殚精竭虑饲养教主,好放教主出去报仇雪恨。”

龙惜容心念电转:“教主你愿意为我报仇?”

“九如神教找上你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司徒雅打趣道,“本教主鞠躬尽瘁,至死方休。”

龙惜容下定决心:“教主,就算你这承诺只是顺水推舟,这个朋友我也愿意交。之前多有得罪,事到如今,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希望你杀了太后,铲除乌衣卫,为此,什么代价我都付得出!”

居养华道:“你这番夙愿,会刻在教中无悔堂专录你平生事迹的梁柱上,以供我等同仇敌忾。”

龙惜容道:“且慢,这也太不像话了,容我改改……我龙惜容,誓死效忠九如神教,与神教荣辱与共。从今往后,我神教的一切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我的仇人,也是九如神教的仇人!”

第五十九章

暗卫九傻了。日月更迭,星辰拣尽。他坐在垮塌的溶洞外,不吃不喝不动,甚至不眨眼。从暗道里逃出来,唐铁容奄奄一息,韩寐也有几处划伤燎伤,唯独他毫发无损,却像是伤得最重。

士卒收拾残局。韩寐招安山匪。唐铁容运功抵抗金羽针。

司徒家的众暗卫,挣脱阴平寨的禁锢之后,忙着四处打捞司徒家两位公子的蛛丝马迹,他们设想的最好的下场,是尸骸和九龙杯,从暗道底部炸进了湖中。天上金鹰徘徊不休,乌衣卫和众暗卫的想法不谋而合,蛰伏在附近伺机而发。

这一切和暗卫九漠不相关。他盯着自己摊开的双手,这双手血肉模糊。几个时辰前,他曾掘开乱石,想把暗道重新清理出来,然而这行为不亚于愚公移山。他搬出一块石头,就有更多的岩石砸下,石间全是水,不可能有人侥幸存活。

暗卫九始终难以置信,在死门那道铡刀般锋利的铁门落地的刹那,他竟然会抱错了人。果断救人,迅速脱离危险,这是他的本能反应。唐铁容是应该救的,不应该的是,他没有救他的小主人。他反复想象铁门闭合的场面,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他就近把唐铁容扔出去,接着跃至石台挡过叶卓的袖刃,把司徒锋也扔出去。如此一来,他就再没有机会把他的小主人扔出去了。

暗卫九深陷在遐想里,觉得很幸福,两个人抱在一块死,就用不着想后事。

韩寐替一脸莫名其妙幸福的暗卫九擦擦脸。他三番五次将暗卫九扛回金牛寨,但转身一个疏忽,暗卫九就会跑回来守着。他只好在暗卫九身畔搭起了行军帐,亲自为暗卫九更衣。

韩寐将暗卫九胸前绷带拆开,这才发现他背上有无数鞭伤,其中有两道伤很深很新鲜,刚刚结痂,和绷带黏在一起。韩寐小心翼翼撕离,暗卫九全然不觉痛,神情依旧空茫幸福。

“只有司徒雅活过来,”韩寐为他包扎好十指,“你才不会傻?”对他而言,得不偿失。

暗卫九对这个名字极为敏感,回神道:“小主人不会死。”在丹山镇的山谷时,司徒雅就答应过他,要成为他的主人,不但不会死,而且还会文武双全,成为武林至尊。

韩寐脱下外袍,给他披上:“就算他真的没死,也不会再回来见你。”

暗卫九怔怔看着韩寐。韩寐笑道:“司徒雅不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一切都是他的计谋,为了破解九龙杯的谜题。如今他利用你我,拿到九龙杯的谜底,怎还会回来自投罗网?因此,他还是死了好,活着只怕更伤你的心。”

暗卫九闭起眼睛,沉心静气入定。

“你喜欢司徒雅,”韩寐替他系好束带,“本王可以给你找,易个容,一百个司徒雅也有。”

一块玉佩从暗卫九怀里落了出来。

韩寐拾起打量,暗卫九劈手夺过,正要收入怀中,却突然凝住不动。

这是块血红色的玉佩,鸡蛋大小,色泽极其瑰丽。

暗卫九用衣袂揩拭一番,依旧是血红色。他高举玉佩,对着天光观瞧,血色自玉里透出。可他明明记得,司徒雅给他玉佩时,这块昆玉还是白色的。

寒风刮过,雕满镂纹的玉佩又变了颜色,渐渐淡下去,色如桃花。

韩寐心中一动:“你把它放进雪里。”

暗卫九看了韩寐一眼,依言行事,拢雪裹好玉佩。

两人凑头观瞧,玉色愈发浅淡,不一时归为白色。

韩寐道:“这是蛊玉。”

暗卫九茫然不解。

韩寐拭去玉面浮雪,用掌心暖了片刻,玉面又泛呈桃红:“本王听张仙师讲过,蛊玉本是昆山变色玉,色泽会随周遭冷暖而易,极其罕见。擅蛊的武林高手,往往费尽心思采掘此玉。你猜为甚?”

暗卫九不问,只是静静看着韩寐掌心的玉佩。

韩寐自讨没趣,自问自答道:“百年难遇的毒虫,通常栖息在炎热的大漠,抑或严寒的高原中,对气候冷暖非常挑剔,稍不注意,就难以成活。因而养蛊,会用到这块会随冷暖易色的玉石。譬如有些蛊虫,只能活在玉色纯白时,这就是气候极冷;有些则只能活在玉色血红时,这就是气候极热。依据蛊玉的色泽来掌握周遭气候,养蛊便游刃有余。”

暗卫九终于开口:“不养蛊的人佩戴此玉,是何意?”

“那就毫无用途。不过,”韩寐话锋一转,“可能是他体内有蛊。那蛊虫,在大地回暖时会惊蛰。他靠蛊玉来判断,何时蛊虫会惊蛰。”

暗卫九沉默半晌:“那他只能活在寒冬?”

韩寐意有所指道:“不一定。他可以活在雪山上,每至腊月,便下山走动。如果他内功极好,也可以通过抑制血气,巧用阴脉之海,来使浑身变冷,也不能太冷,不然他根本无法行动。”

暗卫九缓缓道:“所以他身上比常人凉,怎么抱也暖不起来。”

韩寐颔首:“因为他不敢热。”

暗卫九闷声道:“那一定很难受。”

韩寐道:“正月一过,蜀中很快回暖。他若还在此停留,却不小心丢了这玉,只怕危险得很。”

暗卫九道:“他身上凉,一定意味着他会武功,而且内功很好?”

韩寐道:“多半如此。也有一种可能,那蛊虫极其阴寒,会使人浑身变冷。”

暗卫九神情有些复杂,不知该盼司徒雅武功好,还是该盼司徒雅真的武功尽失。如果司徒雅武功够好,也许就能从死门平安逃脱,但如此一来,很多事就难以解释。不过最让他费解的,是司徒雅体内为何有蛊虫。莫说蛊虫,就是体内有虫,也让人退避三舍,不寒而栗。

韩寐似能体会暗卫九的心情:“本王以前和一个喉结里藏着‘封喉’蛊的人欢好过,如今一想,还觉恶心。幸而不曾染上那蛊虫,”他把玩着玉佩,“这是谁送你的?你以后离他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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