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怔怔的看着他，忘了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或者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伤心？莲花早就没了心，要伤也上不到那去。所以，自己只会发火，生气，无理取闹，但绝不会伤心。

北辰无忧抬手，在莲花的眼下轻轻的擦拭了一下。皱着眉问道：“怎么哭了？”

哭了？莲花没觉得自己流泪啊？心里的某一块地方被一个叫北辰无忧的混蛋敲了一下，让莲花已经快要忘记的某一种情绪死灰复燃。自己真的伤心了？伤了心？

“别哭，告诉我，那时发生了什么事？”第一次，北辰无忧问出来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是怎样的恐惧让莲花这么多年每到夜晚就沉浸在恐惧中。

“……他杀了娘……”莲花有些泣不成声。“我亲眼看到的……”北辰无忧从背后抱住莲花，将他牢牢地护在自己的怀中。

莲花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清爽，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莲花把自己的眼泪擦在了这片阳光里，这十几年来的委屈通通的吐出来，交给了这个男人。

“然哥哥说，只要乖乖的在楼里干到二十岁就能走了，还能拿好多银子。我想挣了银子就能去找弟弟了……”莲花哭得泣不成声，只是五岁的他还不明白，那些银子代表了什么。直到十四岁，他的第一次，然后接着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没日没夜，连自己都记不清数不过有多少次了……莲花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那些脏的让莲花想吐的人，疯狂的折磨着他。那个叫东方沐阳的人便永远的死去了……

“爹爹他为什么不来救我……我每天盼着他能来……我一直以为他会来救我的……”莲花抓着北辰无忧的手，不知在质问谁，为什么自己的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还来得却是心死。那个曾今将自己捧在心口的男人，真的将他忘记了。无数个夜晚过后，莲花不再盼望。于是，他开始作践自己，还一直天真的以为，伤害了自己就是再伤害他最珍贵的东西。卑微的以为，这也是一种报复。

“为什么……为什么……”莲花一遍又一遍的问，若不是北辰无忧，他不会再去想这个问题。没有什么为什么，有的只是一个结果。莲花越是喜欢北辰无忧，就越是觉得自己脏，他无理取闹，他不断地惹他生气，只想一遍一遍确认，他还爱自己吗？他腻了没有？他什么时候会开始腻烦？哪里是他的底线？在北辰无忧面前，醉萱楼里学来的那些东西，莲花忘得一干二净。莲花没了所有的技巧，笨拙的试探生气发怒，只想他能告诉自己，什么时候会赶自己离开。莲花想赶在那之前，先一步离开。

莲花红肿的双眼呆呆的看着太阳已经慢慢的西移，背后的那颗大树遮不住光了。莲花眯着眼扭头，想要看看身后的人还在不在。

“你把我弄哭很开心是吧！”

阳光照着北辰无忧的左脸，炙热的阳光下，莲花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原来是这个样子。莲花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那个浑身透着一股干净的阳光味的少年。

“……对不起……”

“呃？”莲花不明白，他为什么道歉。咔嚓咔嚓，很奇怪的声音从北辰无忧背后传来。那棵大树像被巨斧从中间劈开。一边一半向两边倒去。轰隆隆一声，大树应声倒地，扬起满眼灰尘。

突然，觉得肩头一沉，莲花茫然的低头，不知何时，北辰无忧栽倒在自己怀里。什么时候，他也会这样靠着自己了？莲花不禁想，一股刺鼻的糊味扑鼻而来，莲花本能的伸手去摸北辰无忧的后背，一阵刺骨的灼热让莲花收回了手。

“你怎么了？”莲花小声的问道。他为什么不动了？刚才不是在听自己说话吗？怎么现在像死了一样？“无忧……”莲花小声的叫着。

尘埃落定，莲花看清了立在那里的人。那个让自己噩梦连连的男人——东方雨。

第57章：自作孽不可活

东方雨慢慢的走到莲花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是让你消失吗？”东方雨厌恶的看着呆坐在地上的人，真恶心！和那个女人一样的让自己想吐。“朕在问你话！”东方雨又说了一句，居然敢无视自己。这个贱人！东方雨抬手伸向莲花。

指尖还未碰到他的衣领，只听一声怒吼“住手！”东方雨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到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人。不自觉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嘴角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勾起，只见东方航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将他推开。

“航……”东方雨委屈的叫了一声。

“滚！我不想看到你！”东方航的眼神丝毫未在他身上停留，便忙不迭的蹲下身去看北辰无忧的伤势。

“你先把那个倒霉皇帝弄走再说，这个小子交给我！”

东方雨听到声音，才发现在航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脏老头。“航，他是谁？”东方雨问道。却换来一干人等的无视。

这老头姓风，名无伤。风无伤蹲下身，看了看北辰无忧后背的伤。从他脏兮兮的衣服里掏出来一颗药丸，一手拔开北辰无忧的嘴，一手把药丸放进去。“放心，伤不重。”风无伤这句话是对一旁神游的莲花说的。

莲花看着北辰无忧的脸，突然笑了起来。抬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在上面落下一吻。

东方雨悄悄地走到心上人的身边，抬起手指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衣袖。却没想到东方航愤恨抽走，向一旁躲开了几步。薄唇微启，再一次吐出一个“滚！”字。东方雨委屈的望着那个人，自己不远万里的跑来他为何要如此冷淡。“航……”

“风无伤，把他赶走！”东方雨话还未说完，东方航便开口打断。风无伤把北辰无忧的伤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站起来，挡在两人中间。

“皇上啊，没什么事的话就赶快回去吧。老头子我答应了小航子保他下半生（身）的清静。”风无伤说完，挑了挑眼眉，示意他赶紧离开。东方雨扫了一眼这个碍事的老头子，眼神又飘向了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委屈，伤心，失望，那小眼神里怎么能有那么多的情绪。风无伤冷笑，若不是知道他是个什么人，还真会被他骗去。

东方航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欲转身时，只觉后腰一阵刺痛。扭头，看到莲花充满仇恨的眼神。“沐……沐……阳……为……”

莲花冷笑，为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真正恨的人是他吗？“我要你死！”

东方航震惊的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好……”

东方雨一把将那碍事的风无伤推开，接住要倒地的东方航。“影风，把这个贱人给我杀了！”东方雨恨不得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儿子碎尸万段。他居然敢伤了航，这个贱人，一定不会放过他！“航，没事的，我马上叫太医来。”东方雨捂着他腰上的伤口。血不住的往外冒，这一刀刺得很深，东方雨点了伤口上的穴道，却还是止不住血。

“影风，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杀了！”

影风看着九王爷哀求的眼神，终究没有动手。“主人，还是先给王爷医治要紧。”

东方雨似是急疯了，忘了怀里的人还有伤，满眼的杀气在低头的一瞬间化作柔情。“航，没事了。太医马上就来。”

莲花冷笑着看那个男人心急如焚的样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转身去看自己的人。风无伤说的没错，无忧的伤只是看起来很恐怖，却并没有伤到内脏。莲花在从北辰无忧怀里找出他家独门的信号弹，刺啦一声，一个明晃晃的火球升上天空。然后在空中炸开。现在就等着人来了。

莲花把北辰无忧从地上抱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无忧……好些了吗？”莲花心疼的握着他的手。北辰无忧轻轻的捏了捏莲花的拇指，意思是自己没事了。莲花笑了笑，低头吻上了他的唇。从来没有觉得他的唇这么甜，莲花觉得偶尔他这么需要自己一下也挺好的。

东方雨完全慌了阵脚，只知道抱着怀里的人乱吼，太医怎么还不来。莲花懒得去理会那个人。东方航没那么容易死，莲花只不过是想让那个男人也尝尝重要的人受伤的滋味。“为什么血止不住！影风？”

“回主人，让王爷自行运功用真气封住伤口试试看。”影风跪在一旁道。

“航，听到了吗？自己运功试试。”东方雨心急的说道。可是怀里的人丝毫不为所动，放任鲜血如注。

“航，求你了，别这样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东方航微启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没了帝王霸气的男子。心里只叹，冤孽啊冤孽啊……“航，不要闭眼……航……”东方雨看着渐渐惨白的人，突然有一种就要失去的他的感觉。不会的，他不会死的。只不过是一点刀伤，我的航怎么能死的？以前再重的伤他不是都挺过来了吗？“不要闭着眼，睁开，给朕睁开！东方航！你若是死了，我就把东方沐阳那个贱人碎尸万段！”

东方航笑了笑，依然闭着眼，心里只等着这血流尽了。他是不是就能不恨自己了。沐阳，爹爹对不起你。

影风走到莲花面前跪下，“求世子救救王爷。”莲花勾了勾嘴角，没有抬眼。“求世子救救王爷。”影风重重的叩头。

东方雨突然意识到，航为何一心求死。扭头，看着坐另一边，冷笑着看自己笑话的人。“你！快对航说，不要他死。”东方雨命令的口吻，让莲花冷笑着道：“我偏就想要他死，把血都流的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你这个贱人！”东方雨想要一张拍死那个孽畜，却苦于双手抱着人。“影风，给朕杀了他快杀了他！”

“世子，王爷快不行了，求世子救救王爷吧。”影风重重的在地上给莲花又磕了一个头。

莲花眼神扫过面前这个忠心耿耿的死士，眼神又转向另一边那两个人。“让你家主人来求我！”

影风单膝跪地，一直低着的头突然抬起。“影风愿给世子做牛做马，求世子救王爷一命。”

“哼！那就等着他流光了血慢慢死吧。”

东方雨十指慢慢紧握，扣紧掌心的肉里。轻轻的把东方航放在地上，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咬着牙。那个求字在嘴里转了又转，终于抵不过东方航越来越惨白的脸。“求你……救救航。”东方雨一生从未说出一个求字。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莲花抬起头，勾了勾嘴角。冷道：“你该好好向你的奴才学学如何求人。”

东方雨腾地一下血气上涌，这个距离，自己只要挥手就能劈了他。杀了他，这个贱人早该死的，自己就不该留他这一命。强忍住自己那根快要爆发的神经，从未弯曲过的膝盖僵硬的向下跪去。宁折不弯，宁折不弯，这是航告诉自己的话。

“求你救救航！”东方雨颤抖着，浑身冒出来的汗像是带着火苗，刺啦刺啦的烧着自己每一寸皮肤。莲花冷笑，扭头对着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道：“先别死了，你若是死了我如何折磨他。”东方雨腾地一下跳起来，跑到航的身边，把他抱起来。“航，听到了吧，快些把伤口封住。”

东方航微微的勾了勾嘴角，儿子是父亲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话说的真没错，只是，死这事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刚才东方航一心求死，不但没有用内力替自己止血，反而加速内力运转，让血流的更快了些。现在的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风无伤嘴里叼着草，看着这一左一右上演的好戏。心中只有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感受，自作孽不可活，姓东方的没一个好鸟。

第58章：自作孽不可活

回到客栈后，莲花不放心的找来郎中，又给北辰无忧重新看了看后背的灼伤。郎中说，只是外伤，小心别碰水等伤口结了痂就没事了。莲花认真的记下了郎中的话，拿了方子，抓了药。在客栈的灶房熬好了药，喂北辰无忧服下后，这才安心了。

北辰无忧舒服的趴在床上，眼神跟着莲花的脚步转来转去。“你不累吗？”北辰无忧问道。

莲花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一瞬间的失神后便转身倒了一杯茶过来，小心的把北辰无忧扶起来。将茶杯放到他的嘴边，“怎么不喝？”莲花疑惑道。

“我没说要喝水？”北辰无忧郁闷的看着心不在焉的莲花。“那你不早说。”莲花把茶杯放下。扶着北辰无忧躺下。“乖乖不要动，要不然后背留了吧，看起来多恶心啊。”莲花心疼的想伸手去碰碰后背的那一大片的伤。可是，手停在半空中又收回来了。

北辰无忧牵起莲花的手，捏了捏。问道：“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有啊，就是担心你的伤，不过放心吧，我已经给你报了仇了。”莲花拍拍胸脯，故作骄傲的说。北辰无忧很无奈的笑了笑，“你不担心吗？”

“担心啊，万一留了疤……难看死了。”莲花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那么好看的后背就这么毁了。以前莲花很喜欢在他的后背上啃啃咬咬留下写红印子。

“我是说，你不担心他吗？进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北辰无忧拇指在莲花手背上婆娑着。这次莲花做的有些过了，先不说九王爷，单单得罪了东方雨这尊大佛就够我们受得了。万一九王爷有个什么闪失，那莲花恐怕是必死无疑。这个小子，可真是……闯祸精。

“死了才好呢。”莲花低着头，嘟囔了一句。其实莲花也是有些后怕的，可当时看到无忧插在靴筒里的匕首时莲花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心里嫉恨他，简直就是恨之入骨，可若是问莲花真的愿意他死吗？莲花不知道，虽然恨他恨的老死不相往来，可若是天人永隔了……莲花手覆在心口上，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莲花……”北辰无忧看着莲花的脸皱成了包子，知道他那颗脑袋瓜里面装不了多少东西了。

“干嘛。”

“我……”北辰无忧只单纯的想要叫他的名字。“没什么。”莲花瞪了他一眼，趴在床边，看着后背上涂得那些黑乎乎的药膏。不由得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结痂啊。“疼吗？”

“疼。”

“啊？那怎么办？”

“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莲花纠结的瞪了他一眼，“想的美。”

满屋子的幸福泡泡被一声踢门声击碎。莲花站起来，看到东方雨怒火中烧的站在门外。莲花刚想开口大骂，突然觉得手被人捏了捏，北辰无忧冲莲花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跟我来！”东方雨颤抖的指着莲花。命令的口吻让莲花听着心里腾地一下冒起火来，这老头子算老几！

“凭什么听你的！”莲花再也不管北辰无忧的示意，先一逞口舌之快。

“朕命令你，快过来！否则，满门抄斩！”东方雨双目赤红，他的话一点都不似说笑。

“那岂不是，连你也的斩。”莲花冷笑。